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样,民间的好事者把她杜撰成了洛神入世。
“她是我的生母。”
齐沅沅的好奇中,听到了陆远说了这样一句话,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但陆远还没有说完。
反正等他说完一切来龙去脉的时候,齐沅沅已经石化在了原地。
那洛妃,也就是陆远的生母,简直就是拿了一个玛丽苏大女主剧本,当然,也是虐文剧本。
洛妃是文安侯夫人,也就是自己名义上婆婆小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的庶妹。
却在认亲之前,她就已经结识了先帝和惠帝,以及还是文安侯世子的姐夫,三人对她几乎都是一见钟情。
也是因为她与天子王爷间的感情纠葛,所以迟迟没有认祖归宗。
反正就十分狗血,最后洛妃爱上了惠帝,然后又被先帝强取豪夺,以至于陆远到底是谁的孩子,她自己都不清楚。
惠帝死了后,她生下了陆远就上吊自缢了。
她尚且不知道陆远是谁的骨血,先帝就更不清楚,想杀了又怕杀错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就交给了文安侯来抚养。
一来文安侯对洛妃的感情不比他们少,肯定不会亏待了洛妃的孩子,二来他的夫人还是洛妃的亲姐姐。
的确,陆远在文安侯府过得很好。可是眼见着陆远越长越大,越来越聪明,远超了自己宫里的那几个逆子,先帝心里就不平衡了。
折了陆远的腿后,心里又后悔,生怕陆远是自己的儿子,于是又让人治好,于是他就把陆远安排到了七星司,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举动是为了监视陆远,还是为了多看一看陆远。
反正先帝现在死了,谁也不清楚。
后来先帝吞服的丹药越来越多,脑子好像也越来越糊涂了,看着自己那几个整天搅弄风云争权夺利的儿子,像是带着些报复之心,他写下了一封传位遗诏,传位陆远,而遗诏中陆远是洛妃与自己的血脉。
可谁都知道,洛妃是惠帝的女人。
就这样一封遗诏,文安侯能拿出来么?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他势必是要保全陆远。
“本来这遗诏没人知晓,可那日三殿下因瑜贵妃之事,在丹药中给他下毒逼宫,弥留之际他将遗诏一事说了出来。”然后方有了后来文安侯府的种种祸事。
当然,只有三殿下一个人怎么可能成事?其中还有秦王的人。
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宫廷密事,齐沅沅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总结出来,先帝的脑子有大病,他自己不好过,也不允许所有的人有好日子过。
但又觉得庆幸,碰到这么多阴暗之事,陆远还没长歪……但对他就更心疼了,直接扑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没事,以后有我在呢。”
很多事情都是陆远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他的语气还算是平静,可是齐沅沅能感觉到他心中到底有多痛。
“阿沅,如果不是为了保全我与母亲的名声,父亲可以直接将遗诏拿出来的。”他口中的母亲,正是洛妃。
“可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害者啊!”齐沅沅不愿意他这样把所有的过错都拦揽
但没想到陆远的声音却在她头顶响起:“他们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你虽然有武功,可是齐家还有那么多老老小小,我接下来做的事情,是会连累到齐家的。”
这话齐沅沅一听就不对劲,所以没等他说完,就给打断了:“所以你想干什么?”
陆远也十分珍惜这份重逢,可是他更怕因此害了齐家,阿沅那么在乎她的亲人们,若真因为自己内害,阿沅该多难过?所以哪怕不舍,还是开口道:“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与你来往了。”
“那是多久?”齐沅沅冷静地问,并没有去想陆远想要抛弃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这倒是让陆远有些意外,阿沅的反应和他所预料的不一样,甚至有些开始怀疑,难道阿沅的心里,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于是忍不住问:“阿沅,你不怕我为报仇巩固手中权力,去娶世族之女么?”
齐沅沅靠在他怀里的发出一声冷笑,“你要真如此,那我也不会留恋你半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才不会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我还这么年轻。”
“我还以为你会去杀了她们。”陆远听到这话,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的那样生气。反而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死了,阿沅有这样的心态,也能早些走出来。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指不定人家也不乐意嫁你。”不过齐沅沅更好奇,“你现在手里可有一兵一卒?七星司的人还能相信么?我前几天还听人说,七星司有叛徒,徐长卿锁他们把燕二锁了,没准就是怕燕二出了眉山,活不到江南。”
“没有。”不过可以借刀杀人还省事,至于七星司出叛徒,大概率是有的,只是眼下还不清楚到底是何人。
后来两人说了许多话,陆远不能在这里多待,下午还要乘船离开,齐沅沅也就回齐家庄了。
家里一切都好,她能活着完好无损地回来,自然是高兴。
因这一路回齐家庄,都是她娘在出力,所以大家也以为她能顺利回来,是她娘的朋友帮忙护送,没去多怀疑。
直至到了她熟悉的房间中,关上了房门,方与齐白氏说起齐梦然和齐茵儿,以及文安侯府的事情。
齐白氏听到齐沅沅和陆远这一段时间都不在联系了,愣了一愣,“哪里有你们这样的夫妻?”又指着齐沅沅的脑门训斥,“你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齐沅沅反驳,她哪里有那样无情?她是理智好吧?“哪里?我要是和他频繁联系,对咱家没好处,万一运气不好,咱们俩是能跑,可我爹这个岳父大人被抓去做了人质,你叫陆远到时候怎么办?不是逼着他为难么?”
齐白氏这样被她一说,觉得好像也对,于是点了点头,但是对于陆远的身份,还是忍不住感慨,“他这命,果然跟周道祟说的一样,不好。”
“怎么不好,娶到了你的宝贝女儿这命还不算好?”不过眼下最让齐沅沅担心的,还是宫里的齐茵儿和齐梦然,“姐姐们的事情不知道要如何和大伯娘说。”二伯娘和二叔远在那百越之地只怕还不知道七姐的事。
提起此事,齐白氏也叹了口气,“那三殿下身边的人深不可测,我朋友没有机会出手,京中那会也乱,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没能顾得上。”
又与齐沅沅说,“经此一事,你祖父他们也看开了,什么光耀明楣,都比不过大家的性命重要,如今你祖父为了你姐姐们的事情,心中郁结了好一阵子。”
不过如今哪里都不安定,这蜀中看着倒是与世隔绝,可听说江南已经开始增收税赋了。
增收税赋,只能说二殿下急用钱。
他急用钱,多半是要花费是军队上,那必然是要打仗的,如此一来蜀中多半也安全不了多久,因此齐家这里商议,不如一起去二叔那里。
那里终究远离中原大地,大家又嫌弃处处毒瘴蚊虫鼠蚁,如此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齐沅沅闻言倒是十分赞成,“那样也好,何时出发?”
“自然是越早越好,只是如此一来,梦然和茵儿那里,是真的顾不上了。”齐白氏其实是打算亲自去京城的,可是她又担心自己不在,一路上山匪流民,这一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到那边。
又说起齐木兰一家三口远在北方,生死如何,家中也不知晓,左右是半点音讯全无。
而远在眉山,那燕二果然被徐长卿用几条从他未来岳父那里讨来的铁链子缚住了双脚。
但也就只是不让他出院子罢了,那链子还是很长的,不但可以让他随意在这小院子里游荡,甚至还能去旁边那小山峰上纳凉。
燕二一开始挣扎过,但是这链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锻炼出来的,怎么都断不了。
也打过亲情牌,只是压根无效,这一路在船上的时候,他以为徐长卿的脾气是随了他性格暴躁的爹,但是见到这个记忆中已经几乎没有了半点影子的亲娘,才发现是继承了娘。
“三儿,今天想吃什么?”燕夫人在前头开了间铺子,清闲的时候会到后院来看看自己的小儿子。
燕二实在是无聊,所以拿了竹竿在旁边的活水小溪流里钓鱼,听到她欢快的声音没好气,“谁天天要是把你这样锁着,你有心情吃喝么?”
燕夫人压根不介意他生气,自顾自地走到他跟前,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可是你这还胖了。” 见他在这里垂钓,便道:“那吃鱼火锅吧,我喊长卿过来。”
说着,就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了一下,很快徐长卿就来了,听说要吃鱼火锅,瞧了瞧外面火辣辣的太阳,不满地瞪着燕二,“你一个京城长大的,口味这么重?”
燕二懒得说了,那是他想吃么?那是娘想吃?
燕夫人高高兴兴去准备鱼火锅了,还要特辣的,徐长卿已经觉得现在满嘴的泡泡了,还在责怪燕二。
燕二自己过滤掉他这些废话,忽然灵机一动,自己不能出去,那找人带信应该可以吧?于是便讨好地朝徐长卿靠过来些,“你们既然不让我出去,那帮我找个人可以么?”
“找什么人?要是什么二皇子,你想都不用想。”徐长卿一口拒绝。
燕二当然是要找齐沅沅了,陆远把活命的机会给了自己,自己不能因为被困住了,就什么都不做,不然以后死了哪里有脸去见陆远?
“不是,就找一个小姑娘。”
“找姑娘?什么小姑娘?”徐长卿怀疑地扫视了他一眼,仿佛燕二像是个强抢民女的纨绔一般。
“就是一个个头小小的,长得特别可爱,声音很甜。”燕二所能想到对于齐沅沅的关键词,就是这一些。
没想到徐长卿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姑娘满街都是。”
于是燕二终于意识到,自己以为的可爱声甜,也许和这傻帽不一样,于是进屋去拿了纸笔,简单地给齐沅沅画了一张肖像,“这个样子。”自己又瞧了瞧,感觉八九不离十。
没想到徐长卿看了一眼,眼珠子都瞪圆了,“她?你确定没画错?”
燕二一看他这表情,“你见过?”
“我何止见过?她还跟咱们待那么久,不是?你真的没画错?徐长卿现在看燕二,仿佛一个智障一样,“你当真认识她?”不然怎么齐沅沅会易容会武功,他不知道?
但燕二却以为徐长卿和自己开玩笑,也就正了正色:“我没同你开玩笑,她是我好兄弟的妻子,他丈夫为了救我,自己葬身火海,把她托付给了我。”其实也不算托付 ,就是希望他帮忙确定一下齐沅沅似乎安危,已经到了齐家而已。
徐长卿见他这神情,好像也不像是和自己开玩笑,但是他一想起齐沅沅那样彪悍,又看看自己这个弟弟,“就你这样,你照顾她?我看她照顾你还差不多?爱信不信哦,她就是和我们在船里那小少年,她没易容前我们在山里遇到过,我见过她的脸,跟着她的还有两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子,有一个女人倒是挺合我胃口的,你怎么了?”徐长卿说着,发现燕二有些不对劲。
燕二一开始以为徐长卿和自己扯胡话,可随着他说后面还有什么女人孩子的,也就有些激动紧张起来,“那孩子是不是一男一女?哥儿这样高,姐儿白白的有一双杏子一样的眼睛,还有那两个女人,有一个年纪是不是长一些?”
“你怎么知道?真认识啊?”徐长卿诧异地看着他问。
燕二能不知道么?她们还自己从陆夫人手中带出城的,只是这样说来,那个看起来娇弱无力的齐沅沅,真的就是船舱里一起待了两个月的那人?
他有些后悔不迭,头一次埋怨起徐长卿,“你怎么不早说?”不对,那齐沅沅怎么不和自己相认?所以还是觉得徐长卿骗了自己。“你是不是怕麻烦,不愿意帮我找,说这话糊弄我?要真是她,她在船上的时候为何不告诉我她是谁?”
徐长卿看傻子一般打量着他,“你脑壳没毛病吧?我和娘为什么锁住你,你给忘记了?就你们七星司,破窟窿一样,出了好几个叛徒呢,人家当时伤势那么重,能告诉你?万一你又是个叛徒呢?”
急昏了头的燕二听得这话,恍然大悟,“也是了,七星司有叛徒,不然他和陆七也不会被困在那大火中。”既然齐沅沅那样厉害,她肯定也晓得,所以才不与自己坦诚身份。
她是信不过自己。
第33章
有些难过, 但也有些庆幸,齐沅沅既然连自己都信不过,那自己也不必担心她被别的七星司的人骗了去。
所以如此一想, 也不见得不是什么坏事。这样心情倒是舒畅了许多,一来齐沅沅武功高强, 就算自己不去保护她也活得很好,二来她警戒性如此之高,更不用担心她受骗。
那么也就只剩下给二殿下带话之事了,可是看了看自己身上这链子,只能频频叹气,“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天下太平吧。”徐长卿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
他倒没有胡言乱语, 娘已经准备给燕二说一门亲事了,等着燕二有了孩子后,看他还敢不敢这样任意妄为, 东奔西跑。
燕二听得这话, 嗷嗷大叫, “你们这是要锁我一辈子?”
“差不多吧,这两天娘已经在给你的亲事做打算了, 不过眉山她还没瞧中满意的,估计等着我那未来岳母到了, 只怕要托她帮忙在荣华县里问。”徐长卿已经认命了,这婚事躲不掉的。不过也不慌,如今母亲的心思都在燕二身上,而且阿荼离及笄也早, 他还有大把时间想办法呢。
只不过他是快活了, 燕二却是因为此事肉眼可见地焉了下去。
转眼到了端午,阿荼母女果然上门来做客, 雁夫人还还真与她提了燕二婚事。燕二虽然是在后院里,但两个妇人家那犹如震天雷一般的说话声音,他就算是不想听见也难。
忽然叫人拿石子扔了一下,他抬头朝着屋顶上望去,却见是个小黑胖子,想起徐长卿总是在自己耳边吐槽他未来的未婚妻,不禁就猜了出来,“你是阿荼?”
阿荼坐在房梁上,后面隔了一条街就是河边,河里正在划龙舟比赛。好热闹。见燕二转过头来:“你不上来看龙舟比赛么?”
“有什么意思?”自己既然没有参加,又不像是京城那样开盘下庄,好没意思。
“那你站在院子里就有意思了?”阿荼看他,觉得总比徐长卿顺眼些,所以愿意多说话。
燕二听罢,心说也是,而且好不容易有个生面孔来,说说话也好。便纵身一跃,跳到房顶上,身上的铁链刚好够他坐在那房梁上。
不过倒是叫燕二想起来了,这铁链是阿荼的父亲锻造的,便立即朝她求救,“你有办法帮我截断这铁链么?”一面又将自己的报酬补上,“只要你能帮忙,什么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可以么?”阿荼上下打量着他。
“当然。”燕二有些激动,满怀期待地看着阿荼,“只要你帮我离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