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咬了一口桂花糕,笑道:“没错,问题就在这里。”
“看来,咱们要走一趟兴安郡。”
“我随时都可以,就看世子爷什么时候有空闲了。”
魏叙未答话,却盯着她的唇看,纪棠往后坐了坐,干什么?莫不是色心大发了?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在她下唇上擦了擦,纪棠一时愣住。
“有桂花糕。”他道。
低头一看,果见他拇指上有桂花糕细屑。
“多谢世子爷。”纪棠松口气,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坏事。可下一瞬却被一股大力扯入怀中,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唇已然覆下。
纪棠脑子轰一声,果然是色心大发了!眼一闭心一横,张口就咬在他唇上。魏叙吃痛,将她放开,伸手一抹,嘴唇上渗出血丝。
“我不是故意的。”纪棠咬唇,狡辩,“青天白日的,这马车上,属实不太方便……”
魏叙见她脸上绯红一片,只低头一笑,未置一语。他与她虽已有过多次夫妻之实,可从未这样亲吻过她的唇,适才不知为何,就想着一亲芳泽。
她送谢怀清香囊那次,他惩罚性地吻过她,但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当他双唇触碰到那方香甜的柔软,顿时如坠云端,浑身每一寸肌肤都战栗起来,那是从前与她在床笫之间也从未有过的欢愉。
那种感觉,好似从心间萌发,微妙玄远,出人意料。
……
当夜,魏叙留宿玉棠轩,本欲鱼水相欢,纪棠牢记唐萧嘱咐,以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为由拒绝,魏叙只好按下欲念,拥着她入睡。
待他睡熟,纪棠悄然回头,摸了摸唇,又懊恼地瞥他一眼。这瘟神,今天不太正常,往后尽量离他远一点。
这样想着,拿开放在腰间的那只手,纪棠往旁边挪了挪。正欲闭眼,那手又摸索过来,将她搂了回去。
纪棠无奈,只好闭眼睡去,却不见,背后那人竟得意地弯了弯嘴角。
翌日,夫妻二人启程前往兴安郡。为尽快抵达,未带丫鬟随从,一路快马加鞭,于天黑前赶到兴安郡外二十里地的客栈。
两人决定在此修整一晚,明早进城。
骑了一天的马,浑身骨头快散掉,纪棠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躺上床就睡着了。半夜醒来,屋里烛火闪烁,身边却是空荡荡的。伸手一摸,被褥里还有余温。
下床穿好衣裳,纪棠开门走了出去。大堂里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连值夜的店小二也不见了踪影。纪棠屏气凝神,轻声下楼。
走到柜台边,竟见店小二倒在地上,纪棠伸手在其颈边探了探,原是被迷晕了。
远处似传来打斗声,纪棠走出客栈,循着声音而去。只见前方一片竹林,几个身影在林叶间来回穿梭,刀剑碰撞的声响清脆而激烈。
借着月光,纪棠勉强能辨清,其中一个是魏叙,另外两个,着黑衣,看不清面容身形。
是劫财还是要命?看这架势,像是讨命来的。这家伙在外面还有仇家不成?转念一想,难道是想阻止他们去兴安郡?
可为何只攻击魏叙,把她晾在一边?瞧不起她吗?纪棠眉头一蹙,从头上拔下簪子就扔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簪子正中其中一人手臂,那人快速退到一边,将簪子拔出丢在地上。另一人见同伴负伤,自己又不是魏叙对手,连忙拉起同伴逃之夭夭。
魏叙想追,又担心纪棠一人在客栈会有危险,只好放弃。回身捡起地上的簪子,若有所思,抬头,恰见一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36章 兴安郡之行
魏叙回到客栈时, 纪棠已经躺上了床。他在旁边打量良久,终见她睁开迷蒙的双眼。
“世子爷?怎么不睡觉呢?”
“适才,有两名刺客闯入……”
“刺客?”故作惊讶状,“刺客在哪里?您没受伤吧?”
他未回答, 而是看了看她发间, 问:“你那支玉露银簪呢?”
“不就在头上吗。”纪棠伸手摸了摸, “咦?怎么不见了?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
魏叙扬唇:“是吗?”
她避开他的目光点点头, 转移话题:“世子爷方才说有刺客?”
“嗯。刺客迷晕了客栈伙计,企图进屋行刺,被我发现。”
“刺客现在何处?”
“逃了。”魏叙摊开手掌,“正是被这支簪子射中, 受伤后桃之夭夭。”
“这不是我的簪子吗?怎会在世子爷那里?”她拿起簪子, 惊呼一声,“哎呀, 上面怎么还有血?”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魏叙都忍不住想配合她演戏。
“许是你的簪子遗失, 被人捡到拿去当了暗器?”
“有这个可能。”
他眉峰一挑:“天快亮了, 再睡会吧。”
“好。”
经过一番折腾, 两人都没了睡意,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 天色微明时起床动身。
已是初冬, 路边的农田笼罩在一层薄雾里, 隐约可见农人的身影,溪边,有农女洗菜浣衣, 孩童在田间追逐嬉戏。虽是清晨,这片村庄已经热闹起来。
纪棠和魏叙骑着马慢慢往前走, 看近处炊烟袅袅,远处青山渺渺,很是惬意。
“昨天忘了问你。”魏叙突然道,“你与叶三娘说,你是花间境的……东家?”
纪棠仰头呼吸着乡间清新的气息,道:“我骗她的,我怎么可能是花间境的东家呢。”是东家的外孙女而已。
魏叙勒住马,心有所思,以往是他未关注,近来才日渐发觉,她吃穿用度皆不菲,每月五两的利银还不够买她一根簪子的。
就说昨夜的那支玉露银簪,上好的白玉镶嵌在银托之上,无论是工艺还是用料,皆上乘,而她随手就当暗器用了……
纪棠回过头来:“想什么呢,走啊,前面就到兴安郡了。”
魏叙醒神,打马跟上。
进了城,两人随便吃了点粥饼填饱肚子,便打探着往谢家村去了。谢家村是兴安郡南边的一个村子,谢晚吟和谢妙春入京前就住在这里。
两人在村里绕了几圈,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不认识谢晚吟姐妹,纪棠无力地靠在墙边,叹道:“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应该不会,我打探过了,谢氏姐妹入京前确实是住这里。”魏叙朝四周看了看,“毕竟过去了二十年,想来不好找,再问问看吧。”
“哦。”纪棠刚直起身,突听一声狗吠,脚边的狗洞里竟钻出一条大黑狗。
纪棠尖叫一声跳起,直接挂在了魏叙身上。倒不是她怕狗,主要是那狗突然钻出来,将她吓个结实。
大黑狗龇牙咧嘴,对着两人狂吠。院门打开,出来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妇人。
“对不住,吓到你们了。”老妇人牵起狗绳,将狗往院里拖,那狗却铆足了劲想往前冲。
此刻,纪棠双臂勒住他脖子,双腿缠在他腰间,呼吸吐纳全在他耳畔。魏叙仿佛变成根木头桩子,一动不敢动。
待反应过来,饶是夫妻二人,也被这暧昧的姿势羞红了脸。纪棠双脚落地,理了理衣襟,正尴尬,却听那老妇人道:“别叫了阿叙!快跟我进去!”
纪棠一愣:“老人家,这狗叫什么?”
“叫阿叙!是我家小孙子给起的名儿。”
纪棠“扑哧”笑出声,看见魏叙的脸一点点变黑。他皱起眉看她:“笑什么?还找不找谢晚吟了?”说罢,抬腿就走,纪棠连忙跟上。
“等一下。”老妇人叫住二人,“你们找谢晚吟?”
两人顿住脚步,纪棠上前:“老人家认识谢晚吟?”
“认识,不过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两人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老妇人邀二人进屋,将大黑狗栓在院里的栅栏边,那狗乖乖趴在地上,不仅不叫了,还对二人摇起了尾巴。
魏叙狠狠瞪了那狗一眼,想不到这世间,竟然有一条狗与他同名……
“来,喝点水。”老妇人摆上茶碗,倒了两碗清水,“家里没有好茶,两位将就着喝些。”
“多谢老人家。”纪棠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转了这么久,她确实口干舌燥。待喝完水,纪棠道:“老人家可与我们说说谢晚吟?”
老妇人在一旁坐下,回忆了片刻方道:“二十多年前,我家还住在村东头,谢晚吟就住我家隔壁,她还有个妹妹,叫……对了,叫谢妙春。”
“没错,就是她们。”纪棠看了魏叙一眼,他同样神色微动。
“姐妹俩可怜,从小就死了爹妈,好容易长大成人,在城里做些小生意糊口。”老妇人喝了口水,接着道,“好在姐妹俩勤快,日子总算一天天好起来,加上谢晚吟模样长得俊,上门提亲的人可多哩。”
“然后呢?”纪棠问。
“突然有一天,谢晚吟带回一个姓魏的郎君,说是两人已成了亲。那魏郎君还是京城来的,我瞧着那人锦衣玉带的,怕晚吟受骗,还暗里提醒过她多次,可惜啊,她当时已怀了身孕了。”
纪棠与魏叙皆是一怔,纪棠连忙问:“老人家是说,谢晚吟有了身孕?”
“可不?还是我接生的呢,是个男娃。”
“那孩子现在何处?”
“这就不知道了,孩子生下来就被魏郎君给抱走了,之后吧,再未见过那姓魏的,我就说晚吟是受了骗了。”
“后来呢?”纪棠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后面的事。
“后来又过了几年,晚吟带着妹妹去了京城,从此再没见过,也不知是不是去找那个负心汉了。”
听罢这话,两人皆无比震惊,原来,谢晚吟去京城之前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
“老人家可还记得这是多少年前的事?”魏叙问。
“二十七年前。”
“老人家没记错?”魏叙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会错,那孩子与我家老三是同年出生的,就是二十七年前。”
纪棠惊了,照时间算,谢晚吟的孩子比魏叙还大一岁多!也就是说,孙氏嫁进魏家前,谢晚吟已经生下孩子了!
纪棠看向魏叙,只见他绷直了脊背,双手紧紧抓住衣袍,连肩膀都在隐隐颤栗。他之前一定认为是谢晚吟贪慕富贵引诱他的父亲,才闹得家无宁日,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是错的!
这可真是个不小的打击。
纪棠站起身,给老妇人道谢后,拉起魏叙出了院子。
两人回到城外的客栈,已是日暮时分。这一路上,魏叙都沉默不语,进了屋也是坐着发呆,连晚饭都没吃。
纪棠把一个烤饼塞到他手里:“世子爷,不饿吗?”
魏叙看了看手里的饼,又看她一眼,终于开口:“你说,谢晚吟为魏家生下孩子,为何却没能进魏家的门?”
还能为什么,因为身份地位悬殊呗,就好比她这个“孤女”,一直不得孙氏待见。纪棠笑笑:“当年的事我怎么知道呢,或许有什么隐情吧。”
“不。”魏叙摇摇头,“那老人家说谢晚吟与父亲是成了亲的,想来是两人私定终身。可是,祖父祖母是不会允许父亲娶一个贫家女的,是以生下孩子这么多年,都没能嫁进魏家。”
纪棠有些唏嘘,谢晚吟生下孩子不久,永安侯就娶了孙氏,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孩子去哪了?谢晚吟又是怎么死的?
纪棠咬着唇,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她甚至有种预感,上一世她被人害死,就与这几个问题有关。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魏叙想了想,道:“先回去再说,今夜就回。”
“吃些东西再走吧,这么远的路,不填饱肚子怎么行?”
“好。”
当夜,两人马不停蹄往京城赶,一路月黑风高,寒风朔朔,却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密林又遭遇了伏击。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挡住两人去路。纪棠闭了闭眼,怎么没完没了的。
“谁派你们来的?给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纪棠伸出三根指头道。
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做杀手的,时常遇到这种事,但是,得讲究职业道德,否则,坏了名头,将来在道上还怎么混?
为首的一个一声令下,齐齐向两人攻去。魏叙策马挡在纪棠面前,拔出佩剑,以一敌四。
这家伙功夫不赖啊,须臾便过了几十招,知道将她护在身后,还算有点良心。纪棠扬了扬唇,决定帮他一把,可惜她头上没了簪子,只能赤手上阵了。
足尖轻点,便跃下了马,纪棠一脚踢在一个黑衣人头上,趁那人晕头转向之际,抢了他手中佩刀,再立马补上一刀,将那人拍晕。
以一敌四胜算不大,以二敌三总可以吧?
魏叙见她一脚踢翻了一个男人,大为吃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他的妻,到底是个什么人 ?
“世子爷有话可稍后再问!”纪棠大喊一声,又一刀解决了一个黑衣人。
魏叙回过神,一跃而起,将最后两个刺客踢翻在地。两人对视一眼,不敢恋战,丢下一颗火药弹后不见了踪影。
纪棠捂嘴咳嗽了几声,待烟雾散去,就见魏叙冷着脸朝她走来。
她心下一慌,扔掉手中的刀,欲转身去骑马。魏叙一把抓住她手臂,阴恻恻开口:“会使暗器,还会使刀,可还会其他兵器?”
纪棠柔柔一笑:“就会那么一点点,皮毛而已。世子爷有什么话,不如,回去再问?”
“好。”他放开她的手,凑身到她耳边,“回去再收拾你。”
言毕,折身去骑马。一阵风吹过,纪棠打了个寒颤,他说的收拾,是什么意思?
第37章 各自试探
回到京城, 纪棠梳理了近几个月发生的事件脉络,从有人推她下楼、毒害祖母、张嬷嬷被害,到查出永安侯陷害孙氏,私下与谢妙春来往, 再到发现谢晚吟为魏家生下过一个孩子, 一切仿佛清晰起来。
纪棠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若要印证,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谢晚吟生的那个孩子,算起来,那人也快到而立之年了。
这两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 乌云层层叠叠, 似乎在酝酿初冬的第一场雪。
近日,永安侯府迎来一个好消息, 程苒有了身孕, 这是魏家期盼已久的第一个重孙, 老夫人命其安心养胎, 府中庶务又落回到纪棠身上。加上永安侯生辰将近, 纪棠整日奔走珍福楼,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 刚看完近期的账目, 闫映姝来了。两人坐在小火炉边煮茶, 青绿色茶梗在水中沸滚,释放出馥郁悠扬的茶香。
纪棠详细说了她与魏叙查到的一些情况,闫映姝听后很是惊讶。
“如此说来, 魏世子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此事你婆母知晓吗?”
纪棠摇摇头:“应是不知的,她嫁进魏家前, 谢晚吟已生下了孩子,后来,永安侯要纳谢晚吟进府,她只当是勾栏瓦肆里的女人来跟她抢丈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