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河无恙——白酒一笑温【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3:43

  只有那些翠绿的松树、柏树依然静静不动的吹着漠北常年冰凉的寒风,沙沙摇曳的声音响起,很快被喜气洋洋的丝竹管弦声湮灭,只有陆明绯赶在那之前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天色澄澈蔚蓝,那些松树高耸入云幕蓝天,翠色松针被挫去锋芒,虚化成一个毛团似的,贴在天际,显得不真实。
  “世子妃您怎么了?”
  一边的侍女拿着玉梳,不知所以的看着半途离开梳妆台,站在窗边翘首望着窗外的陆明绯。
  “我西北娘家人还没到吗?”
  侍女无知摇摇头,“奴婢只知为您梳头上妆,其他的一概不知。”
  “世子妃别着急。”
  另外一个伺候她上妆的侍女走来,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
  “今日是世子殿下与您的大日子,您娘家的人一定会到场的,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在前厅,和众宾客应酬着呢,就等着您上好妆容,凤冠霞帔出去,给您一个惊喜。”
  陆明绯看了她一眼摇头笑了声,没再说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点珠缀宝的华丽大红嫁衣,白面红唇乌眉黑目,侍女动作轻柔快速的把她头上油黑发丝挽起,打开桌子上的乌木盒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一顶金灿灿的凤冠戴在她头上。
  金冠黑发大红喜服,九只五尾凤凰叼着串串明珠流苏随步轻摇,一把牡丹白头鸟团扇掩住后面明艳动人的脸。
  陆明绯在一屋子侍女惊艳羡慕的目光中出了门,身后虽跟着托捧各种喜事所用的物件的侍女,可走在最前面的她却还是显的那么形单影只。
  脚下红地毯从后院一直绵延到前厅,陆明绯在众多侍女婆子的簇拥中走进主持喜宴的大厅。
  一进去她就开始迫不及待四处寻找着她爹和哥哥们的身影,可目之所及尽是张张陌生面孔。
  齐云开站在红毯中央位置,平日惯穿冷淡颜色的他今日被一身艳丽夺目的红色喜服衬得春风得意,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穿着嫁衣一步一步走过来,这个场景已经在脑海中构建过无数次,现在美梦成真,欢愉喜悦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此刻心情。
  “绯绯。”
  他笑着向她伸出手,陆明绯把手放在他手里,站到他旁边的位置,借着团扇的掩护轻声问了一句:“我的家人呢?怎么还没到。”
  齐云开沉浸在喜悦中,腰杆拔的更直了一点,下巴向前点了点。
  “不是已经到了吗?在前面坐着。”
  陆明绯看着前面端坐的老漠北王和他旁边空落落的位置,眉头紧紧皱起。
  “我说我爹,忠靖侯,我哥哥陆光恕陆光意,我的家人在哪儿?你说过他们会来的。”
  “父亲大哥二哥军务繁忙,没有赶到也实属无奈。但是现在我就是你的至亲至爱的人,我在你身边陪着你,这不是一样的吗?”
  “齐云开!”陆明绯差点儿没把扇子甩出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洞房花烛夜
  “嘘。”
  齐云开稳住她情绪,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你难道要当场悔婚吗?”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父亲和大哥二哥确实有事耽搁了,暂时过不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你在意他们未能来观礼,那我们就到西北再办一次,这些都有办法补救。但是如果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悔婚,那就覆水难收了。哪怕是为了西北和忠靖侯府的颜面,绯绯,你今天也得乖乖把这堂拜了。”
  陆明绯瞪着他,齐云开捏了捏她的手,下面观礼的人已经开始有所议论骚动,齐云开抬头对司礼官点了点头。
  司礼官马上清了清嗓子,高声说了段迎接来宾的喜庆吉利话,转身看着面前一对郎才女貌的新人喜笑颜开,挺起胸脯,下一刻高亢嘹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礼堂大厅。
  “一拜天地!”
  齐云开转过半圈,陆明绯也只得跟上,俩人对着外面天地躬身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回来,对着坐在前面的老漠北王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齐云开率先转过身面朝陆明绯,陆明绯也慢慢转过来面向他,透过扇子看见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这张白玉无暇,如清风如朗月般斯文清俊的脸庞曾在她高兴的时候、愤怒的时候、面临危难的时候一次次出现,填满七年来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回想起从前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有他的身影,她也早已经把他当成了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往后余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绯绯。”
  陆明绯出神太久,被齐云开一声唤回,抬眼望着他充满温柔的眼睛,扬起唇角一笑,俯身低头,两人相对深深一拜。
  “礼成!”
  随着司礼官一声喜气洋溢的高喊,鼓乐唢呐应声起,宾客恭喜道贺声此起彼伏,齐云开和陆明绯携手在满地裹着红衣噼里啪啦跳跃的鞭炮中走出礼堂大厅,被众人簇拥着送入洞房。
  坐在洒满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的床上,陆明绯心事重重。她看了看枕头下压着的锦囊,那里面装着她和齐云开的一缕头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当然愿意无条件的信任他,可是心底那一丝蠢蠢欲动的疑虑又不由她随心所欲的压制消灭。
  陆明绯举起扇子扇了扇风,其实漠北冬天来的早,外面寒夜冷风已经号了起来,房间里却是温暖如春,烛火朦胧。不但感觉不到一丝冬天的冷意,反而让身着厚重华丽嫁衣的她觉得憋闷燥热,扇了两下风好歹将浮躁不安的心火压下去一点,又感觉脖子被头上沉甸甸的凤冠压的要断了。
  她伸手欲摘,碰到冠时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摘。两手扶着冠小心的转了转脖子,咔咔的脆响从骨头缝里清晰发出来。
  正在她转颈椎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敬完酒回来的齐云开走进来,站在陆明绯面前,看着面前娇艳宛若桃花的她,笑意盈盈赞叹一声。
  “我的绯绯真是人面桃花,美若天仙。”
  陆明绯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
  “看完了吧?看完我把凤冠摘了,这东西起码得有个三四斤,我脖子都要给压断了。”
  齐云开宠溺的顺应她道:“好,我帮你。”
  他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亲手帮她卸下钗环,修长的手指抚过她为自己而全数束起的发髻,沉溺的道了一句:“这个画面好像在我梦里出现过,你坐着在菱花镜前,我帮你画眉梳妆。”
  陆明绯心情根本不在洞房花烛夜的缠绵缱绻上,不解风情的打断他的温存。
  “你说我爹和哥哥们有事情耽搁住了,是什么事情?耽搁在半路还是耽搁在西北了?”
  齐云开手一顿,眼里浓雾般的旖旎变得清明了些。
  他答非所问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爱你、护着你、照顾你,这些事情我会接替他们做到,我甚至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你说什么啊驴唇不对马嘴的。”
  陆明绯转过身抬头望着他,“我是问你我家人到底因为什么没能到场?”
  齐云开手动把她头转过去。
  “我说了,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听着他这似是而非的模糊回答,陆明绯心里好似有一条弦应声绷紧了,那细长紧绷的线条好像一把正在接近她心脏最脆弱的地方的锋利刀刃,仿佛她只要一个晃荡,就能撞过来割的她血肉模糊。
  “齐云开……”
  她强作镇定的站起身直视他的眼睛,问出了那句让她心慌不已的话。
  “你实话告诉我,我爹和哥哥没出什么事吧?西北没出事吧?他们性命可否无虞!”
  齐云开安慰她道:“父亲大哥二哥吉人天相长命百岁,人都好好的,你别瞎想。”
  陆明绯定了定忐忑的心神,“没事就好,可……他们没来,必然有个缘故,到底是什么事你就告诉我吧,只要他们人没事我什么都能接受的了!”
  齐云开叹了口气,“那我就告诉你,其实就是犬戎山戎又来骚乱边疆了,父亲和大哥带兵打仗,这才没能赶来。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你也该见怪不怪了。”
  陆明绯哦了一声,“打我记事起西北狼烟就没停过,打仗的确是最不新鲜的事。”
  她点着头又发现哪里不对,眉头一皱。
  “诶还是不对啊,你既然派人去请我家人,到那儿了一看我爹他们要么是正在打仗,要么是准备打仗。总之是过不来,可你那天却那么笃定的告诉我他们婚礼当天一定能到,这又是怎么说的?齐云开,你不会……原本就觉得我家人到不到场根本无所谓吧?”
  齐云开没有立刻回答,笑了笑,搂着她腰把人拉进怀里,手在她细软的腰间暧昧摩挲,声音暗哑道:“绯绯应该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难道要在这里纠结这些小事不放?”
  陆明绯从他怀挣脱里出来,“这不是小事!”
第一百四十章 三观的激烈碰撞
  “我家人生我养我疼我一场,如今我出嫁,他们难道连来受一杯敬茶、吃一盏喜酒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若他们能及时来我也是一百个愿意,可问题在于西北那边有了情况,他们……”
  “那你就不要骗我说他们在婚礼这天一定能到啊!”
  陆明绯梗着脖子望着他,“齐云开,本来我们两个分属西北和漠北,这场婚礼要么在既不在西北也不在漠北,在长安宫里面办。要不然我就在家中拜别尊长,带着嫁妆,兄长护送我从西北忠靖侯府体面的嫁到漠北王府,这才合乎情理和人伦礼仪。但是你跟我说老漠北王时日无多,你想尽孝让他尽早看见我们的婚礼,我心疼你体恤你。所以我退了一步,答应你就在漠北王府办,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齐云开耐着性子轻声问她:“是不是这场婚礼办的不够盛大有排场?你不满意?”
  陆明绯气的一拂袖子,“我不是要排场!我是要平等尊重!”
  她瞳仁在微微的颤动,“齐云开,你明白吗?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齐云开像是在哄一个没要到糖而撒泼打滚的孩子,走上去轻轻拍着她肩头。
  “我知道,我明白,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
  陆明绯两手甩开他胳膊,“你根本就不明白!是,你家是王府你是天潢贵胄,我家只是个侯爵府,我身份地位不如你,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大可以去告诉陛下,让陛下许你个公主郡主为妻。”
  齐云开眼中也隐隐有了愠怒之意,声音低沉道:“绯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么多年我身边来往的世家贵女如云烟,你可曾见我多看过她们一眼?在我心里想携手白发的人非你不可,你不该怀疑我对你的真情实意。”
  陆明绯垂着眼凉淡道:“你喜欢我对我有情,我知道,我不瞎,能看的出来。”
  齐云开柔声道:“你知道就好。”
  她掀起眼帘凝望着他,“可你不知道怎么尊重我,没有尊重的喜欢,那我和你养的一只鸟雀猫狗有什么区别?最多我比它们会说会笑,更讨你喜欢些罢了。”
  齐云开被她问的哑口无声,“陆明绯……你在胡说什么啊?”
  陆明绯笑的苦涩,“怎么,戳着你肺管子了?”
  她仰天长叹一声,转到梳妆台前端起那只今日大婚戴的金凤冠端详着。
  “以前一提到你我的婚事我就很想逃避,明明都知道于我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适合嫁的人了,可事到临头却还是想躲。我自己都想一巴掌扇醒自己,我想找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畏缩不前。现在终于知道了。”
  她放下凤冠,转过头注视着他。
  “因为我原是你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鸟,你喜欢我有几片好看的羽毛,蹦蹦跳跳的能讨你欢心,可以时时刻刻圈禁在身边召之即来,最重要的是我是属于你的。你根本不在乎我的脑子里想什么,你不希望我眼睛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你更不能容忍我为了自己的理想抱负冲出樊笼,飞到一番广阔天地,去闯出一番业绩。因为你只想把我当成你的私有物来豢养。”
  齐云开静静听着,沉默一会儿,抬起眼睛时眼底红血丝隐约可见。
  “那你呢?绯绯,你说我没有尊重你,好,那就暂且当成是我的错。可是你扪心自问,这七年多以来,除了你我可曾对任何一个人表露出丁点儿的真心和爱护?但凡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上天入地也要给你找来。但凡你受了一点儿委屈,不管对错我都先把得罪你的人收拾一遍。你最知道我是个凉薄寡情之人,换作旁人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只有你。”
  他走到陆明绯身前低头俯视着她,“我真心真情确实不多,可是我全都放在了你身上。但你呢?你倒是热情似海深,谁都能从你这里分走几车的情谊,我作为你的夫君,真正要走过往后几十年的余生、百年之后也要合葬一冢的人,不希望你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想要你心里眼里全是我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在我心里的要紧位置!但我心里还有我的亲人,有齐思书有静芸。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这辈子的追寻向往。齐云开,人这一辈子很长很精彩,要经历的人和事情也很多,你很重要,但你不能是我生命里的全部。”
  齐云开听她认真的说完这番话,忽然大笑不止,连肩膀都抖动个不停。
  陆明绯听他的笑声听的害怕,试探着叫他一声,齐云开这才慢慢停下来。
  “绯绯,你是个最重公平的人。现在我对你倾尽所有温柔,把你当成唯一挚爱,可你却广布甘霖,一颗心掰成一百八十瓣,我只能占据那么一点点的位置,你觉得这公平吗?”
  陆明绯受不了他那像是放进烧红的炭火里烤过的眼神,垂下睫毛避开他的审视拷问,嘀咕一句。
  “我从来不曾要求过你把心心思尽数放在我身上,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今日话说开了,你以后……大可以——唔!”
  她话没说完,抬眼就看见齐云开高大的身影一道墙似的压过来,把她抵在梳妆台边,一手把她两手反剪在背后,一手掐着她下巴,嘴唇强硬的吻下来。
  “齐……”
  陆明绯拼命躲开他,刚说了一个字,他掐着下巴的手移到她后脑勺上粗暴按下来,再次把她嘴堵上,那些骂街的话也悉数堵在了唇齿纠缠中。
  或许是他吻的太过投入,被陆明绯抓住空子,两手挣脱开他的钳制,绕到前面使劲推搡捶打着他胸口,可他非但纹丝未动。反而正好腾出那只手压住她后背,狠命往自己怀里搓揉。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自己怀里才甘心。
  陆明绯被他吻的肺里空气消耗殆尽,眼前发黑。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齐云开松开了她。
  他拉着她胳膊,任由缺氧到极限的她顺着梳妆台桌子慢慢滑落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跟着俯身半蹲下来,抬手理了理陆明绯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又轻轻拍了拍她脸颊,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就在陆明绯坐在地上还失神迷糊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外面房门上锁的声音,齐云开轻声对人吩咐了一句:“看好世子妃,没我的允许不准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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