“姐姐如今不也是端庄的皇后,我们小公主也必定是威严的长姐。”竹妃一脸骄傲地说着,生出了一种自家孩子最优秀的自豪感,看着两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衣裳,脸上的笑容就没褪下去过。
皇后伸手在竹妃额头轻点了一下,“若是换了别人说出这样的话,看本宫会不会责罚。”说完笑了一声,给竹妃递过去几颗红提。
三位娘娘的笑声吸引住了大公主的注意力,似是玩累了,她坐在了矮榻上,一双大眼睛一直注视着这个方向,眨了眨眼睛,对着皇后伸着双手,“抱...抱抱。”
皇后揽过大公主抱在了怀里,自从大公主出生后,除却盛大宴会外,她已不戴护指。
两个胳膊搂着皇后的脖子,大公主软软地趴着,皇后轻抚着她的背,没多久便眯着眼睛,在皇后怀中睡着了。
一边的大皇子也打着哈欠,昏昏欲睡起来,辰贵妃见状道了别,让乳娘抱着大皇子,回了望舒宫,临走前她说了句,“这后花园生出了杂草,该修剪打理了。”
闻言竹妃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沉默起来。皇后把大公主交给了婵月,婵月抱着大公主去了侧殿,内殿里就只剩下了皇后竹妃。
皇后终是弯了弯唇角,抹去了脸上的凌厉神色,“看你近日调养得不错,脸上终于有点肉了,这样才对。”她又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橘子,递给了竹妃。
竹妃把橘子放在掌心揉搓着,“两位姐姐往青玉宫送的补养品,多的都快塞满了库房,再这么补养下去,怕是长裙都要穿不下了。”
“穿不下再做就是,你喜竹,本宫命人再做几条长裙,过几日送到你的宫中。”皇后心疼地拉着竹妃的手,“前些日子你为了本宫和子溪,跑前跑后,累得瘦了一大圈,也该对自己好一些了。”
竹妃笑着点了点头,“是,遵命。”说完还起身规矩地行了个礼,惹得皇后笑出了声。橘子还在手中,她直到离开金凤宫都没有剥开,想着是韶姐姐给的,便拿着回了青玉宫。
照顾好大公主,婵月回了内殿,服侍皇后沐浴更衣。此刻皇后的脸色并不好看,竹妃方才在殿内说的,‘两位姐姐有了皇子公主,那些不方便去做的事情,我去做便是’,让她越发的疼惜,这个从来不争不抢也毫无私心的妹妹。
婵月拿起玉梳给皇后梳理长发,“娘娘,忧虑过重伤身伤神。”她放下玉梳,走去矮榻边,盖上了香炉盖子,“这后宫还需要娘娘主持大局。”
“兄长信中说起,于公子被调去了顾将军麾下。”皇后转过身看向婵月,“顾将军军队驻守运河河道,终归是近了些。”
“从军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也算得偿所愿了。”浅浅地笑了一下,婵月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奴婢先退下了,娘娘有事再吩咐。”
看着蝉月离去的背影,皇后摇头叹了叹气,婵月多年隐忍她看在眼中,却也知晓这段感情大抵不会圆满了。本想着有机会让两人见上一面,转念一想,还是不见了吧,匆匆一瞥解不了无尽的相思,反倒徒增诸多烦恼。
翌日,叶敬卿早早到了羲和殿,那封书信他是夹在奏折中交予了执徵。从上朝会到离开宫中,他并未单独与陛下有过交流,与李念似乎形成了两个对立的正反面,一个在明处大肆招摇,一个在暗处伺机而动。
刚出宫门,李念的马车便跟了上来,今日是李念外祖父寿辰,叶敬卿作为老人家的得意门生,自是要去祝寿,俩人便借着这个机会明面上联系起来。
老人家桃李满天下,府中前来贺寿的学子围满了正殿,李念与叶敬卿送上贺礼,又与老人家寒暄几句后,便借故离开了。
李念出了府门才轻松惬意起来,外祖父向来不苟言笑,每每相处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难受得很。
“本王现在总算知道你的性子像谁了,简直和外祖父一模一样。”李念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叶敬卿,“多说几句话,都是难为中书令大人了。”
对李念的话见怪不怪的叶敬卿并未理会,直接迈步上了马车,然后冷淡地说了句,“府上新到了顾渚紫笋,不知淳王是否有品茶的打算。”
“既然你说了,本王还能驳了你的面子不是?以后官场之事还要中书令大人多提点。”李念笑着接过了话,上了马车,吩咐车夫一同前往叶府。
进了叶府大门,两人皆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去了内殿互通近日来的一些情报消息。这一来二去,便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李念甚至还留在叶府蹭了顿晚膳才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弯月挂在了空中,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李念的马车行驶在长安街上,在这个气候最为舒适的季节,街上还有未撤去的商贩,三两百姓,有着一种淳朴的生活气息。
马车驶离长安街进了东城,这边守卫森严,入口处又有侍卫值守,到了晚上气氛反倒有些莫名的诡异。无人的街道上,可以清晰地听到奔跑的马蹄声。
到了淳王府,李念下了马车刚要进府,从不远处迎上来一个人,月光被云层遮住,他一时看不清此人的样貌。
“属下在此恭候淳王多时了,家中主子有一样东西让属下交予淳王。”男子行礼后开口道,他全程低着头,腰弯得很低。
“你家主子是谁?”李念眼睛直直地盯着男子,想看清他的表情。
“淳王没有知道的必要。”男子说完起身,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快速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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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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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刺过来的速度极快,李念没有过多防备,又与刺客间距离较近,躲开匕首已无可能性。弯月从云层中再次显露出来,温和的月光洒下,映照在匕首上,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让人胆战心惊。
门口的侍卫听到动静看过来,发现李念正身处险境,“王爷,小心!”说着便上前去保护,但已是无济于事,离得最近的侍卫伸手也没能够到李念。
李念脑中空白无法思考,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反应地侧过了身,让心口处避开了迎面而来锋利的刀尖。匕首划破了衣襟,猛地刺进了左手手臂中,刺入得极深,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持续的钝痛瞬间从手臂蔓延开来,逐渐变成尖锐刺痛传遍全身感官,刺激着本就紧绷的敏感神经,让李念忍不住痛呼出声。匕首被快速地抽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淡青色长袍。
匕首抽出的力道很大,李念被作用力带得踉踉跄跄了几步,脚下没站稳摔到了地上,此时他左手手臂浸满了鲜血,随着衣袖滴落到了地上。他额头渗出一层冷汗,痛得眉心皱在一起,大口喘息着。
刺客握着匕首再次刺了过去,盯着坐在地上已毫无还手能力的李念,他这一次势在必得。
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响起,赶来的侍卫用剑挡住了距离李念不到一米距离的匕首。刺客见状后退几步,握着匕首的手腕一翻转,抵挡住了另一个侍卫的攻击,自知再无机会,他正准备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撤退时,身后悄无声息闪出一个人影。
暗卫泫立于刺客身后,冰冷的暗器抵于脖颈动脉,刺客见状并无迟疑,直接迎上暗器,了断了自己。鲜血即刻飞溅出来,有几滴甩到了李念脸上,暗红的血迹印在惨白的脸上,带着死亡的气息。
侍卫小心地扶起了李念,搀扶着他进了府中,李念咬着牙,“别闹出太大动静。”伤口处还在渗出鲜血,空气冲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道。管家命人取来府中药箱,先做着紧急处理,另一边吩咐侍卫进宫请太医。
“本王遇刺之事不可声张,嘶...暗卫自会去宫中禀报。”褪去长袍时扯到了伤口,李念额头大颗的冷汗浸湿了额前碎发,从府外到内殿,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蜿蜒曲折。
铜盆中的温水瞬间被鲜血染红,李念半眯着眼睛看着伤口,气息不稳地说道,“要尽快止住血,本王受得住。”说完便扭过头看向另一边,右手用力抓着座椅扶手,毫无血色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忽一抬眼扫到站在一旁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侍女,他勉强勾起唇角,“出去吧,别看这些。”
府外,暗卫泫一直守在淳王府周围,恐再生事端。刺客的尸首,已由收到信号赶过来的暗卫寒带回宫中,禀报陛下这暗藏在夜幕下的杀机。
在光华殿刚要就寝的李律,得到消息后震惊不已,反复确认只是伤在左臂后,才长舒一口气,稍稍放了心。但还是派了三名太医去了淳王府,待淳王府马车离开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背后全是冷汗。
太医到了淳王府,处理好伤口已将近深夜,失血过多的李念早已支撑不住,躺在床榻上意识昏昏沉沉的。内殿只留下两个服侍的侍女,其他人全部守在外面,以免打扰到淳王。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方才的惊心动魄,并未发生过。李念偶尔轻哼两声,睡得并不安稳,上过药的伤口,似乎更加剧了疼痛感。他整晚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时而皱起的眉看起来极其地不安稳。
淳王遇刺的消息被李律压下,只道淳王昨日感染风寒,病未痊愈,免了这几日的朝会,还派了叶敬卿去府中探望。除却相关人员知晓外,刺杀之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有的只是文武百官的私下议论,‘淳王未免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下了朝会,李律没去羲和殿处理政事,而是直接回了光华殿。殿门外跪着一个身影,是天亮后确认淳王府没有危险,回来领罪的暗卫泫。
泫本是李律派去函杞轩暗中保护舒青漓的,自舒青漓谋反被处理掉后,便被派去守卫淳王府,淳王遇刺他有脱不开的责任。
脚步声在泫身后响起,李律眼中冷冽的吓人,“进来。”只有淡淡的两个字,说完迈步进了内殿。
泫起身低头跟着李律身后,关好内殿大门后,跪在李律面前,“请陛下处置。”
“昨晚为何没守在淳王身边。”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李律语气平静,冰冷没有质感的声线,让人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朕说过任何事情都大不过淳王的人身安全,你就是如此听命的吗?”
“属下罪该万死。”泫低着头,“昨晚淳王从叶府出来时天色已晚,属下暗中跟着马车一路回了淳王府,就在离王府不远的一个拐角处,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当时淳王已经下了马车就要进府,属下便去了那边一探究竟。”
见李律阴沉着脸,泫深吸口气,继续说道,“那个身影看到属下接近,笑了一声果断自戕了,属下才知中计了,返回去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返回去的时候,淳王已经倒在地上了。”
“朕手中的暗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挑选出来的,竟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李律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击着,声音并不大,但在安静的内殿中,格外的清晰,漫长的时间里仿佛一种无止境的煎熬。
没有陛下的旨意,泫便一直跪着不动,心若止水毫无波澜,不受外界纷扰,是暗卫必备的能力。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李律看着他极轻地点了下头。
“你这条命暂且留着吧,去刑房领四十大板长长记性,再有下次提头来见朕。”李律收回了放在泫身上的目光,看向窗外。
“是,属下遵旨。”泫站起身,从大门出的正殿,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再次传来李律的话语,“你的命是淳王保下的,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了。”
同时,叶敬卿下了朝会直奔淳王府,马车在府前停下,他快步下了马车。看到下人正在清扫院内留下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的殷红,昭示着昨晚的惊心动魄。
管家赶忙上前行礼,伸手将叶敬卿迎了进来,“中书令大人。”
“淳王情况如何?”叶敬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着管家,昨晚李念好端端地从他府上离开,竟在回淳王府时遇刺。若不是他商议政事太久拖到了晚上,或许就可避免,因此他心中很是自责。
“伤口虽深,但好在没伤在要害部位,并无大的问题,太医已经做了处理。”管家跟在叶敬卿身旁回答道,“就是王爷失血较多,尚需长时间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叶敬卿听后点了点头,待管家通报后,才迈步进了内殿。
此刻李念已经清醒,他让侍女扶着他坐起身,身后垫了软垫,整个人倚靠在床榻上。他整晚睡得并不好,太阳穴突突地疼痛着,脸色依旧惨白。左臂上缠了厚厚的绷带,疼痛并未因为一晚的时间就减轻多少,好在对他来说尚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身上浓烈的药味,让李念觉得恶心反胃,吩咐侍女在殿内燃了草木香,才让神经得到了纾解。稍后还要喝汤药,他勉强吃了小半碗米粥,只能用右手让他行动时有些力不从心,他眼中闪过一抹落寞,又在面对侍女时眉眼带笑。
听到管家禀报后,李念扭过头看向走过来的叶敬卿,“你来了。”他声音微弱,还带着丝丝沙哑。
“陛下对外宣称淳王得了风寒,命我过来探望。”侍女搬了椅子放在床榻边,叶敬卿点头道谢后坐下,等到侍女们全部退出后,才再次开口道,“你这几日在府中安心调养,有任何问题我去安排便是。”
“那就提前多谢中书令大人了。”李念想像平日那般,逗一下严谨规矩的叶敬卿,在看到叶敬卿疲惫的脸色时停顿住了,“此事与你无关,他们已然起了杀心,就算本王昨日下午回府,也终究躲不过下一次。”
“我说过你不该太招摇的。”叶敬卿叹了口气,知道李念是在安慰他,也就没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陛下自有安排,你别思虑太多。”
轻轻点了点头,李念眯着眼睛,“一个风寒不需探望太久,你先回去吧,别惹人生疑。”
叶敬卿应了一声后,起身把座椅搬回了原来的位置,“有事派人去叶府,随叫随到。”
“本王这个样子能有什么事?倒是也有,那便是太医下了诸多禁忌,本王甚是想念甘甜的美酒,不知中书令大人能否成全。”李念勾了勾唇角,看了过去。
闻言叶敬卿没再回话,只是看了眼李念,便转身离开,上马车回了叶府。
待到内殿门重新关上后,李念嘴角的笑意消失,他面带痛苦地皱起了眉。抬起右手捂在眼睛上,大口呼吸着,来缓解从本已麻木的神经上再次传来的痛感。
许是汤药中的助眠成分起了药效,不多时李念便睡着了,这次睡得安稳。
前朝暗流涌动,也未波及如常的后宫,嫔妃们依旧按照各自的轨迹生活着。
皇后一早便起身,由婵月服侍着洗漱更衣,简单用过早膳后,从乳娘手中接过大公主,去了花园玩耍。大公主近日来开始学步,虽脚下还并不稳当,但扶着乳娘的手,也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
照顾孩子是个累人的差事,皇后没多久便觉乏力,把大公主交给乳娘后,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婵月走过来给她按揉着酸痛的颈肩。
看着依然充满活力的大公主,皇后脸上带着笑意,临近正午才带着大公主回了金凤宫。
刚到金凤宫门口,便看到等候的执徵,之前在王府就有过交流,皇后对他并不陌生,但还是觉得,总是脸上挂着温柔笑意的舒青漓更加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