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我从未——归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0 17:16:40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和这个人一起吃饭,但是既然周唯璨表现出了亲近,云畔也跟着乖乖点头,客气地叫了声学长。
  条纹衬衫很健谈,谈吐风趣的同时又有分寸,笑起来甚至令人感到没来由的亲近。
  跟傅时煦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但是又没有他骨子里那份惹人烦的清高。
  云畔渐渐放松下来,没怎么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低着头认真吃饭。
  中途,周唯璨出去接电话,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条纹衬衫扶了扶眼镜,很温和地问她:“菜合口味吗?还需不需要再加点?”
  云畔摇摇头,说不用。
  他又说,“我听小周提起过你。”
  “……真的吗?”她瞬间坐不住了,下意识地整理头发,“他都说我什么了?”
  他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你很在意他对你的评价吗?”
  ――当然了。
  ――不在意他难道在意你吗?
  云畔控制着,没有表现出来不满,只是点头。
  条纹衬衫观察着她的表情:“他说你很可爱。”
  周唯璨说她可爱……真的假的?没骗她吧?
  正欲追问,又听到他说,“小周的脾气我了解,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挺累的?”
  “不累啊,一点都不累。”
  “是吗?”条纹衬衫还是在笑,笑得很有分寸,并不逾越,“不知道跟你聊这些会不会让你不舒服,不过我很好奇,和他在一起,你有没有什么……潜意识里很担忧,或者很害怕的事情?”
  当然有了。
  云畔不是很想说,但是又怕自己对他态度太差,周唯璨会不高兴,于是勉强回答:“有吧,不过还是开心更多,开心的时候,我想不起来这些。”
  他点点头,很斯文地抿了一口茶,随意地像在聊家常,“我看你黑眼圈有点重,最近休息的是不是不太好,年纪轻轻的,得注意身体啊。”
  她回答得有所保留,“还好,只是有时候会做噩梦。”
  “什么类型的噩梦?”
  云畔不说话了。
  他温声道,“抱歉,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没惹你反感吧?”
  “没有。”
  周唯璨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有点煎熬。
  条纹衬衫还在说:“我以前有段时间也是这样,经常做噩梦,心慌手抖,还会掉头发,很影响工作。”
  云畔抿抿唇:“后来好了吗?”
  “好了,”他夹了一块青笋,细嚼慢咽,“后来发现,只要找到压力的来源,并且从根源处拔掉它,就好了。”
  根源……拔掉?
  可是根源在哪里呢?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情绪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快,没必要太在意,再加上现在社会发展讲究高效,大家都很忙,没功夫留意你开不开心,尤其像我这个年纪,跟朋友说这些话,别提多矫情。”
  条纹衬衫很熟练地拿自己来打趣,“比如之前有一次,我头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公司又有早会,当时大家都在会议室里坐着,一个同事平时有敲桌面的小习惯,也不是连续不断地敲,是敲一下停一会儿,之前我没觉得什么,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听见就胸闷心烦,甚至无法思考,满脑子都是他敲桌面的声音。”
  云畔忍不住抬头看他。
  “后来我跟他在会议室里大吵一架,差点打起来,连领导都劝不住。”条纹衬衫说到这里,露出了很无奈的笑,“事后想想,明明就是件小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
  没错。就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
  云畔又开始发呆,无法集中注意力。
  不多时,竹帘被人推开,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唯璨回来了。
  她立刻回神:“你怎么才回来。”
  “有点事,”他坐下来,视线先是扫过条纹衬衫,才落到她身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周唯璨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碗里基本没动的鱼片粥,提醒道,“再吃几口。”
  云畔听话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
  吃完饭,他们出去抽烟,很久才回来,云畔百无聊赖地坐在包厢里玩连连看,隐约听到脚步声,夹杂着低低的交谈。
  是周唯璨在对他说:“师兄,麻烦你了。”
  “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咱俩谁跟谁,”条纹衬衫的语气有点像安慰,“小事,别太担心。”
  云畔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关键字,听不清全貌。
  尚且来不及厘清,包厢门就被打开,周唯璨身上的烟味还没散,模糊的月光落在他肩膀上,像薄雪,等了几秒,见她没反应,于是朝她伸出手:“走吧。”
  云畔不由自主地握住了。
  在门口的露天停车场跟条纹衬衫道别,周唯璨没有往绿廊巷的方向走,而是带她去马路对面搭公交。
  云畔试图挣扎:“我能不能在你那再住一晚?”
  他无动于衷:“明天还要上课,回学校吧。”
  说完,又随口提起,“刚刚一起吃饭的师兄,你觉得他怎么样?”
  云畔愣住,好半天才艰难地问:“……什么意思?”
  或许是她的表情有点难看,周唯璨被逗笑了,后背靠在绿色的公交标识牌上,漆黑眉眼被路灯照亮,笑得连肩膀都在颤:“乱想什么呢,我问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哦……”她这才松了口气,“挺好的啊,挺好相处的。”
  他点点头,不说话了。
  现在的气氛很不错,很适合道歉。
  云畔抬头看着他,鼓起勇气张了张嘴,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公交已然到站。
  他们一前一后地上车投币。
  周四晚上九点多,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公交上的人不算多,到处都是空座位。
  云畔从小到大搭公交的次数寥寥可数,穿过贴着残疾标签的黄色座椅和两排铝制扶手,一直走到车厢后侧,才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满意地拉着他坐下。
  大学城是这列公交的终点站,中途陆陆续续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云畔靠在他肩膀上,有点幼稚地一根根去掰他的手指。
  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公交放慢行驶速度,停进拥堵的车流里。
  再不说好像就要到站了。
  紧迫感驱使着云畔深呼吸,紧贴着他的肩膀,一股脑地开口――
  “定位的事情,对不起。”
  “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忘掉。”
  周唯璨听她说完,没出声。
  原本温情的氛围无形中被打破。
  这让云畔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错误的场合说了错误的话。
  燥热的夏日夜晚,红色的车灯打在公交玻璃上,忽明忽暗,周唯璨就在这样不停变幻的光影里看着她,分不清是什么眼神,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云畔无端紧张,手指揪着袖口,连呼吸都微微停滞。
  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一个人站在窗边发呆的模样,没有平时如影随形的冷淡,只是寂寞、空荡,或许还有点悲伤。
  那种悲伤应该怎么形容――
  云畔觉得自己就算把全世界最难懂的物理书都一本本啃完;就算昼夜不停地咬着笔杆揣摩每一行诗句的意义;就算在所有空旷的路面上握着石子写满他的名字,也依然读不懂。
  事实上,这一分一秒的公交车厢,以及近在眼前的周唯璨,好像并不需要她的道歉,因为他看起来已经消化好了所有情绪,只剩平静。
  而昨晚那些稍纵即逝的消沉、自嘲、痛苦……都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同带走了,无迹可寻。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最终,他只是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串掉了漆的钥匙,递到她手里,答非所问道,“下次想过来的时候直接用钥匙开门,别在门口等。”
第57章 没地址的信封
  回到学校之后, 很快就迎来了大一下学期的考试周。
  云畔也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图书馆。
  有一次,她下楼买咖啡,在店里排队的时候, 恰巧碰见了方妙瑜。
  ――背对着她, 坐在角落里的位置,正在跟谁打电话。是挺不耐烦的口吻, 偶尔能听到几句“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不稀罕”之类的话。
  云畔无意偷听, 但是队伍迟迟不动,她只能继续站在那里。
  等待的间隙,方妙瑜打完了电话,心情显然不太好, 发泄似的踢了踢桌角, 霍然站了起来, 一转身,两人视线恰好撞上。
  似乎有点惊讶, 方妙瑜愣了愣,而后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肩而过。
  周围有人在低声议论, 有关她和方妙瑜现在的关系, 不过也没什么新意,说来说去还是那副陈词滥调。
  云畔忽地想起盛棠前几天跟她说过的话――
  “我之前去妙瑜新宿舍玩, 发现你送给她的礼物,围巾啊手套啊那些, 她都还留着呢, 虽然没拿出来用。”
  “畔畔, 我觉得妙瑜还是在乎你的, 可能就是拉不下脸来跟你和好。”
  云畔知道盛棠的意思, 无非是想让自己主动去找方妙瑜, 和她低个头道个歉,修补一下关系,不过也只当听不懂。
  跟其他的都无关,跟周唯璨也无关,她只是没那么在乎,所以懒得挽回。
  一周后,所有科目的期末考试都结束,作品集也提交完毕。
  接到谢川电话的时候,云畔正在宿舍里收拾暑假回家要带的东西,电话里,谢川说他也要回家,顺道接上她,让陈叔不用来了。
  云畔顶着大太阳走出宜安正门,一眼就看到站在跑车旁边跟人聊天的谢川,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做派,但是神情总有几分心不在焉,再加上他换了深色系的穿搭风格,显得人也死气沉沉的。最近似乎一直如此。
  她试图关心过几次,不过得到的回应都是“没什么”、“别瞎操心”,所以也就懒得再过问了。
  回去的路上,谢川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边跟她聊着没营养的话题一边分神。
  直到跑车开上潮平山,他总算不聊自己那个最近被仙人跳的兄弟了,打开车载音响,又反反复复调试音量,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跟周唯璨……最近挺好的吧?”
  这段时间以来,谢川很少提他,云畔不明就里,点点头道:“挺好的,怎么了?”
  “没怎么,这不就是想关心你一下嘛,”谢川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看不见眼神,不过嘴唇抿得很直,想了想又问,“对了,你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来着?”
  “寒假结束的时候。”
  “哦……那也已经快半年了啊,时间过得确实很快。”
  云畔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随便聊聊而已,你着什么急,我连提他一句都不行是吧?”
  谢川似乎也有点烦躁,打开车窗吹了吹风,语气里有不明显的委屈,“你跟他认识才多久,跟我认识多久,至于这么偏心吗?”
  云畔懒得理他,自顾自调高了音量。
  歌单随机播放到一首乡村民谣风格的经典老歌,是很轻快的调子,闭上眼睛,就能够联想到自然和原始,联想到田野间的风,悬崖上的云。
  她有点出神地想,如果以后有机会――周唯璨会陪她去东非旅行吗?
  假如是九十月份的雨季,运气好的话,他们能够看到动物大迁徙的壮阔景色,角马渡河的时候真的像纪录片里一样疯狂、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吗?湖面上的火烈鸟成群起飞的时候,翅膀真的像在风里燃烧吗?还有被誉为最美伤痕的东非大裂谷,在未来真的会撕裂出第八大洲吗?
  到时候他们可以租一辆车,不设目的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开累了就随便在山林间搭个帐篷睡觉,观察身边自由来去的长颈鹿,夜里还能肩并肩看星星。
  数日出数日落,谁也不赶时间,心甘情愿地彼此消磨。
  在云畔心里,东非是一个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地方。
  而她恰好缺乏生命力,所以才更想去。
  /
  暑假开始不久,云怀忠回来了。
  这次带了一个新的女人。
  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化着淡妆,穿着打扮很得体,气质也很出众,甚至还周到地给云畔带了礼物,迪士尼冰雪城堡系列的乐高玩具。
  “听你爸爸说,你平时性子比较静,能沉得下心来,所以我就买了这个,放假无聊的时候可以拿来解解闷。”
  女人带着低调的珍珠耳环,冲着她笑得温柔又小心。
  云畔点点头,客气地对她道谢,不过视线并没有分给那套乐高一眼。
  吃过晚饭,女人也没久留,很礼貌地告辞。
  云怀忠打量着她的神色,许久才问:“畔畔,你觉得这个赵阿姨怎么样?”
  “挺好的。”她答得敷衍,不过也的确没挑出什么毛病。
  “那就再接触看看,”云怀忠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而叹了口气,“一下子你就长到十八岁了,不是小时候那个天天缠着爸爸的小女孩了,有心事也不喜欢跟爸爸说……以后,家里有个人能陪你说说话,帮你拿拿主意,爸爸也能放心一点。”
  云畔没吭声。
  想找对象就找对象,想再婚就再婚,干嘛非要拿她来当幌子?
  他接着说:“上次那个,我知道你不喜欢,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的意见,爸爸肯定会尊重。”
  “我喜不喜欢也没那么重要,”云畔总算开口,“你喜欢就行了。”
  云怀忠闻言,似乎有几分伤感,加重语气道,“宝贝,在爸爸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是最重要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为你考虑,知道吗?”
  客厅里静到落针可闻,之前的那些热闹是真实存在的吗?这种令人感到窒息的爱是无法逃离的吗?
  云畔低着头,用勺子去搅拌瓷碗里的猪肝汤,感到轻微的反胃,好半天才点点头,说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那个戴珍珠耳环的女人时不时就会过来。
  虽然不见得比上一个喜欢,但是看得出来,云怀忠对她很满意。
  大概是已经做好了当后妈的觉悟,比起云怀忠,她更加在意云畔,哪怕被无视、被扫了面子也不生气,依然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云畔有时候看着她,会忍不住去想自己的亲生母亲。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却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她。
  她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早就再婚了,有了新的丈夫、新的孩子、新的家庭,过得美满幸福,就连午夜梦回,大概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还有过一个女儿。
  日子一天天过得像流水账,八月初的某天,云怀忠总算出国,去谈下一个合作项目,云畔顿时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迫不及待地换衣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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