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河无恙——白酒一笑温【完结】
时间:2023-06-16 14:43:43

  陆明绯冷冰冰的笑了一声,“别演戏了,你的性命是我说取就能取的吗?只怕我还没动手,一路暗中跟随保护你的手下就先一剑取我项上人头了。”
  名扬冷呵一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既然什么都知道,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说了,我要先谢谢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多。”
  她对他连敬了满满三碗酒,名扬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想去拦她,陆明绯却脸不红心不跳,放下酒碗接着道:“然后我要和你谈判,大梁将南越灭国,这事做的的确有失风范人道。但这并不是整个大梁的错,错在一小部分见利忘义的朝廷官员,你要复仇,可以,但是请你把矛头对准,不要伤及无辜。”
  名扬戏谑道:“矛头对准?怎么个矛头对准?别管是谁做的决定,终究是你们梁国举国上下出兵出力,铁蹄踏破我南越国门,毁我河山杀我子民,从皇帝到官员再到将军兵卒,人人皆有份参与,你现在告诉我说只是一小部分人的错,叫我如何能信服?”
  陆明绯波澜不惊,“既然这么说改变不了你的想法,那我们换个角度来说。南越当年之所以不到短短一年时间便被举国歼灭,根本上的原因还是因为实力弱小,当年你的国家还是完整时都无力反抗梁国,现在你一个亡国数年的世子手中兵卒、武器、粮草,这些资源更是稀缺。就算我大梁国力不比当年,清除你和你的旧部党羽还是绰绰有余。或者说你就是打算以卵击石,杀身成仁,只要当一回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名垂青史后人铭记就够了,复国不复国的无所谓。”
  “复国。”
  名扬喃喃念了一声,这个概念从南越王宫的城门被敌军攻破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如一颗种子一样埋进了他心里。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那颗种子吸着他的心血不断萌生发芽,只是叶小未成荫,他也如隔岸观望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偶尔看清时也回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慌,觉得自己孱弱无力,无法承担起这样的重任。
  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开始和父亲的旧部有了联络,开始壮着胆子做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就已经如一匹走进夹道的马,没有回头路可走。
  而且后面的路肮脏无望,他也不想回头,只想尝试去披荆斩棘,放手一博,去看看前路的尽头,有没有他要的尊严、自由、万人之上的尊崇敬仰,和一点点与面前爱慕之人的延续缘份的可能。
  “你……”他声调柔和似水,眼中带着几分期许望向陆明绯。
  “你希望我能复国?”
  陆明绯俨然一副处理国家公事的严肃认真态度。
  “当年是梁国行了不仁之事,好几年过去了,朝廷官员更迭,我想必定有德才兼备之人认识到错误,明白南越国土还需南越人来治理的道理,只要你愿意和我回长安,放弃你和你手下的复国计划,与大梁坦诚相待,双方好好和谈,互惠互利,我相信……”
  “少主不可听这妖女胡言乱语!”
  陆明绯心脏咯噔一声,下一秒一把匕首就抵在了后腰杀上。
  后面的人吆喝道:“站起来!”
  陆明绯举起手慢慢从凳子上起身,腰上的匕首也随之抬高落到脖子上,对方绕到她面前,浑身带着腾腾杀气。
  不只他,还有酒摊子上其他酒客,甚是卖酒的老板,全都卸下伪装围了过来。
  陆明绯立马明白过来这整个摊子都是名扬的人伪造出来的陷阱,就等着她过来往下跳,心里登时懊悔不已,可面上还是装作镇定自持,看着坐在对面的名扬。
  名扬在手下们簇拥下端起主人架子,对陆明绯道:“看见了吗?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判。”
  陆明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就不该带你出长安。”
  “你真的以为我要靠你才能出那道宫门吗?陆明绯,你也太小瞧我了。”
  陆明绯皱紧眉头,“什么意思?难道……长安也有你的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负伤回国
  名扬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你满脑子还是只有你的梁国你的长安!”
  “名扬你先听我说……”
  “少主别听她的!”
  用剑挟持她的人怕名扬看见她这样的祈求眼神又心软,拿起头巾想把她脸罩上,陆明绯见机快速一手抄起桌上的酒坛子,哐当照着他头砸了过去,一脚把桌子掀翻了,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握在手里,起身定睛一看,名扬和他手下站在一地狼藉中严阵以待。
  她举着匕首对准名扬,只见他眼神里的悲伤一瞬间化为惊恐万状,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和一点寒芒,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从他口中发出,自己觉得后胸一凉,冰冷的刀子好像捅进了肺里,呼吸时顿时变得犹如一万根针在里面穿梭般剧痛。
  还没来得及从这种痛苦中反应过来,背后的刀猛地被人抽出,喉头立刻被倒灌上来的血腥弄得一紧,哗啦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阿绯!”
  她倒在地上,眼神焦距开始慢慢变得涣散,耳朵也聋了似的,感觉好像名扬在大声叫着她名字跑过来。但怎么也听不清,视野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纷乱世界化为乌有,沉重的眼皮合上,沉睡在一片黑暗死寂中。
  不知道在这种黑暗像个魂魄似的游荡多久,忽然风吹一阵,空灵的风铃声响起,后背传来的一阵疼痛把她拉回现实。
  “姑娘?”
  陆明绯缓缓睁开眼,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娘站在床边轻声呼唤她。
  “姑娘你醒了?”“这是哪儿?”
  她虚弱的开口问了一句,趴在床上四处打量着周围环境,视线经过桌子时被上面两个盒子勾住,费力的想起身去拿,大娘马上按住她。
  “姑娘先别动,我在给你换药,送你来治伤的那个俊俏公子都跟我说了,那两个盒子是你很重要的东西,让我千万收好,等你醒来给你。”
  大娘包扎完伤口后,帮她把衣服穿好,扶着她坐起身,把两个盒子拿过来给她。
  陆明绯一下把两个盒子抱进怀里,低头努力把那一刻酸楚委屈的憋了回去,抬头对大娘感谢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是我现在身无长物,实在无以为报。”
  “不必不必,那位公子留足了诊费。”
  “那他现在人呢?”
  大娘摇摇头,把煎好的药拿过来给她服下。
  “留下诊费就走了,但是走的时候依依不舍,一直回头看姑娘你。”
  陆明绯没说什么,忍着痛摇摇晃晃下了床,对大娘鞠了一躬。
  “还是要谢谢您的诊治照拂,也不知道在这儿昏迷了几天。总之多有叨扰,我在这里就先与您辞别了。”
  大娘见她态度笃定,也没拦着,从药箱里拿出几瓶药丸,还赠了她一身自己女儿的衣裳,嘱咐她要多多注意饮食休息,按时服药,不可有大幅度动作,两人便在村口作别。
  陆明绯背着两个盒子牵着一匹瘦马,独自从白天走到日落,北方的风雪寒气吹到南边,脚下满地草叶枯黄,满头黑发沾染白色风霜,连睫毛都结了晶晶白霜。
  她牵着同她一样精力即将竭尽的马,背上两个盒子的重量加起来沉重的坠在肩上,让她快要直不起腰。可是稍稍一弯腰后背上的刀口又是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大娘家走时换的新衣服也被裂开的伤口浸的血迹斑斑。
  坦白说陆明绯从小到大在物质上没吃过什么苦。无论是在西北还是长安,总是有很多关心在意她的人。即便西北自然环境恶劣,家人也总是把最好的东西尽着她用。到了长安各更不用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绫罗绸缎没穿过。
  可是舒服是舒服,却也感觉纸醉金迷,庸庸碌碌,像一朵活在虚假幻境里的娇花,永远看不到真实世界的阳光风雨,也是白活了一辈子。
  她又想到远在西北的家人,父亲大哥数十年来不是打仗就是在筹集粮草弹药准备去打仗,行军路上、沙场上,随便拿出一段时光都比她现在过的要难千万倍。
  她想,不过是负了点伤,天气冷些,马也驮不动自己了,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她是忠靖侯的女儿,天生骨子里的桀骜刚烈和着西北浩瀚大漠金戈铁马一起生长,只要她不服,她不认,就没有人能让她低头认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想到这里陆明绯忍痛咬牙挺直了腰杆,把包着盒子的包裹往肩膀上背了背,毅然朝着前方走去。
  半个月来一路艰辛,陆明绯拖着疲惫受伤的身体走到了长安城城门下,城中大街上的繁华依旧,也因为年关将至,人们都穿的崭新漂亮,一个个满面春风,陆明绯一身狼狈风尘仆仆,背后背着鼓囊囊的包袱,原本白净漂亮的脸蛋也黑一块白一块。要不是身子骨拔的直,十几年养成的世家小姐的贵气在身上,就跟街头要饭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
  她走在人群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偶尔也招来几双异样打量的目光。
  她不在乎,一心奔着熟悉的城门走去,想到目的地就在前面,为陆明纤讨回清白的机会也近在眼前,不由得加快步伐。
  然而不成想,一个失神挡了后面人的路,只听马蹄生逼近在背后,都快要从她头顶掠过去。
  下意识猛地转过身,高大的马一见着她立刻止步,撩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把马背上的人吓的尖声叫唤好半天才安静下来,怒气冲冲的下马,不分青红皂白的指着她破口大骂。
  “哪儿来的要饭花子,也敢当老子的路!”
  他张牙舞爪走过来,陆明绯看着他眉头一皱,对面那人走近了也认出她来,讥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哎哟,不是吧,这不是西北忠靖侯之女陆明绯吗?哎呦失敬失敬,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他装模作样的在她面前行了一礼,陆明绯懒得多看他一眼,抱着盒子扭头便想走。不料后面的人死缠烂打拦住她的去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街受辱
  陆明绯一个字不想多说,冷冷吐出两个字:“让开。”
  朱华摸着下巴,用惹人反感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我听说陆千金又做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偷了陛下的贴身令牌闯出宫,只身前往滇南去闹事去了?怎么着,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明绯眉梢一挑微眯起眼睛看着他,“我回来过年,你有意见?”
  朱华哈哈笑了几声变了脸色,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食肉寝皮似的,“大难临头还在这儿嘴硬?陆小姐还不知道吧,忠靖侯打了败仗,朝廷震怒,你爹正在赶来长安的路上。到时候连上你跑去滇南闹事的这一桩,一起问罪清算,你们家爵位都保不住了。到时候我要好好看看,你这个落了毛的凤凰还怎么傲下去!”
  他把脸凑近到陆明绯跟前,伸手啪啪拍了她脸蛋两下。
  “你在红袖帘招几次三番羞辱于我,也别想就这么轻易过去,等你家定了罪,我定要你像狗一样趴在我脚下给我……”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响彻在围观看热闹的群众耳朵里,这一巴掌把刚刚还在扬扬得意的朱华扇的找不着北,愣在原地捂着脸震惊的看着陆明绯。
  陆明绯甩了甩自己扇麻了的手不屑的看着他,朱华暴跳如雷,一声令下,身边的小厮围上来,撸胳膊挽袖子面露凶光。就在陆明绯要被围殴时一道熟悉的女子声音从跟随朱华过来的马车上传了出来。
  只见那宝马香车里下来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女子,二十来岁,笑意盈盈,眼里带点炫耀骄傲的走到朱华身边,挽住他胳膊,娇娇弱弱的对陆明绯行了一礼。
  陆明绯一见她眼里直冒火,咬牙低叫了一声,后槽牙咬的咯嘣直响:“金瑶,原来你和他勾搭在一起了。”
  金瑶打量她狼狈样子,心中窃喜,道:“许久不见,绯姑娘一向可好?听说您去滇南找纤姑娘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好不好?”
  陆明绯一个箭步猛冲上去,金瞳中又滑过一丝狠辣骇人的赤红,惊的围着她的小厮胆儿一颤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眼睛一只黑色一只竟是血一般的红色,披头散发,像是个随时可能大杀四方的魔头。
  “你当初是怎么诋毁我姐姐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金瑶,我姐平日待你不薄吧?就为了这那个贱卖都没人要的货色,你敢背叛我姐?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宫,澄清事情真相交代幕后黑手,还我姐一个清白!”
  金瑶打心里畏惧她,但见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在前面拦着,壮着胆子冲她叫嚣道:“绯姑娘不要胡言乱语,我虽只是个奴婢,但是有良心有原则,纤姑娘德行有亏,行为不检,爱慕纠缠太子殿下,败坏皇家声誉。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肃清宫围,是为了报答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情!纤姑娘你也承蒙陛下和娘娘关怀多年,可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便置皇家名声于不顾!”
  “你他娘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傍个无德无脑的傻少爷脸都不要了是吧!给我闭嘴!”
  陆明绯被她激怒上去想手撕她,朱华马上指使一群小厮七手八脚把她拦住,陆明绯即便人在暴怒中犹如一匹被逼到绝经的小狼一样呲着犬牙疯狂挣脱踢踹。
  但毕竟这么多天风餐露宿精疲力竭,身上还有那么深的伤口,一路上开开合合流出去那么多血,元气大伤。即便再歇斯底里,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困兽之斗,嬉笑逗弄声像一把把坚硬的石头沙砾,砸的她遍体鳞伤。
  她被人一把推到地上,挣扎着想起来有人从后面给她一脚跌落回去。如此反复几次,包袱里的盒子掉在地上磕掉了锁,骨灰洒落一地,风吹一样立刻刮走了许多细小骨灰,陆明绯拼命的压住,往回捧一捧的收。
  有好些块骨头碎渣掉在积雪里头不好着,她挽起袖子用身上体温把雪融化了来找。有一块稍大的骨头渣就在眼前,她伸手要捡,一只脚踏了过来。
  陆明绯想都不想,在那鞋底落在骨头渣上之前把手覆了上去,冰冷坚硬的鞋底子死死压在她手背上一踩,朱华看着陆明绯跪在地上狼狈捡着骨灰的样子露出狰狞残忍的笑容,脚尖在她手背上反复用力碾压。
  陆明绯满身的雪和血,一声不吭的任由他踩够了,才把已经烂了的手从他脚下抽出来,把骨灰尽可能多的收回盒子里,盖上盖子用布包好背在背上。
  刚想站起来,后面又有人照着她膝盖窝里面踹了一脚。
  她应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脊梁骨一弯,后背上的伤口崩裂的更开,血花寸寸绽放渗透出衣服,滴落在雪里头,鲜红和惨白一比,煞是刺眼。
  朱华看着她这样子觉得扬眉吐气心里无比畅快,薅起她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陆明绯,你欺辱少爷我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陆明绯觉得眼前发污,撑着力气啐了他一口,嗓子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怎么都说不出来话。
  朱华摸了摸她那只异瞳,“其实我一开始可欣赏你这么与众不同的眼睛了。但奈何你那时候高高在上你看不起我啊?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来人啊,拿把匕首来!”
  陆明绯把喉咙里堵着的那口浓血吐出来,一口白牙染着血瞪着他嘶哑说了一句:“你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