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可是她就是因为这具尸体,才更怀疑有受害者生还这个可能性啊。
  任阮指着卷宗上确定的死亡时间:“这个时间,是在京都大雪之前。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凶手已经自杀死亡了。”
  “那么之前没有行动能力,被凶手误以为死亡的受害者,在此之后奇迹般存活下来,成功逃出生还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逐临闻言,又问她,“那他身上的蛆虫呢?”
  她一下卡住,才想起看卷宗前,这个就已经被他强调过的关键问题。
  “尸检报告中写得好像不是很明白。”她连忙又翻回去,“嗯……仵作的判断是,尸体中途曾经历过一段温度偏高的时间。”
  成功画完像后她对尸体的关注就下降了许多,是以看这一段时,她只是一眼带过。
  所以看到温度偏高,她潜意识里直接就将其断定为大雪后回暖的那几天。
  此时再回看,结合之前谢逐临为她准备的火盆,任阮豁然开朗。
  “莫非,在碎尸凶手上吊后,还有另外一人曾在正屋里取暖?”
  她向后一翻,果然发现了关于内院正屋中的火炉鉴定,其中存在新生火的碳灰。
  看来前院的那串脚印,大概率便是属于这位取暖之人。
  “既如此,第三位受害者,就几乎不可能存在了。”任阮思量道,“尸检报告中,这位碎尸凶手的上吊方式,完全确定是自杀。”
  这具男尸体格壮实,没有搏斗的痕迹,手上甚至都没有拉拽脖间粗绳留下的纤维和擦伤。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自杀上吊,死者也会本能地在临死前去拉松脖上的束缚。
  可是这具男尸没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位在凶宅中取暖,待了一天一夜的人,就站在凶手前面,强迫他自主地将他自己的脖子套入绳索,并在上吊之时将其向下一拉,直接扼杀?
  这样不仅做出了自杀的模样,也直接掐断了那段本能的挣扎。
  “很好。”
  谢逐临:“那么任姑娘认为,这个人,是什么人?”
  任阮犹豫:“想逃避追捕,嫁祸同党的帮凶?亦或者是死者及时赶回来的夫君,为死者报仇?”
  帮凶的话,动机并不明朗。她其实更倾向于是死者的夫君,那位养外室的贵人。
  毕竟山上那些兵士都没有出手保护自己主子的女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主子本人的授意。
  而要除掉自己外室的理由就太多了,政敌或者正室发现后赶紧毁灭存在、玩腻了斩草除根等等,再寻一个替死鬼凶手,令其自杀在现场,就能直接草草结案。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用残忍的碎尸手法,甚至送到酒楼做成肉羹呢?
  这还是一个没有解决的疑点。
  当然,还有以上这些,大多都停留在说得通的推理阶段,还需要更多能够支撑的证据。
  任阮叹气,任重而道远啊。
  “不,这个案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谢逐临薄唇微微翘起,“多亏了你家小丫鬟发现的那几枝朱砂红梅。”
  “什么?”
  他将手中那卷新的报告放上长案:“昨日我已有猜测,但还不够确定。”
  “今日沿朱砂红梅顺藤摸瓜,总算印证。”
  谢逐临眉目深幽,状似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对了,今日来,任姑娘怎么不带上自己的小朝弟弟?”
  任阮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第53章 萧氏
  ◎告诉我,为什么?◎
  任阮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昨日与杜朝分别时, 那小子还一直拉着她讲东讲西。她当时沉浸在复盘里,没仔细听,只记得他再三强调要她答应今日再带上自己。
  她随口应了声, 他还信誓旦旦翌日一早就来任家小院。
  结果今天她睡到日上三竿,也没见杜朝半点影子。
  她迟疑道:“可能被杜少卿发现了?现下关在家里吧。”
  待会儿或许可以让小蛮去杜府旁打听一下。
  “杜少卿?”他漫不经心道, “说起来, 大理寺职权更迭起于那桩桥头女鬼案。”
  “任姑娘可曾想过, 区区一个对此案毫无贡献的府尹,凭什么得到这个朝中众人虎视眈眈的高位空缺?”
  任阮微怔。
  朝堂局势对于她一个平民百姓来说,向来是一知半解的。
  况且她觉着杜府尹资历又老, 断案又算是大理寺内少有的清正。如今大理寺有升职空间, 杜府尹晋了少卿,也挺自然的。
  “官场之中, 没有那么多自然。”
  谢逐临眉梢间掠过一丝冷气。
  听出他提及杜家父子二人时的语调微妙,任阮心下不安,连忙起身去看长案上那卷新的报告。
  京都所有出城记录,都尽在衙察院掌握。是以很容易便查到了那辆可疑圾车。
  果然如平安所推断的,这辆圾车并非京都官制,而是由私家马车改造的, 伪装后将三株朱砂红梅偷运出了京都, 在京都外的一家客栈被抓了。
  那辆私家马车只是路边寻常的接客车,但这三株朱砂红梅, 来自于京都萧家。
  京都萧家的家主萧鸿远,三朝帝师。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任太子太傅, 现膺殿阁大学士。
  她不由一惊。
  如果没记错的话, 杜朝曾经和她说过, 他的母亲就是姓萧啊。
  谢逐临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杜少卿的正室夫人,是萧家三房的女儿。”
  “而现任大理寺卿傅重礼,其生母是萧家长房的嫡长女。”他冷淡道,“傅重礼空降大理寺,萧家自然会让自家郎婿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说杜少卿娶的萧家女儿,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三房中的庶女。但这段姻亲关系的轻重,从来是绝对上风的萧家说了算。
  从前再两不相交,但凡萧家突然想要一个臂膀,杜府尹就必须站好阵营。
  他们能轻易将他拨上少卿之位,自然也能让他如那个倒霉的前任少卿一样,被外调苦寒之地后再无音讯。
  “所以说这个宅院,是萧家中的人置办的吗?”任阮心下一紧,“难道还和杜朝有关系吗?”
  可是昨日在山腰宅院,杜朝的陌生和害怕并不似作假啊。
  而且,就那个憨实又胆小的“小杜大人”,真能反了天了给她搞这么一出?
  谢逐临似笑非笑:“那就请你的这位,幼弟小朝来问问吧。”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金吾卫抓着人,从亭阁后面转了过来。
  定睛一看,那垂头丧气被夹在中间的,不是杜朝又是谁!
  吾十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姓杜的?你什么意思?你耍我?”
  难不成,昨天他拉着他套衙察院查案细节的话儿,还给他讲那么多有趣的话本,都是心中藏奸,有所图谋咯?
  吾十九捂住心碎的胸口。
  更重要的是,自家大人怀疑杜朝,扣抓杜朝,居然把他这个贴身心腹也瞒在鼓里!
  被带上亭阁的杜朝小声道:“……我没有。”
  亭阁内忽然陷入了一段沉默。
  安静了半响的任阮,终于开口,语气平和地问:“小朝,和我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垂着脑袋的杜朝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小朝”,不由自主地,猛然眼眶微酸。
  他没说话。
  任阮放下报告,走到他身边。
  杜朝这个人,生得周正又长得高,这些日子跟着她还混出了一点肌肉。摆在那里,不熟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哪家才貌双全的得意郎君。
  她直接抱着手臂,歪着脸凑到杜朝低着的脑袋下面,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委屈得不太聪明的苦脸。
  “行了,就你,我还不知道么?”任阮站在台阶上,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杜朝光溜溜的脑门。
  “就你那二两心眼子,杜少卿连大理寺都不敢让你待,还能放你去捅出什么杀人案?”她叉着腰,“平时‘任姐任姐’叫得甜,现在姐问你话,就装听不见了?”
  杜朝紧绷的肩膀慢慢地松下来一些。
  但他嘴唇空蠕动了两下,只把头埋得更低了,不敢看任阮。
  “杜朝。”她语气一沉,严肃道,“你告诉我,在现场你被惊吓成那般模样,何以还有心思关注到床架上雕刻的鸳鸯戏水图?”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小小一抖。
  那张八柱雕花填漆床大体都是被罩在朦胧的帷幔里面的,虽然前方被拨开部分,但下方的底座也被垂落的被褥遮住了大半。
  别说当时应该被吓得神思恍惚的他,就是常人远远地站在门口,若非刻意留心,也很难以注意到上面复杂雕花里混缠了象征夫妻的图纹。
  “你在现场还发现了什么?”
  她盯着他,猜道:“现场究竟有什么让你心神大变,让你突然要将我们往外室这个方向去引导?”
  现在想来,以杜朝的性格,他谈起外室之说的样子,实在是笃定到让人起疑。
  无论新发现的什么线索,他都要一股脑将其圆入外室之说去。
  虽然当时的确听来还算合理,叫她一时都没有留心到杜朝状态转变的不对劲。
  任阮强行把他的脸捧起来,目光一错不错地凝住他面上的神情变化。
  “告诉我,为什么?”
  杜朝双手攥拳,挣扎许久,才嗫嚅道:“那个簪子。”
  “那根白玉素簪,我认识。”
  任阮停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死者被杀时头上戴着的那根簪子。
  当时地上摔在地上的断裂白玉碎片,都被金吾卫收入物证袋里送出屋去,杜朝一直在门板处,确实能将许多送出来的物证收入眼底。
  后来她还从重新要回那物证细看过。
  “你说你认识那根簪子。”她眼前一亮,“那你岂不是认识这根簪子的主人吗?”
  “不认识。”
  杜朝:“这支簪子,我只是从前在我爹送给箫家的年礼里见过。”
  那时还在钱塘,他的母亲见了这簪子,原是觉着太小家子气,要从年礼里挑出来的。结果他爹坚持,说是这簪子虽工艺素雅些,用的白玉却是极其罕见的月田玉,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人还为此争论了一番,使得小杜朝对此印象很深。
  “我母亲一直想要娘家的扶持,父亲却不肯完全站队萧家。”杜朝垂下眼,“是以后来父亲凭着自己上任京官,也没有带我母亲随任,说是我母亲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接她过来。”
  纵使母亲在娘家这方面偏执了些,他到底还是对父亲单抛下母亲在钱塘之举,心怀不满。
  任阮有些歉意地放下手,又问:“那你为何偏要将我们往外室这方面引导呢?”
  “我不是要误导大家!萧家有人金屋藏娇之事,我本来就有耳闻!”杜朝有点着急,“一看那个簪子,我就知道这个案子,十成十和萧家脱不了关系!”
  “可是萧家权势颇大,我怕再拖下去,很多踪迹都被他们处理干净,或是祸水东引了。”
  任阮:“你想让萧家出事?”
  “我当然想。”杜朝直认不讳,“这等事对萧家而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足够动用位任大理寺少卿的我爹。”
  其实在傅重礼空降大理寺,杜府尹无大功直升官之时,他们杜家已经和萧家绑在一起了。
  但是他那个脑袋顽固的爹,就是不肯承认,就是强撑着面上装聋作哑。
  不让又怎会将他送出大理寺这个漩涡?
  “只有让我爹清楚认识到,他已经被萧家无可拒绝地收入阵营了,才能逼他将我娘接来京都。”杜朝咬牙,“对不起,任姑娘。之前没对你和盘托出,是不想将我娘牵扯太多。”
  他娘萧氏性子固执,是个大家族教育下的完美女儿,虽然嫁入杜家,却一心只为萧氏的荣辱。
  可是对他杜朝却是疼宠上天的好。
  “小朝”这个称呼,自少时随父上京后,他再也没听过了。
  杜少卿对他这个长子很算溺爱,但杜朝知道,父亲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有什么大出息,杜少卿将希冀和严格都放在了他那几个庶弟身上。
  唯有萧氏,爱他亦信他,鼓励他。
  杜朝眼眶通红,淌下泪来。
  “我只是想将萧氏尽快揪出水面,但若是直说,势必要牵扯到我娘与萧氏的关系。她独自在钱塘这些年身体并不太好,我怕衙察院的审问吓着她。”
  “所以只能尽量假装自己发现了端倪,不引火烧身地,将你们往萧家这里引导。”
  他抬臂按了按眼眶,压制住抽噎,看了座上神色无澜的谢逐临一眼,自嘲又有些感激地笑了笑。
  “不过果然,我这样浮夸又拙劣的演技,半点骗不过谢大人。”
  昨日随着车马送任阮回去后,他为了试探自己那些话是否起到作用,又私下拉着吾十九胡侃了许久。
  原以为自己做的还算自然,没想到刚告别吾十九,转过街角就被另一个神出鬼没的金吾卫掳走,直接带到了谢逐临的面前。
  他抖如筛糠,以为要面临一场严刑拷打。
  然而谢逐临轻描淡写:“不想说?”
  “那明天再说。”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明天再说的含义,就被直接送回任府了。
  原来,明日是任阮在这等着他呢。
  亭阁中的谢逐临好整以暇地端详着杜朝神色变化,眉尾挑了挑。
  “萧氏进京,我已安排下去了。”
  还在擦眼泪的杜朝一下愣住。
  “到你了。”他从容自若地向后靠去,“继续说说,你有耳闻的那件。”
  “萧家金屋藏娇之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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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身份
  ◎难道真是林兄吗?不,绝对不可能!◎
  “……”
  杜朝平复了一下心情, 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萧家在外的声誉,一向是是书香簪缨世家。这等事情, 别说京都,就是萧家里许多人只怕都被蒙在鼓里。”
  “或许, 连衙察院也对此不曾耳闻。”他试探性地偷瞟了一眼座上的人。
  谢逐临面不改色, 如炬的目光让杜朝立刻触电般缩了回来。
  任阮:“那你又是从何听来的?”
  “淮南王的三子林策, 从前也在我京都玩得好的那几个世家子里。”他老实道,“旁人都以为林策后来收心不再同我们玩乐,是因为承了淮南王的世子之位。”
  “这背后更大的原因, 恐怕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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