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软脾气是天生的，您带我来这儿也没用！”
“啧，闭嘴。”
陆明绯给他使了个眼色，“赶紧收拾东西，没听他们说吗晚了没饭吃。”
龚喜千言万语被堵回去，只好哀怨的叹息一声，和她一起收拾被褥。
等两人收拾还东细拎着饭盆去打饭的时候，锅里菜汤早就剩了个锅底，见底的清汤杀几个飘着两朵葱花，用勺捞都捞不上来，馒头就更不用说了，连点渣都没剩下。
老孟吃饱喝足从拎着饭盆面对一地盆干碗净找不到吃的得两人，打嗝剔牙呵一声。
“都告诉你们俩早点来早点来，还在那儿磨磨唧唧，怎么着，没饭了吧？该！就得饿你们两顿长长记性，省的还当在自己家，不来一直有人给你们饭盆热着锅里留着。你俩还看什么？尤其是你陆飞！赶紧给我回营帐里头，我还有事情交代！”
陆明绯和龚喜在他吆喝下灰头土脸走了。殊不知远处还有一双默默关注着她的眼睛。
下属问陆光恕：“陆大人要不属下去给四小姐送点饭？您说您也是，怎么非把四小姐安排在最差的一支队伍里头呢？”
陆光恕摇摇头：“就是要她尽早知难而退。”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百八十四营
陆明绯和龚喜空着肚子回到营帐里头，那四个人早已酒足饭饱，脱了鞋坐在炕上热火朝天的打牌，见着他们俩人丧眉耷眼的回来，崔五贯哈哈一阵嘲笑。
“怎么着小少爷，没抢着饭吧？是不是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百瑞撇了他一眼，“就你会幸灾乐祸，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抢着饭了是咋？陆飞龚喜你俩也长长记性，军营里的饭就是这样管了不管饱，下次记得早点去。”
“你俩何必还要在这儿给他俩添堵？”
荀松生穿鞋下来炕，从自己柜子里头拿了一把花生给陆明绯和龚喜。
“吃点儿吧，好歹垫垫，明天一大早还得空着肚子操练一个时辰，之后才有饭吃。”
陆明绯摊开手接住他的花生，虽然只是一把干瘪的小花生粒，但也足够让她对这个眉清目秀的室友产生好感。
“看见没百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人聚一起，东西都要放一块儿。”
荀松生回头白了他一眼，“那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崔五贯一拍大腿：“对对！就这句话！就说的我们，你看我和百瑞，身高八尺相貌英俊，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所以我们俩往一起凑。你再看看你俩，俩小白脸，也喜欢往一起勾搭。”
说话他没心没肺得哈哈笑起来，陆明绯啧一声：“崔五贯我发现你这嘴皮子是真够贱的！”
崔五贯像被戳中心窝似的嗯一声：“上道！就得跟爷们儿这么说话，过不了几天，咱们就熟的秃噜皮了！”
陆明绯被气笑了，“爱听人损你是吗？你这什么毛病？”
百瑞笑着把炕上的牌收了，“他就这样，熟了你就知道了。”
他下来穿上鞋，把荀松生和崔五贯都叫过来，三个人战成一排郑重其事笑道：“陆飞龚喜，欢迎来到一百八十四营，我宣布，以后咱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了！从今以后并肩作战，带剑立功，报效朝廷和忠靖侯！”
龚喜受宠若惊，陆明绯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今天白天来的时候他们还那副德行，本来挺失望。但是现在突然正经，甚至还有点热血，让她反应不过来哪一面才是面前这些人的真实模样。
孟川拿着他祖传的大铁皮缸子喝水，喝到里头泡的橘皮呸一口想吐出，意识到泡的是橘皮又赶紧收住吐回杯子里。
“净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混口饭吃，说的那么好听。”
百瑞咂唇，“老孟你怎么能那么说，我们是真想建功立业。”
老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就你我这样的？嗨呀你快拉倒吧，我们这样的人，要能力没能力，要背景没背景，就是一辈子玩命挣扎也翻不出一点浪花来，能进明光铁骑一回都算是祖坟里头冒青烟了，还建功立业？赶紧睡觉吧。”
百瑞道：“老孟你这也太打击人了！”
崔五贯打了个哈欠，“老孟话糙理不糙啊，咱们这帐子里头，老孟想多攒两个钱养老，我是无家可归没出去，松生人虽然在这儿，心却早飞到长安去科考了，也就是百瑞你还把心思往战场上放。哦对了，现在又来俩新人。”
他一骨碌翻到在炕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陆明绯和龚喜。
“诶我说小少爷，你是为了什么来的啊？难不成家里败了把你送这儿来挣钱的？不应该啊，没钱还能请得起打杂跑腿的伺候你？”
陆明绯本想看了一眼，却发现旁边空空如也，回头一看他正以一个标准的仆人姿态站在自己身后右侧方两步外。
她龇牙嘶了一声，把他逮到前面。
“他不是我的打杂跑腿的，他是和我一起来参军的，我们和百瑞说的一样，要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保卫西北太平安宁！”
百瑞刚想赞她，就听老孟毫不留情的喷出一口水。
“觉还没睡，梦话先说上了。”
“老孟你思想有问题……”
“哎打住！”
老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把茶缸子收好放在一边。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跟我没关系，现在赶紧上炕睡觉，明天早上起不来，看我不拿冷水泼你。”
这间营帐里属老孟年纪最长，虽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时让人挺无语的，但要威严起来也让人信服。
陆明绯看他果真发号施令了，也就把嘴闭上上炕睡觉。
他们睡的是大通铺，一个炕上睡了他们一共六个人，陆明绯睡在炕的最右侧，旁边就是紧张的身子一动不敢动得龚喜，仿佛陆明绯浑身带电似的，碰着她一下就能电的外焦里嫩，一直紧绷着身体背对她躺着，顺便当一堵人肉墙体，阻隔旁边百瑞的视线。
陆明绯面上脸不红心不跳气息平稳舒畅，但其实她心里也特别别扭。
来前关于要和一群男人同吃同住会产生的不方便她早就想过了，她觉得这些都可以克服。即使是现在睡在呼噜声此起彼伏，满天齐飞的炕上她也依然这么想。只不过完全习惯适应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起床号角声吹起来，马上外面就响起了人声，脚步声带着刷啦刷啦的甲胄声和嘈杂催促的声音传过来，陆明绯眼睛一睁马上醒了。
虽然已经到了三月初，可西北的凌晨的风依旧冷刀子似的，穿铁甲的时候手摸到贴片，冷的像是能把皮揭下来一层。
陆明绯咬着颤抖的牙关把甲套在身上，掀开营帐门帘刚一出去，直接被冻的当场僵在那儿，脚趾手指瞬间被刀割掉的似的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龚喜被冻的扭头就缩回营帐里头。与此同时百瑞从营帐里钻出来，看见她鹌鹑似的傻立在门口，一看就是被冻傻了，叹了口气一巴掌抓住她肩膀带着人往前走，生是半拉半拽把她拖到了集合的地方。
他们这些后备军队虽然没有明光铁骑操练那么严格，但也要实打实的训练体能、杀敌招式、阵法和使用火器的技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内部分歧
陆明绯站在队伍里头，听见一墙之隔外明光铁骑已经开始口号雷鸣般的训练了，自己这边的将士们还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要不就是冻的搓手跳脚，叫苦不迭。
其实环境条件恶劣至此，有两句抱怨也实在是人之常情，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隔壁明光铁骑一比，他们这边就显得精神萎靡，纪律松散。尤其是陆明绯所在的这支戊字队，懒怠气息更加肆无忌惮的在队伍弥漫。
“百瑞。”
陆明绯抬着冷到几乎失去知觉的脚跟着队伍绕校场跑起来，一说话嘴里大口大口呼出白气。
“为什么我觉得咱们这支队伍，那么没有激情呢？”
还没等百瑞答话，后面崔五贯先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
“少爷，知道咱为啥叫辛字队吗？明光铁骑备选军一共一百九十三个营，分甲乙丙丁戊戌庚辛八个等，咱们一百八十四营就是最差的辛字队里还得是倒数的那个！”
陆明绯露出一个自我怀疑的表情，“有这么差吗？”
“你也不看看你这五短身材还瞎了一只眼，你觉着你这条件，进的能是什么好队伍！”
“不是，那你俩呢？你不说你俩是身高八尺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你俩为啥还在辛字队里头蹉跎？”
百瑞叹了一声，“我的小少爷，想往上走那得通过一年一次的选拔啊。”
陆明绯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还有选拔？一年一次？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荀松生吐着哈气解释：“自然得有选拔，不然八个等级如何区分的出来？选拔要考试，一考体力，二考骑射，三考服从，最后还要考火器使用技能，都合格且优秀者能往甲字队上走，只要进了甲字队，就有望进明光铁骑了。”
“那你们考过了吗？”
百瑞回头瞄了一眼老孟，凉凉说：“这事你得问老孟。”
“关老孟什么事，难道老孟不让你们去考不成？”
话音未落，老孟在后面狠狠踩了陆明绯一脚。
“老孟你干啥！”
老孟：“好好跑！一边跑着一边嘚嘚嘚，你也不怕喝一肚子冷风。”
陆明绯哼了一声，没多和他计较，直到跑完中场休息时，特意找到老孟。
老孟正坐在一截矮墙头上，视线漫无目的飘渺在西边大荒地，呆呆的望着那边出神。
“老孟！”
陆明绯累的气喘吁吁，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在他身边挤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
“看啥呢？”
老孟理都没理她，头还是扭着望西边，陆明绯好奇的随着他视线望过去，只见平坦的沙砾地上一个个小土包起起伏伏，她没看懂，伸手晃了晃老孟眼睛。
“老孟，你到底在看什么？”
老孟推开她手送她一对白眼，“看你长得细皮嫩肉像个读过几本书的，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
陆明绯被他「情趣」二字弄得哭笑不得，“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情趣？看着大野地就是有情趣了？”
“你个小独眼龙懂什么？”
他抬抬下巴指着那边，眼里果真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我在缅怀战死沙场的英烈们。”
陆明绯笑不出来了，望着那边的小坟包肃然起敬。
“他们都是值得敬佩，也要永远铭记之人。”
老孟看傻子似的看她，“命都没了，要人敬佩和铭记有个鸟用？小独眼龙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刚才说起的那个选拔，百瑞没有去成是因为要参加必须要一个营帐所有人一起参加。但是我不去，我也不让他去，你既然分到我的营帐里头，也是想都别想。”
“为什么！难道老孟你不想进明光铁骑？你想一辈子在一百八十四营里头给人当垫底的？”
“当考场垫底的总比当战场垫背的强！”
老孟一指那些坟头，“你觉得他们是英雄，在我眼里他们就是群傻子！为了一句保家卫国的口号热血沸腾，跑到战场上被刀砍被炮炸，缺胳膊断腿人死了，就换一句忠勇烈士，连名字都不配留下，最后成千上万的人的命啊，去换一两个人封侯封将，功成名就！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傻，那么年轻，什么好吃的都没吃过什么都没见过，就这么死了，不可惜吗！”
陆明绯揪着他衣领子站起来，破口大骂：“你这都什么歪理！难道保得住自己的性命不管身后的家国百姓就是明智之举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国哪儿来的家，保家卫国是大丈夫生来职责，怎么到你嘴里就是不值得了！”
“老孟陆飞！”
百瑞几个人注意到他们俩这边的动静，连忙跑过来把他俩分开。
“好好的你俩怎么干起来了！”
百瑞费劲的把陆明绯抓住老孟衣服的手掰扯下来，崔无贯在一边发笑，唯恐天下不乱道：“牛啊陆飞，老孟不说脾气多好，怎么着也算是个稳得住不爱跟人争执的人，你可倒好，来的第二天就让他和你撅起来了，有本事！”
百瑞把他举起的大拇指按回去，看着还在大眼瞪小眼的陆明绯和老孟。
“你俩要干仗也回自家营帐里去干，别在外头让人看笑话，整不好还得被罚。”
陆明绯哼了一声，瞪着老孟恶狠狠道：“反正今年选拔，我们一百八十四营要去。”
老孟也不甘示弱：“要去你自己去，老子就不去！”
“你不去我怎么去！”
“和我没关系！”“孟川！”
眼看着俩人又桃干起来了，百瑞和崔五贯连忙把他们俩拉住分开，连哄待吓把人拉回校场，等待接下来的训练。
晚上操练结束，陆明绯和龚喜灰头土脸拎着饭盆回到营帐里头时，老孟他们几个已经上炕了，四个人本来坐在一起说话，看她走进来讨论声戛然而止。
“干啥？”
陆明绯放下饭盆走过去，抱着胳膊居高临下道：“你们再说参加选拔的事吧？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崔五贯举着手积极道：“哎那我先表一下态啊，我听老孟大哥的，老孟要去我就去，老孟不去我也不去。”
荀松生小声坚定道：“我也是，我和老孟一样。”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朋自远方来
陆明绯看向百瑞，“百瑞，你呢？”
百瑞低头想了想，直起腰看陆明绯：“我想，但是大家不想去。”
陆明绯盯他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其他几人，当时没有立即说什么，转身去干自己的事情。
老孟看她没有像预想中的反应剧烈。反而感觉不适应，但也没多嘴问一句，凭她在那里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第二天照旧操练吃饭，老孟随时注意陆明绯的动态，怕她又来找自己说参加选拔的事。但奇怪的是她表现的好像从来不记得有那回事一样，只专注学自己的干自己的。
这么时间一长，老孟也就以为她确实已经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于是便安安心心的接着混自己的日子。
龚喜看看陆明绯再没提起这茬，本也以为她放弃了。可是因为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打杂跑腿，又发现了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小动作。
“绯姑娘？”
龚喜看见她总是偷偷的扒着墙头看明光铁骑校场那边，好奇的问她：“您老往那边看什么呢？”
“嘘。”陆明绯裹着一脸的尘土，回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重重叹息一声，难为情的说：“我在找我哥。”
“您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龚喜瞧着她，之前印象里那个珠圆玉润，总是被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头上半点珠翠没有，蓬头垢面脸侧手上还有训练时擦出来的小伤，心里又也有点不是滋味，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受了委屈要找家人诉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