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密室逃脱
陆明绯再次被齐云开关了起来,这次他依旧很贴心。因为天气转冷下了雪,把她挪回了他母妃先漠北王妃,也就是她刚跟着齐云开到漠北时住的那间很有品位格调的屋子。那里地龙最密集最暖和。
当然,硬件条件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在软禁她的事实。
陆明绯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回明明是齐云开做错了,也有充分的理由质疑他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有独立意识和思想的人来尊重。怎么看都是他被审问宣判的那个过错方,怎么到最后兴师问罪气焰嚣张的是他,被惩罚的人是自己?
陆明绯此刻心情已经不止苦闷了,她简直如坐针毡,站在这间窗户上还贴着喜字的房间里的任意一块地砖上都觉得烫脚,每天进来伺候梳洗的侍女们不知是得到齐云开的吩咐,还是怕她日日板着一张脸太严肃吓人。除了必要的请安告退,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她说。罪魁祸首齐云开更是一连三天不露面,陆明绯除了有些挂念西北那边的战事,更加挂念长安朝廷那边会怎而议论她和齐云开私回漠北的事。
齐云开他爹漠北王即将日落西山,面子上他得守在这儿侍候汤药,理由合情。实际上他手里也攥着朝廷群臣们钱货命门,自然不用怕他们胡乱议论。
可是她不一样,她担忧着陆家和她还在皇宫里的姐姐。毕竟朝廷那帮腐朽官宦没有一点居安思危、感念陆家人苦守西北的意识,就知道供着西北的军队粮饷和火药原料太烧钱,面上虽然恭敬称一声忠靖侯府功勋盖世,私底下真心敬重友好之人却寥寥无几。
这样的处境,即便她陆明绯再狂傲,也不能肆意去留,总得回到长安给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才行。
而且她是真的想她姐陆明纤了,西北那边好歹是一家子在一起,可长安可就她姐姐势单力薄的一个人。
本来这份孤单该是被单独点名入朝为质的自己承受的,陆明纤根本不必来,可是为了照顾陪伴自己,她义无反顾的来了,现在又怎么能把她抛下自己出来潇洒?
陆明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吵也吵了闹也闹了,一点作用都没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的套路在齐云面前根本没用,现在她在尝试绝食明志的法子,已经一天不吃不喝了,外面时刻有人监视她的动态,她绝食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齐云开耳朵里。
这招在他那儿能不能起作用不知道。反正陆明绯自己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桌上的换了一拨又一拨的热腾腾的饭菜直咽口水。
她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扯掉蒙在脸上的帕子,桌上色香诱人的饭菜直往她眼睛里晃鼻孔里钻,想起这肯定是某人故意为之,这会儿他不定在哪里喝茶品茗听下人报告自己在这上蹿下跳耍猴戏,脑子里蹿起一股子邪火,走到桌前,气沉丹田把饭桌掀了。
价值不菲的碟碗杯匙粉碎一地,外面看守的人听到动静也只是派人进来收拾干净了,动作迅速的给她换上一桌新饭菜,一点狼藉痕迹都没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明绯借着刚才开门的间隙试图跑出去,被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围成圈堵在门口,毕恭毕敬请回房间里关上门。
气的她站在门后拍着门大喊:“让我出去!我要见齐云开!”
门外面侍卫言简意赅的回应她:“世子妃稍安勿躁,世子殿下事务繁多,处理完后便来见您。”
“少放屁!让我出去,不然我水米不进饿死给他看!”
“世子殿下还吩咐说,世子妃您少用一餐饭就要在这里多留一天,本来过些日子冬至您生辰,殿下是要带您出去看看风光,好好办一场生辰宴的。可是您今日三餐不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便要让您在这里多冷静几天,生辰那天的一切活动也就作罢,这才能让您意识到错误,记得住教训。”
陆明绯怒怼他,“我他奶奶的有什么错我要记住什么教训!就因为没听你们世子殿下的话?我又不是他养的猫狗他凭什么关我禁闭还说让我长教训!”
她连着踹了好几脚门,“放我出去!我不是哭着喊着要当这个世子妃的,我不是你们漠北王府的一个物件!齐云开你听到没,我一个大活人我又不欠你的,你凭什么随意操控摆布我!齐!云!开!!”
陆明绯用力过猛,把门上的木制门栓掰断了,拿着断裂的木头连连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咣当一下撞到后面墙上的置物架,后脑勺正好磕在了一尊琉璃观音像上。
她痛的直吸凉气,捂着后脑勺回头看去,只见那观音被她撞的往右偏转了一点点。
陆明绯端详着它犯了嘀咕,心说这观音像明明不大,又不是金银打造,重量最多十斤,刚才她那么大的劲撞过来早该翻倒了才是,可这琉璃观音像不仅没翻,甚至连位置都是当当正正的没挪动一下,只是转动了些许角度,实在可疑。
她也顾不上头疼,上手用力推了推那观音像。果然像是生了根扎在置物架上似的,一动不动,反而往右可以转动。
当转到观音完全背身过去时,内间卧房那边发出一声异响。
陆明绯心脏应声在胸膛里咚咚跳动起来,她走到门口装模作样又骂了两句:“你……你们等我出去,看我出去了怎么收拾你们!都给我等着!”
骂完还不放心又踢了一脚门,“滚远点别来烦我!”
说完拎着裙子匆忙钻进卧房,四处寻找打量着哪里有异常。
翻来找去,好像一切都和自己刚离开的时候没有区别,有点失望的往床上一坐想要细思琢磨。
但她屁股刚落到床中央的那一刻,身体瞬间有了种失重的感觉。
她赶紧起身把厚重的被褥床垫都掀开,一个幽深的黑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陆明绯发现密道欣喜若狂,但担忧也随之而来,毕竟不知道这密道通向哪里。
思考片刻,她还是眼一闭心一横,披上银狐裘,从首饰匣子里翻出两块金锭子,跳进黑洞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噩梦
陆明绯在黑布袋子似的密道里摸黑走了很久很久,那种无边无尽的黑像是把她放进棺材里活埋一般的窒息绝望。但她还是生生硬着头皮一步步挪了出去。直到见到一缕希望的曙光,从一个长满干枯荒草的山洞里走出来,眼中出现山形影影绰绰见染红半边天的血色残阳,陆明绯才激动的放松绷直的脊椎,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留给她休息的时间并不多,齐云开那边很快就会发现她逃走。即便现在逃出了漠北王府,可终究还是在漠北地界。齐云开只手遮天,一旦她错过现在这千载难逢的逃跑时机,以后再跑难如登天。
陆明绯站在呼啸寒风中,风扬起晶晶雪沫中直往她衣服里灌,她紧了紧身上的银狐裘,把兜帽扣在脑袋上,坚定的向前走去。
也许是老天都在帮她,让她遇上一个大爷牵着一匹马走在路上,花了一锭金子换了那匹马,骑上飞速向着东边长安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自然不必说,好在从漠北王府走的时候带了金子和狐裘,起码不至于被冻死饿死。
就这么玩命的一边往前赶路,一边躲藏着齐云开随时会派来的捉拿她的人,提心吊十一二天,人也累瘦了,马也跑瘦了,终于赶到了长安城。
说来也巧,她回到长安这天,刚好是冬至,她十八岁生辰。
陆明绯兴致冲冲的飞奔进皇宫,可自打进入皇城门,值守的侍卫也好,来往端茶送水的宫人也好,全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她心里只以为是自己和齐云开擅自跑回漠北的消息在宫里传开了,倒也见怪不怪,并不在乎,一门心思的只管往未央宫跑去。
这时候正好是中午,天上却不见一丝透出阴沉浓云的日光,天上零星飘了几个雪花,风哀哀怨怨的在耳边怨语低诉。没有漠北那样冷的刮骨,可那种凄婉怨仇却像是把钝刀般慢慢割疼人的心脏。
陆明绯不知怎么,打了个冷战,心里没由来的发堵,好像有个小人在里面挥刀重重的在扎她心脏。
她拍拍脸蛋让自己不要乱想,抬脚正要迈入宫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明绯!明绯……”
她转过身,之间一个身穿杏色斗篷的女子站在身后宫人撑起的伞下,温婉清丽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忽而提着裙子从伞下跑出来,叫着她名字的嗓音染上了哭腔。
大概是太久没见甘静芸,见她情绪这么激动,陆明绯也忍不住眼睛一酸,转身飞扑过去,两人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甘静芸满眼热泪轻抚着陆明绯后背,嘴里不停念叨:“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嗨呀瞧你。”
陆明绯松开她,看着她一脸的泪痕笑着直抱怨。
“你哭什么呀,我们是有小半年没见了,但是也不许哭,重逢是高兴的事。”
她伸手想帮她擦掉泪痕,可一看一手的尘灰不好碰她那么干净的脸,再一看自己一身都是风尘仆仆不修边幅,啧一声问甘静芸。
“静芸你说我现在这形象去见陛下是不是太潦草冒犯了?”
甘静芸擦着眼泪欲言又止,“我……明绯你……”
她挤出一个复杂笑容,“你见陛下做什么?”
“当然是赔礼请罪请求宽宥啊。”
她疑惑的目光在甘静芸脸上徘徊,“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我和齐云开从幽州镇压完流民军回来半路上私自溜到漠北这事。可不应该啊,我今天回到宫里来,那些宫人眼神看我都跟见了瘟神似的,难道不是因为这事吗?”
“这事……我知道,世子很早就传回请罪书,陛下和朝廷看到了不但不怒。反而夸赞世子殿下果敢、孝顺父王,也说你对他用情至深……”
陆明绯哦了一声,“齐云开可真够有本事的,不但不用受罚,别人还得夸他。”
“哎算了算了。”
她摆摆手,“他有本事是他的,我该去请罪还是得请。嗯……我觉得还是得去逢花台换洗梳梳妆之后再来见陛下才显得更尊敬虔诚一点。”
陆明绯心里算盘打的啪啪直响,嘿嘿笑了两声。
“正好先去见见我姐,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只要一闭眼必做梦,梦里见着的都是她,梦里发生的事情还都怪不吉利的,我这心里发悬,先见她一眼,我好安心。”
她笑呵呵拍了拍甘静芸肩膀,心里只想着陆明纤这会儿在逢花台干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甘静芸脸上痛苦隐忍色表情,转过身去迫不及待要走,甘静芸闭着眼挣扎着喊出一声。
“别去了!明纤姐已经不在逢花台了。”
话音传进陆明绯耳朵里的那一刻,地上冰雪犹如地狱里的恶鬼伸出魔爪拽住陆明绯脚步,她脸上笑意骤然凝固,全身僵直转回去看她。
“什么叫已经不在逢花台了?”
甘静芸刚刚止住眼泪的眼睛再一次有眼泪夺眶而出。
她上前来一把抱住陆明绯。
“明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明纤姐……她去滇南和亲了……”
“和亲……”
陆明绯犹如五雷轰顶,被惊的反应不过来,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来不及表现出一丝悲愤,平静的睁着那双透亮的异瞳,轻声问她:“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甘静芸哭着道:“西北……忠靖侯府出了祸事,滇南到朝廷来闹,明纤姐在宫中也……也身染流言,受了折辱,两件事碰到一起,她说最好走的路是和亲,既能将功折罪平息陆家祸事,又能远走他乡免受流言蜚语。她让我转告你,不要在宫里闹,更不要为她伤心,以后……以后就当没她这个姐姐。”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家怎么了?祸事是什么?谁他娘的不要命了造谣污蔑我姐?这一切和滇南又有什么关系?”
陆明绯呆滞机械的摇了摇甘静芸胳膊,“静芸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甘静芸哭的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只会往下掉眼泪。
陆明绯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嘴里神经兮兮的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路和宫殿楼宇渐渐模糊不清,世界都跟着安静下来,陆明绯感觉耳朵里一阵嗡鸣,塌下肩膀失魂落魄的向着未央宫宫门走进两步。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的疯狂朝着逢花台方向跑回去。
甘静芸在后边叫着她名字追过去,到达逢花台时早就如预想中的一般无二,人去楼空。
陆明绯不甘心的找,一扇一扇门推开找,每一间房间内布局陈设都和她离开时别无二致,可早已物是人非。
她最后走到陆明纤的房间,走到她常坐的书架下的逍遥椅上,椅子旁边的小方桌上还放着她没读完的一本《庄子》。
里面还有一张银杏书签,这是她捡来送她的。
陆明绯拿起书签,早就干枯的没有一点水分的银杏叶在她手里脆弱的颤抖,手心稍微一紧,叶子便干裂成碎片粉末。
十几天的劳累奔波和这个噩耗终于耗尽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一摇晃险些倒在地上。幸亏一人默不作声在她身后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陆明绯还抱有一丝幻想转头看去,齐思书凝重关切的脸彻底浇灭她最后一丝希望。
齐思书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搭着她肩头直视着她眼睛。仿佛一个操刀的大夫要狠心的剜去病人身上的腐肉。
“陆绯绯你听清楚,你姐姐她去滇南和亲了,这是她自愿的,也是对朝廷、对陆家、对她自己最好的选择,你冷静点,接受现实。”
“六殿下你……你别……”
甘静芸生怕他说的这么直接刺激到陆明绯此刻脆弱的神经。但没想到陆明绯只是愣愣盯着他一会儿,然后无比冷静的开口问他们两人。
“我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别隐瞒也别错漏。”
齐思书和甘静芸相视一眼,坐下来与陆明绯面对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告诉给了她。
陆明绯越听脸色越难看,拳头攥的越紧,甘静芸多次劝她事已至此先休息一会儿再做打算,陆明绯油盐不进,拉住她手问她:“所以你未能如期和太子成婚,是因为有人造谣我姐和太子有染?”
“明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今太子病重,明纤姐……远嫁滇南,那些流言也就此终结了。”
“这些流言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我姐和太子素无往来,他们红口白牙,凭什么来诬赖我姐姐清白?”
“是……是明纤姐姐身边的那个大宫女,叫金瑶的。她说……说……”
“说什么?”
甘静芸招架不住她的逼问,只好和盘托出。
“说太子殿下患有陈年顽疾,久咳不愈,这种咳病有一定传染的可能。但只要是正常的说话交际,便不会被感染。可明纤姐姐患上了和太子殿下一样的疾病,必然是……和他来往过密……过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