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所有事情都是姚夫人出面,韩曦还未见过那个只存在言语中的东家,很大可能他们之前就见过面。
  “不急,这才八月初,你们好好考虑一下。今日福暖阁事务繁多,韩曦就先告辞了。”韩曦说完拿起折扇,推门出了夜阑阁,“对了,下次过来我要是再看到清音有新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直守在夜阑阁外的莫倾,盯着韩曦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才进夜阑阁听命。
  “你去三楼查看,是否有异常。”姚夫人用力抓着团扇,韩曦的话毫不留情面,她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见姚夫人面色阴沉,莫倾也不敢多言,转身出了夜阑阁,从楼梯上了三楼。他今天穿的储国服侍,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声响,在此处格外的清晰。
  走到带锁的房间,莫倾从腰间取出钥匙,钥匙用细绳捆着,细绳另一头系在腰带上。
  钥匙插进钥匙孔,一声清脆的响声,莫倾取下锁,推开了房门。先是四周观察着,而后迈步走了进去,他步子迈得缓慢,像是怕会碰坏其中的物品。
  几个大木箱子摆放在原来的位置,账本也在原位,甚至角度都没有偏差。莫倾不敢随意翻看账本,就拿起来快速划过,其中并无异样,又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莫倾转身刚要离开,在靠近房门的地上,发现了一根头发。他弯腰捡起,头发不长,像是半根折断的。
  能进这间房间的,除了姚夫人,也就只有莫倾了。两人皆是储国人,肤色面容与沐国人有很大差别,发色也更偏棕色。捡到的是黑色直发,根本不可能是两人的发丝。
  莫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再次在房间内搜寻痕迹,连缝隙都仔细看过了,什么都没有。用手紧紧抓住头发,他离开房间锁好了房门,快步回夜阑阁复命。
  姚夫人手边放了碗燕窝羹,她面色缓和了些许,见莫倾回来了,放下了手中的羹匙。
  “回禀夫人,三楼一切如常,物品并未有动过的痕迹,只是...”莫倾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头发双手奉上,“属下在地上发现了一根头发。”
  闻言,姚夫人起身,走到莫倾面前,拿起头发看了一眼。她这几日没去三楼,莫倾又是微卷发,这头发必定是其他人留下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锁在姚府书房,另一把就在莫倾身上,每日不离身。
  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三楼,若不是今日去三楼查看,不知多久才能发现。韩曦敢来公然叫板,定是知道了三楼秘密,没想到他手下竟也有这样的高手,能躲过莫倾的视线。
  姚夫人咬了咬牙,把头发放在桌上,反手扇过去一巴掌,“怎么办事的。”
  莫倾被扇地偏过头,脸上瞬间肿起一个巴掌印,他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这件事要是东家知道了,他会放过你吗?”姚夫人坐在身后的座椅上,目光在莫倾身上扫过,停留在肿起的脸上,“你执行任务从未失败过,所以我才把你带来沐国,此行凶险,想必你也明白。”
  停顿了少许,姚夫人强压下心中怒气,“你布局周密万无一失,敌人也有方法找出破绽,情况危急,容不得丝毫闪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别让我失望。”
  莫倾伏身跪趴在姚夫人面前,额头贴着地,“莫倾知错,不会再有下一次。”
  伸手捋顺了莫倾的发丝,姚夫人手掌从莫倾脸上扫过,“东家那边我自有说辞,我保下你,还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从今日起,三楼派人看守,万不可再让人潜进来。让娜琴待在府上,不得出府,暗中调查府上下人,确保娜琴绝对安全。”姚夫人说完,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
  “属下遵命。”莫倾得了姚夫人准许,才站起身,伸手接过姚夫人手中的药瓶。
  “盯紧清音,派打手过去服侍,想来韩曦也不喜欢她,若是再耍什么花样,不必手下留情。”姚夫人拿起团扇,扇了几下,“药瓶里是活血化瘀的药膏,脸消肿了,再去见娜琴。”
  莫倾再次行礼后,退出了夜阑阁,他拿着药瓶的手指用力,手背上凸起青筋。
  韩曦神清气爽地上马车回了韩府,他刚从福暖阁门前离开,舒青漓便从对面胭脂水粉铺走了出来。商铺里的伙计还探头看了一眼,念叨着富家少爷果然出手阔绰。
  把手里的胭脂放入衣袖中,舒青漓看向飞驰而过的韩府马车,不禁感叹,自己和韩曦还真是有缘,怎么每次来芙湘街都能碰到。
  福暖阁内酒客不少,现在进去,多少有些引人注意,舒青漓直接回了淳王府。在王府门前,遇到了下朝会的李念。
  后宫查了一遍,要说是否有关键性证据,李念并不清楚。他是去协助查案的,陶若寒老狐狸一只,用他亲王的身份在后宫行了方便,只字不提案件细节。
  李念也憋不住地开口问过,都被陶若寒拐弯抹角地转了话题,根本不接话。说到底,他的官职在中书省,不在刑部,问得多了,确实是不合身份。
  至于陛下那边,李念想想也能明白,陛下会派他去协助陶若寒,自己做的光辉事迹,怕是早就瞒不住了。他心虚得很,又哪敢去陛下面前告状。
  拿着几大本问询记录,陶若寒整日待在刑部,大门一关,李念也不好推门而入。
  下了朝会,李念就坐马车回了府上,他也不敢在宫中多待,怕陛下一个高兴,召他过去谈心喝茶。
  做了亏心事,李念想过和陛下坦白从宽,顺带押着舒青漓一起认错。可朝会上,陛下每次看向他时,他总觉得陛下的目光不简单,温和中还有一丝严厉。
  在心中默念明日再说,李念心安理得地下了马车,恰巧碰到回来的舒青漓。他不满地冷哼一声,说了句本王有事要和你说,就迈步进了府内。
  舒青漓疑惑地看着李念走远,也没在意,倒是管家上前行礼,“淳王怕热,这个时节多会心中烦乱,离月公子莫要在意。”
  和管家客套了几句,舒青漓快步去了内殿,这淳王近日脾气确实古怪,无非就是心虚罢了。陛下口中说着,案件完结后再算账,实则借此又宽恕了淳王的恶行。
  大闹刑部尚书府,陶若寒定是忍不下这口恶气,这本奏折是少不了了,陛下怕是如何保下淳王这件事上,又要头疼了。
  至于为何不同李念说明其中缘由,舒青漓摸了下衣襟中的腰牌,念了句,“不急。”
  李念进了内殿,就脱下朝服,搭在了椅背上。接过侍女递来的温水,一口气喝了半杯,才觉得舒爽。衣衫被汗浸湿了,额头上也都是细密的汗珠,身旁三个侍女又是扇着团扇,又是擦汗。
  换了身清爽的衣衫,李念退去了殿内侍女,看向舒青漓,“刑部扣押了一名御膳房厨役,关进了天牢。”
  此时,李律在羲和殿召见了陶若寒,手中的奏折上写的,便是李念所说之事。
  投毒嫌疑人,是御膳房厨役,进宫已有五年,还是丞帝在位时就进到了御膳房,所以先前的问话中,找不出其言语中的破绽。
  “启禀陛下,臣调查了厨役的身世,她出身贫寒,且家中与富贵世家并无关系。”陶若寒双手奉上一份奏书,由执徵拿过,给了李律。
  李律翻看奏书,眉头紧锁,“她可招了?幕后主使者是谁?”
  “她承认了下毒之事,将毒提前涂抹在碗内,端给了侍女。把罪行全部认下了,只字不提其他人,无论如何审问,都不肯说。”从身后刑部官员手上接过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手帕,陶若寒双手奉上。
  手帕上染了红色,不是鲜血的红,是类似于染料的淡红色。几乎一大半都染上了颜色,但是色块不连贯,一片一片的分布在各处。
  “这个线索还是舒美人娘娘提供的,花朝月夕中含有雾莲花,雾莲花本身无色无味,但与油污混合,会呈淡红色。御膳房避免不了油烟,就必定会留下证据。”陶若寒把托盘放回刑部官员手中,“厨役涂抹完毒药后,用手帕擦拭洗过的双手,沾上了雾莲花的淡红色。”
  “怕会有偏差,厨役那日早上才涂抹上毒药,包着毒药的瓷瓶在其房间内找到,里面装了胭脂,用来掩饰。手帕她当时擦完手就塞进了衣袖中,后来发现手帕上痕迹时,刑部已介入调查,就藏在了一堆衣物之中。”
  “由此可见,下毒者只是知其药性,并不知晓与其他物质所发生的反应。臣推测,下毒者不精通医术药理,能接触到瑞国毒药,其身份背景或是不低。”陶若寒说完跪下行礼,“还望陛下明察。”
  李律示意执徵扶起了陶若寒,“陶尚书不必多礼。厨役还是不肯供出幕后主使者吗?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应该懂得宫中的规矩,毒害嫔妃皇子的死罪,她一个下人又如何担得下。”
  “无论如何审问,皆是闭口不言,女子身子娇弱,也不敢太过用刑。刑部搜身时,在其身上发现与身份不符之物。”陶若寒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用绢布包裹的物品,打开绢布,里面是一个红翡翠手镯。
  拿过执徵递上来的手镯,李律仔细观察,手镯品质上乘做工精细,必定是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的。厨役未得允许,不得擅自离宫,这手镯就是从某个后宫流出,送到了厨役手中。
  “臣前几日在各宫搜查时,也曾在一个宫中,发现了与此手镯类似的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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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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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律闻言抬眼盯着陶若寒,眼神中带有几分压迫,手中的奏书捏出了皱褶。
  “臣在去青盐宫调查时,发现汐美人的贴身侍女瑶儿所戴耳饰,与手镯款式极其相似。”陶若寒说完用手抹去额头的冷汗,“尚不能因此定论,还要问过汐美人。”
  看了眼身旁的执徵,李律目光微转,并未给出旨意。若是说后宫之中谁最是胆小怕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汐美人,他如何都无法把她与狠毒的幕后主使者划等号。
  殿内一众人都在等待陛下的旨意,谁也不敢出言催促,陶若寒抬起头,为难地看向执徵。执徵垂眸走到李律身前,轻声唤了声,“陛下。”
  “带人去青盐宫搜查,将那个贴身侍女押入天牢,严审。”把满是皱褶的奏书拍在桌上,李律看向陶若寒,“是事实还是陷害,朕今日就要结果。”
  陶若寒领命,带着刑部官员退了出去,手中的几份证物带回刑部,先做封存。
  抬手退去了殿内侍女,李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汐美人出自郡公府,白郡公是个老好人,性子和善。朕从未听闻郡公府与江家有仇,也属实没必要做下毒的死罪,对郡公府并无直接好处。”
  “属下这就去调查。”执徵领会了李律的用意,行礼后,从殿门离开。
  李律坐在空荡荡的正殿,酷暑时节,周身却攀上一层寒意。案件从先前的毫无进展,到如今直接把答案摆在了眼前,太过巧合了。他甚至觉得,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这段时间,辰贵妃都在宫中休养,有舒美人的方子调养身体,气色红润了些许。但依旧身子虚弱,在宫中多走几步,都会觉得气喘无力。
  毒药在体内侵蚀,确实不是几日就能养好的,舒美人如此宽慰,说一定能彻底恢复。辰贵妃每次都是笑着应下了,可这笑意,到不了眼底。
  年幼的大皇子坐在内殿矮榻上玩耍,辰贵妃用手捋顺大皇子垂下的发丝,这时,她脸上才真切的有几分笑意。
  刑部在后宫各处搜查,嫔妃们大都闭门不出,一日抓不到下毒者,她们也很难心安。
  皇后来望舒宫看望过几次,亦是不断的开导,她的话辰贵妃多少能听进去些。竹妃还住在金凤宫内,有孕将近八个月了,皇后实在不放心。
  御膳房为了辰贵妃的调养方子,也是颇费心思,对于瑞国毒药的解法,周太医不止一次去西旻宫求解。舒美人也去望舒宫看望过几次,向太医院提过建议。
  至于温嬷嬷,这几日头疼脑热,在宫中调养。她是庄王妃的服侍嬷嬷,舒美人自然对她有几分恭敬,还派碧儿精细照料。
  按理说,瑞国人最是适应这个时节炎热的天气,温嬷嬷为何身子不适,那要问舒美人了。
  中毒之事,让清婕妤受了惊吓,她本就对先前落水心有余悸,觉得两件事或有关联。还是玉婕妤向皇后禀明情况,住到莺时宫,陪着清婕妤。
  后宫里各顾自己人,关上宫门,谁都不想做出头鸟。就连平日里受宠的霜婕妤,也闭门不出,整日待在灵韵宫,不知在做些什么。
  今日,碧儿去内务部领用物品,怀中抱着东西,往西旻宫的方向走去。近来宫中气氛压抑,其他宫中的侍女皆是领了东西便走,不会再私下谈论八卦之事。
  碧儿听不到故事了,多少有些遗憾,她来自西旻宫,舒美人在旁人口中,可谓风头正盛,免不了有人多看她几眼。
  快步远离了内务部,碧儿溜边从阴凉处走过,在一个拐角,看到许多穿着官服的人,去了相反的方向。她认不出那些人出自哪里,只感觉事情不对,小跑着回了西旻宫,向舒美人禀报。
  碧儿看到的,正是带着刑部官员去青盐宫抓人的陶若寒,他得了旨意,一刻不敢耽搁。
  当一行人到了青盐宫,和宫门处守卫的侍卫禀明来意后,进了宫中。宫中并无异常,进来时遇到的侍女,还恭敬的福身行礼。
  推开紧闭的正殿殿门,陶若寒要说的话憋在了口中,他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震惊。
  汐美人手中端着茶杯,她抬眼看向进来的陶若寒,喝了口茶水。她脚边躺着一个侍女,侍女没了气息,从口中溢出暗黑色的鲜血。
  “臣奉陛下旨意,前来押瑶儿回去调查,还望娘娘配合。”陶若寒说完,弯腰行礼。
  汐美人没有接话,而是抬脚踹了一下脚边的侍女,侍女身子受力转变了方向,正对着陶若寒,“陶大人来晚了,瑶儿企图在我的茶中下毒,又不小心误服了有毒的茶水。”
  陶若寒记性一向很好,只见过一次,也能认出死者为瑶儿。瑶儿的死状不算好,脸色青白,暗黑色的鲜血蹭在了脸上。
  目光上移,停留在汐美人放到桌上的茶杯上,陶若寒目光微转,命刑部官员将瑶儿的尸首抬了出去,送去太医院检测毒素。瑶儿耳垂上还戴着那对红翡翠滴珠耳环,随着动作不停地晃动。
  地上还留有瑶儿的鲜血,汐美人微皱起眉,命侍女把血迹擦干净。
  事已至此,陶若寒不可能再看不明白事情真相,他再次行礼,“经调查,瑶儿有重大嫌疑,而今死无对证,还请娘娘配合问话。”
  “用不着这么麻烦,事是我做的,我认。我跟你们走,至于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汐美人说完站起身,走到陶若寒面前,她眼中没了胆怯,妖艳的红唇微启,不笑时,也美得不可方物。
  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陶若寒命人将汐美人带去天牢,又派人去光华殿禀报。
  汐美人神情淡然,全然没有犯了死罪的恐惧,也极其配合,去了天牢。天牢内空气并不新鲜,一股迎面而来的热气中,还夹杂着浓烈的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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