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
百瑞被爆炸冲击波冲的脑袋阵阵眩晕，看见处在爆炸中心陆明绯在疯狂翻找什么东西，甚至还想往坑里跳，强忍着呕吐感过去拉住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
“别在这儿刨了！说不定底下还埋了炸药！跟我走啊！”
陆明绯充耳不闻，眼睛血红，疯了似的用两只手刨开被血浇湿的沙土，失声念叨着：“我二哥……我二哥呢？”
“什么？”
百瑞瞪大眼睛，拎着她点手也不知往哪里放，“二哥？你二哥在这里头？”
“百瑞闭嘴！”老孟阴沉着脸走来瞪了百瑞一眼，“还不快把陆飞带出去！”
百瑞来不及多想，强行把陆明绯抗在肩上带走，他俩走过的地方滴滴答答留着血点子，往上一看陆明绯两只手早已面目全非，沙子和着血沾在她手上也防不住血往下流。
“龚喜快拿止泻药和纱布！快啊！”
“来了！”
“陆飞把手放这儿别往下掉！陆飞你听见没！”
陆明绯听不清他们在大喊大叫什么，只能隐约看见他们在大张着嘴好像在叫自己。总之眼前的一切画面和声音都变得缓慢模糊。
她人像是傻了一样，任由他们围着自己上药包扎，头一转，眯着眼看见那块巨石后头探出来一颗脑袋，眼睛忽然瞪大，忽然又活过来似的，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百瑞和崔五贯推开像支箭矢一样蹿出去，三下五除二抓住那个鬼鬼祟祟躲在石头后的人。
左眼上的眼罩在刚才打斗中不慎打落，她瞪着一双血色异瞳，把被她压倒在地上人吓得浑身抖的话都说不利索。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刚在的爆炸是不是你弄出来的！你说啊！”
“陆飞！”
百瑞他们赶忙跟过来，看见陆明绯揪人衣领子的手在汩汩往外冒血，马上又是哄又是掰扯的把她手从那人衣领子上弄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即将黑化
“陆飞你冷静点！你！”
百瑞拉着陆明绯胳膊，把她拽过来，与她对视的那一刻，瞬间身体僵直。
“陆飞你的眼睛……”
崔五贯和荀松生还以为她眼睛受伤了，感觉凑近过去看，当看见她一直隐藏在眼罩下面的那只左眼，金色瞳仁流转着赤色血光俱是一愣。
崔五贯愣愣道：“原来你、你……你左眼不瞎啊……”
老孟脸色沉闷把那嫌犯敲晕了，过来撞了崔五贯一胳膊肘，刷啦一声在陆明绯跟前跪下。
“末将孟川参见四小姐！”
“四小姐？！”
除了龚喜以外，其他人都惊的呆若木鸡，看见陆明绯那只眼睛的眼神越发震惊和难以相信，随后慢慢变得充满敬意，纷纷跪在她身边。
“末将参见四小姐！”
陆明绯刚才脑袋完全处在一种混乱狂躁的状态，到了现在头脑才恢复一点理智，外界声音可以模模糊糊传进耳朵里，杀戮血色在眼里逐渐消散，恢复清明的同时也看出来她几近肝肠寸断。
她抬了抬血流如注的手，声音如同在刚才那场大爆炸里被炸伤，伤口上撒着碎石沙砾一样嘶哑。
“起来，这里没有什么四小姐。”
“绯姑娘！”
龚喜嚎啕着飞扑到陆明绯旁边，一边托着她手解下刚缠的纱布重新包扎，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她：“咱回家吧……绯姑娘咱回家吧！我们去找王爷，有王爷在您就不会受伤，您性命无虞啊！”
陆明绯望着爆炸的地方，眼里蓄满了泪水，仰头望望天际快要落下地平线的如血残阳，最后一点点灿烂留在眼中闪过一点晶亮。
她终究还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那些晶亮也变得混浊，演变成一场酝酿在眼底的腥风血雨。
陆明绯站起来把龚喜踢开，垂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几人。
“刚才二少爷和二十来个兄弟是怎么被炸死的，你们全都看见了？”
几个人感觉到她高高在上的威压，一时间对她忽然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敬与畏。
“看见了。”
“看见就好。”她咬着牙重复一遍：“看见就好，都给我记住了，今日之仇倘若不报，我誓不为人。”
两天后。
仅剩的六个人带着所有能带得到走的尸块返回西北军营，当一排排面目全非的人体肉块摆在地上时，众将士群情激愤。
陆明绯被陆光恕单独叫走，进去就发现陆如晦也在里面，面对父兄，她鼻子一酸，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爹，大哥，我……我没保护好二哥……对不起、对……不起……”
陆如晦背对她站着，鬓角多了两寸斑白，沟壑皱纹爬满眼角，一滴清泪顺着纹路掉下去。
他转过身走到陆明绯跟前，委身把她扶起来，用粗糙的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绯绯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陆光恕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忍着心里的疼安慰她：“别哭了，这是意外，不是你能预料的。”
陆明绯一下痛苦的梦里醒来，大声叫着：“不是，不是意外！爹，大哥，是朝廷说可以和滇南做这笔买卖，是朝廷下令二哥才会去的！”
陆如晦耐着性子说：“也许是滇南那边的人临时起意，害了你二哥和那么多将士。”
“滇南没有那个理由！他们没必要打着交易火药原料的事，千里迢迢赶来害我们陆家的人！爹你好好看看，陆家这么多年在朝廷忠不站队不倾轧，又手握重兵年年军饷高昂，早就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的事明明是朝廷，是里面有人在害我们陆家啊！”
“住嘴！”
陆如晦低声训斥她一声，“你二哥和这些将士是被滇南杀害的，与朝廷无关！”
他声音虽然不大，却着实震着了陆明绯。
这么多年全家对她有求必应，尤其是父亲，更是女儿奴处处哄着惯着她，别说训斥，就是声音大点也怕吓着她。
“爹……”
陆明绯难以置信的问他：“您到底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您是怕了吗？您害怕朝廷里的那帮狗贼会对陆家下手。所以你连真相都不顾，就让杀害二哥和将士们的继续早朝堂之上逍遥法外，残害忠良吗！”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空荡的营帐里回响，陆明绯瞬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爹！”陆光恕也被陆如晦的举动惊着了，连忙去看陆明绯的脸，五个指印子红红一片，清晰的印在她脸上。
“绯绯你别在这儿瞎说了！走，回去休息！”
他试图把她推走，陆明绯倔强的甩开他，望着半侧过身不愿看她的陆如晦，犹如一个虔诚信徒耗尽毕生力气和希望去祈求自己的信仰不要崩塌在面前。
“爹，我们不能怕他们，我姐、二哥，还有韩先生惊秋大人，死在这场爆炸中的二十多个将士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们不能就这么打碎牙齿和血咽下，我们要给他们讨个公道，要让作恶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何况这并非私人愁怨，与梁国命运息息相关。难道要任由那些蛀虫腐蚀大厦柱梁，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陆如晦痛哭流涕，慢慢蹲下身来，抱住陆明绯。
“绯绯……我的女儿，纤纤、光意……都是我的孩子，看着你们呱呱坠地，一点一点长大……我怎么能不心疼，我如何不恨伤害的你们的人！可是爹……爹没本事，爹比不上你爷爷，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忠靖侯府多年基业……不能、我不敢让它毁在我手上……”
“可是爹您看啊！您的一再退步示弱可曾换来他们的半点仁慈？那些人就是一群水蛭他们不在陆家身上吸干血、把我们吸成一个空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明绯摸着父亲的脊背，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嶙峋瘦骨。
“爹，你别怕，我们陆家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倒下，我我和大哥还在这儿！”
第一百九十二章 被碰瓷
陆光恕强忍着心里难受，把父女俩扶起来。
“爹，光意这件事的确不能善罢甘休，就算不能把凶手绳之以法，也得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然敌在暗我在明，还是有莫大的隐患。”
“是啊爹！大哥说的有道理！”
陆光恕撇了一眼陆明绯两只用脏兮兮布满血迹的手，拿起来想拆她手上纱布焦急道：“怎么伤这样？”
“没事大哥。”
陆明绯让他松开手，“都是皮外伤，不打紧。”
陆光恕叹了口气，“你说打紧的时候命都要没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带着你营帐里的兄弟们休息吧。”
“二哥这件事……”
陆如晦道：“我和你大哥自有考究。”
“我们为何不能一起考究？”
“你以什么身份？若你是明光铁骑备选军陆飞，那你连站在本侯和指挥使大人面前的资格都没有。若你是陆家四小姐我的女儿你大哥的妹妹，你就该在家里，或者漠北王府，而不是在这军营里头。”
陆明绯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攥紧，“末将明白了，侯爷，指挥使大人，末将告退。”
从营帐里出来时陆明绯脸上乌云密布，等在外面的百瑞老孟一干人连忙围上去，见这她脸上巴掌印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的问她。
“怎么样四小姐？侯爷和指挥使大人怎么说？”
陆明绯听见「四小姐」这三字挑了他一眼，崔五贯立刻把嘴闭上。
还是老孟道：“怎么样？咱们侯爷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陆明绯把手上被血浸泡的发硬的纱布扯下来扔在一边。
“爆炸现场里抓到的那个人在哪儿？”
老孟他们看着她动作那么粗暴，纱布扯下来时把伤口上好不容易凝结的血痂都给带了下来，感觉自己的手都跟着一阵生疼，可她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拆完左手拆右手，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这……那人，陆指挥使已经让人把他押进大牢里了。”
陆明绯听见话转头就往大牢那边走，老孟等人赶紧跟在她后边，弱弱试图劝她：“那个……陆、陆飞啊，那地方咱们恐怕进不去吧？不然你还是去问问侯爷和指挥使，征得他们同意，到时候也好进去不是？”
陆明绯脚下大步一点没有停顿的犹豫的意思，“跟他们说完就更进不去了，得了，你们累了几天，现在回去休息，不用和我一起。”
“我们、不用和你一起吗……”
陆明绯忽然停下，跟在她后面的几个人险些撞上。
她侧脸回头给他们一个眼神，几人话不敢多说，点头哈腰一溜烟全都跑了。
陆明绯转头独自朝着大牢走过去，进门就被人拦在外头。
她看着守卫皱眉沉声道：“侯爷让我来的。”
守卫低头答：“侯爷没让您来。”
陆明绯额角青筋隐隐跳了跳。
这守卫毕恭毕敬用了「您」这个字，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正想象着铁了心一头闯进去有多大几率成功，里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守卫不知是什么情况，有两个撇下陆明绯这边嗖嗖跑过去，另外两个看着陆明绯死活不让她进。但里面痛苦大叫的声音尖锐刺耳，陆明绯便趁着他们分心的功夫闯了进去。
果然不出意外，嚎叫声来自于她想找的人。
守卫望着牢里头疼的满地打滚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陆明绯见状毫不犹豫拿走一个守卫腰间别着的钥匙打开锁头，一脚踹开牢门冲进去，扶起地上的人，只见他全身伤痕累累，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早已不省人事。
她迅速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一边往他嘴里塞一边大喊旁人。
“还不快去找军医！再打桶水过来！”
“是！”“醒醒啊你！”
她把软的像面条似的人从地上拉起来，两条胳膊环着他腹部一勒让他吐出来。
他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后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陆明绯抓住机会赶紧问他：“爆炸是不是你弄出来的？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不……不、不是我……我只是看见……”
“什么？”
他声音很微弱，她不得不尽可能贴过去才能听清楚他说什么。
可刚一靠近，对方混浊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从衣服下抽出一把匕首直逼她脖颈，陆明绯侧身一躲翻到在地上，马上刀尖又冲着她刺过来，她一个翻滚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他手腕一拧卸掉他力气让匕首掉在自己手上，握住刀柄，条件反射的顺手把刀刺进他胸膛里。
他人慢慢滑下去，倒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嘴角隐约透露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陆明绯望着自己握着匕首的手一愣，紧接着牢门外面就爆发出一阵凄厉尖叫。
“啊！来人啊！杀人了啊！”
一个中年妇女在外面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哭了一通跑进去，抱起地上的尸首指着陆明绯鼻子骂道：“我男人本本分分的一个庄稼人，与你陆家四小姐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残忍的杀害他！你们别动我，来人啊忠靖侯府草芥人命。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陆明绯此刻对男人的死感受不到半分愧疚，随手扔掉匕首，对上来拉她的几个守卫道：“这人哪儿来的？”
“方才出去找军医，可翻遍军营都没找到，倒碰见这个女人在门口徘徊。说她男人被误抓进来，还说她男人随时会返羊癫疯了，没有她在身边发病时会很危险，我们一想她定是对这病有经验知道怎么处理，情急之下就把她给拉过来了。”
“照这么说你的确是这人的妻子了？”
“那还有假！唉呀你死不瞑目啊！忠靖侯府欺压弱小，残害百姓了啊！我要、我要到长安朝廷里去告你们！”
陆明绯冷笑一声，“词儿拽的挺好，谁教你的？还有这一整套请君入瓮的把戏，是朝廷里哪位官员花钱雇你们参演的？”
“什么谁教的！你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你亲手杀死了我男人，我告诉你别想着杀我灭口，我亲戚朋友们可都知道我来了军营，我要是回不去，他们必然知道我是被你们给害死在这儿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降职成为弼马温
陆明绯蹲身一把把她提起来，“准备的这么充分，看来你也是同谋，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
“住手！”
陆光恕沉着脸快步走进来，叫身后属下：“你们还不把陆飞拿下，把人扶起来！”
陆明绯死不松手，冲着他大喊：“指挥使不可！这个女人她一定知道什么！”
“把她松开！”“陆大人！”
陆光恕走过来，不容她分说，亲自把她手从那女人身上扯下来，好言好语安抚了女人两句，转头看着陆明绯雷霆喝道：“你大胆！不会治病就该早说，硬着头皮上，就算你是好心也是害了人性命！来人啊，把她给我押下去看管等我稍后处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