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那些半新不旧的衣裙只有两三件,都是些月牙白、藕荷色的简单襦裙。
  她若有所思,转头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大家,又向一位专司记录的金吾卫要来他方才写下的卷宗。
  “这里,妆台靠从床方向有三节断裂白玉,周边散裂部分白玉碎片。”任阮指了指卷宗上的一句记载,“可以把那几节给我看看吗?”
  已经收集好的证物立刻被重新送到她手里。
  帕子上的三节断裂白玉不算太长,上面还有极细的雕刻云纹。虽然最下面的尖端被摔成平角,还是能明显看出,这是一支白玉素簪。
  她低头看回妆台下死者倒下身形的描绘线条。
  这个碎裂簪子被收集的位置,似乎就在死者倒下的头部附近。
  “也就是说,死者被杀的时候应该头上正戴了这支簪子?”她又将卷宗往回翻了一页,确认其他首饰的碎片都没在这附近,补充道,“且只戴了这么一支簪子?”
  吾十九:“从目前的搜查来看,确实可以这么说。”
  毕竟从这里到碎尸的前厅,并没有什么其他珠宝或珠宝碎片遗落。
  当然也不排除凶手将死者头上装饰带走。但这里各种名贵首饰都没有被盗,所以这种可能性比较小。
  任阮提出疑点:“既然死者喜欢的风格是素颜温婉的,那为什么还要买这么多华美张扬的首饰和衣裙呢?”
  “呃……”吾十九猜,“在家舍不得穿贵的,出去需要装模作样的时候搞点头面?”
  他可只有在外行走才舍得穿这一身威风凛凛的金吾卫服啊。
  有气无力抱着门板的杜朝可算找到机会挤兑他:“这宅院,主人一看非富即贵。你以为养得起一片朱砂红梅的人家,寝衣会不穿丝绸穿麻布?”
  吾十九噎住:“那你说,放着丝绸不穿,偏要穿麻布,为啥!”
  杜朝也噎住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金吾卫吗,不是说‘只要衙察院想,随时都可以立刻查出。’你还问我?”
  突然被背刺的吾十六:……
  “那还不是因为你乱插嘴打乱我思路!”吾十九嚷嚷,“胆小鬼!见着尸体就吓得叫娘,你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别人!”
  “你!”想起自己接二连三的失态,杜朝羞恼得满脸涨红。
  顶着吾十九得意洋洋的目光,他懊恼地敲了敲脑袋,飞快转动的大脑里忽然灵光一闪。
  “那说不定这人,说不定是――”杜朝将脑袋里闪过的念头一下子脱口而出,“说不定是京都的贵人包养的外室呢!”
  屋里屋外瞬间一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0 01:25:03~2023-01-20 23: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夏阳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并蒂莲
  ◎都听你的◎
  汇集了众人目光的杜朝一下子卡住。特别是感受到倚在对面门框的谢大人那道极具穿透力的锐利眼神, 更是叫他心里又虚又慌。
  他咽了咽口水,游离的目光瞥到呆住的吾十九,又有些暗爽。
  杜朝鼓起勇气, 继续道:“你们可能不了解这事儿啊,那我这些年和京都的世家子们交往, 见过的可不算少。”
  “外室嘛, 那肯定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毕竟这事儿就算是未成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 要是成了家的,就更得藏得严实。你看这地方,又出了京都, 又在个不见经传的山腰上, 多适合金屋藏娇。”
  “还有这内院正屋,向来都该是爷的寝间, 偏这里是间女子闺房。”
  “这宅院奢侈的装饰,还有院子里那一片朱砂红梅,就能看出主人自然不是一般的富贵。世家中有能力在京都外置办这么一处的女子,寥寥无几。”
  “就是得宠的明瑟郡主也不能,毕竟淮南王家教严格。恐怕,只有公主才能做到。”
  “但是当今圣上尚无子嗣, 唯有先帝留下的两位公主, 也都未出宫开府,亲事也还没有正式定下。”说到这里, 杜朝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往谢逐临那边移过一点眼神。
  对面冷淡的回视里划过凌厉。
  杜朝赶忙惜命地收回乱飘的目光,继续道:“大抵更不会在这种荒郊买院子的。”
  杜朝指了指那张八柱雕花填漆大床, 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不是我说, 就这床, 一看就是夫妻间的,咳,那种规制好吧。”
  那大床下面繁复雕花里缠着的鸳鸯戏水图,虽不起眼,他隔着老远就一眼瞟到了。
  任阮循望过去。那床榻金吾卫搜查后恢复了原样,其上被褥团乱,有一大部分垂下来遮住了底架。
  她走过去掀开,果然看见底端榻架上的刻的鸳鸯,再细看那八柱,也有并蒂莲、比翼鸟等雕刻纹案。
  这床目测,也确实不像寻常姑娘闺房床榻的宽度。
  “也就是说,这闺房的主人,已经嫁做人妇了吗?”她环视屋中,“但这屋子里,却不见有她夫君生活的痕迹。”
  卷宗记录里,这宅院虽大,除了这间屋子,就只剩一间像是丫鬟房的屋子,有住过人的形迹。
  “这就对嘛!”杜朝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在外室这里,哪能留下把柄嘛。不然叫屋里的正妻,或是庶兄庶弟啊姨娘啊抓着把柄,或是叫朝堂上死对头参上一本,岂不是完蛋。”
  “还有这些首饰衣裙,这么说也能解释啊。”
  “这小外室自己喜欢温雅的,那养着美人的爷总不能送那些朴朴素素的嘛,多小家子气,哪能显出美人仰仗爷的财力来,哪里有成就感嘛。”
  “所以啊,所以这外室那些华丽的衣裙啊簪花啊才崭新崭新嘛,因为人根本不爱穿戴,就把那些喜欢的素雅东西都用旧了咯。”
  杜朝自觉逻辑洽得很,讲的眉飞色舞。
  于是吾十九看他的目光,越发地不对劲。
  “等等,你、你别这么瞅着我啊。”杜朝默默抱紧门板,又见满屋无言,声音越来越小,“我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啊……当然,也不一定对啊……行吧,就当我乱说的……”
  “不。”
  任阮迷疑的心底渐渐有了方向:“我倒是认为,杜朝推断的依据都有一定的道理。”
  “整个庭院没有强闯的痕迹,门口的锁也没有被破坏,我们来时只是单纯虚掩着。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凶手匆忙逃离未处理好现场。不论是正室找上门来,先礼后兵,或者那人与外室感情破裂手刃情人,都有可能。”
  “还有世家为了声誉,从中干涉处理外室,都是能说得通的动机。”
  “我们可以从这条线往京都查。”她一边分析,一边翻阅着卷宗,将金吾卫方才在宅院各处的侦查记录都收入眼底。
  听到任阮的肯定,杜朝的腰杆一下子就挺起来了。
  他积极道:“查这种事儿可简单,我和你们说,就只管往那些名贵的胭脂啊绸缎啊珠宝啊,这种铺子去多查查,包管能找出些端倪来。”
  “像之前副骁骑钱统领,他家夫人就是在家里翻到了兰心阁的账,一把就揪住那个狐狸精了。”
  “像京都这些有头有脸的铺子,还有上门|服务。指不定里头的娘子还见过这庭院里的人呢。”提起这些,杜朝张口就来, “上回那个什么参领在外头养的小外室,就是叫正室在逛衣裙铺子时发现尺码不对抓住的。”
  “上上回,都司家的嫡长子在外头和个小寡妇私通,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啊,你们肯定多少都听了一嘴儿。不过这细节嘛,你们猜怎么抓到的?”
  “咳咳!”
  眼见着杜朝说书的瘾儿上来,任阮连忙假咳两声,示意他口里稍微遮拦点。
  “任姐你别急,听我慢慢讲嘛。”杜朝会错了意,抱着门板,朝她做了个安抚意思的摆手。
  任阮:“……”
  她突然想起来方才看过卷宗里关于吊杀尸体的报告那段,好心指了指他怀里的门板:“杜小朝,你猜这个尸体为什么会一松门就直接扑出来?”
  打算大侃一场的杜朝紧急刹车,愣愣摇头。
  她忍着笑,装模作样地抬头望了一眼上面:“主要是这房梁,实在是太不结实了。悬梁的尸体也承受不住。”
  只见房屋上面层层交错的横梁中,有绕了几圈和尸体脖颈相同麻绳的一根,大概是不堪受重,从原来的结构中滑脱出来,连着掉落两层,一直斜落搭到门框上方一根梁上。
  吾十九早看不惯杜朝那得志小样,指着房梁一唱一和:“可不是嘛,那尸体‘咻’得一下就滑下来了。”
  杜朝不自觉地把门板抱得更紧了。
  “谁知道啊,偏偏这屋子修的,在门上槛上又一点也不偷工减料。”吾十九见状,更来劲儿了,“尸体‘咻’得一下滑下来,又‘砰’得一声撞在屋内的门上,诶,就是没撞开。”
  吾十九故意放低语调,阴森地靠近杜朝。
  “于是在这个遍地碎尸的深宅里,无人发觉的尸体就这样一直被吊在门内,双脚悬空,迎面紧紧贴着门,直到你杜朝来到门前。”
  “尸体不瞑目的双眼隔着窗纸,死死盯着一门之隔的你,门被稍微一松,就――”
  “‘咻’!”他在杜朝耳边骤然大声一喝,“那一下,直冲你索命!”
  杜朝吓得一激灵,惨叫一声放开门板,跌坐在地。
  吾十九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还抱这门板抱得和宝贝一样,那尸体可是和其中一面亲密接触了好几个日夜呢!”
  一想到自己方才仿佛把那具腥臭扭曲的尸体抱在怀里卿卿我我,杜朝生无可恋,面如土色地两眼一翻,向后一栽。
  “喂!你干嘛!我就恶心下你!”
  吾十九唬得也顾不上笑,一个箭步过去托住杜朝的头:“你是不是男人啊,一大把年纪柔弱成这样,我跟你说别乱来啊,这里的金吾卫只会治尸体,不会医活人!”
  任阮见状,心中也升起几分担忧懊悔。
  早也知道杜朝是个空有高大身板娇养大的官家少爷,不就是让他闭嘴,怎么偏就想了这么个损招呢。
  但她往杜朝这边关切的步子才迈开,那边更娇养长大的人儿传来一阵更病弱的清咳。
  谢逐临非常优雅又不动声色地,从一直倚着的杜朝对面那门框上直起身来。他捂着暖炉长身玉立,见任阮视线过来,又垂下眉眼,修长苍白的手虚悬在颜色淡薄的唇边,咳了几声。
  那几声衬着他低冽嗓音,矜持里又透出几星撕心裂肺之感。
  真是见者心软,闻者怜爱。
  任阮往杜朝那边的步子,立刻调转了个方向:“谢大人,你还好吗?”
  她还记得今日一见面时,就注意到他眼下的疲态。
  迟疑一瞬,她还是小声地将心中的推测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七分假的清咳停了一停,谢逐临眸色深深地望向她。
  少女略带紧张地扶着他的袖子,剔透的眼眸里盛着真切的关怀。
  他的手落回暖炉:“为什么这么问?”
  “……那具刺青尸体。”
  明明已经被说过尽可先忘却此事,她还是没忍住:“上次你的病也――”
  ――也是因为在大理寺画像师见到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是否也有刺青呢?这桩刺青案也是连环杀人吗,为什么金吾卫都一直没有告破呢?
  似乎,还成为了他触发隐疾的心魔?
  但剩下的话儿终究被她强行咽了下。
  前些日子在衙察院一谈及刺青,便不欢而散之景还历历在目。既然此案被衙察院封锁极严,谢逐临也好像在刻意回避,她何必再问。
  只是,死者都是后脖带有刺青。那个刺青……谢逐临也有。
  他会有一天也成为被害者吗?
  任阮脑海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压下忧疑,将此话带过:“只是见你面色有些不太好,又咳嗽。担心是天气太凉,这里又没地龙和火炉。”
  既然他现在不愿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就算瞒着她,若是有一天谢逐临真的有危险,她一定也会尽最大努力去救他的。毕竟他对她的帮助和保护,早就远远超出初见时的无心伤害。
  毕竟,在她心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任阮下定决心,抬头笑道:“好了,既然现场的第一轮侦查工作已经完成了,咱们也先回京都吧。”
  “在等待这些现场证物和样本化验检查的同时,再沿着杜朝提出的那条线去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出眉目的。”
  自然地安排完接下来的工作,她才想起刚刚倒下去的人,赶紧回头去看:“对了,杜朝还好吗?”
  刚还冲过来接人的吾十九早翻了脸:“哪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一直紧绷的小胆子,冷不防被我吓破防了!”
  “快点起来!没个大老爷们样儿!”
  被吾十九嫌弃地往外直推的杜朝,很不要脸地一面哼唧吾十九的不怀好心,一面往吾十九身上滚,趁乱把自己摸过门板的手往他身上使劲擦。
  让你幸灾乐祸!让你吓我恶心我!
  望着鸡飞狗跳的两人,任阮哭笑不得。
  她还在纠结着是继续看戏,还是好心拉架,身后的高大青年直接伸手,丝毫没有嫌弃她衣裙上蹭的脏污,拉过她的手腕,云淡风轻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牵得角度力气柔巧,没叫少女踉跄一步。
  谢逐临好像没听见她那句“刺青尸体”,语气平稳地问她:“顺着杜朝提出的这条线,你想先怎么查?”
  “若是外室,屋内这具尸体,又该从何解释?”
  这话里似乎含了几分考验的意味。
  任阮才被又突如其来牵手动摇的心神一收,思索着道:“也如杜朝所说,先从那些京都铺子入手吧。但不一定全先从珠宝绸缎这类开始。”
  “那些肉米之类,常给贵人供应的铺子也该重点排查。”
  “无论是不是外室,从这里开始总不会错。毕竟再如何掩人耳目,只要这里住了人,基本的生活需求总还是不能断的。”
  “至于那具男尸。”她还不能轻易下断论,“还是等那些样本进一步检查和进一步的尸检报告出来,再进行线索的串联推断吧。”
  言罢,虽自觉没有什么错漏,任阮还是有些忐忑地看向他。
  谢逐临不置可否,侧脸低眸,撞进少女清晰澄澈的杏眸。
  他漫不经心地错开视线:“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感谢在2023-01-20 23:14:19~2023-01-24 21:3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沈南颜 15瓶;夕夏阳阳、C1arice 2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