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没再回应。
闻鹤又逗了几句,就酣然入睡,但舒月却毫无睡意,在他怀里僵硬地挺过一夜。
第二天闻鹤醒来时,她又要装睡,却被戳破:“行了,眼底青黑和食铁兽都差不多,不用装了。”
舒月尴尬地睁开眼,条件反射般抬起腿,向他踹去。
闻鹤抓住她踹向自己的脚,揉捏过后,才哑着嗓子说:“老实点。”
不老实又能如何?
舒月翻了个白眼,裹紧被子打算接着睡觉。
闻鹤却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掐住她的下巴,等指印留在上面,才减轻力道,摩挲起来。
痒意缓缓传进骨髓,舒月皱起眉,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不消片刻,唇就被咬成嫣红色,看上去格外诱人。
闻鹤注视她许久,想着快要赶不上的早朝,叹了口气,默默起床,披上了自己的裘衣。
舒月松了口气,却在他离开前把人喊住。
对上闻鹤颇为冷淡的视线,她犹豫片刻,才说:“太子……”
闻鹤了然地点头:“此事我记得,那封信我已经送了进去,至于旁的……”
他扫视起舒月,直到她不自在地皱起眉,才接着说:“那就得看你表现了。”
舒月垂眸抿唇,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闻鹤觉得无趣,随口嘱咐:“我入宫上朝,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下人说,不要胡闹,也别妄想逃走。”
舒月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严实,眼中神色不明。
闻鹤没等到她的回应,略微不满地抚摸上她的脸颊:“懂事点,不要让我难办。”
舒月又瞪向他。
但这次软绵无力,看起来更像是撒娇。
闻鹤低头吻了上去。
喟叹声在她跟前响起,等闻鹤吻够了起身后,他低声说:“在我身边,至少我不会以折辱你为乐。”
舒月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这辈子受到的折辱全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绝大多数都拜他所赐。
若不是他助萧立祯夺位,她又怎会沦落至今?
这句话说得真好笑。
但现在她只能向他低头,面色不虞地回应:“我清楚。”
“最好如此。”他在床边整理衣衫,随后悄然离开了这里。
第6章 耀武扬威
等闻鹤走后,舒月拿手背用力蹭起嘴唇,似乎想把刚才的吻抹消掉。
她盯着房梁,对自己说:“有所得必有所失。我不甘心就此沉寂,被困于此,不见天光直至身死。”
“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她扭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脑海里勾勒出皇宫的结构:“拿回自己的东西,应该不算贪婪吧。”
皇宫,皇位,皇权。――
被安排伺候舒月的侍女拆开林家递来的信。
“听说闻鹤向皇上要了个女人进府,你试探下她的底线,必要时可毁之,不要影响了邱梨与……”
她心中自有一番思量,摩挲信纸许久,才把它丢进炭盆里焚毁。
侍女看信消耗了点时间,端着热水盆进来时,正好听见了舒月那句被狗啃的发言。
她当即冷下脸,直白地呵斥:“这是闻府,还请对我家主人客气些。”
舒月有些尴尬,嘴上却越发不客气:“这就是闻府下人的教养?越过主人家,指责客人?”
“客人?”侍女盯着她的脸,心底满是不屑,“你算什么客人,无非是主人养着解闷的玩意。”
“像你这样的女人,府上又不是没有,你莫要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趁着主人不在,耀武扬威。”
舒月挑眉询问:“府中一共多少女客?”
侍女此行只想打压她,没有为她解惑的善心,冷声说:“这可不是你能过问的事情,老实待在这里,别瞎折腾。”
舒月面色不改,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如果闻鹤把自己要来只是当一只赏心悦目的金丝雀,那她的处境将会格外难堪,所有计划都难以实现。
她盯着已经略微褪色的花汁染甲,犹豫片刻,就做出抉择,冷声讥讽侍女:“怎么,我不能过问?你这话说得可真有趣,小小一个侍女,难道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居然跑到我面前怄气指使。”
在她看来,苦肉计是最下乘的手段。但她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她需要以位。
话音未落,侍女就抬起手,想要打她。
舒月说这话的本意确实是想激怒侍女,却她只以为侍女会针对她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让她拿去向闻鹤告状。
却没想到,侍女恼羞成怒,直接想要对她动手。
侍女的动作在她看来无力且慢,轻易就能拦下。
但舒月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反而扬起脸,任由她打了一巴掌。
她顶着掌印,嘴上仍旧不客气:“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只是没想到,一个被送过来的玩物居然也能这么恣意,这是我家主子的地盘,不是你为非作歹的地方。”
侍女恶狠狠地盯着她,把刚才放到架上的水盆端起来,朝着舒月泼了过去。
冰冷的水泼到舒月身上,冷得她打了几个喷嚏,瑟瑟发抖起来。
舒月被冻得打了喷嚏,却仍旧嘴上不饶人:“等闻鹤回来,我倒要好好问他,他是如何御下的。”
侍女想到自己是奉林家的命令行事,倒也不怕,把一套衣裙拿来,小心翼翼放到了没被水泼到的床头。
她摸着用料极奢的华贵服饰,略带嫉妒地说:“这是主子的吩咐,你在他回府前自己把衣服换好,然后梳洗打扮。”
扔下这句话后,她直接掉头离开。
舒月那句话确实戳破了她的心思。
同样是林家的耳目,为什么邱梨就能攀高枝,而她只能伺候人?
她是个侍女,闻鹤却也是个太监,纵然位高权重,也是个银样J枪头,他们恰巧般配。
舒月不知侍女都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侍女走后,再也没人造访这里。
没有人过来为她梳洗,甚至到中午时,都没人过来送膳食。
舒月心知那个侍女在府上应该有些话语权,没有再枯等下去,换下被水淋透的里衣,动作生疏地为自己更衣。
但她从没做过这些事情,胡乱把衣服套在身上后,她就披头散发,赤足坐在床边,静候闻鹤的归来。
闻鹤又被萧立祯留在宫中许久,直到天黑才赶回府上。
因为没有下人过来添烛,舒月的住所漆黑一片。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埋怨了句:“怎么不点灯?”
舒月坦荡地说出实情:“没人来点。”
“是吗?”他不太信她的话,摸索到灯台附近,拿火折子点亮蜡烛后,掉头去打量她。
他亲自挑选的衣服自然适合舒月,披散的长发不影响她的美貌,在昏黄的灯光下。反而显得她像吸食精气的女妖,轻易能引人沉沦。
但闻鹤还没欣赏几眼,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皱眉询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舒月没有回答,只是在他站到自己身前的时候,把散落的碎发都别到耳后,仰起头,将整张脸都暴露在他眼前,供他欣赏自己的惨相。
侍女打她的时候力道不重,一会儿功夫掌印就已经掉下去了。但舒月咬牙,又给自己打了一巴掌。
此时侧脸仍旧泛红,隐隐约约肿了一些。
闻鹤冷下脸:“谁打了你?”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府上的人。”她冷声讥笑,“闻鹤,你带我回来不就是想折辱我吗?”
“若不是有你的暗示,谁敢对你接进来的客人动手?”
“我未曾如此。”他冷声说,“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做的,旁的无需多言。”
舒月不知侍女的名讳,直说:“今天过来见我的下人只有一个。”
“嗯。”
他掉头离开这里,在一炷香后才带着满身霜雪寒气赶回来。
寒意扑面而来,舒月瑟缩片刻,才问:“已经找到了吧。”
闻鹤声音低沉,向她阐述:“我府中大小事都由几位管事做主,其余人只是买来伺候的下人。”
“你是我要来的人,无需在任何事上忍让他们。如果有人苛待于你,你可以直接惩戒。”
舒月勉强笑着,仍旧不以为然:“你这话说得还真好听。”
她这出苦肉计只是为了博关注,至于旁的,她并不奢求。
“我清楚我如今的处境,你若想苛待我可以直说,不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第7章 无耻之尤
闻鹤似乎不悦的挑起眉,没再和舒月争论,把沾着寒气的披风扔到她身上后,就对她说:“外面还在下雪,你注意不要受冻。”
冷梆梆说完这句话后,他穿着单薄,快步朝外走去。
雪夜寒风作响,空中雪花飞舞。
两人在府中走了许久,才来到位于西角的一处柴房。
这里靠近马厩,味道有些奇怪。
舒月下意识捂住嘴,却又突然松开手,仔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除了那些雪都盖不住的骚臭味之外,她还闻到了血味,非常重的血味。
闻鹤站在门口,下人推开门,点燃里面的灯后,安静地杵在墙角,充当起隐形人。
在灯光的照耀下,舒月能看到那些溅在墙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也能看清跪在地上,面色青紫的侍女。
今早还盛气凌人的女人跪在地上,满是颓废,面上已有死相。
舒月诧异地看向闻鹤:“你惩罚了她?”
“还没有。”闻鹤在一墙刑具面前,选了一把长刀递给舒月,“她今日对你动手,该罚她的人不该是我。”
“这人你是杀是剐,还是选择宽恕,全都凭你自己做主。”
舒月接过长刀,打量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求饶都不敢的侍女,她扭头看向闻鹤:“动用私刑,依律当斩的。”
她浅笑盈盈,接着给闻鹤上眼药:“而且,她分明是在替你出头啊。”
闻鹤态度淡漠,格外不近人情:“不听话的狗奴才,自然该打杀了。”
舒月笑了起来:“天底下还有比你更不听话的狗奴才吗?”
闻鹤摆出一副文人骚客的模样,拱手作揖后,慢条斯理地向舒月说:“正因为天底下找不到比我更如此的人,现如今,我所需的,应有尽有。”
舒月气急,却只骂了句:“无耻之尤!”
“承蒙夸赞。”他指向仍跪在地上,眼中露出惊愕神色的侍女,“所以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个人吗?是杀是留,赶紧搞定,别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手中的刀有些分量,刀刃并不光滑,已经因为砍了太多东西而生钝。
舒月盯着刀,嗅着上面散发的血腥味,沉默片刻,终究挥出了刀。
她不善用刀,一刀下去,侍女哀嚎声响起,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在最后一刻,她砍歪了。
舒月有意留手,侍女却被她的举动吓到冷汗涔涔,骚臭味随之而来。
她口不择言,慌张地说:“你不能杀我!我所做一切,皆是受……”
闻鹤抓住舒月握刀的手向侍女挥去。在她把话说完之前,直接砍掉了她的脑袋。
血溅到墙壁上,形成挥墨般的痕迹。
鲜血淋漓的场面映照在舒月眼中,让她忍不住战栗。
闻鹤把刀扔到一旁,将她圈进怀里:“害怕了?死个人而已。”
他说的轻巧,头次直面血腥场景的舒月,却不能将眼前一幕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她无力的靠在闻鹤怀里,调息许久,才恢复平静,回想起侍女临死前那番话:“她说受人指使才针对我,你为什么不让她把话说全?”
舒月挣脱了闻鹤的怀抱,踩在黏腻的血上,仰头打量他:“你知道那人是谁,却不愿意让我知晓。”
闻鹤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而是笑着对她说:“我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形势比人强,舒月不得不做出让步:“我会装作一无所知,也不会再过问这些。”
“前提是。”她深吸一口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会再有这样的人跑到我眼前乱舞。”
闻鹤看她认真的模样,笑意更深,伸手掐住了她的脸颊:“倒不用这么严肃,一些惹人烦的跳蚤而已。”
他带着舒月回了住所,为她点上熏香安神,随后将人抱在怀里:“睡吧,都过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像极了佛堂里的味道。
但她无端滋生出更多的恐慌。
她对于闻鹤这个怀抱,满是抗拒。
“我明日沐休,不缺觉睡。”闻鹤察觉到她的不安,冷声说,“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玩些别的。”
舒月浑身僵硬,却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她顶着苍白的脸色对他说:“我……这就睡。”
而后她闭上眼,如同僵硬的死鱼般躺在床上,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闻鹤看着她这副模样,冷梆梆地开口劝慰:“死人而已,活人你尚且不怕,何惧已死之人?”
这不一样。
但舒月说不出哪里不同。
她紧闭着眼,扼过今晚。
虽然满心恐慌,但舒月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倒是抱着她的闻鹤,有些难以入睡。
他感觉怀中一片滚烫,他像是抱了个火球。
摸了摸她的额头,闻鹤起身走到门口,让下人把大夫请过来。
下人很快就带人回来,但请过来的却不是府上供养的几位大夫,而是样貌清秀的医女。
在回府之后,闻鹤的脸色一直很差,见到医女邱梨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悦地扫了眼带路的下人,就命令邱梨:“她发烧了,你给她配一副药。”
邱梨放下药箱,腼腆地笑了起来,帮下人解释:“我夜里觉浅,出来散步时碰巧遇见,看他匆忙的模样,就拦下呵斥一番,也询问出了事情的缘由。”
她看向躺在床上,仍旧熟睡的舒月:“这位毕竟也是姑娘家,还是由我来诊治比较合适。”
“别废话。”闻鹤呵斥过后,又对她说,“不要在我府上胡乱走动,安分待在自己的住所。”
邱梨满脸委屈,柔声细语地替自己辩解:“我是来帮您的,您不用这么警惕我吧?”
闻鹤冷笑过后,坐到床边,直接把她晾在了一旁。
邱梨尴尬地站在原地,看向舒月的时候,眼底隐隐有了恨意。
把脉诊病,确认只是普通风寒后,她开了个方子,让下人去抓药。
在寒冬腊月里被泼了冷水,又穿着湿透的衣服等了几个时辰。这种情况下,舒月怎么可能不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