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兰嘴上贴了黑色胶带,对着绑匪呜呜摇头。
傅卓弋:“再给你一次机会,把炸弹拆了。”
绑匪终于不装了,眼眶一瞬间红起来,“不,我没有,炸弹本身不可拆卸!”
绑匪很爱奇兰,所以很大可能不会撒谎。
傅卓弋:“那只能让她也一起死了。”
绑匪:“不不不,我把手铐摘下来,我找人拆!”
傅卓弋:“你还认识拆弹专家?时间够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头上都冒出冷汗。
找人是来不及的,绑匪也深知这一点。
周泠在这时却上前一步,“我试试,你们退后。”
时妍非但没退后,还往前走了几步。
傅卓弋看着,浓重的剑眉蹙得更紧。
贺临正在打电话找老爹帮忙,以前的老朋友在部队上服役的,也被他问了个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沉寂是被周泠如释重负的声音打破的。
“炸弹能取下来,也可以关闭。”
这无疑是天籁,这意味着没有人会受伤。
但炸弹被扔在一边的刹那,退到安全距离的绑匪,突然抓住时沧野的胳膊,纵身一跃!
手铐是早就解开的,周泠离时沧野最近,反应过来,立刻去抓他。
绑匪的力气不及周泠,时沧野被推回去,被快步追上来的傅卓弋扶稳。
但绑匪的跳跃之势已经阻挡不住,且他的脚磕在了台阶上,意识到要死,他使出吃奶的劲,抓住了周泠的袖子。
周泠反应再敏捷,一时也没挣脱开。
之前的拆弹,也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从天台上飞出去,已成既定的事实。
“周泠!”
“时妍!”
傅卓弋适时把时妍拉回去。
再往前迈一步,就是几十层楼高的深渊,逼仄的恐惧感压抑着,时妍眼前一片眩晕。
伸出的手,终于是没够到周泠的一片衣角。
他安慰,“下面有气垫,他不会有事的。”
周泠也是知道这点,并没多担心。
但他低估了一个绑匪毁坏的决心。
空中降落的几秒里,绑匪并没松开周泠的衣袖,周泠也没想甩开,但就在他试图做个动作,以求缓冲时,刀子猝不及防刺穿他的身体。
速度之快,用力之狠。
等两人落地时,白色的气垫上一片狼藉的红。
时妍一行四人本是坐电梯下行,刚出楼门,外面一阵惊呼声,“杀人了,好多血,救护车!”
时妍听了当即一怔,挣开傅卓弋,踉跄着往楼外跑去。
推开围聚在外围的那些人。
绑匪已经被制服,周泠被抬上救护车,血从他的伤口流出来,染湿了深色的冲锋衣。
“周泠!”
傅卓弋和贺临追上去。
就见时妍捂着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
傅卓弋喊她,她仿佛失聪般,浑浑噩噩地跟着上了救护车。
贺临开车带着傅卓弋和时沧野去医院。
时沧野吃了药,看不见也说不了话,江明带他去挂号,检查下这是不是永久的。
贺临和傅卓弋跟着时妍进了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了一夜。
三个人沉默着,半句话都没说过。
傅卓弋看向时妍。
她的魂就像被抽走了一般。
时妍坐在病房门外,低下头看地板上那团圆圆的影子。
她无数次祈祷,她愿意用十年寿命,换周泠安然无恙。
但心里又在恐惧,在时氏大楼外,地上流的血实在太多了,周泠要集齐多少好运,才能平安无虞?
傅卓弋无数次叫她,她都藏在自己的世界上,毫无回应。
他漆黑晦涩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有什么不同呢?
他努力了那么久,只周泠的一次舍身相救,就能轻易敌过。
这执念,真是可笑。
无人看见,他在医生报过周泠平安后,静悄悄地离开了。
第173章 浑水
窗外又飘起了雨丝。
今年的春雨格外多,淅淅沥沥,不大,却分外熬人。
天明了,又好像没明。
周泠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人却意识不清。
她穿了无菌服进病房,生命体征靠机器维持,她在他耳边叫他,并没有半分回应。
她苦笑,眼泪无声从眼角坠落。
贺临一直等在外面,心情复杂,他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母亲。
最后,情感战胜了理智。
时妍走出病房,贺临喊住她,“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她像个木偶,行尸走肉般,长久地立在原地,并没有回头看他。
贺临叹口气,站起身捏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脑袋,脸上带了一丝怒气,“你这样,到底想和谁在一起?不会因为周泠舍身相救,你就看不见卓弋了吧?”
“你清醒点,是卓弋打电话给我和周泠,是他救了你和你爸!”
时妍冷淡如枯井的眼眸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她细眉重重皱起来,定定看贺临一眼,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
“说够了吗?”
她整个人像头暴怒的狮子,“这是我和他们的事,关你什么事?”
说着,她踉跄着落荒而逃。
心跳超过正常速率太多太多。
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对周泠是什么感觉。
但她清楚,绝不是喜欢和感激,是恐慌,是逃避,是不知所措。
时妍因着这件事,让自己躲到了时沧野那边。
江明:“绑匪给时先生静脉注射了药物,所以时先生会暂时性的失明和失语,医生说过了药效时间就好了。”
因为被巨大的恐慌和紧张包围,时妍过了很久,才“哦”了一声。
江明:“时先生在里面,时小姐要不要进去看看?”
时妍“嗯”了一声。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病房内走去,时沧野静静地躺在床上,似是陷入了睡梦中,眸子平静地阖着。
但他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紧紧蹙着,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紧紧攥住拳头。
“爸爸。”
时妍一张口,眼泪就往下掉,砸在她握住时沧野的手上。
时沧野却沉睡在梦里。
时妍伏在床侧,泪掉得更凶。
再度醒来,时沧野已经醒了,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看时妍的眼神非常的柔和。
大掌覆在她蓬松的头发上。
手下的躯体动了下,很快苏醒。
“囡囡。”
时沧野虽然还没法发声,但他的口型说明了这句。
时妍抱住时沧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我在,爸爸。”
时沧野粗糙的脸上落满笑痕,他没说话,时妍就絮絮叨叨,安静的病房里,除了滴滴答答的仪器声,就是她的说话声。
时沧野安安静静地听着,不知多久,他又再次睡过去。
时妍的笑容和声音,就是在看见他恬静的睡颜时,戛然而止。
她的手,慢慢在他的手心里抽离。
把他放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
等她想起傅卓弋时,天色已经彻底沉下来,透过走廊的窗子看过去,雾蓝靛青、浓墨翻滚,雨丝连绵。
他人去哪了呢?
时妍拿起手机,静默了很久,却迟迟没打过去。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时妍再逃避,也逃不了多久,很快周焕就找过来。
周泠是家里的主心骨,对周焕来说,是天一样的存在,她无法想象,哥哥倒在她面前的模样。
最初,她是刷到了新闻,但视频里对周泠的脸做了模糊处理,她没怎么看清。
后来做完晚饭,她例行给哥哥打电话,打了十多个都没人接,隔了十分钟再打,却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她这才发现不对劲。
直到,江明的电话打过来。
时妍走到周泠病房外,周焕的眼哭成了兔子。
她想不出话来安慰,因为她自己也是同样悲伤。
可她是罪魁祸首,她没办法大言不惭说不关她的事。
良久,她苦笑。
“他一定会醒的,周焕。”
周焕反握住她的手,笑得比她还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妍姐,我哥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特地叮嘱过,不要周泠插手时妍和傅卓弋的感情。
所以就算被调回来,周焕也不让周泠联系时妍。
那他怎么会参与进去?
时妍:“是为了救我爸。”
傅卓弋叫周泠的事,时妍没说。
她觉得,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她和她爸欠周泠的,傅卓弋也不是为了自己。
无论是仇怨,还是所欠人情,都该她自己还。
周焕渐渐平静下来。
-
傅卓弋回到傅宅,傅十安就欢呼雀跃地扑过去,但他的爹地今天显然没有心情理他。
距离半米远时,傅十安的背带裤就被无情拎了起来。
他像条毛毛虫艰难地蠕动。
等再站稳在地面,傅卓弋已经上了楼。
他沙哑的嗓音凉薄而落寞。
“去找姑姑玩。”
晚上,景希锲而不舍地,又来了。
她本来没抱任何期待,江明那边的电话她是打不通的,发给傅卓弋的消息也没回过。
管家和佣人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无视。
但就在她要走的时候,傅十安和小核桃出现了。
傅十安不喜欢她,站在门口嘟囔了一句,“她天天来,也不烦吗?”
小核桃:“又是来找表哥的,咱们跟表哥说一下,让她走不就得了?”
傅十安现在也不知什么是对是错,做什么都顺着自己心意来。
他本能地不想爹地和那女人见面。
可就像小核桃姑姑说的,反正爹地也不喜欢她,见了她就死心了。
想着,他就蹬蹬蹬跑上楼,推开他爹地的房间门。
“咳咳咳……”
一进屋,烟雾缭绕着,在他头顶蒸腾,都快把他熏晕了。
傅卓弋也听见傅十安的声音,身形顿了下,把手里的烟掐灭。
转身,看见站在门口的小人儿眼泪汪汪,“爹地,你心情不好吗?”
天色晦暗阴沉,阴云翻滚,他一半侧脸掩在黑暗里,多少情绪都掩藏住了。
看着他,眸色深深。
“你有什么事?”
“那个假淑女又来了,你不下去看看她吗?”
假淑女?
傅卓弋稍稍一顿,浓眉一蹙,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傅十安猜到他爹地不喜欢那个女人,猜到他今天一定不想去见她,但却不知道男人心,海底针。
傅卓弋只是沉默了几秒,就绕过他,下楼。
傅十安也想跟上去。
第174章 有多大的几率苏醒?
傅卓弋却拦住他,“别跟过来。”
阳奉阴违是傅十安惯常的手段。
小核桃是他的帮凶。
“太远了,什么都听不到。”小核桃叽叽咕咕。
傅十安捏住拳头,“等着瞧,她很快就会哭唧唧地离开。”
但直到半个小时后,景希也没哭,更没离开。
她没走,反倒是傅卓弋,起身出去送她。
小核桃要跟上去,傅十安连忙拦住她,“爹地很快回来,先别出去。”
她记得傅卓弋的提醒,要是被爹地发现,他不听话,肯定逮住这个由头惩罚他。
越等越不对劲,外面似乎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小核桃跳出来,“表哥跑了!”
傅十安从沙发上弹起来,麻溜往院子里跑去。
刚跑到门口,和小核桃,被傅姜苓抱了个满怀。
傅姜苓乐呵呵,“往哪跑?”
一半的目光分给小核桃,“作业写完了吗?这么贪玩?”
另一半的目光分给傅十安,“卓弋有事出去了,乖,上楼玩。”
这算是把傅十安的前路堵死了。
-
又过了一天,时沧野的药效完全消解,除了肩膀上的伤,所有检查指标都显示正常。
这天,时妍带早饭回来,就见时沧野的病房外,一道娉婷的身影站在那,她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时妍还是认出了她。
谭允和。
她脸色冷下来,正要上前。
谭允和却突然喊了时沧野的名字,走进病房。
站在原地的时妍,只能攥紧了拳头。
对于谭允和的出现,时沧野显然很高兴,病房里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来。
她印象里的爸爸,是个矜持的绅士,年轻时也帅,但帅并不是他最大的标签。
他学识渊博,有远见,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自己创造了巨大的商业帝国。
万花丛中过,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特殊过,就算笑,也是含蓄的,温柔的。
今天是头一次,她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特殊。
时妍不是傻瓜,早就知道,时沧野这么多年对她好,是对谭允和的爱屋及乌。
她站着站着,慢慢蹲下身体。
屋子里的笑声渐渐停了。
两人的交谈声声音很小,时妍渐渐听不见。
但她没闯进去。
五分钟后,谭允和走出来,乍一见时妍,她惊了一跳。
下一秒调整好神情,“时小姐,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跟我用不着拐弯抹角。”时妍冷嗤,“你消息挺灵通的,这么快就知道我爸出来了,还想利用他做什么?”
谭允和笑起,“他帮我可是心甘情愿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女儿什么时候可以干涉父亲了?”
指甲已经扎进手心,薄薄的皮肉被刺穿,可她却笑了。
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谭允和永远都不知道时沧野为了她放弃了什么。
想到她和养父最后没在一起,时妍就觉得庆幸,谁嫁给养父都好,就是不要配这么个蛇蝎女。
“你在国外的老公不好吗?他现在生活无比的平静,我劝你不要过来打扰他。”
谭允和:“还是那句话,你管得着吗?”
说着撞开时妍,和她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