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吴岳就跪在了她门边。
时妍半张着口,让他找个位置坐的话戛然而止。
“不过年过节,行这么大礼?”
吴岳也来不及解释,垮着脸。
“时小姐,是我之前鬼迷心窍了,居然肖想娶你,那天张强东绑架你的证据我交给你,你放我一马可以吗?”
她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吴岳看她这样也是一怔。
原以为傅卓弋对他动手,多少有时妍敲打的成分,但没想到,她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我们,取消婚约好吗?这个,我来和景先生沟通。”
时妍:“你舍得他的投资?”
吴岳露出惊讶的模样,“你……不知道么?”
-
时妍听到吴岳提供的消息,强硬留下他,叫他等景长安回来说。
晚间。
景长安脸色阴沉,像吞了苍蝇般难看。
根本没注意到今晚的餐桌上多了两个人。
屋子里异常安静,时妍把刀叉丢进盘子里,刺耳的撞击声,立刻吸引了景长安的注意。
“你找事是吧?”
他的脸沉得差点往下滴墨。
时妍勾唇一笑,并不回他。
感受到有人在踹他的脚,吴岳皱眉,挑明。
“景先生,投资人我已经找到了,我和时妍的婚事……”
“你要退婚?”
用力太大,凳子倏然被撞翻。
景长安现在恨不得掐死他,“卸磨杀驴是吧?我不信,哪个冤大头会往你那破公司里投钱,是嫌手里钱太多是吧?”
“这个景先生就不要操心太多了,反正我已经找到。”
“那你承受得起,我景氏报复的后果吗?”
“既然说了,那就受得起。”
景长安被气得捂住胸口,白雪薇扶住他,“吴岳,你要散伙,那就把之前景氏投入的一百万还回来。”
一百万对景氏杯水车薪,但对快死的吴氏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时妍知道,吴氏好几次接到法院传唤,要是资金缺口再弥补不上,只能被强制执行。
所以现在别说一百万,就是一百块,他也不愿意掏。
可当她垂下眼,想着吴岳一定会妥协的时候。
吴岳却很爽快地拿出卡,“里面正好一百万。”
钱还上,景长安没了阻拦的理由,只能任由吴岳大摇大摆地离开。
气自然只能撒到时妍身上。
扫在地上的瓷盘溅起碎渣,扎在时妍裸露的小腿上,生疼。
“你故意撺掇他退婚?”
时妍看着他通红的眼,捂着肚子笑起来。
“你不是把他当成听话的狗吗?怎么,现在狗会咬人了,你无能为力,抓狂了?”
“你……你……”
时妍眸色冷下来,故意挑衅。
“他起初和我说景家最近不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桌上的碗尽数掀翻,地上一片狼藉。
她唇边露出恶劣的笑。
“别着急,我相信景家会挺过去的,毕竟景家和当年的时家不一样,你擅长奴颜婢膝嘛。”
盛着满满鱼汤的瓷盆摔在半米之外,鱼汤四溅,弄得她脚踝和腿上都是。
-
江媛替时妍换完药,又替她小腿上了药,难免叹气。
“景家是龙潭虎穴,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自讨苦吃。”
时妍却笑盈盈,“也不是全无收获,离我的期望越来越近了。”
江媛:“什么?”
时妍摇头失笑,避而不答,手掌却突然放在她肚子上。
“她闹没闹?”
“年前闹,现在安分得很。”
“那就好,程墨书有来骚扰你吗?”
江媛摇头。
“这房子过户给我后,他没再来过。”
可今天偏偏不凑巧。
时妍有事执意要告辞,一开门,门外站着一只淋得半湿的落汤鸡。
愣了下,时妍把江媛拦在身前。
“你还来干什么?媛姐说的不够清楚吗?”
程墨书抹了把脸上的水,脸色也很冷。
“这是我和她的事,你让开。”
身后的江媛,脸色明显泛白。
时妍看着,护犊子心切,“没看到她见到你就不高兴吗?这么爱自取其辱?”
“可惜你想错了,我们媛姐不爱吃回头草!更何况是你这又臭又滥的回头草。”
程墨书面皮绷紧。
伸手要去拽江媛。
时妍心里一紧,拿过单拐抽他手臂上。
“媛姐,关门。”
江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程墨书,你走吧,说好的,我们之后井水不犯河水。”
不知是不是时妍看错了,他离开的时候,脸上有泪水滑过。
【媛姐,我回栖梧苑看看,你别害怕,他已经走了。】
-
外面雨大的很。
怕他骚扰媛姐,时妍拽住程墨书。
坐在程墨书车上,看着侧脸冷如寒铁的男人,烦躁地下命令。
“栖梧苑下车。”
“没见过比你还死缠烂打的人,卓弋已经厌弃你了,你还上赶着,以为他和你一样,会吃回头草?”
这是还击她骂他的话。
“吃不吃不是你说了算。”
程墨书还是把她送到了栖梧苑。
一下车,她就跳着进去了。
手机屏幕突然进来一条信息。
夹烟的手划开。
【时妍去找你了。】
没半会儿,门就被拍得震天响。
他没动。
卧室里一道旋风却突然刮过去。
第131章 傅十安
傅十安是小不点儿,够不着猫眼,以为又是骚扰他爹地的坏阿姨。
只把门开了条小缝。
脑袋伸出去骂她。
“我爹地不欢迎你,赶紧走吧。”
毕竟过去三年,这张小脸,早和发黄发皱的照片里的那张完全不同。
但时妍只愣了下,很快认出他来。
傅十安也认出她。
“老巫婆,怎么哪里都有你?”
“说谁老巫婆?”
脚受伤,可她手上有劲,随便一伸手,就把拎起来。
抓住他的白毛,撸猫一样,“居然染了头白毛,你爸不管你吗?呵呵,也是,私生子,老爷子说不定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时妍还没说完,傅十安就吊炸毛一样,一口咬住她手腕。
五分钟后,傅卓弋冷着脸拿出医药箱,推过去,让时妍自己上药。
时妍红着眼,还在气傅卓弋背着她生了个私生子的事。
粗鲁地用棉签处理了一下,贴上创可贴就完事。
傅卓弋站着,时妍坐在地毯上,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你老实说,这孩子妈妈到底是谁?”
傅卓弋刀削般的侧脸冷硬,只语不言。
“妈咪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都不知道,爹地怎么会告诉你?”
时妍一怔。
接着对他说。
“你爹地在骗你,知道吗?”
指不定是什么风流情债,而傅家家规森严,不能结婚,只能养在外面。
傅十安气得小嘴鼓起,“你才骗人,老巫婆,你最擅长作妖,就想让我爹地怜惜你,不然你怎么可能往海里跳?”
时妍咬牙,“傅卓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娃,这么没礼貌?”
傅十安好像这才想起他爹地的教训来,脸色白得不同寻常,从沙发上滑到地上,小爪子拽住他的裤腿。
“你才是真戏精。”
时妍一阵恶寒。
“滚回卧室抄书。”
“可是爹地,我……”
被傅卓弋瞪得腿软,傅十安慢吞吞起身,脸色煞白地往卧室走。
“时小姐,请走吧。”
在他这撬不出关于那孩子的只言片语,时妍抓心挠肺,又气又不甘心。
站起来揪住他家居服的衣襟。
他身上的泰姬香气,早被浓郁的烟草味覆盖过去。
时妍飞快在他唇上咬一口。
尖锐的虎牙咬出血。
傅卓弋皱眉。
“既然那么喜欢那女人,都有了儿子,干什么不娶回来?看起来三四岁了吧?我和你分开,不正好趁了你意,入狱更方便你操作,干嘛弄得我跟负心汉一样?”
她红着眼,字字控诉。
傅卓弋黝黑的双眸幽潭一般沉静。
“你不是负心汉?”
他冷呵,“那谁是?”
“是你!你孩子都搞出来了!”
时妍一拳头砸在他胸口上,但是胸膛太硬,不但砸得她手背疼,还把她弹出去了。
“你骗我三年,只一个孩子,说到底,还是我亏。”
时妍:“你!!!”
她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傅卓弋已经在赶她。
时妍走到门边,突然绕路冲去厨房。
冰箱冷冻层,早就没了时妍塞进去的鲅鱼馅水饺。
傅卓弋在门边站了会儿。
时妍重新回来。
脸上气愤变本加厉。
“冰箱里的水饺,你吃了?”
傅卓弋指尖衔烟,袅袅的烟雾,遮住他的表情。
“说话。”
时妍抓狂。
“是。”
声音几乎在她齿间挤出,“味道怎样?”
沉郁的眸色落在她精彩纷呈的脸上。
“好吃。”
时妍突地被气笑,“我才不信。”
“你不吃外人拿的东西。”
“你这么了解?”
他拧眉,眉眼落满讽刺,“如果真的了解我,应该知道,栖梧苑现在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眼泪吧嗒,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又被她飞快抹去。
时妍住在景家,非但没等到吴岳说的,景家要玩完,倒是等来景希的热搜。
一个月过去。
巡演结束。
她的庆祝仪式,空前盛大。
所谓有始有终。
去时,傅卓弋在机场送行,来时,他在焰城大剧院,和几十位幕后工作者一同为景希庆祝。
脚上有伤,所以她没去。
看着这则被狗仔偷拍的视频一点点顶上热搜。
“我亲爱的姐姐,重新捡回傅卓弋的眷顾了?”
时妍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她。
可惜除了地理位置带来的优势,剩下的都是强撑出来的。
景希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站在楼下。
“至少这是送我的。”
她脸色看起来很红润,仰头看她,“你有吗?”
时妍没有。
单是一个庆祝仪式,就好像和她隔了一个银河般遥远。
景希上楼,没再理睬她。
风夹杂着雪刮过来,比不得安颂的冷淡。
“时小姐脚上的伤,好了吗?”
“安助理有话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自从出事后,安颂并没去医院看过她,甚至于她在大剧院的休息室,也被况梦婉占了。
听说前几天,她和明泽去外城比赛。
今天安颂过来,十有八九是把她扫地出院吧?
“时小姐误会了,院长是惦念您这根台柱子。”
“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我这号人。”
“哪能?”安颂强笑,“况小姐落榜,我们思来想去,除了您,没别人能撑起来。”
安颂说得时妍一怔。
“明泽输了?”
明泽也懊恼,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一次滑铁卢。
因为这个,况梦婉的一些代言广告都泡了汤。
时妍看视频,参加巡演的,是江城的一位古典舞首席,是前几年江大艺考第一。
挺眼熟的,她辉煌的时候,这丫头在国内也拿了好多奖,人称“白玉兰”。
“今年不都定下了,我的伤也需要休养。”
安颂:“国内的大奖不缺这一个,等两个月后,‘白玉兰’”还要参加‘苏韵’。”
苏韵代表国家最高级别的舞蹈艺术,相当于演艺圈的奥斯卡。
时妍:“她胃口不小。”
安颂:“谭女士也不想把机会拱手让人。”
时妍瞳眸沉下。
谭允和是焰城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不想引以为傲的荣誉,落在江城人手里,情有可原。
但时妍也不想见到她。
“你找错人了,我对苏韵不感兴趣。”
安颂:“傅氏是今年活动的赞助方,听说今年获胜者能得到傅先生的一个承诺。”
时妍心思动摇。
她现在恨他恨得牙痒。
不是死活不承认吗?
她就要他当着她的面承认。
至于谭允和,反正也不认识自己,何必浪费脑细胞在她身上?
第132章 住院
“好。”
咖啡店外风雨如晦,地面上已经蓄了一层浅浅的水洼。
安颂走之前,要送她回去,时妍拒绝了。
倾斜的雨丝从伞外飘进来,把江媛新包扎的绷带再次溅湿。
一边撑伞,一边拄拐,确实走得艰难。
身后不远处,庞大的树冠下,一人盖上冲锋衣的帽子,桃花眼讳莫如深。
起初看她步伐缓慢,只是呆呆地看,后来见她似乎是脚滑,趔趄了一下,单拐都摔在地上。
他再忍不住,快步上前。
时妍正抓住伞蹲下够拐杖,黑色伞檐下,不期然撞入一双鸦色的短靴,因跑得急,沾了几分泥泞在上面。
她一愣,歪了歪伞面惊喜喊道。
“傅卓弋,你怎么在……”
声音在看到周泠那张清风朗月般的脸时戛然而止。
周泠蹲下,把单拐递给时妍,后者好半晌回神,接过来。
“你在这出任务?好巧。”
周泠身上的冲锋衣,很普通的款式,但能看出布料比商场里卖的更结实,是警队里专用的。
周泠没解释,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脚上。
他还半弓着腰,维持着朝她伸手的姿势。
“跳舞出了点事故,已经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