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乱地拍了拍她的脸,才发现她此刻的体温仿佛真的快要燃烧起来一样滚烫。
第16章 独白
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杜若蘅再次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躺在医院里了,视线范围内尽是单调而干净的白:没有装饰物的天花板和墙壁,身上盖着的被子,面色苍白的男人,以及越过他的肩头能够望见的窗外的白雪皑皑。
她有点懵,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努力回想着此前发生的事情——她不是在滑雪吗?自己该不会是失足滚下山了吧?这可得算工伤,要他赔的。
她下意识地蹙眉,耳畔响起男人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
“……”
熟悉的揶揄,一如那年两人结伴到北海道看雪,下榻在一间古宅改建成的温泉酒店,她贪图温泉的舒服,空腹泡了很久都不肯出来,直到头晕目眩,整个人一头栽倒在池子里。
彼时,杜若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只记得睁开眼睛就看见白言朔慵懒地斜倚在床边,正手拿一把团扇为她扇风——
丝丝凉意钻进浴衣松散敞开的领子里,真是舒服极了。
她惬意地闭上眼,打算再眯一会儿。
“别装了,我看见你醒了。”他当时也是这样讲的,一个字不差。
不过就算她要继续装死,他能奈她何?杜若蘅心里有些得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可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这个狗男人居然直接欺身而上,死死压住了她,他滚烫的呼吸肆意地喷洒在她胸口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引得她不禁一阵颤栗。
白言朔捉住她的双手威胁她,语气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再装睡我可要吻你了,就算是睡美人,亲一亲也该醒了吧?”
后来,事实证明,他想做的根本就不只是亲一亲那么简单,而她那一晚再也没能起来。
……
感觉到他的身影覆上来,杜若蘅倏地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那只正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手,接着将脸贴了上去。
此刻的她还没有退烧,身上烫得要命,而他的手指冰凉,用来降温正合适。
恍惚间脑海中忽然闪出一幕十八线费尽心机勾引男主的戏,那种极尽妩媚中藏着一点娇羞的眼神,真让作为旁观者的杜若蘅心服口服。
心血来潮,她决定试试,索性也学着那副神情掀起眼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小声说了一句,“你要负责。”
听她这样讲,白言朔整个人不由得一僵,原本还想再噎她几句,现在却心软得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怔忡了片刻,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好。”他应下了。
“……?”
见状,杜若蘅一脸懵,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只是想让他赔给自己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而已啊!
条件反射般,她猛地将人推开,“你别离我这么近,小心传染。”
白言朔听了倏地扬起嘴角,“没常识,普通感冒不传染。”
说罢,又像是急着证明自己的判断,他将人一把捞了起来,然后深深吻住——
舌尖相抵,唇齿相依,两人纠缠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终于肯放过她。
心跳如鼓,速度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膛,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呼吸不畅?
杜若蘅感觉自己没法冷静思考了,她本来只是想争取一些工伤的补偿,这下可好,CPU直接被他干烧了。
昏睡了四五个小时,再次醒来已是深夜,退烧后的杜若蘅明显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沉重感和眩晕感都消失了。
环顾四周,房间里只她一人,白言朔已不见踪影。
身上不难受了,人也就变得精神许多,杜若蘅披上一件毛衣外套,从病房探出头去观望。
果然,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旁,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正披着月光背向她而立,高领羊毛衫配呢绒长裤,脑后草草扎着一束低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
她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只听那人在讲电话,声音很低但藏着笑意,“嗯,您满意就好,杜老师确实很靠谱。”
不知对面又说了什么,他听后“嗤”地一笑,“东京时装周的开场秀也是她,不过菡萏还没有官宣,请您帮忙保密。”
哎?真的假的?杜若蘅惊呆了,因为他一直拖着不肯签合同,她还以为他不愿意,当初也只是在敷衍她而已……
不过现在既然他跟别人这样讲了,是不是就算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一路走到他身后很近的距离,这个男人都没有察觉,杜若蘅倏地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亲昵地蹭蹭,然后坏笑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啊?白先生一直钓着我也钓得太久了吧。”
闻言,周遭空气忽然安静,白言朔自觉地噤了声,电话那头好像也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了半晌,只听对面尴尬地笑笑,“是杜老师吗?我是《IFASHION》的总编莉娜,久仰久仰。”
杜若蘅认识的时尚媒体不算少,其中不乏言语犀利之人,为此在面对他们时自然不怵。
她踮起脚尖,将下巴搭在白言朔的肩头,凑近电话回应道,“莉娜姐,我早就想认识您了,等我下次回国一定去拜访。”
见她热情以待,没有一点大牌模特的架子,莉娜直接笑开了,“好啊,有机会约个专访,再一起去吃下午茶。”
“那能带上白先生吗?”杜若蘅倏地动了歪心思,“我一直都想和菡萏合作,长期合作那种,可白先生还在犹豫,莉娜姐帮我撮合撮合呗?”
莉娜闻言惊呆了,“他居然耍大牌?没问题,我到时好好说说他。”
“……”
白言朔无语至极,心想这两个女人是当他不存在吗?感觉到身后的人愈发抱他抱得紧了,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终于挂掉电话,他用力扯开她的手,转过身来——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人又忙不迭地钻进他怀里,同时“嘿嘿”笑了一声。
“放开。”他勒令道。
杜若蘅可不吃他这套,也不看他,只小声念叨了一句,“冷。”
“冷你还出来?”白言朔忍不住怼她,“我看你是好了。”
闻言,戏精上身的杜若蘅开始整个人往下坠,几乎是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架势,“没好,要白哥哥抱抱才能起来。”
“……”白言朔直接被气笑了,他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径直朝病房走去。
没想到他竟会公主抱她,杜若蘅倏地红了脸,“我自己能走。”
见他不为所动,她抬头看了一眼,恰巧瞥到他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医生说了,你短期内不宜运动。”
“啊?”
“所以住院期间都由我抱你。”
“……?”
这是什么歪理!好羞耻啊!
杜若蘅欲哭无泪,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好在翌日一早她就出院了,白言朔帮忙办理好所有手续,回到病房和她说已经叫好了车。
可就当杜若蘅正要起身时,忽然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再次被他抱进了怀里。
救命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大叫,这可是白天,医院里全是人!
“你放我下来,我已经好了。”
她小声地反驳,但并没有什么用,白言朔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医院的走廊,在一众医护人员和患者的注视下,仿佛走了一场星光大秀。
途经护士站时,有人来问需不需要轮椅,只见他摇摇头,莞尔道,“不用了,她很轻。”
杜若蘅闻言脸上不禁漫起绯红,她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口,当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一路上奔波辗转,回到她在巴黎的住所时已是夜半时分。
杜若蘅邀请白言朔上去坐坐,他很难得的没有拒绝。
多日无人居住,房子里不免有些冷清,她点燃壁炉里的篝火,又从冰箱里扒拉出来几听果酒递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今晚住我家怎么样?你还没来得及订酒店吧?”
自以为是很贴心的询问,想必他会接受的。
不成想他竟挑眉笑笑,“好,我已经把酒店取消了。”
“啊?”
“就在你刚刚点炉火的时候。”
“……”
好的,他预判了她的预判。
杜若蘅无言以对,“啪”地一声打开易拉罐,可酒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坐在对面的男人截胡了。
“酒给我,你喝这个。”说着他从羊毛大衣的口袋中摸出一瓶矿泉水,摆在她的面前。
虽然不大情愿,她还是乖乖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相对无言,视线偶尔扫过眼前的男人,明明喝的是水,杜若蘅竟有一种沉醉的错觉。
“你什么时候回国?”她懒懒地问,心想应该还有好几天吧。
不料他吞下最后一口酒,回答道,“明天。”
啊,时间过得真快,每一次见面都像在赶行程。
她瞬间情绪变低落,垂着眼不再看他,接着仰起头一口气干掉了瓶子里的水,就仿佛在喝闷酒一样。
见状,白言朔倏地开口问她,“跟我一起回国,如何?”
嗯?回去度假么?可假期已经没剩几天了。
还是说,回去了就不再回来?
杜若蘅脑子里一团浆糊,真心话脱口而出,“回去干嘛?跟你谈恋爱吗?”
空气寂静如斯,片刻后只听他“嗤”地笑了一声,“可以。”
“什么?”她有点懵。
“你想要的答案。”他如是说。
第17章 独白
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愿意?
她想要的答案?
杜若蘅不由得一怔,给到他一个疑惑的眼神,而对面的男人依旧在若无其事地喝着酒,一口接一口。
记忆忽然闪回到两人在罗马的最后一晚,她执拗地追问他们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关系。
之后,他故意吊她胃口,说见面再议,结果到了剧组,手忙脚乱、人多眼杂,也没来得及问他。再后来,两个人各自忙碌,她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所以,他这是答应了?
杜若蘅有点不敢相信,一把抢过白言朔手中方才打开的果酒,“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听,桃子味的冰凉从口腔长驱直下,穿过咽喉和胸口,一路灌进胃里,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一点。
“真的假的?你再说一遍,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她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确认自己刚刚没有幻听。
见她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白言朔忍俊不禁,顺着她的意又说了一遍,“我说好,可以,听懂了么?”
“没听懂。”杜若蘅耍赖似的摇摇头,“你再说得清楚一点。”
“……”无语,白言朔根本懒得理她,“不说了,自己想去。”
闻言,杜若蘅轻哼一声,放弃了但又没完全放弃,小声嘟囔着表达不满,“事不过三,再说一遍怎么了?好人好事做到底。”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言朔直接被气笑了,可看到她委屈地努努嘴,一双狡黠的猫眼明了又暗,还是忍不住心软,“我说可以,我们恢复到原来的关系。”
尔后又揶揄了一句,“杜若蘅,你是听不懂,还是不愿意?”
忽然被人喊大名,杜若蘅不禁打了个寒战,记忆里他对她直呼其名的次数少之又少,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重点是他终于肯说出她想要的答案了!
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她起身向前,一只手撑在茶几上,另一只手扯住白言朔的衣领,将人简单粗暴地拽了过来,一抹笑唇接连轻吻他好几下。
“……?”
白言朔怔忡了一瞬,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试图用力将其推开,活像一只被人类强吻又避之不及的猫。
然而没有得逞的人类才不会轻易罢休,两人互相拉扯推搡着,杜若蘅开始逐渐变焦躁,蛮不讲理地大声指责道,“你不是答应了吗?让老子亲一口怎么了?”
“……”病才刚好,就满脑子有色废料。
白言朔一脸黑线,他感到头痛欲裂,只得起身将正在撒酒疯的人一把扛起,丢到卧室的床上去,同时心想以后再也不让她喝酒了。
翌日清晨,杜若蘅从睡梦中醒来,浑身上下都因为舟车劳顿而酸痛着。
她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而大床的另一边,白言朔正一脸玩味地盯着她看,不知已经看了多久。他慵懒地侧躺着,用手撑住头,三尺青丝铺散开来,隐约遮住他未着寸缕的上身。
“醒了?”他倏地扬起嘴角。
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此刻飘进杜若蘅的耳朵里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暧昧。
她垂眼扫过他线条感十足的腹肌,抬眼又撞上他不算清白的目光,一时间竟会错了意。
他们昨晚……可恶,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杜若蘅恨不得用手敲爆自己的脑壳,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她不免有些懊恼,又怕冷落了对方,便装作自己什么都记得,熟练地钻进他怀里,轻轻揽住他的腰,小声问道,“昨晚睡得好么?”
白言朔猜不到她曲折离奇的心理活动,面对她亲昵的举动只觉得很受用,他抬手揉了下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莞尔一笑,“很好。”
接着又补了一句,“我订的是傍晚的航班,你来得及收拾行李么?”
闻言,杜若蘅恍然间意识到,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定下来,昨晚两人关系的飞速进展让她一下子上了头,而关于此次回国的行程她尚且没有任何想法。
“回去多久啊?”她反问道。
“看你时间,主要是去公司签合同。”
他想了想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年底有个《IFASHION》主办的慈善晚会……”
还没等他开口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出席,怀里的人就主动应声道,“好啊,我陪你去,正好见见莉娜姐。”
心中柔软,白言朔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几欲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莎莉打来电话时,杜若蘅正在泡澡,柑橘香气的浴球溶在水里,化作一片蓝紫色的绚丽星空。
早些时候,她发消息给莎莉,说自己要回国一周,所以平安夜就不去她家蹭饭了,给她和萝拉的礼物放在客厅的圣诞树下,有空可以来取走,备用钥匙就在楼下的信箱里。
“你最近回国的频率有点高,不太对劲。”莎莉如是说。
杜若蘅听了心虚地笑笑,“没有啦,我就是好几年没回家了,想陪陪家人。”
“哦。”莎莉还是有些怀疑,但望着趴在外婆腿上听故事听到睡着的萝拉,又忽然觉得可以理解,“那你去我家拿礼物吧,备用钥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面了,提前跟你说声圣诞快乐,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