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你再等我片刻,我让后厨备了晚膳,一起用膳吧。”李念说完,往内殿方向走去,“并未发现异常,目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待李念再出来时,两人交换了眼神,谁都没再提及案件,而是偶尔闲聊几句。
  “仔细算来,皇叔回皇城也有段时间了,你找时间带着十弟过去看望一下,莫要失了礼数。”李念端起羹碗,又喝了几口莲子百合绿豆汤,舒服地眯起眼睛。
  “五哥的意思是?”李钰闻言目光微转,“皇叔或许是个关键人物。”
  “皇叔再无权,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王妃又是江家女儿,怕是有人忌惮江家势力再度扩大,坐不住了。”李念压低声音,“我觉得安国公府很有问题,却又查不出问题。”
  李钰用过晚膳回了崇王府,他反复思虑李念的话,命侍从天亮后去置办些礼品。
  翌日,李钰带着礼品,先是坐马车去了瑾王府,同李忻大致说明了其中缘由。李忻一点就透,特意换了身华贵的衣着,坐马车去了成赫王府。
  马车行驶速度不快,路过惠王府时,与出府的洛宁擦肩而过。洛宁刚盯着惠王服下汤药,打算再去茶楼打发时间。
  方疏换好装扮,挎着竹篮去了长安街,天气炎热,她刚出门就出了一身的汗。在阳光照晒的地方摆摊,有些难挨,她用旧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简单缝制了一个面纱,遮挡面颊不会晒伤。
  在地上铺上一块布,把蔬菜拿出来摆好,每天固定的程序。方疏布置好摊位,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石头是前几日洛宁搬来的,总比窝着坐在地上舒服。石头的位置没有遮挡店面,店家看她一个姑娘家,也就没再为难。
  方疏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做工粗糙的团扇,上面绣的图案都歪七扭八的。团扇是她自己做的,她的绣工并不好,倒也和她穷苦的身份相称。
  几个人停在摊位前,方疏抬起头,“要买...”
  后面的话被憋在了口中,就见几个男子,眼中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看便是街上的小混混。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安街上的百姓都加快脚步离开了,没人敢惹这帮人。
  方疏脸上特意画上的伤疤,被面纱遮住了,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她右手背在身后,摸到了腰间暗器,又松开。眼看着几个小混混向她逼近,站起身还没躲开,就被围住了。
  “好俊俏的小娘子,我们要是买光你的蔬菜,该如何报答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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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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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疏看着不停逼近的小混混,一步步向后退,被逼着退到了墙边。身旁的店家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想法,掌柜还招呼伙计进来,不要看热闹。
  最前面的男子伸手捏住方疏的下巴,见方疏无法反抗,几个人发出露骨的笑声。
  肥厚的手掌在脸上抚摸,让方疏觉得无比恶心,她抬起手抓住男子的手腕,稍用力些就让男子疼得叫出了声。
  男子转头对着地上吐了口吐沫,“呸,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抬起手就对着方疏扇了过去,只是这巴掌根本没打过去,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就传来了关节脱臼的声响。
  “啊——”男子捂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认怂地往后退了两步,被身旁的人扶住。他看了眼出手相助的年轻人,在地上啐了口吐沫,“少在这装英雄救美,也不看看我们是谁,给我上。”
  几个男子一窝蜂地涌了上去,都是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两下就被制服,躺在地上连连哀嚎。洛宁用力踹了一脚对方疏动手动脚的男子,“还不快滚。”
  见几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慌乱地逃走了,方疏慌忙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多谢公子。”
  洛宁见方疏衣衫不整,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姑娘家在街上摆摊实属不易,这帮混混欺软怕硬,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他们。”他语气平淡地说道,还蹲下身把被踢到一边的蔬菜捡了回来,又摆好。
  “生活困苦,也只能以此度日。”方疏蹲下身,伸手把铺在地上的布收了起来,和蔬菜放回了竹篮中,“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不知今日会如何...”
  后面的话方疏咽回了口中,先前在周佐元面前撒娇示弱信手拈来,她却不想再欺骗洛宁了。大人救她性命,她做了大人的一把尖刀,而洛宁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不该有感情的工具,偏生出了感情。
  “几次得公子相助,也是方疏的福分。”起身拍去了沾在长裙上的土,方疏对着洛宁露出一个笑容,“若是公子不嫌弃,这蔬菜算是我的谢礼,除此之外,我也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
  “多谢姑娘。”洛宁伸手接过竹篮,他也未曾推辞,“不远处有家茶楼,天气炎热,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同去小憩片刻。”
  顺着洛宁的目光看去,方疏点了点头,心中生出了些许欢快,她跟随在身后,一起进了茶馆。两人选在了二楼靠近角落的位置,卖唱姑娘歌声婉转,两人皆意不在此。
  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洛宁把茶杯放到方疏面前,“姑娘以卖菜为生,今日并未有所获,回去了,该如何向家中交代。”
  “家中只剩我自己了。”方疏双手交缠,放在膝盖上,“家中以种地为生,旱涝不定,生活艰辛。有一年,赶上旱灾,村子里饿死的人暴尸荒野,天气炎热,很快便有了传染病。整个村子一半以上的人得了病,村民去城里请郎中,没人敢来。”
  “我有个比我大五岁的哥哥,我们天天去后山挖野菜为食,后来爹娘也染了病,娘把家中所有的积蓄给了哥哥,让他带着我离开。”方疏语气平静,“我不肯走,就抱着院内的一棵树不撒手,爹强行把我抱走,塞进了破旧的板车里。”
  “我那年十三岁,拉着哥哥的手在走在城内,很是害怕。哥哥找了个营生,才勉强可以度日。村中病情闹大了,压不住了,上面再派人过去诊治,为时已晚,只有少数年轻力壮病症轻的村民活了下来。”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疏对上洛宁关切的目光时,挤出一个笑容,“一年后,相依为命的哥哥,把我卖去了青楼,拿着所有银两跑了。”
  “后来遇到了好心的...一对夫妇,给我赎了身,我就留在了他们身边。前一年,他们都离世了,又剩我一个人了。”说完方疏面色无异,她口中所说之事,大多皆为事实,多年过去,心中早已没了波澜。
  “那你的混账哥哥呢?”洛宁语气温和,手指用力地抓着茶杯,指尖被热水的温度烫红,他没想到一个姑娘承受了这么多。
  “他走了之后就没了联系,听先前相熟的店铺伙计说,他拿着钱去做了生意,娶妻生子了。”手指握着茶杯,方疏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当初被大人所救时,她苦练武功,没有根基习武又晚,比常人多付出了几倍的努力。
  方疏的武功和淮牧洛宁比起来,差了许多,但是对付寻常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后来去报仇,哥哥没认出她,只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求饶,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她放过了抱着两个孩子的女子,她们本无仇,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洛宁对方疏的话深信不疑,他是刺客本该多疑,却无法对面前瘦弱的姑娘说一句重话。他方才见方疏掐着男子手腕时,很有力量,应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不免在心中留下了一个疑问。
  两人没坐太久,就一同离开了茶楼,洛宁看向方疏,拱手行礼,“在下洛宁,日后有何问题,姑娘来找我便是,敢问...”
  “赵露儿。”方疏不等洛宁把话说完,抢着给了回复,给的是爹娘起的名字。
  两人在一个路口去了不同的方向,那次之后洛宁都会去方疏摊位对面的菜馆,坐在二楼窗子处,向外望去,就能看到方疏。偶尔两人目光相接,方疏笑得眉眼弯弯,好看极了。
  在国公府效力,洛宁自是不缺银两的,他没有把银两直接给方疏,他不想毁了姑娘家的自尊心。而是看到姑娘们喜欢的东西,就会买来送给方疏。
  又同往常那般,去了菜馆二楼,洛宁向外看去,方疏头上戴着发簪,是他买的。
  洛宁这几日腰间带了一把匕首,一次回惠王府途中,在胡同里除掉了跟随他的人。那人来自国公府,他曾见过一次,当刺客的人记忆力不会差。
  惯用长剑的洛宁,近距离拼杀的匕首几乎不用,也是为了不被安国公发现。他不会让人将方疏的事情告诉安国公,他想保护她,不卷进阴谋的漩涡之中。
  挎着竹篮回茅草屋的方疏,在门口遇到了淮牧,淮牧面色不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句情报都没问出来,你回去要如何向大人交代。任务在前,你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洛宁的性命全在大人一念之间,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方疏看了眼淮牧,又移开视线,直接从他身旁走过。
  转身看着方疏的背影,淮牧声音冰冷,“大人的意思是,最迟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该如何做,你自己衡量。”
  韩府马车驶进长安街,韩曦坐在车舆内,似是心情不错,唇边噙着笑意。
  马车在华琅轩门前停下,来取老夫人定制的首饰,韩曦未下马车,而是让侍从进店内把物品取了出来。他看过后,让侍从先将首饰带回了韩府,命车夫去了芙湘街。
  韩曦下了马车后,先去了福暖阁对面的胭脂水粉铺,买了几瓶上等的胭脂水粉。此等女子之物他并不了解,反正买贵的便是了。
  摇着折扇大摇大摆的进了福暖阁,韩曦对向他走来的姑娘露出一个笑容,任由姑娘挽上了他的手臂。
  “可是想在下了?”韩曦在姑娘脸颊上亲了一口,手不安分地在姑娘腰上上下抚摸。
  “当然想了,韩公子都几天没来了,怕是把我忘了吧。”姑娘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撒娇意味,任谁听了都会心动。她紧紧搂着韩曦手臂,不肯松开。
  “这几日太忙了,是在下的错。”韩曦也不推辞,就这样揽着姑娘的腰去了二楼,手掌在纤细的身子上占尽了便宜。
  刚上二楼,韩曦就瞥见了倚靠在二楼围栏处的莫倾,他笑着挑起姑娘下巴,亲吻上。在莫倾听到动静看过来时,他伸手把姑娘抱起,“我稍后会去夜阑阁,还请提前通报姚夫人。”
  莫倾听完没做回应,只是转身去了夜阑阁的方向,韩曦也不在意,抱着姑娘进了身旁空的房间。
  把人放在软榻上,韩曦伸手拦住了姑娘要去解他腰带的手,附身又印下一个热烈缠绵的吻。他今日是来找姚夫人算账的,不该做的事情,留到下次便是。
  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玉手镯,韩曦每次来福暖阁都会带一些小物件,他对姑娘们从不吝啬。牵起姑娘的手,他把玉镯戴进了姑娘的手腕上,“尺寸合适,便注定了是姑娘的,在下今日有事,还望姑娘见谅。”
  说完韩曦直接开门离开了,他可以含着笑意地讨姑娘们欢心,也能冷漠无情地随手甩掉。只是他没去夜阑阁,而是先去了方仪阁。
  清音手上的烫伤好了,但是结痂脱落,新长好的皮肤留了个疤痕。韩曦先前就送来了药膏,涂抹了几日,疤痕似是浅淡了些许,想要完好如初,还需些时日。
  把从胭脂水粉铺买的东西给了清音,韩曦拉着清音的手仔细地涂抹药膏,姑娘家都是爱美的,是他欠了清音的。为此,他还同姚夫人施压,让人每日悉心照料清音。
  和清音交代了几句,韩曦去了夜阑阁,礼貌地敲门后推开了房门。姚夫人正揺着团扇,桌上摆了两杯茶,韩曦用手摸了一下,杯身是热的,刚沏上。
  “不知韩公子前来所为何事?”姚夫人退去了服侍的姑娘,眉眼间染着笑意。
  “今年茶叶价格大幅上涨,普通品质的乌龙茶都要翻上几倍的价格,姚夫人可曾知晓此事?”韩曦说完打开杯盖,闻着飘散出来的茶香,抿了一小口,“好茶。”
  “每次进货,掌柜的都会给我明细,茶叶价格上涨我肯定会知道。只是福暖阁中事务繁忙,不太了解其中细节。”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晃动,姚夫人勾起红唇,她生得异域妖艳,眼里没有笑意时,让人心生一层寒意。
  当然韩曦不仅不会觉得害怕,还能笑着迎上姚夫人的目光,“今年降雨少,茶叶生长需要足够多的水分,达不到要求,产量降低是必然的。虽然也有商队带回别国茶叶,价格又怎会比国产的便宜。”
  “茶叶不是百姓生活所需,影响不大。”姚夫人把团扇放到桌上,盯着韩曦,“想来韩公子不是来聊茶叶的,有话还请明说。”
  “姚夫人何时这般急性子了,都是生意人,影响可并非所说的微不足道。”韩曦倚靠在座椅上,甩开折扇,悠闲地扇着,“韩家虽不是做茶叶生意的,也与此息息相关,茶叶价格水涨船高了,对于其他行业未必就是好事。”
  “我看福暖阁运转良好,账面上也有盈余,从这月开始,韩府出资的银两减半,待市面稳定。”韩曦摇着折扇,微风吹起发丝,“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两月韩家生意亏损的不是小数目,作为韩家当家人,且先顾着眼前。”
  姚夫人收敛起笑容,目光中透出一丝凶狠,“韩公子有难处,我是理解的,只是此事我做不了主,还要待我禀报了东家才是。”说完她复又勾起唇角,眉眼间倒是有了笑意。
  “既然如此,我便等着姚夫人的消息了,若是去韩府送信不便,过几日,我自会过来询问情况。”韩曦合上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当然,怕让姚夫人为难,在东家那里不好交差。我最是怜香惜玉了,自然是有另一种方法。”
  韩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告诉你东家,韩府出资银两数目可以不变,让他用腰牌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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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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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公子未免太过放肆了。”继续扇着团扇,只是姚夫人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当初如何达成的交易,韩公子不会忘了吧?生意人言而守信,岂可做忘恩负义之事。”
  韩曦挑了挑眉,唇边依旧勾着笑意,“哦?韩某是否听错了,不知你们对韩家有何恩情。”
  “设计引我上钩,偷走了腰牌,再不去官府举报韩某丢了腰牌的罪行,这就是所谓恩情吗?”掀开杯盖放在桌上,韩曦的目光,停留在茶杯中飘散而出的热气上,“双方谈拢的才叫生意,韩某先前觉得这生意能做,现在反悔了,又能如何?”
  说完韩曦唇边的笑意更明媚了些,看着姚夫人越发难看的脸色,倒是真的觉得好笑了。
  目前为止,来自韩府的银两,接近一多半,都封存在三楼上锁的房间内。韩曦尚不可知,姚夫人背后东家的意图,但银两是他们必需的。
  既然双方都抓住了彼此的命脉,也就有了坐在桌面上商谈的资本。韩曦经商这么多年,吃了暗亏这种事情,定是会加倍奉还。
  对方想方设法把他绑在了一根绳上,做的又能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只要对方不肯放弃要做之事,他就能拿回主动权。腰牌在他们那里就是块废铁,哪里有银子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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