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执徵上前行礼，“属下奉陛下之命前来。”
“进来吧。”皇后说完快步进了正殿，婵月让乳娘抱着大公主回了侧殿。
执徵跟在稍远的位置进了正殿，在殿内站定后，复述了李律的旨意，内容让皇后听后大为惊讶，但明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在执徵行礼离开后，她才坐回座位上，重新过了一遍方才的旨意。
‘颜家之女颜未央气质高雅绝代佳人，封为霜才人，择日入宫。’
沉默过后，皇后唤来了侍女，“即刻通知户部尚书张渊，让他拟一份颜家之女颜未央的所有详尽信息，尽快交予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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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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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的办事效率极快，不出一个时辰，户部尚书张渊就把册子交给侍女，送去了金凤宫。
“皇后娘娘万福。”侍女跪下行礼，伸出双手把物品呈上，“这是皇后娘娘要的颜未央的详尽资料。”她全程低着头，这是上次选秀后，再一次与皇后有了交集，更是小心谨慎不敢怠慢。
婵月走过去，接过了侍女手中的册子，交给了皇后。皇后接过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内容很是简单，寥寥数语便可写下，‘颜未央，十七岁，前朝秘书监颜苓毓孙女’，再无其他。
“这张画像，为何本宫觉得如此熟悉。”皇后拿起夹杂在其中的女子画像，声音淡淡地说着，长长的护甲划过纸张，发出略带尖锐的声响，她把目光从画像上收回，注视着跪在地上的侍女。
“回皇后娘娘，颜未央曾出现于上一次选秀名单之中。”侍女赶忙回复，方才尖锐的声响便让她听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心中又渗出了冷汗。
经过侍女提醒皇后才想起，当初确有这么一人，样貌端庄倾国倾城，奈何家世太过普通，便被吏部尚书之女柳月宸取代了。
说起颜家，前朝时可谓是言情书网的大家，颜苓毓任职秘书监，专掌国家藏书与编校工作。家族中男子不是担任皇子们的老师，就是在学堂中任教，一提到颜家，皆是赞誉之声。后颜苓毓身子不适，与先皇请辞回府中休养，后被人替了官位，再没能回朝复职。
教书育人并不能让颜家维持繁荣，没过几年，渐渐衰败了下去，如今再提起颜家，满是嘲讽也不为过。
皇后思索时片刻的沉默，这件事属实来得突然，未经选秀就选入后宫，不像陛下的做事风格。可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她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既然陛下的旨意已到，便传令颜家，让霜才人两日后巳时进宫。”皇后说完把手中的册子画像全部交给婵月，起身回了内殿。
“是，奴婢即刻去办。”待到皇后离开后，侍女才站起身，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派人去把灵韵宫收拾出来。”回了内殿后，皇后吩咐婵月，“霜才人入宫的消息应该各宫已知晓，这两日来宫中的嫔妃一律不见。”
两日后辰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外，缓缓走下马车的女子，便是颜未央。姣好的面容若是放在后宫之中也毫不逊色，杏核眼上翘的唇角，笑起来时脸颊上的浅浅酒窝，确是眉目如画，可收敛起笑容时，一双眼睛看过去又带着几分傲气。
挽起的长发中，只点缀了一枚宝蓝点翠珠钗，搭配碧玉石色长裙，既衬得起才人的身份，又不会出挑到引人注意。
进宫时辰未到，她便在宫门处等候，抬起头看着红墙绿瓦，已褪去青涩的脸庞上看不出情绪。宫墙太高挡住了里面的景色，曾经没有迈进的这道宫门，终究还是对着自己敞开了。
站在她身边的，是从小服侍她的贴身侍女书雪，是她唯一带着进宫的贴心人。
巳时刚到，宫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嬷嬷上前行礼，带着霜才人上了宫中备好的马车。
马蹄踏过宫中青砖，有着轻微的颠簸感，颜未央透过纱质幔帘看着宫中景象，以及下人看到马车时，都要躬身行礼的卑顺模样。
她出生时祖父已远离朝政，颜家势力正在缓慢衰退，好在姑母是宫中的涵美人，旁人对颜家多少还带着些敬意。虽涵美人不得圣宠，但君心难测，恩宠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在颜未央十四岁时，皇权更替新皇登基，后宫之中再无颜家女儿。
在势力的官员眼中，颜家已无翻身之日，先前趋炎附势之人，反过来一个个都想踩上一脚。颜未央目睹着府中下人逐渐离开，她不再是旁人口中的颜家小姐，只是一个衰落家族无关紧要的女孩。
没多久皇权再次易主，登位的是位清冷的君主，从那时起，经常会有一个眉眼带着笑意的男子，来府中同祖父商谈事宜。陛下看重教育，又拨款增设诸多学堂，颜家就此从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被拉了回来。
转念一想，那个温和的男子，似乎很久都没来府上了。
马车缓缓停下，拉回了颜未央的思绪，她在书雪的牵扶下下了马车，抬起头看着宫殿牌匾上灵韵宫三个大字。殿内整齐地站了两排侍女侍从，看到她进来后纷纷半跪下行礼，这一举动让她觉得恍如隔世，很不适应，停顿了一下后才开口道，“不必多礼。”
灵韵宫内装点得富贵典雅，完全不像是一个才人的寝宫，若说是妃位娘娘，也不为过。一时间下人们私下里都在议论，这个霜才人怕是早已得了君心，盛宠只是时间问题。
此景也着实让颜未央震惊，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在送走了嬷嬷后，她把带来的随身物品拿去内殿，收敛到了合适的地方。明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势必也要和其他嫔妃相遇，她想了想，挑出了几样简单不出挑的饰品，放在一边备用。
只是还未等到去见皇后娘娘，就先传来了，陛下召她午膳后去光华殿的旨意。
随意吃了几口，颜未央没有胃口，不是说宫中膳食不合口味，她从来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只是她再傲气不服输，要见陛下还是会紧张的。
并未精心装扮，她穿的还是入宫时那套碧玉石色长裙，去的光华殿。
“参见陛下。”霜才人低着头走了过来，她刚进光华殿，就看到李律站在院内修剪一盆绿植，便直接跪下行礼。
已入深秋，植物基本都搬进了花房中，只有在午后阳光充足时，才会短暂地搬出来晒一晒太阳。李律伸手拉起了霜才人，说了句“地上凉。”便带着霜才人进了内殿，把一众下人留在了殿外。
关好内殿大门，霜才人一抬眼，方才眼中的羞涩胆怯早已荡然无存，弯了弯唇角，已是从容不迫。她走过去站在李律面前，“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你和涵美人娘娘很像。”李律浅浅笑了一下，看着霜才人说道。
李律口中的像不仅仅是容貌，还有那骨子里带着的傲气与善良。涵美人没有子嗣也未盛宠，从来都是关上宫门静心过着自己的日子，她不屑于为了先皇争风吃醋，也未曾用过手段。她欣赏的是一身书卷气的宋美人，也真的用心相待。
在年幼的李律记忆中，也曾见过几次涵美人，那个笑起来明媚的女子。
清贫的日子里也多亏涵美人时时贴补着，才不至于挨饿受冻，可不受宠的美人俸禄也大抵如此，好不到哪里去。当时的李律只有三岁，涵美人眨了眨眼睛，揉着他的头发说道，‘哪天六殿下风光了，我也可以沾沾光。’
仅仅一年后，先皇宠幸了张家女儿悦美人，还借着颜苓毓回家养病，把秘书监一职给了悦美人的父亲，任由颜家自生自灭。还下旨将涵美人禁足宫中，以免碍了悦美人的眼。
时隔十多年，面前的霜才人，亦如笑得明艳的涵美人，他不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曾经过往霜才人也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她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如今颜家都念着陛下的恩情，也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霜才人眼中全然都是李律清冷儒雅的模样，也牢记着祖父的每一句话，不敢有任何差池。
李律点了点头，将一杯茶水放到霜才人面前，“辛苦你了。”
其他人都未曾知晓，内殿发生了什么，只是霜才人并未在光华殿待太久，一个时辰后便离开了，这个消息很快传于各宫之中。
这反应最大的便是流霞宫，璇昭仪在又摔碎了一个茶杯后，愤然起身去了葭月宫。不巧的是，过去时月昭容还没睡醒，她冷哼了一声，坐在正殿的座椅上，没让下人进去禀报。
月昭容睡醒来到正殿时，璇昭仪已经等得喝了一盏茶，还顺便化愤怒为食欲，吃了一个橘子。听到动静后她挑了挑眉，对着月昭容说了句，“你还真能睡得着。”
“你呀就是沉不住气。”月昭容无奈地瞥了一眼璇昭仪，待侍女又上了茶后，屏退了下人，“若是陛下想召见她，是你我能拦得住的吗？皇后都无法干预的事情，不过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养好精神，气坏了身子，旁人可是不会心疼的。”
“陛下除了去看皇子公主外，近日何曾召见过嫔妃，这不仅让陛下指名进了后宫，还刚来就召见，看来有手段得很。”璇昭仪又冷哼了一声，脸上因怒气带着微红。
月昭容拿去几颗红提递了过去，“纵她有万般手段，这后宫也不容她骄纵放肆，皇后那里自是不会放任不管。明日请安便可知晓，她在这后宫的日子能否安稳。”
拿过一颗红提放进口中，香甜味道让璇昭仪心情舒畅了不少，“本宫倒要看看，她是如何的貌若天仙，能让陛下如此着迷，哼。”
“明日皇后自会立规矩，我们看着就好。”月昭容喝了口玫瑰茶，“晚膳准备了乌鸡汤，来都来了，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你倒是会滋补。”璇昭仪轻笑出声，算是答应了月昭容的邀请，“对了，近日都没见你去素尘宫，现在安昭媛可是风头正盛，每日攀关系的都快踏平门槛了，你倒反而不去了，奇奇怪怪的。”
“天冷了，不愿多出宫了。”月昭容低着头又喝了口茶，“你知道我怕冷，而且这关系远近靠的不是走动多少，而是人心。”说着放下茶杯，带着璇昭仪去了内殿，“我又绣了许多花饰，你来选一选有没有喜欢的。”
璇昭仪跟在月昭容身旁进了内殿，“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好好选选了。”
翌日清晨，霜才人天未亮就起身了，第一次请安必会有百般刁难。
藕色长裙既不艳丽又衬出少女的活泼，头上戴的是陛下赏赐的步摇金簪，红唇更是显得皮肤白皙。她对着铜镜露出笑意，酒窝点缀在脸颊上。
看着泛着鱼肚白的天色，她用过早膳后，就带着书雪去了金凤宫。昨夜大风气温又降了些，吹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霜才人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呼吸间都带着一团白雾。
灵韵宫距离金凤宫稍远，本想散步过去的霜才人，被冷风吹得拢紧身上披风，加快了脚步。揉搓着冻得微红的手指，出门前还打了个哈欠的她，此刻大脑清醒无比。这个时辰的宫中冷清许多，没有了喧闹声，倒是可以静下心来欣赏眼前的景色。
霜才人不顾寒冷，抬起头环顾四周，看着各处红墙绿瓦，满是惊奇。走到金凤宫门前时，太阳已经渐渐升起，阳光斜洒过来，有了暖意。她没让书雪过去通报，本就是她来得早，不想现在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
比起后宫的宁静，前朝已然热闹了起来，文武百官已陆续在玉銮殿门口聚集。随着天气渐冷，玉銮殿宫门比以往开得都要早一些，暖炉中添满了炭火，烘去了身上的寒意。
一辆马车从东门进了宫中，马车上特有的装饰，体现了车内主人的身份尊贵。带起的风吹着马车帘子摆动，车中坐的是来参加朝会的淳王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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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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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的脸色依旧苍白，好在养了几日嘴唇有了血色，显得气色稍好了些。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泛着刺痛，被厚厚的绷带缠绕着，隐藏于官服宽大的衣袖中。他此刻的状态并不适合参加朝会，但不得不来。
遇刺之事才过了三日，短到连恢复期都说不上，对于风寒却也足够了。怕别有用心之人起疑，他不得不入宫，遂了那些人的期望。
这几日一直躺在床榻上休养，本就身子虚弱的李念，这一起身便觉乏力得很，哪里都不舒服。冷风刮过，脸颊耳尖都冻得泛红，厚重的披风裹紧了消瘦了许多的身体。马车一路颠簸，他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赶忙命车夫放慢了速度，仰着头倚靠在角落闭目养神。
这一耽搁进宫时间就比平日要晚了些，马车在距玉銮殿还有一段距离时，就缓缓停下了，此处守卫森严，一切宫外马车不得再踏入一步，这是宫中的规定。
李念深吸一口气，扶着侍从的手下了马车，勾起唇角，又是那个风流不羁的王爷。左臂无法摆动，让他脚步上都跟着缓慢了下来，一看就是病还未愈的模样。守卫处的侍卫让开放行，还伸手扶了他，生怕他一个脚下不稳当场摔在地上。
“多谢。”李念点了下头，迈步走了进去，看着几乎每日都要走的这条道路，此刻竟觉得无比的漫长。好在文武百官大多都已在玉銮殿内等候，只有零零散散走过的侍从，都一路低着头，未曾发觉他的不适之处。
咬着牙终于走到了玉銮殿，迈上长长的台阶便是殿门，李念无奈地走到了台阶最右侧，伸出右手扶着楼梯栏杆，以防脚下迈空。玉石材质的栏杆在冬日里越发的透着冰冷，不一会指尖就已冻得发红。
从台阶上传来自上而下的脚步声，李念抬起头，看到叶敬卿向他这个方向走来，站到自己身前，挡住了吹过来的大风。
“多谢中书令大人。”李念浅浅笑了下，把右手缩进了披风里，在衣服上揉搓着。
叶敬卿绕到李念右侧，扶着他的胳膊走了上去。迈上最后一个台阶后，李念轻轻喘息着，略微把重心放到叶敬卿身上，他觉得双腿绵软无力，这一路撑得太过艰难。
可不过片刻工夫，李念便又挺直脊背，进了玉銮殿内。
恰逢李律正好也走了进来，一上一下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平静神色。李念依旧站在固定的那个位置，唯一不同的是站到了叶敬卿右侧，以免受伤的左臂被其他人触碰到。
今日未有太多需要商议之事，朝会很快便结束了，李律离开前对执徵使了个眼色，执徵心领神会，以陛下召见为由将李念带去了光华殿。
进了内殿李念才彻底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这紧绷的神经一松懈，身子就先给出了反应。脚下趔趄了几步，险些磕到坚硬的桌角，好在李律提前伸手拦住了他，还扶着他倚靠在提前铺好了软垫的矮榻上。
“这样会舒服些。”李律出言打断了想起身的李念，“朕说什么便是什么，这里没有其他人，规矩与否不重要。”说完他坐到了另一边，与李念之间隔了一个矮茶几。
“多谢陛下。”李念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想着今日进宫，说的最多的竟是感谢。
“你替朕挡在风口浪尖之上，应该是朕感谢你才是。”李律倒了杯清水放到李念面前，“你还在喝药，先别喝茶了。”
折腾了一趟，李念体力消耗得很快，右手端起茶杯喝了大半，“方才听敬卿说，刺客尸首并未查出重要证据。”小心地把茶杯放回矮茶几上，他抬头，目光看向李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