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清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看了一眼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戒指。
靳宴舟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倔强的,独具一格的品行,时常会让他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最后一个绵长而又深重的吻。
靳宴舟在黑夜里捉住她手腕,同她紧紧十指相扣。
“意意,别什么都不要,乖的让我觉得在犯罪。”
钟意睁开眼,她眼睛很亮的看着他,从没有过的狡黠。
她说:“靳宴舟,那是因为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
也许吧。
靳宴舟勾唇笑了一下,这世上爱与恨总是一念之差,无爱便不生恨,做个世俗的冷清人也未尝不可。
他低下头静静看向钟意,她说完这句话就好似深睡,苍白的脸,不安颤动的睫毛,藏住一些从不为人细说的往事。
他们两个人都是黑夜,碰撞成一起生了暗淡的光,严丝合缝的乏味生活里透出彼此一点,就都舍不得放开。
靳宴舟咬了根烟。
他仰起头吞云吐雾,抽的很凶,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轻轻拍打她紧绷的后背。
有一个秘密,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某种程度上,她算是他的全部欲望。
无关风月□□,而是乏味俗世里最后一点缱绻缠绵。
第26章
明明只是三天的时间, 东郊的变化好大。
前厅待客的地方被换成了一片人工培养的花房,穿过透明玻璃长廊,爬山虎攀在墙头两侧, 就跟进入了爱丽丝幻境一样。
邵禹丞来过几回,他本来是带人来玩儿的,结果游戏桌,赌盘消失的干干净净,他们一干人插兜对着开的争奇斗艳的花面面相觑。
“宴舟, 你这还真是养花养上瘾了?”邵禹丞叼了根烟,一语双关。
他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 和梁家的合作进一步推进, 连轴出差好几天, 风.尘仆仆赶回来想消遣一下, 谁曾想游戏场子被端了个干干净净, 刚踏进来那会儿,还以为走错屋了呢。
从西装裤兜摸出烟盒,邵禹丞抖了一支给他,“来一根?”
“别污了我的花。”
靳宴舟最近烟瘾是真的不大,比利时运过来的新鲜花种, 温室里精心养着的, 四面空气都不流畅,他记得钟意最不喜欢闻烟味。
“得了,你好好享受生活吧。等老爷子什么时候给你弄个未婚妻,你就知道生活会有多鸡飞狗跳了。”
邵禹丞没什么欣赏眼光,他这人就是俗, 爱赌钱爱美女,学不来这些浪漫手段。
他有时候觉得靳宴舟行事作风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有时候又在琢磨,是不是他不会在浪漫上下功夫,所以才得不到别人的真心?
但是真心这东西么。
宝贝的人才觉得值钱。
靳宴舟睨了他一眼,散漫笑了声。
“不会有人做主我的婚事。”
-
钟意从二楼的扶梯下来的时候,刚好从那扇明净的落地窗看见靳宴舟的身影。
他抓着一小把鸟食在逗鸟,宝蓝色的翠鸟,低着头在他手指上轻轻啄着,好像在讨食。
靳宴舟微微笑着,不吝啬地都赠与。
等这只鸟吃饱了,他长指一勾,金色的笼子打开,心满意足的翠鸟展翅高飞,没带一点儿留恋的往回看。
钟意问:“怎么放走了?”
“春天来了,它可以独立生活了。”靳宴舟拿帕子擦了手,仔细和她说来是怎样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捡到这只断翅的雏鸟,又是如何费心思养过了这个寒冬。
他最后说:“我只是它在这个冬天的一个过客。”
钟意心里听的挺不是滋味的,她呐呐说,“怎么感觉我像是这只鸟?”
凛冬的第一场初雪,最狼狈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他。
靳宴舟闻言笑了一声,他站在旷远的日光下,轻淡的眸扫过她的脸,说了句,“我可舍不得放你走。”
钟意故意问他:“倘使我非要走呢?”
靳宴舟扬了扬眉毛:“那我可拦不住你。”
钟意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这话题。靳宴舟却忽然抓住她手腕,在她虎口处轻轻捏了一下,把什么东西套了上去。
“前两天你忘在床头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要了呢。”
钟意垂下眼,默不作声看他把镯子戴进她手腕,她手腕细,镯子松松垮垮坠下来,底下红绳缠的一颗沉香珠就跟有引力似的,刚巧和他腕上的那串并联在一起。
靳宴舟低头笑了一下,也没扯,反而顺着牵起了她的手。
钟意也随着他一道垂下目光,她看向他们交叠的双手,水波纹的银镯在阳光下栩栩如生,他们两个人就好像注定要缠在一起,难以分开。
“我不会不要的。”钟意抬头看他,“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件有意义的礼物。”
靳宴舟抬头看了她一会儿:“你喜欢就好。”
东郊这些变化,芳阿姨是最开心的。她说这地方陈设不变了许多年,如今来了新主人,可算有了一番新气象。
钟意敏锐抓住关键词,问了句,“这儿以前住着谁?”
“太太住在这里呀。”
芳阿姨笑了笑,“这儿很静,太太精神不好,在这儿养了三两年。后面——”
话音到这儿戛然而止,后面的事情大概是不能说的,芳阿姨推了一杯热茶笑吟吟堵住了话。
钟意知趣没再继续往下问,她转而去寻靳宴舟身影,照葫芦画瓢煮了一杯红茶端了过去。
“怎么忽然献殷勤?”虽然这样说,靳宴舟仍然心安理得受了这杯茶,他正躲在这处抽烟,烟雾缭绕,目光却明明白白看着她笑。
钟意被他这笑小小的撩拨了一下,她走过去伸手去够他手里的烟,低下头嗅了嗅,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让人上瘾的地方。
“请你喝呀。”钟意笑眯眯告诉他,“我投京泰的简历过了,假期就可以正式实习了。”
靳宴舟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太意外
他问:“那你下一步想好做什么了吗?”
生意人的天性可能就是让他们走一步能看到后面的很多步,钟意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和城市里大部分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对未来有心却也无力,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大概做完这个实习就要专心读书了,我在想要不要继续考研究生。”
钟意视线敛下,语气犹豫,“还没想好呢。”
人生岔路口又太多选择的不确定了,普通人是没办法走错一步的。
靳宴舟朝她张开手,示意她坐过来。
“没事儿,不着急。”他语气淡淡的,天大的事儿落在他嘴里都好像有路走一样,“回头进公司让程绪宁带着你。”
“那我这后门走的多明显呐。”钟意靠了过去,她眉头蹙起来,不大赞同,“我进去只是实习生,是不是得低调点?”
“这算走什么后门,笔试面试不是你自己一关一关闯进去的?”靳宴舟懒洋洋地同她讲道理,“现成的资源能用就得用,能学到东西才是真的,别人说的话,影响都不大。”
靳宴舟不知道想到了哪一茬,忽然单臂揽着她要去够旁边的收纳柜。
钟意吓了一大跳,害怕掉下去,两条细细的胳膊下意识挽紧他的脖子。
靳宴舟却使坏,故意松开了手臂,凑着头靠近,另一只手在后面柜子里摸着。
“还是个胆小鬼呢?”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靳宴舟伸手把她臀部往上托了托,就跟抱小孩的姿势一样,甚至于他还故意抱着钟意在房间里多走了两圈。
钟意羞愤难忍:“你再不放我下来,我……我就踹你了。”
靳宴舟哼笑一声,空下来的那只手刚好握住她的脚,36码的尺寸,他刚好能握住。
“踹哪儿?”
再逗下去人可能真要跟那只小翠鸟一样跑掉,靳宴舟把她放下来,变魔术一样从身后给她掏了个玩偶出来。
是前段时间钟意在一本杂志册子上无意间看见的一只卷毛小猪,她第一眼就喜欢,后来想买的时候却被告知是全网断货的爆款。
钟意当时心里除了一点失落,其实也没什么太大情绪,这世界上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没必要每一个都必须拿到。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时刻她说给靳宴舟听了,他倚在长廊底下抽烟,手机里在翻找她说的那款玩偶照片。
这家英国品牌主打的理念是幼龄宝宝的安抚与陪伴。
靳宴舟笑了一声,勾着头凑过来,“有什么难的,谁让我们家小宝宝想要?”
钟意想过很多个获得这只玩偶小猪的办法,但是没想过靳宴舟会亲自乘坐一趟去英国的航班给她买。
她想,如果靳宴舟单纯只是用钱给她买来,她大约也不会这么感动。
偏偏他怀里抱着那猪,一只手还搂着她,低下头来无限缱绻,“我一口气买了十只呢,挑了最好看的给你。”
钟意不由问:“剩下的九只呢?”
靳宴舟兀自笑了出声,他刮了下她鼻子,懒散的京腔拖着说,“想什么呢?剩下的打包送给宋枝意了。”
“喜不喜欢?”他又靠过来,干燥的手掌摸她耳边的碎发,又开始逗她,“bb猪?”
钟意觉得靳宴舟大概天生就有一颗不正经的心,要不然什么话题都能让他扯成了调情。
她连忙把话题扯回去:“你让程绪宁带我,是不是想教我东西啊?”
钟意觉得靳宴舟对待她的态度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喜欢教她看财报,和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有时候也带着她出去见世面,也一点儿也不吝啬往她嘴里喂资源。
靳宴舟目光慢慢转过来,她是真的聪颖,做什么事情一点就通。可偏偏聪明劲不喜欢用在他身上,有什么就说什么,好像故意坦率给他看。
他挑了下眉,明知故问,“培养什么?”
“培养你做靳太太?”
这话好像一道春雷,闷了一整个冬天,蓄力劈下来好大一声响。
钟意神情恍惚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都有几分不自然,“我可没想过。”
“意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靳宴舟漫不经心讲了一句,他眼尾挑起来,夹着烟偏过头来看她,“不过呢,做我太太没什么好的,我更希望你做钟小姐。”
“什么样的钟小姐呢?”钟意淡淡地问他。
“企业家,投资家,还是开一个你喜欢的花店?”靳宴舟微微笑了笑,“只要是你喜欢的,都是好的。” 钟意定定地看着他。
他太深情,深情到连一句谎话都不曾有。明明白白告诉她,纵使她做了靳太太,也未必会快乐。
爱人先爱己,靳宴舟知道她最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对她说,去做钟小姐。
一个完美情人必备的温柔与理智,靳宴舟兼具。
可他却没有最至关重要的一环——证明爱的占有欲。
月色如寒光,她回眸静静望向远处,细长的两道乌黑眉好似新月,下沉着一双沉寂清冷的眸。
良久,靳宴舟听到了她的答复。
钟意说:“倘若我愿意做别人的太太呢?”
第27章
“倘若我愿意做别人的太太呢?”
靳宴舟动作停了下来, 搭在沙发上的手臂略一收拢,眸色变得晦暗难测。
他手心里把玩着金属质感的打火机,一点猩红燃上, 眼底眉梢尽是薄情。
白日里的喧声早就褪去,暗夜的沉静,月影好似在无形拉扯。
钟意安静坐在窗前的吊椅上,月光打在她柔顺的头发,覆上一种轻盈感, 好像随时就要飘走。
靳宴舟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想做谁的太太?”
还不等回答,他已经于幽暗光影中准确捕捉她方位, 然后——
发狠吻上去。
钟意好似得逞, 在他怀里笑成一团, “不是你同我说, 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那你喜欢什么?”
靳宴舟托住她后脑勺, 不等她说一个字,又重重吻了下去。
“我……”
钟意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他整个圈在怀里,肌肉拱起的狭窄三角,她像困兽完全陷没其中在他的怀抱。
满院子的火树银花, “砰”的一声撕扯掉所有暗色的伪装。
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靳宴舟下巴抵着她锁骨,目光一动不动盯着薄薄的月影。
昏暗里唯一的浅浅月光,几缕落在他脸上,好像是上天对他最后的眷顾。可能因为他的神色太冷清,太无悲喜, 到最后连这月光也弃了他,转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钟意在这时候转过身来, 她仍旧是靠在他怀里动作,略一动就能极其分明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靳宴舟垂眼看她。
她眉眼弯弯冲着他笑,抓住他宽实的肩,仰头凑过去亲了一下。
靳宴舟俯身依从她,一瞬间的火星四溅,他神态中霁雪消融,他指尖细细勾住她发边,低语呢喃。
避而不谈爱才是他天赋,俯首调情又是他本能。
钟意艰难抬起头,她深深越过无尽的夜色望着他,像是要望到他心里。
她突然笑了起来,指尖描摹他眼睫,这下不用看,她也能说出,“靳宴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