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书儿记住了。”崔锦书说道,“父亲,那人已经在大堂候着了。”
“知道了。”崔平举看了眼自家这什么都好就是倔得要死的女儿,摇摇头走出了书房。
等崔平举走远了李司淮才轻轻弯腰道:“多谢崔小姐为我解围。”
“不客气,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崔锦书叹口气道,“父亲已经提起你我的婚事,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假装在一起吗?”
“这个嘛,我倒是无异议。”
“哦?”崔锦书狐疑的看着他,“郡王大人不怕你心仪的小娘子误会吗?”
李司淮轻微一怔:“崔小姐此话何意?”
崔锦书继续道:“郡王大人心里有答案,何必问我?”
“……”李司淮点点头,“崔小姐说得是。不过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崔小姐的心仪之人已经从边关回来了。”
崔锦书听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崔小姐放心,我没有骗你的理由。”李司淮道,“贺将军已经平定边关叛乱,被圣上封为宣威将军,不日便进宫领赏。”
崔锦书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满脸都是喜悦的神色,她双手捧在胸口不住地喃喃着:“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我想我们也不用假装在一起了。”李司淮说,崔锦书点点头,她梦里无数次的见面终于要实现了。
李云本要去东泰楼,路过辅国公府时正好看到李司淮从里面出来,忙喊停了马车,然后喊李司淮上来。
“云哥?你是要去找蝶依姑娘吗?”
“对,我新得了一个翡翠手镯,打算送给她。”李云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还真动心了?”李司淮一直觉得李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类型。
“那些人和蝶依都不一样的。”李云一提起蝶依嘴角就扬起笑意,忽然他看向李司淮,脸色认真了起来,“司淮,你现在还是白日去找崔小姐,晚上去找舒姑娘?”
“……是。”这话虽然说得不错,可从李云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你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你不怕崔小姐误会吗?”
“云哥,我上次就想问你了,谁说我要成亲的?”
李云啧了一句:“这还用问?朝廷上谁不知道你与辅国公家的小姐私交甚好,来往亲密,而崔平举又时常提起你,大家都默认了。”
李司淮有些哭笑不得,成亲这么大的事,当事人还未承认,周围的人就先默认了,这群当官的是不是太闲了点。
“我不会与崔小姐成亲的,云哥你以后也别乱说了。”
“你想始乱终弃?司淮,这可要不得啊。”李云显然是没明白李司淮的意思。
李司淮本想解释两句,却又住了嘴,以后再说好了。
一直以来李云和李司淮都是一起来东泰楼,然后舒晏去作陪,后来却成了两人单独来,舒晏和蝶依各自作陪,再后来就成了两人若一起来,就各自在房间找人作陪。
“老板,我以为这两兄弟感情很好的。”阿成对着何泰八卦到,何泰翻着账本头也不抬的说:“你小子懂什么,以前是因为没有心悦之人,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现在是动了心,自然要独处才自在啊。”
“原来如此。”阿成恍然大悟,“老板你还懂这些。”
“废话,我见过这么多人,各自的心思早就摸透了。”
舒晏自从上次在李司淮府邸养病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今日来了以后舒晏却没有立刻去见他。
她打开放积蓄的小盒子,看着里面的银子出神,犹豫了半晌还是拿了一些出来,用布仔细包好。
“郡王大人。”
随着舒晏的声音响起,李司淮看她拿了一个布包,脸上也没有笑意。
“舒姑娘这是怎么了?”
“郡王大人,舒晏有东西要给您。”舒晏说着递上手里的布包。
李司淮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他皱了下眉:“舒姑娘这是何意?”
“这是我在贵府养伤期间,您替我向东泰楼交的钱,现在还您。”舒晏的表情颇为认真,“谢谢您。”
李司淮往后靠在软垫上,取了一块银子看了看,然后在手里抛玩着:“怎么几日不见,舒姑娘与我这么生分了?”
“我不想与郡王大人有金钱上的纠葛。”舒晏说。
李司淮看了舒晏一眼:“本来只是想帮帮舒姑娘的,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舒晏立刻道,“只是我不想欠您的人情。”
李司淮的眸子暗了下去,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舒姑娘的意思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我希望您能把我当做平等的人来看,而不是出于对奴籍之人的怜悯,所以欠谁的人情都可以,独独不想欠郡王大人的人情,因为我很喜欢郡王大人。”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了,舒晏一下捂住了嘴,自己在说什么啊?
李司淮原本晦暗的眸子里流光划过,似突然有了高光一般,把玩银子的手也停了下来。舒晏立刻转过了身,明明把缘由解释清楚就行了,最后那句话加得真多余,不管了,做戏也要做足全套,她捂了捂胸口,脸颊上有着红晕:“方才,方才是晏晏失言了,郡王大人请不要当真。”
刚才的话说得有多么中气十足,现在的解释就多么软弱无力,反而像是表白后既害羞又慌了心神的姑娘胡找的借口,再加上舒晏这偷瞄李司淮又迅速回眸的神态,那神情做足了小女儿家的心态。
可过了半晌李司淮也没出声,舒晏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他吓着了,回过头却看李司淮从有些慵懒的坐姿变成了正坐,而且还往自己这边靠了靠,片刻前还冰冷的眸子此刻溢满了笑意,他虽未说话,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却仿佛把许多话都说了。
舒晏看出他很高兴,一直以来觉得都觉得他的笑意只浮于表面,可此刻却感到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稍稍平静的心却又一阵狂跳,还未退去的红晕此刻却染红了整张脸,就连耳根也烫了。
“我……我出去一下。”被这双桃花眼再注视下去舒晏都怕自己要窒息了。
出来靠在围栏上散热,舒晏用手扇着脸用,用手摸了摸,还是很烫。
余光看到李云有些沮丧的从隔壁房间出来。
“亲王大人?”
李云一看是舒晏,显得更沮丧了:“舒姑娘。”
“发生什么事了?蝶依不是在陪您吗?”
李云长叹一口气,拿出一个锦盒打开,舒晏探头看了一眼,是个成色很好的翡翠镯,一看就很值钱:“这是?”
“本来今日打算送给蝶依的,不收我礼物不说,还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提前离开了。”看得出来他心里不好受,“不知道是哪里让她不高兴了。”
舒晏伸手拿起镯子对着烛光看了看:“这镯子约莫得五百两银子吧?”
“值多少都没有用,蝶依姑娘不喜欢。”李云望着一楼大堂上的表演叹气道。
“亲王大人,这送礼和治病一样,是要对症下药的。”舒晏说着把镯子放回锦盒,“这手镯若是送给我,我可是会非常高兴的,可蝶依与我不一样,她不喜欢这些珠宝首饰。”
“那蝶依喜欢什么?”李云忙问。
舒晏笑道:“她喜欢什么不是应该您亲自去问她吗?”
看李云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舒晏一手托了下巴道:“蝶依这几日嗓子不太舒服呢,虽然服了药,可起效也慢,若是有什么更好的药就好了。”
李云想了想,精神立刻就上来了:“我知道该送什么了!舒姑娘谢谢你!”李云高兴得拍了拍舒晏的肩膀,然后欢快的跑走了。
看他那模样,哪有身为亲王的尊贵气质,舒晏不免笑了两声。
等回头看着那房间木门的时候,舒晏突然觉得尴尬起来,进去后要怎么面对李司淮呢?是把之前的话解释清楚呢?还是顺着这戏演下去?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还好李司淮并未再提方才的事,舒晏也依旧营业的笑容,两人都假装无事发生。
送李司淮到了大门口,再目送他上了马车,舒晏才松了口气,虽然李司淮并未带走那包银子,可他也说自己明白舒晏的意思,那银子就先暂存在舒晏这里,他择日来取。
李司淮坐在马车里,想起方才的事嘴角还是抑不住的上扬,天知道他是怎么控制自己才没有出手把面前的人搂进怀里的。
“舒晏……”
寻常的名字在他嘴里念叨,就像糖果一般,让他心情大好。
随侍杜鹰可是又犯了嘀咕,虽然自家大人寻常就摆着一张笑脸,可从昨晚开始他的笑容却更加好看,令人如沐春风。
甚至昨夜归来时路过小食铺还让自己去买了包云片糕,郡王大人可是最不喜欢吃甜食的,一度让杜鹰以为他在东泰楼被舒晏灌了什么迷魂汤,导致自家大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不,不能用奇怪来形容,杜鹰想了半天才得出一个结论自家大人……莫不是被心悦之人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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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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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日起,李司淮对舒晏的称呼就变了,既不是舒姑娘也不是全名,而是“晏晏。”
这可把舒晏给叫的浑身不自在,虽然这只有烟罗和蝶依会这么唤她,她倒也不是第一次听,可从李司淮口中喊出来她就觉得不太自然,谈不上反感,却觉得有股莫名的羞涩感,那几日她不得不以自己身体不适为借口暂时不接待客人了。
烟罗看舒晏抱着膝盖坐在桌子旁,便拍拍她的头:“晏晏,你是情窦初开了吗?”
“……我好几十岁的人了好吗?”舒晏说。
“可我看你的表现可不像几十岁的人了。”烟罗道,“跟姐姐说说,你喜欢上哪家公子了?”
舒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我哪有喜欢。”
“看你这样子不是喜欢还会有什么?让我猜猜,嗯……郡王李司淮?”
舒晏听到这几个字心顿时重重的跳了一下:“……”
看舒晏不否认,烟罗笑得更开心了:“我老早就觉得你们二人的关系不对劲了。”
“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你可别瞎想。”舒晏虽然嘴上否认,可脸红还是出卖了她。
烟罗看舒晏这样反而叹了口气:“只是喜欢上的人是郡王啊,这可真不好办了……”
舒晏明白烟罗的意思,先不说两人身份天差地远,就算自己脱了籍,也只是平民而已……最最关键的,是不知道李司淮是怎么想的。
舒晏想到这里摇摇头,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她的目标是存钱脱籍,然后离开这里,千万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被绊住了。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我不喜欢李司淮,我不喜欢李司淮,我不喜欢李司淮……
蝶依刚到门口就看到舒晏嘴里念念有词的在说着什么。
“晏晏你怎么了?”
烟罗一手托了脸颊看着舒晏这有趣的样子笑道:“我们晏晏芳心动了。”
“晏晏有心悦之人啦?”蝶依也来了兴致,“是谁呀?”
“谁也没有,谁也不是。”舒晏点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看蝶依手里握着一个小瓶子,像是装着什么药物,“这是什么?”
“‘清露丸’。”蝶依说,“方才亲王大人给的。”
“啊,我知道这个,听说对嗓子特别好,能清热消肿,只是产地很远,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烟罗说,“裕亲王居然能想到送你这个,真是有心了。”
这裕亲王开窍了,一点就透,不错。舒晏点点头:“蝶依,你对裕亲王怎么想的?”
蝶依轻轻一笑:“什么怎么想,亲王大人就只是个客人呀。”
也是,来这里为了贪图美色讨好姑娘们的人也不少,假情假意是最不能当真的,不然受伤的还是自己。
下月就是七夕,何泰要求舒晏带着大家编一只新舞出来,舒晏埋头翻了许多描绘舞蹈的画卷,又请云袖协助自己,初步编出了一支新舞。
可舒晏左看又看总觉得不满意,总觉得差了什么。
云袖看舒晏望着天空出神,于是过来关心道:“舒晏。”
“嗯?啊,云袖。”舒晏立刻换上了平日的笑脸,“怎么啦?”
“新的舞蹈觉得有哪里不行吗?”
“也不是说不行吧,就总觉得差点意思,可是我又暂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对。”舒晏摇摇头道。
云袖想了想说:“那不如出去走走吧,看看其他的说不定就能找到原因了。”
舒晏看了看她,云袖又道:“正好老板让我去布庄定制新的舞衣,一起去吧?”
“好呀。”
虽说以前云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看不上舒晏,可自从心结解了以后,也能像其他姑娘们与舒晏正常相处了,虽然说不上有多好,至少两人之间没有了别扭感。
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子,舒晏也很理解,毕竟一朝从公主变成了奴籍,心里难免落差大,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
天绸布庄,京城最大的一家布坊,里面布料材质细腻,柔软顺滑,颜色多彩,既有低调的深色系列,也有恬淡的浅色系,更有惹眼的亮色系,加之布庄绣娘们手艺高超,因此价格昂贵,可依然很受京城娘子们的欢迎。
舒晏和云袖说说笑笑的在布庄挑选衣料,布庄老板直感慨何泰真是大方,手下艺伶们都穿这么好的衣服。
那是肯定的,在门面这方面何泰是绝不含糊的,反正之后都会从客人身上赚回来。舒晏心里嘀咕着。
等挑好布料和定制好衣裳款式后,舒晏一个转身就和崔锦书撞了个正面。
眼前的女子容貌美丽,气质淡雅,柳叶眉弯弯,清冷的双眸似水一般明亮,一身合体的浅蓝色襦裙,外带浅色披帛,秀发挽在脑后斜斜地插着两只玉簪。搭在腰前的左右手各带了一个碧色玉镯,随着步履轻轻摆动,身后跟着两个丫环,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
舒晏觉得她看起来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本欲和云袖离开,却听女子开口道:“舒晏姑娘。”
“姑娘你是叫我吗?”舒晏停下了步伐,女子颔首:“是的,初次见面,我是崔锦书。”
崔锦书?崔锦书……啊,李司淮未过门的妻子?
“原来是崔小姐,失敬。”
双方微微屈膝行礼后,崔锦书轻声道:“能在这里遇到舒姑娘,真巧。”
“听过崔小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明眸皓齿,端庄大方。”舒晏客气道。
崔锦书听得这恭维只淡淡一笑:“舒姑娘今日也是来买衣裳的吗?”
“是的,为了七夕的表演裁制一些新衣。”
“东泰楼要有新的节目了吗?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