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人在正面交锋前就把对面扬了。
而这个“有人”,此刻就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对着他们挥手,表情自然还带着可惜:“啊,你们结束了吗?我居然还是没有赶上历史性的一幕……”
太过于自然而显得刻意,就连一向和她不对付的千手扉间都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你自己不会看?”是熟悉的能堵到他心塞的回答,被问的人特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一遍,“等等,是不太好。”
少女特别紧张地看着他:“因为对面的数量太过庞大,我又控制不住力道,刚刚的那一招可能波及到了你的实验室,也不知道你里面放了什么,不过很大可能是没有活口了……”
千手扉间何等心思敏锐的一个人,立刻就听明白了她的话,但就是因为听明白了,他才难得的陷入了怔愣中。
他的实验室有什么……当然是因为过于好用,而被他用来无限繁殖的白色孢子――也就是这次灾祸的罪魁祸首。
只是现在,唯二能完全知晓这个的人绝口不提此事,甚至就连能将矛头直接指向他的证据都已经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这个在最大利益之下冷酷无情的作风初露端倪的忍者,在准备好接受自己失误的时候,却被告知,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烧掉了。
而不知出于各种心思做下这一切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是连他都挑不出错的……理不直气也壮的标准气人模样。
见他半天没接话,她居然还可以自我发挥:
“等等,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会想要打我吧?不会吧不会吧?我可是从入侵者手里保护了这里G,区区损失……你为什么还不说话――柱间你看看你弟!”
……在这个时候演技居然好到出奇。
千手扉间闭了闭眼,退后了一步。
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唯一或许能够有所觉的他哥――千手柱间此刻上前了一步,逼近了少女:“桃桃。”
被叫到名字,她的话非常明显地一卡,似乎很想后退地:“在?”
千手柱间的声音干涩:“你肩膀上的那个锁链,是什么?”
“这个?”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周围人难看的表情,她歪了歪头,笑着托起了穿肩胛骨而过的金色锁链,“是之前和水户姐姐一起研究出来维持我力量稳定的封禁啦,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只是这次开大,力量调动得有点多,它就冒出来了,问题不大。”
千手柱间询问的目光扫向脚程更慢,刚刚赶到的漩涡。
为首红发的女性点了头:“的确是有这一回事,那个形态也确实是依托我族内的金刚封锁改造的,作用大体上也不会有出入。”
“看吧,我就说问题不大,”带着两个锁链的少女原地蹦了蹦,“我承认这个造成看起来真的怪怪的,不过,我们真的要堵在这里说事吗?”
“你说的对,”千手柱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缓缓地说道,“先进去吧。”
吹了好久冷风的少女立刻眉开眼笑:“好耶!”
她不愿意说,没关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千手柱间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
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到她的警惕心软化,再慢慢地剥开她的谎言与隐藏。
不能着急。
……
“谈判中断了?”在背景里众多千手的忙碌中,与千手柱间并肩而行,听着千手柱间口述我离开后的经过,却骤然听此噩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发黑地扶住了及时贴心变大的又旅。
“说是中段,实际上只是差一个仪式而已,”千手柱间又恢复成了他最常用的表情,理直气壮:“当时雪下那么大,也不适合继续下去,我和斑商量了下,干脆就省略了这个,等下次再随便找个时间补上。”
我默默地扭头看向落后了半步的二把手千手扉间:这个是可以随便的吗?这你都不组织一下?
可惜,千手扉间似乎在想事情,并没有接受到我的眼神信号。
我又默默地把头扭了回去,无力地挥了挥手:“好吧,往好处想,下一次就没有这次的意外了。”
“所以说,桃啊,你真把那个存在灭了?”千手柱间好奇地凑了过来,“怎么灭的?它长什么样?”
“对,灭了,怎么灭的不知道,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说起这个我就憋气,“我能感觉到它的核心就混在那之中,当时不是容不得我抽丝剥茧么,我又赶时间,直接闭着眼睛放火了,反正等我找回自己的眼睛和手,这里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这不应该啊。
一般漫画里和故事里,隐藏在背后的超级大反派不都应该打都打不死,在与主角的交锋中如同挤牙膏一样每次挤出一点动机和阴谋,拼凑出一个令人唏嘘的过去和可歌可泣的执念什么的,打个百八十集,在最后一步才不甘地被干掉吗?
就这样连面都没露,名字还是我随便起的“孢子”,也太没有排面了吧?
“唔,”千手柱间同样一脸的困惑,不过当下,他要困扰的事情多了去了,很快就把这个抛到了一边,“先不管这个,趁此机会,千手内部正好可以大修整,桃桃你呢?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去吃饭烤火睡觉休息啦!
我十分有自己是外姓的自觉,涉及到核心的机密立刻准备开溜,完全没有前面和大长老顶嘴“我不管我就是千手的一员你不能把我踢出去”的气势。
――战场上的应急手段,随便说说的话那叫话吗?那叫战术!
于是我非常拎得清地停下了脚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加油。”
一步,两步,三步。
路过某个吹胡子瞪眼睛的大长老时我一点也不心虚,就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迈动的频率……等等。
我回过头又小跑了回去。
“柱间。”
“嗯?”还停留在原地的千手柱间弯下了腰,笑道:“改变主意了?”
“不是这个,”我后退了小半步,稍微拉开了点距离,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刚刚被一系列的打岔给忘记了,我想起来有几句话没有说来着。”
我的视线掠过他的发顶,与那双带着光的眼睛匆匆交汇又移开,随后在肩膀停留了一会……暗暗比划了高度恋恋不舍地放弃,最后停留在了他的胸口。
……可恶,每日都在对自己的身高生气。
我皱着眉思索了一回,最后努力地踮起脚,用力抱了上去。
“恭喜你,你的奇迹,我看到啦!”
……以后,也要去创造更多的奇迹啊。
……
千手和宇智波谈判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双方的来往总算不只是战场上你掏我心窝,我摘你脑袋了。
不知道千手柱间这个不需要休息的铁人又做了什么,才第二天,正儿八经的两族往来就实现了零突破。
比如宇智波泉奈。
也已经会有胆大的宇智波开始视愈发森严的漩涡封印为无物,有事没事就喜欢听报警被触发的声音。
比如宇智波泉奈。
问题是人家还是带着理由来的,比如带着宇智波族长的话啊,肩负信使的重任啦,之类挑不出错的借口。
到最后,负责调整阵法的漩涡们不得不把宇智波泉奈的权限也加上了。
虽然是最低的那种。
但好歹不会因为这人的反复横跳出现报警被卡坏的情况了。
“切,没劲。”扒着我的窗户的宇智波泉奈甩着小辫,撇嘴,“斑哥也是,居然还自己过来了。”
“所以,在所有人都忙上头的时候,你为什么这么空,”我怒视被他踩了好几脚的窗台,“身为二把手你为什么天天往我这跑?”
“当然是因为我也是带着正事来的啊,”宇智波泉奈呵呵一声,“阻止斑哥被千手骗得团团转就是我的任务。”
“?”我表情扭曲,“那你倒是去找他啊?我这里又不长宇智波。”
“你自己不就是吗?”宇智波泉奈反问,“你不会真的以为没有人看穿你拙劣的掩藏吧?”
“……”饶是做过相关的假设,被他直白的话点出来我还是没忍住心跳漏了一拍。
“别担心,我看过了,千手这会都有事要忙,没有人在。”宇智波泉奈没好气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
“我也不问你的来历和秘密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最乱的时候把自己送进千手的……不过说真的,宇智波和千手结盟后,多少没以前你死我活,你要不要考虑……”
“不。”我轻声打断了他,摇了摇头,“不需要了。”
宇智波泉奈闻言,缓缓地收敛起了表情,“据我所知,你应该不是那种会把话说的那么死的人。”
“是么。”我垂下眼睑,不可置否,“可能是你判断错了吧。”
“就当是我判断错了吧,”宇智波泉奈坐在窗头,不在意地磕了磕脚跟,“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能为我解惑吗?”
“什么问题?”
“啊,也不是什么,只不过,我姑且还算得上有用刀天赋的,自从能力足够后,我的佩刀就没有换过,虽说没有培育出什么刀灵啊,或者心意相通什么的,但是啊,你知道吧,身为一个感知型忍者,也不至于连一把刀的存在都感应不到。所以――”
在我缓慢抬起头的回视下,宇智波泉奈看破一切的眼神几乎要刺穿我的伪装,他一字一顿地问:
“你的刀呢?”
再一次地,我听到了一声碎裂。
“咔……咔嚓……”
而同样的声音,自始解以后,就没有停歇过。
不可逆,也无药可医。
我直直地回视那个最接近真相的人,嘴角一勾:
“关・你・屁・事!”
……
宇智波泉奈鼻子歪歪地被我气走了。
一直以来支撑着我的一口气一松,我差点摔在地上。
短短一天就已经很熟练的又旅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驮着我将我移到了床边。
“……”
“……”
“……”
就连守鹤都是安安静静地沉默。
我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低声道:“这个房子是我的财产,如果……”
“不听。”猫用爪子用力地摁在我的脸上,“闭嘴。”
好吧。
我叹了口气,吃力地抓过枕头,靠住,开始掰着手指算还差什么没做。
眼下最要紧的千手宇智波结盟已经走上正轨;宇智波泉奈看起来生龙活虎,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受过致命伤,以后好好养能活到九十九;
宇智波斑,我和他的交集大多只在最初南贺川的教学,其实他不失为一个好老师,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还是挺想继续找他学的,而且灵压外骨骼的构建也是多亏了他我才没有走弯路,可惜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千手扉间那边,尾巴已经清理干净了,只要他自己别想不开自曝,不会有任何人发现问题;
躲在暗处的幕后黑手也解决掉了,虽然还是不知道它的目的这点让我有点不甘,但短时间内做到这个已经尽力了……
还有就是,千手柱间。
我闭上了眼睛。
千手柱间啊……我看着他从战乱中的尝试,休战期的戛然而止,推动两族结盟,到最后扫清最后一个障碍,护住了后方的千手族人无一人死于阴谋,最后还见证了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已经……算是无憾了吧?
至于别的……不会有别的了。
没有别的了。
努力撑到现在,没有在最值得庆贺的时候倒下,在这个所有人都在沉浸在美好未来的时候离开,应该会把伤害降低到最小吧?
真不愧是我,本体都碎成那样了还能苟这么久。
稍微有点可惜,宇智波和千手结盟的第一个年,还是没有机会过了。
“又旅,守鹤?”我听到自己越发轻的声音,“能带我去那边的最高点,悬崖之上吗?”
我记得,柱间好像说过,悬崖之上白天的风景会更好看。
……
的确好好看。
猫和貉一左一右地蹲在我的身侧,与我一同抬头。
铅云裂开了几条金色的缝,降雪了三日的天空似乎有放晴的趋势。
往下看。尽收眼底的森林,川流而过的南贺川,哪怕在万物具藏的冬日,即便土地贫瘠,那扎根在土壤之上的大树依旧瓮郁如常。
在这一刻,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死亡还是消亡的最后一刻,我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
“看那里,南贺川流过的地方,在几十年后,这里会演变成一个村落,”我接住了一片从下方旋转而起的树叶,“……树叶飞舞的地方,火会燃烧,火的影子会照亮村子,木叶,又会生根发芽。”
我低下头,眼睛闪闪地看着将来的雏形,“当然啦,我还是更喜欢另一种说法……让我想想,怎么说来着?”
又旅和守鹤没有接话,不过我也不需要接话,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人可以满足我的倾诉欲就够了。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我眯起眼睛,看着从上而下破出乌云的光,“虽然很微小,但我应该也有做到吧?”
老爹,桃桃是不是长成了你骄傲的样子呢?
一股异常的风突然自下而上地刮起,更多的树叶涌上了高空,我迟钝地终于感受到了那股绝不会错认的灵压。
粗糙的,真实的,蓬勃的生命感。
“桃――!”
自下而上垂直地沿着峭壁而上的千手柱间向悬崖之上的我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尽力抓住什么。
他怎么会来?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来!
我听到了血液奔涌的声音,眼前居然产生了一股酸涩的模糊。
――可恶,我最后的布局全被你这一出打乱了啊!
我用力地眨了下眼,晶莹的液体大滴大滴地坠落,透过撕裂云层的阳光,七彩的虹落入了转眼间冲出半程的千手柱间的手中。
啪嗒。
我慌乱地仰起头,看着带着怒容的千手柱间跃上高空。
在这个时候,有很多话话在我的胸口辗转,只是,当我看见自己向他伸出的手已经转向透明时,又都放弃了。
――要笑起来,意外的告别也是告别,绝对不能让自己太难看。
我可是至死骄傲的宇智波,骄傲的桃桃啊。
于是我眼里的泪都没来得及擦干,就真的笑了起来。
“千手柱间,谢谢你能让我看到那么多的传奇,也谢谢你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想一想,我和他最初的相遇就是从隐瞒和谎言开始,那么作为满口不是真话的宇智波,用谎言结束这段传奇相遇,应该也算是有始有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