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属意的销售人员是本地人。当地人好跟那些小贩打交道。但她出去观察了一阵子，并没挑选到合意的人选。
而李建设要上学，李鸣放似乎不像是能长期合作的人。所以她才考虑耿平。
刚才观察了一路，她发现耿平并不是讷于言的人。他虽不健谈，但该说的话都会说，与人打交道不卑不亢，给盛景的印象不错，她才给了耿平一个选择。
没准耿平为了给妻子和儿女更好的生活，愿意拼一把呢？
耿平想了想问道：“我想问一下，炒瓜子一个月给三十块，每天需要炒多少瓜子？”
盛景眼里露出赞赏之色。
她道：“我买的锅就跟大食堂炒菜的锅一样大，买来后我试了一下，一次可以炒十五六斤瓜子。而且我的这些瓜子是先用卤水卤一下，放到院子里晾干再炒，炒制的时间比较短，一天炒十几锅不成问题。”
不等耿平再问，她又详细道：“瓜子不用亲自去街上卖，而是直接批发给电影院和火车站、汽车站的小贩，一元一斤。你们有空可以去电影院前面瞧瞧，明天再答复我。”
她起身出去，到隔壁拿了两包瓜子递给耿平：“你们可以尝尝，比较比较。”
她租好房子后就去了一趟李家庄，当晚李建设和李鸣放就跟她一起，三人用自行车驮了几袋瓜子过来。
这几天盛景就在这里捣鼓卤水，把卤水的味道调到最佳，再将四种口味的瓜子都炒制了一些出来。
她准备先卖两种，再慢慢增加新品种。
耿平接过瓜子：“好的，我跟爱华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盛景起身道：“那你们先休息。”
刚回到家，她就看到方毅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盛景连忙开门。
“我不是说想买处宅子吗？看了两天，终于找到一处还算满意的。”方毅提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在哪儿？多少钱？”盛景问道。
“我打电话给我爷爷了，一会儿他过来，咱们一起去看。”方毅道，“房主叫价两千五百块，砖瓦房，北房五间，院子跟你那个差不多大，没有后院，也没有水井，房子也破旧一些。”
盛景点头：“这价格稍微贵了点，讲讲价就合适了。要是房主死活不降价，买了也不亏。”
这时候利息挺高，其实买房子再租出去，不如把钱存在银行划算。
很多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哪怕手里有钱也不买房，宁愿一家子挤着住也不买，一边吃利息，一边等着单位分房。
有些手里有多余房子的，也想着把房子卖出去，拿钱吃利息。
所以看到方家祖孙俩如此有眼光，选择买房子，盛景就十分高兴。
“好。”方毅点头，“那宅子等我买下来，给你炒瓜子用？”
“啊？”盛景惊讶了一下，随即就惊喜起来，“太好了。那我给你租金。”
白大爷那房子，当初说是租给表哥住的。要是白大爷知道他们用来做生意，没准就马上把房子收回去。现在方毅有房子给她用，而且还比较宽敞，那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白大爷那房子，等这个月耿平挣到了钱，没准就把那房子租下来了。就算不租，盛景拿来当库房也使得。
不等方毅拒绝，她又道：“我是跟我表哥他们合伙的，租金算在成本里，你不用跟我客气。”
“成吧，那便宜点给你。”方毅道。
“多谢方老板。”盛景举手拱了拱。
方毅笑着回了个揖手礼：“客气客气。”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还要回去禀告老爷子，方毅说完就告辞了。
第二天盛景去周爱华那边，一家人都在等着她了。
“盛景，耿平他想试试销售。”周爱华道。
他们昨晚在电影院门口蹲了两小时，计算小贩们卖出去的瓜子，又买了他们的瓜子尝了尝，耿平当时还问了问小贩们的意向。
两口子抱着睡着了的孩子回家商量了半宿，耿平想试试销售。盛景的瓜子在口味上完胜那些小贩自己炒的瓜子，他对这瓜子有信心。
说完，周爱华又不好意思地问道：“炒瓜子的人手你有了么？要是没有，我帮你炒，给十块钱一个月就好。就是吧……”
说到这里，她脸色更红了：“如果耿平试过，发现销售这一块他做不来，我能不能把炒瓜子这工作转给他？”
“成啊。”盛景也知道周爱华担心什么。
瓜子肯定得先炒制一批出来再卖，原先盛景还打算让耿平在家里炒瓜子半个月瓜子，等瓜子达到一千斤存量再开始销售。在这期间她迅速挑选好炒瓜子的人。
现在周爱华要替耿平占着这个位置，她也没意见，正好让两口子先炒瓜子。这期间她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加入炒瓜子行列，让耿平提前出去销售。
第98章
◎有些村子走在了前面◎
“也别十块一月了。三十块一个月, 平均是一块钱一天，你干多少天我给你多少块钱。”盛景起身, “那你俩都过来吧, 我教你们炒瓜子。”
她这瓜子为了入味，是采用先卤好，放到院子里晒干再炒。卤水是她在家里配好的, 也不怕别人偷方子。只要各程序上将时间把控好、炒的时候注意着火候就行，没有多大技术含量。
夫妻俩都聪明，一个上午就学会了。周爱华还拿出做学问的劲头, 把盛景说的时间、火侯都用笔写了下来, 弄了点剩饭贴在了厨房的墙上。
下午盛景看着他们自己炒制了一回，尝了尝味道，点头道：“就是这个味儿。”
周爱华夫妻俩很高兴。
他们发现做这个活儿并不困难。夫妻俩都有一把子力气, 挥舞大锅铲炒瓜子一点儿也不费劲, 要不是锅就这么大，他们还能一次性炒更多的瓜子。
不管怎么说，一个月三十块钱，这个工作绝对值得。唯一一个要担心的，就是盛景这个生意做得长不长久。要是做得不长久，再好的工作也白搭。
趁着盛景去隔壁拿生瓜子的当口，耿平低声对周爱华道：“我会好好推销的, 争取把这些瓜子都卖出去。”
“盛景。”院子外面传来了方毅声音。
盛景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方毅进了厨房。
“班长。”周爱华看到方毅也没吃惊。
方毅和盛景以出色的容貌和成绩优秀、一个班长一个团支书而出名。对于两人是邻居的事，不只全班、全系，外系都有很多学生都知道。
不过她来到这里后尽管出过一次门, 去电影院搞市场调研, 但当时一门心思都在瓜子上, 根本没有注意观察这房子四周的情况，并不知道方毅和盛景住的并不是现在的房子。
方毅跟她和耿平打了招呼，问道：“孩子呢？”
“在隔壁呢。”
耿小军今年八岁，耿小秋六岁，农村孩子皮实，俩孩子在吃喝上能自己照顾自己。大人把院门一锁，院子就这么大，连个水井都没有，并不怕孩子出危险，就由得他们自己玩。
方毅去了隔壁，把买的糖果和小人书送给了孩子，这才回到厨房，看大家炒瓜子。
“你那房子怎么样了？”盛景问道。
方毅从兜里掏出钥匙：“今天去办了过户，钥匙拿到了，给你。”
看盛景接过钥匙，他又道：“那边厨房没这么好用，你可以盘几个灶，我那里还有工业票，再给你整两个大锅回来。”
盛景也没跟他客气：“多谢。”又问，“你认识理工大学的学生吗？”
方毅跟她不同。他可是在北城长大的孩子，同学朋友还是挺多的。
“认识。”方毅问道，“你是不是想搞个半自动炒瓜子机？”
盛景惊讶地看向他：“咦，厉害啊，这都能猜到。”
她点头：“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要是有个能用脚踩或用手摇的摇杆装置，可以不费力地搅动锅里的瓜子，那咱就实现现代化了。这玩意儿应该是不复杂，理工大学的学生估计能做出来。”
“这事交给我，我让我哥们儿弄弄。”方毅道。
“既然这样，那俩大锅你先别买，我感觉需要一个铁皮特制的半封闭平底锅才合用。”盛景道，“需要什么材料跟我说，我让我爷爷去机械厂问问。”
“好。”
听着这两人有商有量地讨论着事情，周爱华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噙着笑。
因为这两人太般配了，不少人私下议论他俩的关系。她们宿舍的人也私下讨论过。
大家都觉得方毅对盛景有意。但盛景没想法，她似乎真的打算二十五岁前不谈恋爱，对方毅就是对邻居哥哥和朋友的态度。
但这两人的关系亲密是真的，看这熟络的样子就知道！
……
李家庄，李鸣放看李建设又绕小路驮了两袋瓜子回来，烦恼地抓抓头发。
“建设，真不能再收了，太多了。收这么多瓜子，卖不出去可别都砸在了手里。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真的，你听我的，别收了。”
李建设把两袋瓜子堆到了屋子里，锁上门，这才看向李鸣放：“这其中的道理，我不是跟你说过？你怎么就不明白？”
“是说过。但这周边的瓜子，是我们能收得完的吗？那得要多少钱？盛景她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我跟你讲，做生意得一步一步来，收一点卖着试试水。如果真好卖，再继续。而不是像这样还没开始就囤这么多货。万一你卖不过那些小贩呢？这些瓜子放上几个月就不能要了。”
“我相信小景。”李建设的心态极好，“反正我就投了五十块钱。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村里就会奖给我五十块，等于我一分钱本钱没出。”
“没有小景，就没有今天的我。我能考上大学全靠小景帮我。就算这五十块钱打水漂，我也不后悔，我就当拿去支持小景了。”
李鸣放表情很不悦：“就算小景她有钱，不在乎亏钱。但那咱们这段时间就算是白忙活了？”
他原先跟那些兄弟混黑市，一天也有块儿八毛的收入——当然，不是天天有。但一个月也能有十几块钱，好的时候有二十来块，都快赶上一些工人的工资了。
可现在他算不算是做白工？
李建设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李鸣放：“鸣放，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做生意？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他想了想：“这样吧，你收了五天瓜子，我给你六块钱怎么样？往后收瓜子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李鸣放犹豫了片刻，摇头笑道：“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担心小景她亏钱。她那爷爷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么个亏法不是？我就提醒，没说不愿意跟你们一起做生意。”
“你怎么就认定小景一定会亏钱呢？”李建设皱眉，“如果你对这生意这么没信心，真没必要合作。”
他把自行车往李鸣放手里一放：“反正你好好想想吧，想明白给我答复。”说着出门去了，留下一句，“走后锁门。”
李鸣放抿抿嘴没有再说话，他锁了房门，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后又锁了院门，骑着车回了家。
没多久，李家人下工回来了，大家吃了晚饭，李柱生例行把李鸣放叫进了他的房间里，问道：“今天怎么样？还是继续收瓜子？”
李鸣放点头，满脸无奈：“我们已经把周围五个村子的瓜子收完了。原先我们以为没多少，三百块钱把所有村子的瓜子收完，还有得剩。没想到这五个村的瓜子就花去了一百九十四块八毛。”
李柱生也有些诧异。
这瓜子就是个零嘴儿。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有地的话大家更愿意种红薯、玉米这些能顶饱的东西。像他们村，也就一家种几株，能保证过年时有点儿瓜子就成。只有嘴馋的人才会多种，但也不敢种多，怕被家里人骂。
“哪个村最多？”他问道。
“田头村，瓦岗村。”李鸣放道，“还有下山村的也不少。”
李柱生听到这三个村的名字，若有所思。
这三个村是连在一起的，跟他们村中间就隔了一个村。
李鸣放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盛景不懂做生意，肯定会亏本，下一刻就被李柱生喝住了：“别说了。”
他盯着孙子：“你又没出本钱，亏钱了跟你也没关系，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见孙子不服气地还想反驳，李柱生沉下脸道：“家里又不需要等你赚钱买米下锅，你就这么沉不住气？我先前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
李鸣放抿着嘴没有说话。
李柱生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出去吧。”
这个孙子，他就不指望了。
他很快思索起那三个村子大量种植葵瓜子的事情来。
看来，他得亲自过去看一看。
李建设他们收瓜子，也不是亲自去收，而是找一个本村的熟人，帮着他们收。他们只需要在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把瓜子拉回来，再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把瓜子拉到盛景那里即可。
那些查投机倒把的人也是要吃饭睡觉的，清晨和傍晚最安全。
盛河川搬到柳树胡同后，就乘小汽车上下班了，他原来那辆有些破旧的自行车就歇了下来，盛景直接把车给了李建设用。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建设跟李鸣放就分别驮着三袋子瓜子去了柳树胡同。
耿平开门把两人迎进来，再帮着把瓜子放到称上去称，记下重量，再将这几个麻袋堆到库房去，这瓜子的交接工作就做完了。
但李鸣放昨天的话终究还是影响了李建设的心态，他没有马上跟李鸣放回村，对他道：“我有事找一下小景，你先回去。”
“那你记得提醒她瓜子收得差不多的事。”李鸣放道。
李建议点头，骑车去了盛景家，看看天色，估摸着这时候盛家两人已经起床了，就拍了拍门。
第99章
◎要不要换一种合作方式◎
盛景正在厨房里做早餐呢, 开门看到李建设吓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李建设连忙道，“我不是送瓜子过来吗？就过来看看你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跟着盛景往里走, 看到盛河川在院子打太极拳, 连忙噤声，放轻脚步跟着盛景进了厨房。
盛景这才又问道：“你过来了，李鸣放呢？”
“他回去了。”李建设拿了张小凳子在灶前坐下来。
“这几天运过来的瓜子你看到了吧？咱们的资金, 只收了五个村就用了大半。现在已经收了六七千斤瓜子了。”
“五个村？”盛景也跟李柱生一样吓了一跳，连忙问详情，问完后也同样若有所思。
李建设看到她这反应, 以为收购的瓜子数量大大出乎盛景的预料, 又道：“李鸣放总说可以了，让咱们停手，先卖一卖, 看看行情再决定是否继续收瓜子。否则继续收下去, 这三百块钱很快就用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