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宴侧脸看起来有些冷硬,他抿起唇,冷声道:“这里,出事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惨叫声便从不远处的瓦房中传来。
安也一楞,也肃起脸,蹙起眉看向那声音传来的位置。
郁宴没有立即上前,他牵着马,一步步朝村中走。
越是往里走,被雪覆盖住的一切,就越清晰的浮现出来。
两人经过第一件村舍,那里大门敞开,安也隐隐闻见些血腥味,朝里望去时,却是险些惊叫出声。
那不大的庭院中,竟是横七竖八倒了五六具尸体,那些尸体有男有女,皆是穿着不怎么厚实的粗布麻衣,血液将雪地染成一片血红。
在那些尸体中,竟还有三四岁的孩童。
尸体旁边堆满了杂物,院落被翻腾的乱七八糟,似是经过一阵狂乱的扫荡。
安也抬手捂住嘴,面色有些发白。
马车还在往前走,又经过了许多屋舍,屋舍中大多都是和第一户一样的惨状,鲜血淋漓,横尸遍地。
“是流寇。”郁宴开口。
他们进入大夏不过短短半日,竟是碰上两拨流寇。这还是边境之处,有朝廷的军队驻守,若是没有军队之处,该是何等模样?
这些年来,夏国境内,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竟糟糕至此?!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小道上却是突然走出一个穿着虎皮大衣的壮汉,他与郁宴对视一眼,嗤笑道:“竟还有不怕死的人敢来。”
郁宴面色不再淡然,他双唇抿起,面色冷硬的绷着,冷声道:“这些村民,是你们所杀?”
“是又如何。”那人手中拿着一个染血的果子,满不在乎的咬了一口,“今儿你们撞上爷爷我,算是倒了大霉。爷爷我不仅杀他们,还要杀你。”
说罢,他高喊一声,“兄弟们!抢完了赶紧过来,来新羊了!”
乱世之中,大多流寇并不把百姓当人,在他们眼中,那些人和任人宰割的羊没什么区别。
一声过后,村落中各处都有人高声回应,随后,抑制不住的哭叫声、痛哭声自周遭传来,笼罩在村落的血腥气愈发浓重。
郁宴没有废话,他的眸色暗如深渊,他抽出剑,不歇的剑刃在日光下,反射出阵阵银光。
那人见他如此,将手中果子随意扔下,评价道:“剑不错,可惜,归我了。”
说罢,他还未动手,却见前方自己原本看不起的那人骤然起身,他瞳孔猛地一缩,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直接被银剑贯穿。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郁宴,费力吐出一个字:“你……”
郁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看都未看他一眼,抽出剑,又抿唇回头, “郡主,属下……”
“去吧。”安也迅速道,“去救人!”
郁宴点点头,他提气轻踏,朝方才那些发出声音的地方飞身而去。
灾难、混乱、飞来横祸。
“救、救命,求求你饶了我……”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奋力奔跑着,他浑身尽是伤口,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豹皮大衣的方脸大汉,那孩子被绊了一跤,狼狈的滚落在雪地里,他吓得浑身颤抖,忍不住苦求道。
见他如此,那大汉大笑几声,逗老鼠一样道:“给你机会也跑不动,你死了,可莫要怪爷爷我不放你走。”
大汉举起长刀,眼见就要当头劈下。
却在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如闪电般骤然出现,一剑便挥在那大汉脊背。
那孩子绝望之际,却是遇到这样的反转,他亲眼看着那大汉倒下,甚至身体还在生理性的发着抖。
他愣愣抬起眼,刺目的日光下,黑衣男人背光而立,他头上戴着一个宽大的帷帽,甚至连面目都看不清楚。
这、这是什么人?是话本中从天而降的大侠吗?
“可还有活着的人?”他听到那人冷声问。
孩子下意识回答:“有、还有很多。”
他指着前方,“在那里,他们都躲在祠堂!大哥哥,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作者有话说:
半夜码的,脑子有点不太清楚,可能明天会修这章,小修不影响就不说了,大修的话会在文案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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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修罗◎
被郁宴所救的这个男孩, 名叫小泽。
郁宴带着小多与安也汇合过后,又重新飞身,朝着小泽所指的祠堂方向而去。
夏国境内流寇猖獗, 小泽的这个村子今年来已经遭过不少抢掠, 留下的各家各户, 早已连饭都吃不起了。
据小泽所言, 这次来的流寇要比前几次凶狠的多,他们大抵有百来人,进村后, 先是屠了几家村头的人家,随后自祠堂歇下,其中那首领还放言, 让村中妇人自行前往祠堂伺候,剩下的男人或者老人、小孩, 大多都被这伙流寇残害致死。
有反抗的女人, 也一并被杀了个干净。
这是群丧绝人性的畜生。
郁宴一拢黑衣,利落的将散落在村落各处的流寇清扫干净, 随后飞身轻踏, 动作快如闪电, 黑眸冷得像是浸过寒冰。
祠堂的位置并不难找, 只需沿着血腥气最重的方位前行便是。
很快,郁宴便在村落不远处, 看到那座祠堂的轮廓。
这处祠堂建的很大, 方正的灰白高墙将院子高高围起, 院中分了四间屋子, 不少嬉笑和哭喊声自其中传来。
郁宴落在正中央那座正屋房顶的灰青色瓦片上, 居高临下的俯瞰这群‘人’。
那些人大多肥头大耳,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动物皮毛大衣,正撒无忌惮的羞辱着祠堂中的女人。
这座对于村民来说最敬畏之地,转眼之间,变成一座沾满血泪的地狱。
郁宴面色发冷,将目光转到院子中央,那里坐着一个正喝酒的光头男人,他脸上有道明显的疤痕,几乎贯穿全脸。
“老大。”那光头男人身旁的站了一个男人,他朝祠堂外头看过一眼,皱着眉道:“怎么老六还未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被称作‘老大’的光头男人满不在乎的嗤笑一声,“老六那体格子能出什么事?这村里只剩下些老东西和小畜生,女人都没几个,他定是抓住什么好玩的小耗子,正玩的高兴呢。”
说罢,他拿过身旁得一个破碗,轮起酒坛,倒上酒后,提给身旁的男人,“来,一起喝。”
那男人接过酒碗,却是没喝,神色还有些迟疑道:“可我总觉得像是出了事。”
“嘿,小十九,咱们兄弟里,就数你胆子最小。”他随意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女人,“别瞎想了,你还没开过荤吧,去,跟你哥哥们学学,试试婆娘的滋味。”
他说罢,烦躁的垂下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这次的婆娘没一个好看的,先凑合一下,这次过去,咱们去……”
就是这样的凑巧,自他垂头的同一时刻,一柄飞刀破空而空,自他头顶看看划过,径直刺进他身旁的男人眉心。
那男人闷哼一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挺挺摔在地上。
“小十九?”光头男人愣了一瞬,他看清男人额前飞刀,愕然回首,正巧看到屋顶上站着的郁宴。
那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身影挺拨修长,他黑眸牢牢盯着光头男人,像是一只准备狩猎的黑豹。
光头男人猛地站起身,吼道:“你他妈找死!”
他这一吼,周遭那些男人皆停下,他们反映迅速,各自抄起家伙,顺着光头男人看着的方向望去。
“敌袭———”
*
安也看着面前孩子的模样,有些心疼。
眼下这个叫做小泽的孩子,实在是太瘦了些。
他甚至要比安也刚见到小桃时那副瘦弱的模样还要瘦上许多,他看上去一点肉的没有,骨头大刺刺凸出在外头,是实实在在的,皮包着骨的那种看上去骇人的瘦。
“别害怕。”安也自怀中掏出手帕,将他脸上沾上的灰渍的血迹尽数擦去,“大哥哥很快就会把坏人都赶走,小泽乖乖在这里待一会,一会就好了。”
“好。”小泽点点头,乖乖道。
他的反应太过平淡,实在不似四五岁的孩童,刚刚经历生死之事,该是应该害怕才是。
“小泽不害怕吗?”安也问。
小泽摇摇头,“村中常常发生这样的事,娘亲一年前也死了,我已经习惯了。”
“常常?”
小泽点点头,“自我记事起,周遭便有山匪了,先前还只是偶尔遇到,这几年,山匪越发多起来了。”
安也敏捷的注意到他口中的这几年。
小泽看起来不过五六岁,他口中的‘这几年’该是离得稍近的一两年。
就算夏国如何衰败,毕竟也是百年根基的大国,断不可能一两年之内就变成如此模样。
定是夏国境内出了什么事。
她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而是道:“小泽饿吗?”
小泽一怔,随即用力点点头。
安也自马车中拿出些沿路买的烧饼,递给他,“吃吧。”
小泽小心翼翼接过烧饼,他圆溜溜的眼睛看过安也,似乎是终于确认她说的是真话,试探着咬了一口后,他双眼发光,狼吞虎咽的吞咽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安也递给他一个水囊。
她们躲在小泽破败的房屋后面,防止被郁宴没能发现的漏网之鱼抓到。
两个烧饼下肚,见小泽吃的打起饱嗝,安也才开口问:“小泽可知晓这些人落草为寇的缘由?”
小泽摸着肚子摇摇头,“我娘说,那些山匪就是坏人,他们迟早会被修罗杀死。”
“修罗?”
“姐姐怎么连修罗都不知晓?”小泽有些疑惑,“就是那个杀死先皇,三头六臂的怪物。”
安也一怔。
据她所知,杀死夏国先皇的,好像就是小泽刚才喊‘大哥哥’的那个人吧?
他什么时候变成三头六臂的怪物了?
“我先前住在深山,对于这些传言并不知晓,小泽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那个‘修罗’具体的事?”安也柔声问。
她虽是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但发出的声音实在温柔,让小泽不自觉想起她的娘亲。
于是他自然地点点头,稍稍向安也靠近些许,道:“据说那修罗一生下来便是天煞孤星,模样骇人的很,最喜爱吸人精血,他在宫中藏身多年,先皇就是被他所杀的。”
安也挑挑眉,对这传言有些哭笑不得,顿了顿又问:“既是怪物,为何会杀坏人?”
这个问题似乎将小泽难住了,他思考半晌,才迟疑道:“不止是坏人,修罗什么人都杀,还会抓小孩,村子里夜里小孩止不住哭,大人总会说在哭下去,修罗就会来抓走那个小孩吃掉。”
这下安也明白了。
这是所做之事太过惊骇,宫中对于他的身份又隐瞒不说,这才催生出各式各样的民间传言。
怕是到了如今,‘修罗’这两个字,在夏国人心里,就跟精神象征差不多了。只要是吓唬人,或是安慰人,拿出修罗来说,准没错。
怕是连郁宴自己都不知晓,自己原来这样有名。
“你们可有修罗的画像,他长得可好看?”
小泽瞪大眼,“那样的怪物,怎么会好看?我听娘亲说,他长相其丑无比,还有五只眼,骇人的很。”
听他这般说,安也这才松下一口气。
既然无人清楚郁宴的长相,那便好办了。
结束一场战斗回来,正巧听到自己奇丑无比,还长了五只眼的郁宴:“……”
见他回来,安也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她将他上下看看,见他衣裳都没破,这才问:“解决了?”
郁宴点点头,“流寇已经全部解决了,只是我们晚来一步,只来得及救下一部分村子中的女人。”
他说罢,往身后一指,大概二三十个年龄各异的女子站在离他较远的位置,他们挤在一起,有些麻木呆滞,有些还在落泪。
“李婶!”小泽跑上前,扑到一个女人的怀里。
“小泽?”那女人泪眼婆娑抱住小泽,哭嚎道:“你还活着?!”
众人的面容才松下,却在这时,一阵马匹之声由远及近,这次不光是郁宴,连安也听得一清二楚。
郁宴抿起唇,与安也对视一眼,毫不犹豫抽出不歇,挡在她身前。
一批身披铠甲的士兵自不远处的道路上露出身影,他们骑着大马,扛着一柄宽大的战旗,朝郁宴驰骋而来。
其中,最前头的士兵扯着嗓子喊道:“钟将军前来剿匪,归降充兵者不杀——”
“朝廷!是朝廷来人了!”身后那些麻木的女人终于回神,她们惊呼着,狂喜的看着那队人马。
郁宴闻言,也收敛了身上骇人的杀气,他将不歇重新收回鞘中,又变回那副冷淡的模样。
骑着大马的士兵踏雪而来,将村中仅剩的这几个活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身披银白铠甲之人蹙起眉,这才发现道周遭的不对,“山匪呢?”
周遭静了片刻,是小泽开口,“他们都死了。”
钟将军更是惊奇,“怎么死的?”
寻常的百姓应对不了山匪,更何况,他收到的线报称这次的山匪足足有上百人,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生怕来的慢了,这村子便被那些山匪给屠戮没了。
小泽指了指郁宴,“是这个大哥哥救了我们。”
钟将军顺着他指的方向,这才发现人群中站着的郁宴。
他身后还站了一个女人,两人皆是带着一顶看不清面容的帷帽,就算如此,也掩藏不住他们出挑的气质。
钟将军眯起眼,警惕看着郁宴。
按理来说,这样鹤立鸡群的人,他应该是第一时间注意到才是。
后面那个矮一些的女人便罢了,她被男人遮掩的很好,但是这男人,能够这样完美的掩藏住自己的气息,怕是个高手。
他举起手中的红缨枪,指向郁宴两人,开口道:“你们是何人?摘下帷帽,露出面容。”
作者有话说:
啊,不想走剧情,想让椰椰和宴宴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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