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南霂【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07 14:45:53

  在光华殿处理完奏折,李律来青玉宫看望竹妃,两个孩子被乳娘抱去侧殿喂奶。他接过元冬手中的红枣汤,用羹勺喂给竹妃,俯身在眉心落下了一吻。
  在宫中用了午膳,李律回了光华殿,取出了锁在抽屉里,用手帕包好的珍珠耳环。竹妃和孩子都安稳了,他才打算把账算清楚。
  执徵的调查并无进展,先前怕打草惊蛇,他不敢接近素尘宫。
  把珍珠耳环放回了原位,李律唤来侍女,提前去素尘宫禀报,他晚些过去用晚膳。先前汐美人之事就留有诸多疑点,小衫中的线索未必是真,却又不能完全地忽略。
  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得树枝发出声响,执徵往暖炉中加了两块炭火,以保殿内温暖如春。
  收回思绪的李律,命执徵让内务部多送些炭火去西旻宫,舒婕妤畏寒,炭火自然是用得比其他宫中要多些。舒婕妤自从入宫,位份升了两级,未侍寝的嫔妃,若是再升位份,便不合规矩了。
  李律便暂时搁置了此事,该有的奖赏一个没落下,待去过西旻宫,位份之事再做定夺。
  傍晚时分,入宫商议政事的中书令叶敬卿离开后,李律起身去了素尘宫。宫中早已备上了晚膳,安昭媛抱着二皇子在正殿等候,见李律来了,赶忙上前福身行礼。
  伸手扶起了安昭媛,李律接过二皇子,抱在怀中。二皇子一直养在宫中,甚少出去,依旧怕生,怯生生地缩在他怀中,唤了句,“父皇。”
  温柔地把二皇子搂在怀中,小团子般奶乎乎的孩子,让李律的心尖都柔软了。一旁的安昭媛唇边带着笑意,她接过青玉端上来的茶杯,放到李律面前。
  二皇子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李律腰间的玉佩,他不懂此物价值不菲,只是白玉光泽透亮的质地,最是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见李律并不介意,他逐渐放下了怯懦,抬起了肉乎乎的小手。
  安昭媛伸手拉住了二皇子的手,又借此挪动了座椅,离李律近了些。陛下许久没来素尘宫了,竹妃生了龙凤胎风头更盛,她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
  晚膳很快端了上来,大多都是清淡的膳食,安昭媛知晓陛下的口味,特意让后厨准备的。玩累了的二皇子被乳娘抱去了侧殿,哄着入睡了。
  李律向来都是细嚼慢咽,身旁的安昭媛时不时地,用另一双筷子给他夹菜,既懂得分寸,又能讨他欢心。安昭媛话不多,一顿饭吃完,只说了一两句二皇子的趣事。
  用过晚膳,见李律没有要走的意思,安昭媛拿过古琴,“嫔妾近来新学了曲子,弹给陛下听。”说完她指尖拨弄琴弦,殿内便响起了悠扬婉转的曲调,曲子百转千回,像是在诉说心中无尽的思念。
  一曲过后,安昭媛抬眼看向李律,那一双漂亮的眉眼中,闪着水光,让人心生怜爱。
  “是朕冷落你了。”伸手挽过安昭媛垂落在脸侧的发丝,李律目光柔和,他手指扫过安昭媛耳尖,沿着耳部轮廓向下,停留在耳垂上,“你为何不戴耳饰了?”
  “予昕最是好奇心重的年纪,先前看到嫔妾的耳环,便要伸手去抓,耳钩尖锐,恐会伤到予昕,嫔妾便不戴了。”安昭媛露出一抹浅笑,她身体微微前倾,去就着李律的手指。
  “你生得端庄秀丽,也无须首饰衬托。”手掌停留在安昭媛脸颊上,李律的手带着些许微凉,能真切地感觉到手掌触摸到的皮肤,带着炙热的温度,“朕想亲手给你戴上耳环。”
  李律的声音似是带着蛊惑,让安昭媛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她站起身,牵住李律的手,坐到铜镜前。打开木雕的精致首饰匣,推到李律面前,“陛下给嫔妾选一副吧。”
  手指从各种耳饰中扫过,李律拿起了兰花蕾形耳坠,与安昭媛身上淡雅的丁香色长裙很是搭配。他手法轻柔地戴入安昭媛耳垂上,看着铜镜中明眸皓齿的女子,目光温柔。
  似是想起什么,目光在首饰匣中停留,李律轻声说了句,“朕记得你爱珍珠,先前除夕夜宫宴上戴的一副珍珠耳环,还被月昭容夸赞好看,怎么不见那副耳环了。”
  “那副珍珠耳环,被侍女不小心掉在地上,有了磨损,便没法戴了。”安昭媛微皱起眉头,有些遗憾,“嫔妾是很喜欢珍珠,可物品已然损坏了,哪怕责罚侍女也于事无补。她们尽心地服侍嫔妾,也实在不忍为此处罚下人。”
  “你心肠软,朕是知道的。”李律取出珍珠蜜蜡点翠步摇,插入安昭媛的发髻之中,“珍珠果然很衬你,明日朕让人去华琅轩,给你定制几款珍珠首饰。”
  “谢陛下。”安昭媛羞涩一笑,转身伏在李律怀中,“嫔妾是真的喜欢那副珍珠耳环,只可惜华琅轩的饰品,为保证华贵独特,每款只有一件成品。”
  一下下揉着安昭媛的发丝,李律略加思索,开口道,“华琅轩的首饰设计图都是有留存的,宫中的嫔妃想要,当然是可以再制的。你把损坏的珍珠耳环给朕,明日便让执徵亲自去华琅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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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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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昭媛眨了一下眼睛,“嫔妾不知还有此法,先前便叫人把损坏的珍珠耳环丢掉了,以免心烦。华琅轩的设计精巧华贵,哪怕不是同一款式,也有不同寻常的美。”
  “朕最是喜欢,你这般温婉贤淑的性子。”手掌在安昭媛的背上轻抚,李律把人拥在怀中,“明日就让执徵去华琅轩,定制珍珠首饰。”
  抬起手臂揽着李律的腰,安昭媛特意在身上挂了香囊,又泡了花瓣浴的身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种味道,在如此近的距离,格外地清晰。
  香气涌进鼻腔,李律微眯起眼睛,搂紧了怀中温软的身子。他还凑近些,在安昭媛发丝上嗅了嗅,鼻间温热的气息扫过,让怀中人红了耳尖。
  伸手抓着李律手腕,安昭媛一开口便是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陛下今夜宿在…”
  “禀报陛下,边疆的奏折到了。”执徵半跪在门口禀报,打断了安昭媛未说完的话。他方才从光华殿而来,陈校尉是傍晚时分到达的,带来的正是之前,唐钦手中的那份报平安折子。
  松开安昭媛的手臂,李律指尖抚过安昭媛脸颊,在眉心落下一吻,“今日有事,朕下次再过来陪你。”见安昭媛乖顺地点了头,他才站起身,步伐略带不舍地走出了正殿。
  半跪的执徵赶忙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灯笼,跟在李律侧后方,照着光亮。直到走出了素尘宫宫门,李律才抬起手轻点了两下,“你该来得早一些的。”
  素尘宫距离光华殿不算远,深秋夜晚寒气重,李律还是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他在车與内闭目养神,马车速度很慢,车轮滚过青砖,未有颠簸。
  感受到马车缓缓停下,李律睁开眼睛,方才眼中的温和柔情全然消失。下了马车快步进了内殿,脑中回想的,是提及珍珠耳环时,安昭媛的所有反应。太过正常了,甚至连细微的反常举动都没有。
  李律坐到矮榻上,右手放在矮茶几上,手指无规则地轻敲桌面。
  先前汐美人在牢中,言语间如此的从容不迫,到了那个地方的人,哪怕是为官多年的大臣,都会在高压下方寸大乱。就算汐美人一心求死,也不过是个养在深闺不问世事的大小姐,所有问题在短时间内给出合理回答,必定是提前有所准备的。
  安昭媛从提及珍珠耳环时的欣喜,再到把耳环丢掉时的遗憾,眼中所流露出的情绪,并不是假的。
  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指,李律看向半跪的执徵,“派暗卫影去青盐宫调查,务必小心谨慎,别让人发觉。汐美人对贴身侍女心存芥蒂,让影仔细搜查,平日里注意不到的地方。”
  “是,属下即刻去办。”执徵领旨后,快步退了出去。走到光华殿门外,绕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从衣襟中取出一个长约三公分的物品,在墙砖上敲了一下,停顿后紧接着又敲了两下。
  不多时,暗卫影从房顶跃下,对着执徵行礼。光华殿附近守卫的暗卫有四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召唤暗号,接到任务者会来树下领命。
  记下了陛下的旨意,暗卫影隐于夜色,向着青盐宫行进。他手中拿了执徵给他的腰牌,陛下之物,持此物者皆可畅通无阻。走到青盐宫门前,侍卫同为暗卫,自然是懂规矩的。
  影收起腰牌,进入了青盐宫,宫中许久未有人居住,有风吹过,便显得阴气森森。正殿殿门上积了一层灰尘,为稳妥起见,他走到侧面的窗子前,稍用力地推开,由此进入。
  紧闭殿门窗子的正殿一片漆黑,影只掌了一盏灯,拿在手中照明。穿过正殿,从侧面经过,去了内殿。
  内殿内的摆设与汐美人离开时无异,沾着异味的衣衫已被清走,只剩一件小衫,不知何时滑落在地上,随意堆放在一边。殿内陈设过于简单了,除去衣物与首饰匣外,再无任何私人之物。
  顺着门边仔细搜索殿内家具,桌子腿底部都要一一查看,手掌从床榻绸缎下扫过,竟是毫无所获。影把灯放在桌子上,开始从细小的物品上下手,茶壶内部,铜镜背面,甚至桌上一本书籍的每一页纸张。
  影打开首饰匣,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入宫后各种赏赐得来的,上面一层的首饰有用过的痕迹,下面的送进来就不曾被用过。他小心地一件件取出首饰,检查过首饰匣后,又原位放回去。
  在殿内转过一圈,影来到柜子旁,拿起了放在上面的古琴,手臂轻轻晃了晃,并未有异常的响动。手掌从琴弦下摸过后,又掌心向上,摸着古琴下方,在靠近左边三分之一处,摸到了一个凹槽。
  快步走到桌前,把古琴翻转过来放在桌子上,影拿起灯,凑近了仔细查看。
  古琴下方有一处破损,破损周围有尖锐的划痕,像是用细长锐利之物造成的。破损面积不大,但相对较深。影伸手从凹槽中,取出了一张叠成指甲盖大小的纸条。
  把纸条放入衣襟中,影将古琴放回原位,在殿内又仔细搜查一遍后,确认再无其他可疑物品,拿着灯,关上了内殿大门。
  熄灭了烛火,把灯归位,影从原路离开,快步去光华殿复命。执徵一直在光华殿附近守卫,见影进了内殿,他便一同进入,守在内殿门外。
  “回陛下,属下在青盐宫内殿的古琴内,发现了这张纸条。”暗卫影半跪在李律面前,他从衣襟中取出纸条,双手奉上,“古琴背面有一个用尖锐物品凿开的凹槽,纸条就放在其中。”
  李律拿过纸条,纸条叠了很多层,他一点点展开,上面写了一行字,「于铺镇古井十三」。
  素尘宫中,李律走后不久,二皇子便睡醒了,不停地哭闹。安昭媛去了侧殿,从乳娘手中接过二皇子,轻声地在怀中哄着,哭声才渐渐平稳。
  乳娘又给二皇子喂了奶,吃饱的孩子,抿着嘴,进入了梦乡。
  回到内殿,安昭媛坐在铜镜前,青玉在身后服侍她,取下了发髻上的饰品。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在发梳齿间穿过,梳理整齐。
  在青玉去摘兰花蕾形耳坠时,安昭媛眼睛微转,退去了殿内侍女。她看向跪到脚边的青玉,“近日你都待在宫中,内务部派嘴严的侍女去领物品,务必小心谨慎。”
  “奴婢遵命。”青玉低头领命,她未问及原因,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从国公府便服侍安昭媛的下人,了解主子的脾气秉性,自是更懂规矩和分寸。
  安昭媛用钥匙打开手边上锁的抽屉,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取出一个精巧的檀木匣子。匣子上同样落了锁,她摘下腰间的香囊,从香囊中取出了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是放了玉手镯,是她还在府上时便戴着的,入宫后赏赐不断,这镯子就收进了角落里,没再戴过。玉手镯用手帕包裹,仔细地打开手帕,里面还藏了一只珍珠耳环。
  珍珠上有划出的细微道子,是先前戴过的,耳环只有一只,另一只,如今在光华殿里。
  拿出珍珠耳环放在掌心,这对耳环出自华琅轩,价格不菲,但对于国公府的大小姐来说,也不过是众多首饰中的一个罢了。安昭媛之所以喜欢得时常戴着,只因陛下的一句夸赞。
  第一次侍寝时,她便戴了这副耳环,温暖烛光下,陛下唇边含着笑意,说出的话,她现在都记得。
  比起那些带着振兴家族任务的嫔妃,安昭媛出身高贵,家族荣光衬托着她,到何处都是光彩夺目的。她知道自己必会嫁给帝王,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她要的就是陛下的宠爱。
  安昭媛乖顺温婉,宠爱与子嗣是情理之中之事,还未及盛宠,就被接连发生的事情打乱。有二皇子在身旁,陛下总会过来,恩宠是早晚的事。
  在宫中笼络势力,是安昭媛不屑去做的,以她的家世,只等着旁人来巴结。月昭容是个聪明人,却偏偏与璇昭仪成了同盟,不堪大用,被她有意无意地疏远了。
  温婉贤淑的嫔妃,怎可在宫中独来独往,汐美人变成了她的目标。胆小的姑娘,在陌生的环境下,最是需要有人陪伴,既不会无端惹事,还会听从安排,这样的姐妹,任谁都会喜欢。
  两人相处间,无非是各取所需的默契,汐美人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是最难交心的。安昭媛自然不在意,比起那种虚情假意的姐妹情谊,她更喜欢聪明人之间的交易。
  在元宵佳节时,安昭媛照例会戴上珍珠耳环参加宫宴,除夕夜方才被月昭容夸赞过耳环好看,见陛下的机会又怎会错过。那时,她发现珍珠耳环少了一只,内殿里翻遍了也没找到。
  安昭媛不喜旁人随意动她的东西,这些繁杂琐碎的小事,都由青玉打理。为此,她罚青玉在宫中跪了一日。
  后来气消了,她沉下心来冷静分析,便留了个心思。把另一只珍珠耳环锁进了匣子里,没再同任何人提及,包括宫中的下人。
  陛下今日有意提起,若非想起两人间的感情,便是意有所指。想到这,安昭媛不禁冷笑一声,“汐美人看似柔弱无助,心思竟也是如此缜密。”
  青玉跪趴在地上,不敢说话,娘娘此时的语气,显然是动怒了。
  “把这只珍珠耳环处理掉,无论用什么方法,让它看不出原本的样式。”安昭媛说完目光又覆温和,她伸手勾起青玉下巴,把珍珠耳环递了过去,“若是有任何闪失,别怪本宫不顾及多年情分。”
  被迫抬起头的青玉,看向安昭媛,“请娘娘放心。”说完她伸手接过珍珠耳环,放入衣襟中,再次福身行礼后,端起一旁铜盆,里面的温水已然放凉,不能再给娘娘用了。
  端着铜盆去了后厨,青玉吩咐烧水的侍女,重新打一盆温水。把人支走后,她目光在后厨内巡视,走到一个炉子前,伸手拿起上面的瓦罐,把珍珠耳环扔进了炭灰中。
  天气转凉时,安昭媛便要喝滋补的汤药调养身子,恰巧就是这个时节。
  珍珠耳环经高温燃烧,不会融化消失,但会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再处理,就容易多了。汤药味辛苦,气味浓烈,可以遮挡住珍珠燃烧时散发出的气味。
  炉中的炭灰三日一清理,今日是清理过后的第一日,掐准时间提前拿走,就不会被发觉。
  把瓦罐放回到炉子上,青玉快步走了出去,接过侍女打好的温水,又回了内殿。用手帕在铜盆中浸湿,服侍安昭媛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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