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冒犯了——悠悠我思七【完结】
时间:2023-06-14 23:03:05

  太子垂下眼,他许久未曾回应,就在嘉宁几乎要等不住的时候,他才缓缓道:“嘉宁,孤......”
  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有停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看着太子殿下此时犹豫吞吐的模样,嘉宁霍然起身,手边的茶杯被衣袖拂了下去,落在地上,破碎的瓷片散在地上。
  她的眼神稍稍发冷,并未再多言,而是转身朝着营帐外走去。嘉宁从未想过,她记忆中的二叔会是如此的,便就是当年父亲的死,她始终相信二叔的为人,故而虽然心中有愤懑,却并不是怨恨。
  然而此时此刻太子的所言所行,让她不由地怀疑起当年自己父皇的死,是否真的说是情非得已?
  这般一想,嘉宁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冷,冷得她不由地轻颤起来。
  她掀开帘布,踏出营帐的门,夜风簌簌,扑面而来的冷意宛如利刃,扎进她的心头。
  突然,一道人影冲了进去,这道身影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来得及通禀,便就闯了进去,将从营帐内刚刚出来的嘉宁撞得踉跄了下。
  嘉宁悚然一惊,担心有人对太子不利,她没来得及多想,便就下意识地往营帐内冲去。
  脚步堪堪回转营帐内,便就听得男子的声音回荡开来:“殿下,有急报,不明兵马自虎峡关而来。”
  太子骤然起身,他接过心腹周勇递上来的急报,寥寥数眼便就将急报上的信息看完,面上神情数度变化,眼中的神色冷凝而又严肃。
  他尚未言语,便就见着随之匆匆而来的魏朝辉和陈斯年。太子眉眼间的神色极为沉重,他定定地看着周勇,沉声道:“周勇,你即刻带人去虎峡关一探真假。”
  “是。”
  太子看着匆忙离去的周勇,将目光落回魏朝辉身上,他的眼中情绪翻涌,轻声道:“信芳,你看看。”
  魏朝辉心头一松,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接过太子递过来的急报。薄薄的急报在他的手中显得沉重,他拧着眉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抬眸看向太子殿下,低声道:“殿下,若是消息确实,那咱们便就需要兵分两路,即刻出发。”
  太子殿下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他抿紧双唇,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而后点了点头道:“好。”
  他等得够久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元太忙了,太多检查了,所以太多资料要看,要处理,就写得很慢。这一本已经到尾声了,我争取后面抽时间写。
第97章 与虎谋皮
  虎有噬人意。
  天光破晓之际, 天幕阴沉得吓人,宫中殿宇却是灯火通明,将整座肃穆的宫殿衬得宛若人间明珠。然而这一颗明珠里却是斑斑血迹, 渗出一抹骇人的色泽。
  流淌的血色同朱红的大门交错成一道凄艳的风景。汪承业缓缓地走过血气弥漫的长廊,随后停在了正殿的大门口, 他抬头看向大殿上空的龙椅,静静地伫立着。
  重回这座宫宇的欣喜与兴奋一点点地充斥在他的心头,他站在门口,半晌没有动静,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握紧, 那种顺畅感让他如在梦中,父亲, 哦不,应当说是汪拢真同他说得那般严峻谨慎,到头来还不是如此地轻而易举。
  大抵是人老了, 所以胆子也小了吧。
  汪承业扯了扯唇角, 慢慢地走进殿里,空荡荡的大殿内没有什么人,他一步步地走上去,坐在那本就该是他的位置上。
  这张椅子冰冷冷的,硬邦邦的。
  可是却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汪承业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唇边带着一丝讥讽的笑,自中了惑心蛊的王咏与唐鸣进宫后,京郊大营的兵马顺利入城, 一场精心设计的血色阴谋就此走向了终幕。
  宫中后殿里控制着一批早先被传唤入宫的老臣, 京畿之内无人做主。
  而唐鸣在惑心蛊的作用下, 交付令牌, 身诱近卫营将官入宫,在他们暗藏的死士的埋伏之下,近卫营将官全军覆没,死得不明不白。一时间,近卫营内群龙无首,之后,随令调遣入京的一万京郊大营的兵马入城封锁四方,京中秣马厉兵。
  而近卫营在有心之人的蛊惑之下,与之短兵交接,双方一夜鏖战,血色弥漫,横尸遍野。最终,近卫营因无将官引导,战力不济,终究是惜败于拂晓之际。
  然而此时的京郊大营却并不知道,这一场他们以为的护驾平叛之战,只是一场骗局。
  一场让他们冠上反贼名目的骗局。
  一道脚步声传了过来,将坐在高座上的汪承业惊醒过来。他微微眯眼,但很快便就站起身来,从上首走了下来。
  在这时候,会来寻他的大抵也就是他那一位名义上的老父亲了。
  汪拢真自殿外走了进来,脸上覆着一层深深的疲惫,看着一片平静的汪承业,这段日子的千般算计,令他身心俱累。只是此时正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他自然是要撑着,为面前的这一位殿下铺就一条通天顺坦之路。
  “殿下。”汪拢真笑着拱手一礼,道。
  汪承业收敛了心头异样的思绪,他的面上依旧是如往常一般的和顺,唇边带着浅浅的笑,道:“父亲,这段日子,您受累了。”
  汪拢真听着汪承业的称呼,他稍稍一愣,但很快眼中便就呈现出一片柔和,并未反驳汪承业的话,叹声道:“幸得一切顺利。只是殿下这一次还是太过急躁了些,惑心蛊,用得太过贸然,而且这些东西毕竟是旁门左道,殿下不应该多有涉及的。”
  在他的心底,眼前的这一位殿下,不仅仅是殿下,更是他全心培育起来的儿子,或许是因为这般想法,使得他与汪承业的相处之间,少了一份刻板的敬畏,多了一丝自诩为父亲的温情。
  然而很可惜,这一份温情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
  汪承业垂下眼,遮掩住眼中的不虞。他沉思片刻,便就又避开话题道:“父亲,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汪拢真皱了皱眉头,他抬眸看向殿外,殿外的天色呈现出一抹微光,天快亮了。按着他的预计,人应当是在夕照时刻到达。
  “大抵还有一日。”
  汪拢真微微垂眸,敛去眼底浅淡的担忧,而后看向汪承业,笑着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殿下应当需要亲手了结这一段渊源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圣上与平王处理掉,便是等着由汪承业亲手了断。
  汪承业听得这话,他眼中的神色略微暗沉,对上汪拢真的双眼,良久,才意味深长地道:“是该了断了。”
  言罢,他径直往外走去,确实,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无论是对于那高高在上的仇人,还是将他养在身边的恩人,都应该有个落幕的戏码了。
  汪拢真看着走在前方的汪承业,他的心头涌起一抹欣慰,他本是担心殿下会太过妇人之仁,现下看来前两日同他的意见相左,应当只是还未准备好吧。他的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往后还是需要他提点一番的。
  他迈步随着汪承业的步伐走去,只是堪堪走出两步,却觉得脑中一阵晕眩,令他险些站立不稳。汪拢真伸手扶了一把门柱,闭了闭眼,半晌,这一股晕眩才褪去,他睁开眼,便就望进一双带着些许冷意和嘲讽的眸子里。
  “父亲,你怎么了?”汪承业往前一步,略微紧张地开口问道。
  汪拢真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他看向汪承业,此时汪承业的眼中透出的是紧张和担忧,先前的冷漠嘲笑,好似是汪拢真的错觉。
  对,应当是看错了。
  汪拢真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摇了摇头,道:“没事,应是这几日未曾休息好,所以累着了。”
  汪承业伸手扶着汪拢真往外走,轻声道:“这段时日,父亲确实是劳心劳力,等到咱们的兵马都到了,一切尘埃落定,父亲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嗯。等咱们的人到......”汪拢真低低地附和着,只是心头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感。他复又回头看了一眼汪承业,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便是出口的关心也是恰到好处的小心翼翼。这般模样的汪承业落在汪拢真的眼中,不知为何,令汪拢真的脑海中浮现一抹虎影,与虎谋皮的虎......
  汪拢真心头一惊,他按捺下心中涌起的不合时宜的想法,摇了摇头,脑中的晕眩早已消失,刚刚的难受仿佛只是一抹一闪而过的错觉,他的脚步略微僵硬,只是沉默地随同着汪承业往外走。
  汪承业低垂着眼,心头的思绪纷纷,唇边却是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抹冷笑。
  看来是见效了。
  一老一少的两道身影慢慢地融入黎明前最为沉寂暗黑的色调里,勾勒出一抹同道异心的诡谲气息。
  深深宫宇内,平王端坐在屋子里,他的面色很苍白,这两日,他除了喝了点水,便就什么都不曾入腹了。长时间的未曾进食,令他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倚靠在床榻上的圣上则更是不堪,他倚躺在床栏边,瘦削的面容上笼罩着一股沉沉暮气,双唇灰败,浑身透出一抹行将就木的腐朽之相。
  平王看着床上衰老了不少的圣上,扯了扯唇角,轻声道:“父皇,你说二哥会等到什么时候才来救驾呢?”
  这话说的很平淡,但是话语里仔细去听,可以听出夹杂其中的些许嘲讽。
  圣上微闭着眼,他转过头,动了动眼珠子,浑浊的目光看向平王,他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双唇,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似笑实哭,哑声道:“你、是不是想说......”
  “说他不会来了?”
  这不过是短短一两句话,却说得极为费劲。
  平王看着圣上,他的眼中带着一抹复杂的神色,似乎想不到圣上会这般话语。他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圣上的话,但是话尚未出口,便就见着圣上喘了两口气,脸上透出奇怪的笑,继续道:“不,他会来的。”
  “老二这人,聪明,果敢。还有一份假仁假义......咳咳......”圣上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等到咳嗽稍稍平复后,又接着道,“你别以为假仁假义,是在骂他,朕这是在夸他,为君者,就需要这么一副心肠......”
  “所以,他啊,肯定是要来的。那恶人名声,他不会轻易落下的。只是,这来的时机,怕是要选得极为恰好,比如......我们俩身死的时候......”
  圣上嗬嗬笑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直笑得眼角沁出了泪水。他费劲儿地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吐出一口气,喃喃地道:“其实,这么多儿子里,倒算是老二最为肖像朕的性子。”
  平王低下头,他靠着椅子坐了一会儿,轻笑一声:“父皇,听你这话的意思,二哥最为肖像你的话,你怎的平日里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横看竖看,就是看不顺眼呢?”
  圣上咧嘴一笑,道:“老四,你平日里照镜子时,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得顺眼吗?”
  “那自然是......”
  厌恶的。
  平王愣了一下,突然就哈哈笑了起来,他扶着椅子,笑得差点坐不稳。
  “父皇说得对,平日里我看着自个儿,确是厌恶的。”
  圣上吃力地让自己靠躺着舒服点,他的眉眼看向殿门处,低低地道:“咱们爷俩这次是要一起上路了,说来是朕待你不好,但是你也摆了朕一道,咱们俩也算是谁也不欠谁了。这一起走,也有个伴。下辈子啊,你擦亮眼睛,可别再同朕投胎到了一处。”
  平王嗤笑一声,并未应话。
  圣上听着殿外传来的脚步声,他吃力地让自己坐起来,看了一眼形容憔悴的平王,嘿嘿一笑道:“老二怎么想,那都是咱们自家人的事儿,可是容不得那些个乱臣贼子来占便宜。老四啊,待会儿好好看看,朕这帝王心术......”
第98章 身亡
  飞鸟尽,鸟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圣上竭力坐直身子,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平王,扯了扯唇角,而后颤抖着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 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威严些。然而,这起不了多少效果, 沧桑瘦削的脸庞,有气无力的声音,以及止不住颤抖的双手,令他看起来狼狈而凄楚。
  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将视线投向平王, 淡然道:“汪承业这人,年轻却又心思重, 汪拢真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不相信罢了。但是人呐,总是有猜疑之心的, 便是现在不显眼, 挑一挑也就出来了。”
  “飞鸟尽,鸟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圣上能够掀翻前朝,登上帝位,自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落得现下这个困境,不过是‘想不到’。
  想不到他这个素来没有存在感的儿子会算计了这么一把。
  平王坐直身子, 略微单薄的身形在这时候显得硬邦了许多。他冷眼看着门口相偕而来的汪拢真和汪承业。
  果真是与虎谋皮。
  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却什么都拿不到。若是让李晟他们知道, 定然是要嘲笑自己, 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是,能够去见老余和福球,其实也不错的。
  平王的心底涌起一抹嘲讽的情绪,当初自己同意与汪拢真联手,还真是一招臭棋,只是......他的目光对上汪承业的双眸,对方眼中的那一抹暗藏着的不甘,他太熟悉了......父子反目,这一出戏码他应是看不到了......但,倒是可以推一把,汪承业那人的心思,藏都藏不住的。
  汪拢真踏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半步的是汪承业,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胜利在望,汪拢真太过自得了,竟然是忘了那一分谨慎与尊卑。
  平王的目光一直落在汪承业的身上,汪承业眼底藏着的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让他抓得牢牢的。平王扯了扯唇角,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汪拢真行至圣上的床榻前,他的视线落在竭力保持帝王威严的圣上,略微遗憾地道:“圣上,咱们也算是君臣一场了,看在过往您的厚待上,死前您若是有什么要求,臣倒是可以满足您。”
  自从汪拢真对他们爷俩越发不客气的时候,圣上便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了。他的目光看向汪拢真身后的王咏老将军,这一位本该是忠心耿耿的大将军,此时却是一脸的呆滞,双眸间看不出什么神采。
  “也没什么其他的要求,便就是想着让你陪朕一同下去。”圣上颤巍巍地轻言道。
  他复又看向汪承业,和蔼可亲地道:“前太子,对吧。”
  汪拢真眉心一跳,往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打断圣上的话,但是汪承业却是早他一步走了上前,沉声问道:“是。”
  圣上伸手指了指汪拢真,平淡地道:“事到如今,朕是无路可逃。这样吧,你若是杀了这汪拢真,朕便就给你写退位诏书,也免了你一场兵祸。”
  汪拢真稍稍挑眉,但此时听着圣上开了口,他便也就沉默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汪承业的回答。他的眼角余光转向汪承业,不过一瞥,他就收回目光。
  这是极为简单的挑拨离间。但却也是极为有效的。
  汪承业稍稍一愣,他的视线扫过前方站着的汪拢真,眸色瞬间转沉,但却很快就收敛情绪,冷笑道:“我为的可不仅仅是这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更是想要手刃杀父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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