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朱砂红梅
◎你可知道那具上吊男尸是谁?◎
清晨微露, 小蛮便已在小院里支起方桌,将买来的早点一一摆好,才开始在小池旁开始自己每日的举重晨练。
平安从外面浣洗回来, 左手环着装有干净衣裳的木桶,右边还搂了捆什么在怀里。
“把衣服晾了就来吃早膳吧。”小蛮擦了擦汗招呼她, 瞥见她怀中的长条形的东西, 看不清楚, 便问,“今儿怎么,是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平安在晾绳下面将木桶放了, 把怀里的东西给她看。
竟是一捆含苞待放的红梅枝。
她手一松, 小蛮便闻到幽幽传来的香气,稀奇道:“从哪里折了这么些花来, 还没开呢,就比着外头那些野梅香多了。”
平安:“路上碰到富贵人家丢弃的,见好,便拾来了。”
她找了个瓶子,将红梅插好,放到早膳的方桌上。
一听这话, 小蛮顿时有些欲言又止:“平安啊, 咱家现在也不算穷,没必要再捡些旁人不要的东西回来。你要是喜欢, 找我拿些银钱去买就好。”
平安展开湿衣的手停了一下:“我洗干净了的。”
小蛮见她放了衣服,转身欲去拿走瓶子,连忙改口道:“插着也怪好看的, 就放那里吧。”
到底平安从前在人贩子那里吃了许多苦头, 难免养成些陋习, 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小蛮顿时有些后悔多说,怕又惹起平安的伤心事。
于是任阮刚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时,两人正在小桌前拉扯。
她睡眼惺忪,望了望上了三竿的日头。
“你们自己早起,怎么不叫我?”
昨儿在宅院的取证调查应该有些眉目了,她还想早点去衙察院看看进度呢。
不过见桌面上的早膳小食样样精细,虾饺糯粥,基本是自己喜欢的,她还是颇高兴地坐下来:“今儿的早点香喷喷的,真是难得丰富啊。”
“好嫩的虾馅,吃着不像是杨姨的手艺。”
任阮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虾饺,才注意到桌边两人纠缠在手中的花瓶,“这是什么?”
“没什么,平安见好看,折的花儿。”
小蛮怕再多说引得平安多心,将花瓶夺过来搂在怀里,把话儿岔开:“哪里是杨姨的的手艺,奴婢今晨去东街特意为姑娘买的。”
“昨儿姑娘在屋里画画,用功到深夜。奴婢想让姑娘休息好,就没叫您,昨晚还让杨姨今早不用来。左右我能自己上街,给姑娘买点好的补补。”
“别说虾馅新不新鲜,杨姨恐怕连虾饺也舍不得给姑娘包!”
说起那个她们搬来小院后雇着做饭的杨姨,小蛮一肚子不满。
她想起前段日子那些清汤寡水:“明明姑娘给她开的工钱也不少,咱们的伙食费还是单独给她拿的,偏生就是舍不得做些好的,味道也差强人意。”
以她看,这杨姨就是欺负他们家里只有一位姑娘,没脸没皮地捞油水。
且自家姑娘往日一投入画像,总是废寝忘食的,对于入口的饭菜又不甚在意,可不就叫这人愈发变本加厉,又偷工减料又躲懒的。
“姑娘还是别请她了,平日里饭点来这也是三迟四晚的,倒像是请了位千金姑娘一样。”
但任阮注意力还在那花瓶上,将此事随口应了两声,便指向小蛮怀里的瓶子。
“这瞧着像是红梅?拿来让我看看。”
“诶!”小蛮只好把怀里的瓶子重新放回桌上,“这颜色稀奇,奴婢还从没见过这么赤红赤红的梅花,和朱砂似的,等到开了,指定会好看。”
朱砂?
这两个字一下子击中了任阮的敏感处。
她黛眉一扬,轻手取出几支细看。
越看越觉得,这几支竟和昨日宅院里那一片朱砂红梅的模样极为相似!
可这寻常路边哪里会有朱砂红梅?按照杜朝所说,京都也只极为极富极贵的人家,才有几株。
她正色问:““平安,你在哪里摘的?”
“在路上捡的。”
平安无甚隐瞒,娓娓道来:“奴婢素日浣衣回来的那个时辰,从往常往家里走抄近的那条僻静小路,十有八九都会遇着京都的一些圾车。今早遇着的圾车打眼一过觉得奇怪,似乎比普通的都小些,奴婢就多看了几眼。”
“然后奴婢就不近不远地跟着,瞧着那车在路上几处残砖上连磕碰了好几抖,从里面跌出来几支花来。”
“奴婢见花好看,就捡拾了回来。”
平安看了任阮一眼:“昨夜姑娘画里有红梅,奴婢以为姑娘喜欢。”
她昨日见任阮回来得晚,屋内还一直亮着灯。她得了小蛮令去送温奶时,正看见任阮伏案疾绘,其中好几幅里都含了鲜艳似火的红梅。
任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昨日回来,她凭着记忆一直试图在画纸上修复上吊死者的容貌。
奈何进展不顺。心烦意乱时,她确实随手画了些记忆深刻的朱砂红梅。
任阮捏着梅枝,喃喃道:“昨儿念着红梅,今日便有了,这也太巧了。”
平安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姑娘现在查的案子,和这红梅有关系么?”
她对于任阮在大理寺和衙察院查案之事,早有耳闻。
任阮沉浸在思考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奴婢认为,这红梅可能真的有蹊跷。”素来寡言的平安主动提出,“那辆圾车,奴婢怀疑根本就不是京都官府的圾车。”
“你说什么?”
任阮这下彻底回过神来,惊异地抬头。
“那条小路因着素日无人,官府也不管,有些路砖翘了缺了,也没人来修。”平安一边晾着衣服,一边面色平静地解释,“但是咱们这些走惯了的人,哪里有坑都一清二楚。”
“而且那条小路无人的原因,除了僻静,还因为京都有些圾车常从这里过,大多数人嫌晦气。”
“清早虽然天光还没大亮,但无论是奴婢还是拉圾车的车夫,就算看不清,走惯了也能如履平地。”
“奴婢常走这里抄近路,那些圾车的大小、规制,都眼熟极了。可今早遇见的那辆,完全不是京都官制圾车,倒像是用四轮马车改造的。”
在被任阮买回来之前,平安其实在许多主人家几经辗转。
其中不乏富贵人家。她什么都做过,小时候还当过马童,是以对这些马车之流,还算懂得。
平安:“那圾车一过来,我就留了心眼,将掉下的花儿都捡走了。其实我捡来还没洗时,这花枝就已干净得很,一点不像在圾车里待过的样子。”
“那车颠簸几段,大约车夫也谨慎,忽地停了下来。”
“正好我因为顺走了花儿,心里警惕,一下子就闪进了另一条小巷子里。果然车夫折到后面来,又回走了一段,专门看了是否有掉落,还将盖布掀起来检查。”
当时天色朦胧,所幸平安眼力惊人:“我看得清清楚楚,圾车里分明就只有几盆平放着的红梅。”
“那装红梅的盆,一看就是极富贵人家里的,镶嵌了好多金玉。”
任阮越听越震惊。
按照平安的描述,这红梅若真是朱砂红梅,那她岂不是正好撞见了疑似毁灭案件相关证据的现场!
她追问:“然后呢。”
平安:“然后奴婢就觉得只怕蹊跷。所以才将那几株用布条捆好,藏在怀里不让别人看见,带回来给姑娘看看。”
小蛮也差不多听明白了,骇然道:“你既知道这花有猫腻,还敢往家里带!”
“你这,你这不是存心给姑娘找事儿吗!”小蛮按捺不住生气,“平安啊平安!你快些,趁着人家还没发现,把这花儿埋了,别给姑娘招惹了祸事!”
一向听小蛮话的平安这回没动,只看着任阮。
“先等等。”任阮按住小蛮的手,“平安可能……立大功了。”
“走,咱们去衙察院!”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抄起花瓶就往门外走。
刚行两步,她又刹车回头:“快,先找块布来,把花包严实了。”
若真是朱砂红梅,绝不能让它大喇喇地暴露在京都街头。
这下平安动作很迅速,麻利地将花瓶套入布袋子里。
小蛮看着二人,又茫然又担忧,急得直跺脚。
这算什么事儿!姑娘才歇了多久,今早连个早点也没吃什么,又要出去颠簸。
正在这时,任家小院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正忙的三人瞬间顿住,面面相觑。
任父不在京都,任家根本没有往来的应酬。自从搬来这么个僻静的小地方,还从未有人造访过任家小院。
会是谁呢?
该不是傅重礼当真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吧?
想起那人曾说“上门拜访结交”的话,任阮有些心烦意乱。
经历过大理寺审理司前一事后,她可不认为傅重礼现在会真心上门和自己结交。在他心中,只怕已经把她彻底打入“谢派”,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吧。
走到门后的小蛮拉紧门环,扬声问:“谁啊?”
敲门声愈发急促凶狠。
小蛮唬得一颤,强撑着大声道:“若不说话,可不开门!”
外面总算传来一声捏腔拿调的:“我~”
那人故意掐尖了声音,又延着拐音,听起来滑稽又怪异。
任阮和平安:“?”
唯独小蛮却是扑哧一笑,毫不犹豫地开了门。
“吾十九,你吓死我们了。”
门一开,果然是靛蓝衣服的小少年,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任阮也松了口气,赶紧将布袋掀走,将那红梅展示给他看:“来得正好,十九,你瞧瞧这是不是朱砂红梅。”
笑眯眯的吾十九笑容一散,他挠挠头:“这些花儿草儿的,我不认识。”
她失望了一瞬,很快又到处找被掀掉的布袋:“没事,你驾车来了吗?咱们现在就去衙察院,给谢大人看看。”
“我没驾车啊。”
“姑娘想见大人,还用坐马车吗?”吾十九跳进来,拦住任阮又要遮花的动作,笑道,“这有什么好遮的,拿着走就是了。”
“啊?”任阮一脸莫名地被吾十九拉走。
“不是啊十九,你不知道!这要真是朱砂红梅,我可能有重大发现。要是被旁人看见,打草惊蛇怎么办?”
吾十九步伐不停,轻松道:“不就是去见大人,谁能看见?”
他带着任阮迈出任家小院,还不等她手忙脚乱地想遮掩手中的红梅,就已经在隔壁的高大朱门前站定了。
她懵懵抬头,望见头上悬着的“谢府”匾额,才想起自己有位邻居。
“说起发现,咱们也查到了些挺重大的。”吾十九一边推门,一边道,“比如说,你可知道那具上吊男尸是谁?”
“他就是这场碎尸案的作案凶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4 21:32:51~2023-01-26 21: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沈南颜 5瓶;夕夏阳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好冰
◎这便是死者生前正常的面容。◎
任阮大惊:“什么意思?凶手已经在现场自杀了吗?”
那么这场案子岂不是基本告破了吗?
“不能完全这么说。”吾十九摇头, “从目前的尸检报告来看,那具上吊的男尸,只能说是碎尸凶手。”
“你的意思是, 这幕后另有主谋?甚至被碎尸的死者后面,可能还存在一个杀害凶手?”
“呃,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你还是直接来看吧。”
吾十九松开手, 面前的高大朱门徐徐而开。
谢府入眼便是庭院当中一处怪石嶙峋的假山迎面压来,使来人不得轻易窥见院落全貌,威严神秘。任阮原以为在那山腰宅院中见过的假山流水, 已是巧夺天工。
却不想此处的巍峨矗立, 虽无山间宅院的华美婉约,却更是悬石陡峭, 颜色苍冷,遗世而独立,只此一山,便已能让人心生敬畏。
身后迅速收拾画箱跟来的平安,一时竟愣在门口不敢轻易踏入那高槛,仰望着失了神。
任阮心里只记挂着案件, 虽亦被一震, 却无心欣赏,只抱了花瓶, 步履匆匆地随着吾十九踏上草间径道。
谢府的庭院很大,单这一个前院,就抵上好几个任院了。这里完全不似山腰宅院那般朱楼碧瓦, 锦天绣地。各处峻宇飞甍, 淡墨重楼, 处处透出一股极其低调又清雅的威压。
转过一棵高大苍翠的松柏,终于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一处半开放式的亭阁,当中有几个修长的靛蓝身影林立,簇拥着中间一张长案,上面堆满了厚厚的章折,许多折页还散摊到了地面。
亭阁前的宽敞小坪上,摆着一具长方条形的物什,用白布盖住。
匆匆跟在自家姑娘后面的平安一惊,经过时闻到类似淡淡的酒气里又杂了点腥臭,不由寒毛直竖。
这该不会是一具尸体吧?
她待过的那些贵人家里,哪一个不是对家中风水看重至极,任何污秽之物沾染门庭都忌讳极了。真的会有人将尸体直接大喇喇摆在自家前院吗?
这位京都以残忍无情闻名的冷面阎王谢大人,好像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狗官不太一样。
她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听了自家姑娘的话,手里捧着花瓶往亭阁上去。
饶是摸爬滚打这些年,平安心中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就这样直接捧上去给谢大人看吗?她家姑娘好像都还没有当面行礼见过大人,就直接全神贯注地蹲在白布前了。
虽说她已察言观色地从金吾卫对任阮的态度里,衡量了些任阮在这里的地位。可这般毫无尊卑的失礼行为,真的不会被打出去么?
平安的余光一扫,只见任阮已经侧耳听吾十九说了什么,便直接将那白布掀开了。
果然是一具尸体!
平安心尖颤了颤,好歹没有失态,尚算平静地将花瓶交给上前的一位靛蓝衣人。
那人接过,送到了堆满章折的长案后面。
不多时,那厚厚的章折间传来一个洋洋清冽的声音:“是朱砂红梅不错。”
话音未落,长案上左侧最高的一沓章折突然被人随手一推,蓦地向外倾倒过来,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露出跽坐在后面的人来。
平安被吓了一跳,勉强维持住低眉顺眼的模样,站在亭阁台阶下。
听完平安关于红梅由来的讲述,谢逐临眉眼里带了几分倦烦,将手中的批笔也一并掷到散落四处的章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