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目光再朝前面的文字粗粗扫过,原来这桩瑶池殿纵火的结案之由,居然将玉芙公主的死因,归为――
  自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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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最后一重烟火
  ◎看来已然是一刻也不愿再忍耐◎
  “这怎么可能!”
  杜朝先忍不住叫了起来:“若是自戕, 那莫名出现的其他几具和公主几乎一模一样的尸体呢,又该如何解释?公主自戕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玉芙公主贵为一国公主,又深受太后的宠爱, 怎么就想不开要自戕?
  “还有瑶池殿幸存下来的那些宫人里面,不还有些是帮凶吗?”
  白纸黑字的口供记录里明明白白着呢, 他们亲口承认, 是接了好处, 帮着幕后凶手在殿内各处泼洒稻米油助长火势啊。
  “可如今这‘幕后凶手’,却成了玉芙公主自己。”
  任阮几乎要气笑了:“所以衙察院以为,是公主本人隐姓埋名躲在幕后, 为了自戕而故意背地买通自己的宫人?谢大人, 这是公主托梦亲口告诉你的?”
  这群幸存的宫人里,怎么就偏偏忽然有一个忽然开了窍, 还是说临阵倒戈,透露出有关公主为幕后的嫌疑证词来了?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在圣上急于结案之时,叫衙察院顺利地顺着这条线索,将公主自戕的“真相”查得一清二楚了?
  不对。
  分明瑶池殿之事,也并非圣上所令的限时案件。圣上在众臣面前给衙察院和大理寺推过的案子, 分明是宫宴归善公主中毒和鲤溪尸体之事, 而且所限定的日子,也是三日之内。
  何以偏偏现下就要急匆匆地将所有案件都整合到一起?
  既然分明无需急于一时, 衙察院又为何要如此草率地为了将众案定棺盖论,甚至不惜疑似伪造口供?
  谢逐临不疾不徐道:“自戕是为大罪。”
  “玉芙贵为大夏公主,若是自戕, 有损皇室颜面。她若要为此遮掩, 亦是情有可原。”
  “……”任阮憋着气道, “谢大人倒似乎还很为能够想出这么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结果,而万分满意。”
  瞧着少女努力克制的模样,谢逐临不甚意外地眉尾一动,流露出几分逗弄的戏谑来:“只可惜,任姑娘却好似有几分不满意。”
  岂止是不满意,简直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任阮深呼吸。
  这是什么意思,他还和她嬉皮笑脸?
  既然玉芙公主是为自杀,那此前所查那些扑朔迷离的种种疑点呢?
  太后贾氏前后的可疑态度、被掉包遮掩的毒骨、承泽堂后院闯入的刺客、钱塘黑作坊、诡异的归善公主等等,全都被一笔勾销了?
  他仍悠然地抚着金珐琅九转小球暖炉:“任姑娘不如再仔细瞧瞧,若是这卷宗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说与谢某,也好再润色一二。”
  ……
  任阮微微咬牙,几乎要将手里的卷宗翻出火星子来。
  然而粗粗浏览而过的记录越多,其中间杂的关键信息就越是清晰明了地浮现出来。她手中的卷宗越翻越慢,待到再一次停留到最后一页的鲜红印章时,抬起头的少女眼中,再没了之前的怒气。
  她迟疑道:“你这是,准备对太后下手了?”
  什么?
  杜朝正被少女迅速翻飞的纸页整的头晕目眩,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目瞪口呆地在两人之间左看右看。不是,怎么忽然又扯上太后了呢?
  哦对,太后这会儿还被禁足在长门宫呢。
  见少女总算差不多反应过来,谢逐临眉梢里的戏谑渐转化为淡淡的愉悦:“不是我。”
  “是圣上。”
  任阮眼皮微微一颤。
  正好奇地从少女手中捞过卷宗细看的杜朝,在细细看过之后,也逐渐弄明白了这里头的猫腻,不由得暗自啧啧感慨起来。
  三起案件的结案记录中,尽管都没有明了直接地将嫌疑指向太后本人,然而每一桩,都很小心地特意在细枝末节里延伸着强调着,与慈禧宫缠绕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起公主宫宴中毒案件,凶手尝膳官虽然隶属御膳房,其姊妹却是在慈禧宫的大宫女。案发之后,不知为何那姊妹却正巧这时跌落在井里丢了性命。虽卷宗里因为真凶已出而没有被细查,但留心看来,让人觉着却很有畏罪自尽的嫌疑。
  一起鲤溪无头尸体案,凶手小德子,又正正为慈禧宫的洒扫太监。死者“梦柯姑姑”,明面上的身份更是慈禧宫最受太后宠信的掌事宫女。从头到尾,都严严实实打上了慈禧宫的烙印。
  一起瑶池殿纵火案,死者玉芙公主,又是太后最疼爱的养女。除了其中身为重要证物的现场尸骨几经波折,在慈禧宫游历过,还有那些好容易被从爆炸和大火中救出来的瑶池殿幸存宫人,又曾被太后下令强行带走赐死。这其中的种种疑点,又尽数落在了一个慈禧宫上。
  当然这里头,又还藏着更多的猫腻。
  比如那被绑了塞住嘴,扔在御花园的淤泥池子的真正梦柯姑姑;比如中毒剂量和症状控制得极为微妙的归善公主;比如多出来的那具“玉芙公主”的尸骨。
  “太乱,太纠缠了。”
  手中卷宗里那几句简简单单的真凶结词,底下却藏着深不可测的涌动暗流。
  杜朝喃喃道:“所以这些都是圣上的意思?莫非是故意将案件都胡乱了结掉,放松这幕后真凶的警惕,以待日后顺着卷宗里面埋下的藤蔓,暗自顺着将之连根拔起么?”
  原来那些细枝末节的可疑信息,都被衙察院从卷宗上尽数隐去,是为放长线钓大鱼么。
  “胡乱?”谢逐临淡淡地抬眉,“此中每一起案件所结的真凶,可不曾有哪一个是替死鬼。”
  与此同时,在重新仔细将卷宗前边的详察记录看过,任阮迟疑地点了点头。
  的确,在这卷宗里无论是尝膳官还是洒扫太监,作案动机、行凶过程、罪证遗留俱交代得清清楚楚,他们直接行凶杀人的证据都确凿无误。
  不算冤枉。
  可是她心头,总还萦绕着一丝复杂。
  沉默半响,她突然问:“那玉芙公主呢?”
  那被以自戕结案的玉芙公主呢,又算什么?
  少女冷不丁的一句,让气氛稍稍一滞。已经差不多想通的杜朝打圆场道:“哎呀,任姐你别这么较真嘛。”
  “这些凶手,本来也确实是杀了人犯了罪的啦。”他拍拍少女的肩膀,轻松道,“咱们这又不算什么弄虚作假,顶多,少写了几个幕后真凶而已啊。”
  “至于玉芙公主的这个自戕嘞,这也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嘛!”
  杜朝俨然已完全把自己当衙察院人,坚决拥护自己爱戴的上司:“再说了,谢大人不是说了,这不咱们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嘛,总之以后还是得继续就着这案件往后深挖呢。”
  “这结了案,咱又不是不能再翻案补写。”
  ……是啊。身处这样复杂的封建礼制下的种种压力和无奈,若真的要寻求真相,很多时候反而不能如前世那样坚守绝对的法制。
  她在心头叹了口气,不欲现下在此过做纠结。她还有更加在意,更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任阮轻轻拢了拢眉,看向谢逐临。
  “既如此,那么归善公主呢?”她问道,“方才在里边,她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无论如何,她还是不能想明白,为何明明显然在这些案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角色的归善公主,在整个卷宗里所有嫌疑都消失殆尽,完全成为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本在暖炉上随意摩挲的修长手指停住。
  空气才静下来一瞬,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滴答滴零”声。
  谢逐临正待说话的薄唇微微一抿,在几人疑虑惊诧的目光下,转手从广袖中拾出一枚精巧漂亮的小西洋表来。
  “原是要到时辰了。”他指尖在小西洋表上一滑,止住“滴答”声,抿住的冷冷唇线微扬,“吾一,开窗。”
  杜朝正好奇地左顾右盼,寻找着这位吾一的下落,上前方早传来轻轻一道“咔哒”的窗栓开启声。
  徐徐推开的窗框后,蓝黑的夜幕和辉煌星布的阖宫灯火已映入眼帘。
  行至怔在原地的少女身边,谢逐临拾起她的袖角,一同往窗边去。
  后面的平安也有些怔住,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为入宫备下的小铜表,才有些了然道:“马上就要正式过除夕了。”
  “啊,那岂不是最后一重烟火马上就要来啦!”
  杜朝顿时高兴起来,忙也赶到到旁边一个窗户,边自力更生地费力拔开窗栓,边招呼平安道,“平安姑娘,你也来看啊!”
  “往年里这宫中除夕的最后一重烟火,可是盛大绚烂得很呢。若是不好好欣赏着看一回,实在枉入这一遭宫!”
  “从小他们还和我说,这最后一重烟火下边许愿,最是灵验的!虽说我从小到大不知许了多少冤枉……嘶,你别说,这么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有些实现了……”
  那边杜朝正拉着平安絮絮叨叨,这边的任阮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对什么烟火,什么许愿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更想知道的,还是方才那些疑点背后的真相。
  一只微冷的大手温柔地将她太阳穴边的手拉下来。
  “任姑娘,归善公主之事,谢某也申请一同并入宫外的审讯里。”他冽磁的声音里混了清澈的雪松香气,从她耳尖氤氲而入,“可好?”
  宫、宫外的审讯?
  任阮半僵住身子,望着窗外火树银花的华灯夜景,终于想起之前自己追问有关刺青“梦柯姑姑”的背后真相时,他无奈的回答。
  ――“待此案结,出宫后任你审讯,可好?”
  耳尖一下子被雪松香气氤氲上薄红。她绷着脸,扭过头道:“批准了。”
  头顶安静了一下,又传来低不可闻的轻笑声。
  “啊!”隔壁窗户传来杜朝的失望叫声,一下子将这边的气氛打断,“怎么回事!都已经过点了,怎么还不见烟花!”
  嗯?已经过零点了么?
  任阮低头看身边人手中的小西洋表,果然见指针已经走过了最顶端。
  然而夜幕中,仍是一片寂静暗淡。
  夜幕下花天锦地的灯烛,此时也像是罩在玻璃壳里被按下了静止键的精致盆景,了无热闹生气。
  谢逐临神色一敛,望向不远处的阴暗宫道里,有列队御前侍卫匆忙跑过。
  “看来,卷宗不过才方送去――”他沉下冷冽的嗓音,“――圣上已然一刻都不愿再忍耐了。”
  任阮心中一提。她忙顺着他的视线眺望过去,却不曾发现那隐蔽暗淡的宫道,反而瞧见了不远处那奇石小瀑布边的熟悉身影。
  仍倚在玉栏边的傅重礼似有所察,侧扬过脸,隔着许多灯火,遥遥朝她温润地勾起唇角。
  他身后的池水里落满了精巧可爱的丁香花蕾。
  而终于察觉到这些花蕾并非鱼食的虚假后,蜂拥而来的锦鲤们很快一哄而散,愤怒地甩着尾巴激起小小的水花,各自往暗下水底的方向,急吼吼地沉游而去。
第114章 初一
  ◎她做了一个噩梦◎
  初一凌晨的京都, 下了好大一场暴风雪。
  宫宴尽散,众人出宫之刻,其实就已经到了寅时。
  尽管犹带了满腹心事, 然而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波折奔走,任阮一沾到床榻上柔软的被褥, 还是几乎是昏厥般的地瞬间沉沉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光怪陆离。
  她时而在皇宫曲曲折折的幽黑宫道里, 拖着疲惫的身躯不停地奔跑, 头顶一会儿是太后怒火冲天的暴喝声,一会儿又变成了归善公主银铃般的诡柔幽笑。
  时而又回到了漫水阁那个吱吱呀呀的昏暗楼梯上,抬眼看见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那扇门, 里面是小蛮痛苦的嘶吼哭泣。
  然而还不等她快步奔上, 只听“啪嗒啪嗒”,身后又传来正在逼近的脚步声, 那人似乎怕惊动她而特意放得极轻。紧接着脚下的楼板忽然猛然穿出无数把带血的利刃,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时而她忽然又乘上了乌篷船,回到了原主幼时记忆里的故乡苏州。
  寒山寺的桃花开得红艳诡异,仿佛要滴下鲜血来似的。她仰头看着看着,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随着船一直飘荡,飘荡到了钱塘的贾家前。
  高门大户, 往来喧哗。
  透过朱门, 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年轻时候的太后贾氏素面朝天,□□地被几个奇异南疆打扮的嬷嬷按进满是血水的浴盆里。太后癫狂如疯子似的挣扎许久, 忽然蓦地一撅,直挺挺地倒在浴盆中,皮肤迅速变成似尸体的青白色, 凸出来的眼球直直望向门缝外的任阮。
  任阮心跳骤停。
  下意识移开视线间, 忽然发觉那浴盆边按着人的南疆嬷嬷中有一人的侧脸似有几分熟悉。然而还不待定睛细看, 忽然她身后头顶传来一道破空的“咻”声,仿佛有什么尖锐东西擦着她的头顶嗖然飞过。
  她忙回头望去,却见船尾的桅杆前,竟立着浑身湿透的陈文山。他满头满脸都是血,胸口插着的利箭尾羽还在颤动。
  “任阮!任阮!”
  见她看过来,陈文山像是忽然发了疯,一边用头撞着桅杆,一边嘶吼起来:“蔑视法度,滥用职权!任阮,你枉为警局的首席画像师!”
  少女怔了怔,下意识后退的脚步忽然就不由自主地钉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别听他的!”忽然,又一个沉重的中年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急切道,“阮阮快走!回到谢大人身边去!”
  “只有在谢大人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阮阮,快走!”
  这是……任父任粤彬的声音!
  她心神俱震。
  “咚咚!咚咚!”
  陈文山仍然在嘶叫着猛撞桅杆,头顶血肉模糊,几乎要见了骨头。
  随着他激烈的动作,小小的乌篷船一下子在水上不安稳地晃动起来。任阮被摇得站立不稳,才迈开脚步,忽然一脚踩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席卷而来。
  下一秒,任阮猛然从床榻上坐立起来。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传来激烈的呼呼风声。狂风夹杂着暴雪,猛砸在窗门上,发出如同梦中陈文山头撞桅杆的“咚咚”声。
  任阮抬手,拭了拭额间的薄汗。
  好奇怪的噩梦。
  才刚醒来,方才清晰真实得如亲身经历的梦中记忆,现下再试图仔细回忆起来,便通通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将所有的蹊跷和疑点陷入了模糊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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