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两个将士立刻上来，不顾她恼怒挣扎，把她架走关进一间柴房里头。
数不清这是自己人生中第多少次被关禁闭。但她发誓，这次一定是最最憋屈愤怒的一次。
“开门！”
她对着门又踢又踹，使劲敲打：“让我出去！那一对夫妇有问题，他们肯定是受人指使！不能听那女人的话，不能放她走！放她走了就不知道真相和凶手，人证也没了！开门啊！”
她两手伤口被自己咣咣拍门给撞裂，血点子溅落在窗纸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搭理她一句。
“开门啊！”
撑着哑的冒烟的嗓子继续喊，半天没喝水没吃饭，忽然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陆明绯靠着门滑下去，咳咳剧烈咳嗽了一会儿，接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敲门，已经不报希望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叫她。
“陆飞，陆飞！”
听见有人叫自己，陆明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只门缝外面以一个人在小声喊她：“陆飞！你怎么样了！”
“百瑞！”
陆明绯听出来人声音急迫道：“那女人呢？指挥使把她放走了吗！”
“我的祖宗啊你怎么还在担心这个？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刚才陆指挥使大人亲自下令，把你从明光铁骑备选军中剔了出去，你好不容易一场一场选拔过来的，眼看着就能跻身明光铁骑了，你说你现在……被、被踢去马房当马夫了，你何苦来的！”
“被踢出去当马夫？”
陆明绯气极反笑，扶着额头转了一圈。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我二哥和二十几个将士死的不明不白，我……”
“我知道你难过！但这没法儿查清楚，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是陆指挥使让我来的，他说那对夫妇摆明了是受人指使，早早设计好了一个圈套，你越是与她纠缠越是会被绞紧脖子被人按死。现在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说忠靖侯府四小姐草菅人命仗势欺人了，加上与滇南交易硫磺的事，朝廷里容不下我们的大有人在，忠靖侯府现在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再也经不起一丁点折腾了，这些话都是指挥使大人的原话。陆飞……四小姐，说实话我觉得憋屈，可是指挥使大人说得对，我们还是要保全大局啊！”
陆明绯疯魔半日，听了百瑞这番话，一种莫大的无力感忽然袭上心头。
她被抽走所有力气似的，弯腰驼背慢慢蹲下去，抱着头失魂落魄念道：“所以呢？这次又算了吗？我的姐姐、兄长、先生，还有西北的将士们，他们都是那样美好可贵之人！被那些臭鱼烂虾无耻之尤害死，甚至连一具完整尸身都没留下，我却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活的这么窝囊，还不如不分是谁全都杀了。然后我再一刀抹了脖子，倒也落个痛快。”
百瑞贴着门劝她：“别瞎说，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你家里还有侯爷指挥使大人，还有一个尚在怀抱的侄儿，我和老孟龚喜、崔五贯松生也是你的好兄弟，这么多亲人朋友，还有守卫西北千里土地的重任，难道你全都不要不在乎了吗？”
陆明绯瘫坐在地上，仰着头使劲把眼泪望肚子里憋。
“在乎，在乎。不然我早带着一捆炸药去长安把朝廷里那群卑鄙小人关在轩辕殿里头全都一窝炸死了。”
“看看，你又在胡说了。”
百瑞把门推开一个缝隙，从底下塞进来一个馒头和一块酥饼。
“这几天你都没咋吃饭，中午打饭的时候我偷偷多拿了个馒头和酥饼，你多少吃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先吃饱了才有劲儿和他们干。陆飞你得答应我，无论多难也一定要挺住，哥儿几个还等着你出来带着我们正式成为明光铁骑，穿戴黑甲黑面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呢。”
陆明绯接过他塞进来的东西，黄黄的苞谷面馒头上沾着一层灰尘。
她擦都没擦直接把馒头塞进嘴里，大口大口撕咬着，嘴里被塞的鼓囊囊的，像是在生吞活剥着仇人的血肉。
是啊，百瑞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得吃饱，好好活着，不断强大，手握绝对实力，才能把仇人踩在脚下，踩进地狱里，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为逝去的亲人朋友报仇雪恨。
她也必须得尽快强大，忠靖侯府日渐没落，父亲和大哥为保平静安稳而步步退让，现在忠靖侯府缺一个嚣张跋扈腰杆硬，怼天怼地不讲道理，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加害的混球式人物。
放眼整个忠靖侯府，能当此重任的也只剩她陆明绯一人了。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预想中那个雷霆之威走路带风、让人望而生畏的陆明绯现在只是一个弼马温，天天在在臭气熏天的马棚里添草喂水带马看病包扎伤口。
每当她远远听见校场半那边传过来的训练声眼里的羡慕都能拉丝，多次向上级申请回去都被义正言辞的一口回绝。
她知道这是陆光恕的意思，既让人看见他的确是没有偏私处罚了她，又不失于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虽然这个保护有点太辛苦，累了一天，只有齐云开送她的那匹汗血马还能在她旁撒娇撒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弼马温也肩负重任
“小黑。”
这是她给自己的宝马起的名字，顾名思义，这马是匹黑马。
她摸着它油黑顺滑的皮毛，脑抵住它大大的脑袋，喃喃自言自语道：“小黑啊，你说你原主人现在在干嘛？是不是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的？唉……他把你送到西北……哦对了对了，还有扶风，你们两个被送给我，也是祖上不积德，倒了八辈子血霉，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我也没时间陪伴你们俩，你还好一些，扶风不是托付给静芸就是托付给我大嫂，它都多长时间没看见我了？不过我还是最对不起你原主人，他对我那么好，我却只会推开他，让他伤心。”
小黑水灵灵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眨了眨，打了个响鼻，喷了她一脸鼻涕沫。
陆明绯哭笑不得抹掉，摸着它脑袋，“怎么？你替你原主人鸣不平？”
“陆飞！”
听见有人叫她名字，陆明绯转过身一看，只见荀松生招招着手走过来，与她打招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和马聊天？”
“闲着无聊罢了，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这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了你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他走过来摸摸小黑，小黑哒哒动着蹄子直想往后躲。
荀松生有点尴尬，嘿嘿笑了笑，“这是匹好马，就是有点认生。对了，天气热起来了，得记得多给马儿们添些水喝。”
“嗯，我知道，喂了这么长时间，我比你有经验。”
她顿了顿，问他：“松生，听说最近备选军里选中了八个人进明光铁骑，我们营里有谁进了吗？”
“当然是百瑞，还有崔五贯。”
陆明绯笑了笑，“百瑞能进不意外，崔五贯还真是意外之喜。”
“要是你还在，你也肯定能进的。”
“啥叫还在啊，我不是好好杵这儿呢吗？说的我好像人没了似的。”
荀松生欲言又止，看着陆明绯的脸勉强牵了牵嘴角。
“陆飞……四小姐，对不起啊，发生了这么多事，二少爷也没保护好，眼看着你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被剔除名单到这儿喂马，我什么忙也帮不上，真的，我对不起你。”
陆明绯挺不理解的，“那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我道什么歉啊。”
荀松生笑笑没有回答，陆明绯便道：“行了，你也挺忙的，回去吧，我在这儿挺好，顺便嘱咐龚喜两句，让他好好训练，别三天两头跑我这儿来偷偷帮我干活。”
“好，那个……”
“怎么了，还有话说？”
荀松生指了指马房里头，“我能去里面转转吗？今天没什么事，就想看看这些马，诶听说今天下午有一队明光铁骑要出断雁关，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是那么远肯定要到这儿来调用马匹吧？”
“那肯定，那么远不可能跑过去，你要是想看马就进去看吧。但十号马房先别去，那一批马就是今天明光铁骑要调出去的那一批，要保证不能出错。”
荀松生连连笑着点头，“行，那你去忙你的吧。”
“嗯，我走了。”
他看着她拿起工具，接着去到下一处马房干活，转过身笑容从脸上褪下去，从袖口里翻出一包药，神情冰冷下来，紧紧攥住药包，快步朝着十号马房走过去。
观察四下无人，他慌慌张张把药粉撒在饮马的水槽里头，赶紧收起药粉包装纸随手揣进自己袖口里，东张西望着快速离开。
下午时果然有一队明光铁骑过来领用马匹，陆明绯亲手把马牵出来交给他们，然后接着回去干活。
她弯着腰扫了一下午的马粪，直起身来揉着酸痛的腰看着落到山后的夕阳，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撕开揉碎。
“收拾完了。”她喃喃念上一句，把扫帚扔到一边，解开围裙也随手甩开了，推开马房门朝着外面走去。
“报！”一声嘶哑破音的叫声划破傍晚暂时的寂静，飞快的跑进明光铁骑主帅营中。
“报！指挥使大人出事了，我们派去断雁关的人所用的马有问题，到了地方突然狂躁不受指挥，被敌人发现，五十多个兄弟全军覆没，一个不剩啊！”
“什么！”
陆光恕瞪大眼睛，拍桌起来怒吼道：“马房的人怎么当的差，把所有马夫都给我提上来，我要一个一个查！”
“是！”
不一会儿三十来个马夫都被提到主帅营中，跪在陆光恕脚下。
陆光恕动了大怒，拎着鞭子一个个挨着审问，凄厉叫声从营帐中传出来，听得外面看热闹的人都瑟瑟发抖。
站在人群里的荀松生也默默听着，每当听见鞭子抽中人，他也和被鞭打中似的跟着颤抖一下，听了一会儿遭不住，自己从人堆里挤出去，转到一块没有人烟月黑风高的地方，蹲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默写文章。
这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转头，一个普通将士打扮的人往他怀里抛了一包银子。
“做的不错，好好替大人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荀松生抱着银子站起来，卑微的在他面前半弓着腰。
“请问……大人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进长安，送我入朝堂？”
“着什么急啊，时候到了自然会让你去的。”
“可是我不明白，西北也是大梁的一部分，西北兵强马壮难道对朝廷来说不是莫大的幸运和助益吗？大人知不知道培养出五十个明光铁骑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那些人又是何等优秀的人才？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呵，就你这脑子你还想进朝廷当官啊？兄弟我也算和你有缘，不怕实话告诉你，大人他做事才不在乎对梁国好不好，对百姓好不好，他要的只有八个字，那就是万人之上，权倾朝野。”
话毕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在寂静无人的空旷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尤其在荀松生耳朵里听来，简直惊心动魄。
“好一个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抓叛徒
荀松生看清来人腿一软，“四……四小姐……”
陆明绯放下手，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恨意。
“荀松生！”
站在她身后的百瑞冲过去，飞起一脚把他踹在地上，拎起他衣服吼道：“你他娘在干什么啊！西北军营就是我们的家，你这么做你对得起侯爷和指挥使。你对得起陆飞，你对我得起我们吗！”
陆明绯在旁冷眼看着，招招手，让崔五贯和老孟把正要准备开溜的和荀松生接头的人绑了起来。
“陆飞。”
陆光恕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脸上丝毫看不出刚才在营帐里甩鞭子的激愤。事实上那些鞭子一次也没落在马夫们身上，一切都不过是为引蛇出洞的而上演的一出大戏。
陆明绯转身对他抱了抱拳，“指挥使大人，人抓到了。”
“嗯，做的不错。”
“指挥使大人，陆飞，你们……”
荀松生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恍然明白过来。
“你们原来早就知道！”
“不，是今天才知道。”
陆明绯走到他跟前，伸手搭上他肩膀，一如从前一起训练一起参加选拔比赛实鼓舞激励他时的样子。
“我从未怀疑过你会是奸细，直到今天午后你来马房找我套我的话，我故意告诉你今天下午去断雁关的明光铁骑要用的是十号马房的马，然后偷偷跟着你，看你在饮马的水里下了药。但其实明光铁骑要用的马并非十号。所以他们骑着康健正常的马顺利完成了任务，而你搞砸了你那位大人交给你的任务，还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她嘴上轻言慢语说着，手指头像铁爪似的深深陷进他肩膀的肉里，眼里说不清是恨多一些还是痛多一些。
“松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荀松生痛的咬紧牙齿在嘴里咯咯作响，“四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罪该万死！”
“你当然该死，但是死前你得告诉我，你受谁指示，替谁办事，光意二少爷在风铃渡遇到埋伏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这后面是不是同一个幕后主使，你得和我说清楚。”
“不能说！”
和荀松生接头的那人大叫一声，随后嘴里涌出一口血，想救他已然来不及。
陆明绯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气，更加气急败坏，扯着荀松生的衣领厉声逼问他：“说！是谁指使你们！军营里还有没有你们的细作！你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四小姐……”
荀松生哭着摇头，“对不起……指挥使、四小姐，我不能说，我妹妹已经被接到长安了，我要是说了，她会死的。”
陆明绯早就没了同情悲悯别人的那份善心，冷笑一声，连道两次：“好，好，不说是吧？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来人，把他给我押牢里，刑具全都拿出来！”
百瑞老孟他们终是不忍心，试探着劝她：“四小姐……要不再……”
陆明绯回头瞪着他们怒吼一声：“还不快去！”
“是。”
“你们都看见了。”陆明绯对着围观的众将士扬声喊道：“西北军营里可以有脑子不够好用的，可以有身体不够强健的，就是容不下不能绝对忠诚于西北，忠诚于忠靖侯府的叛徒！否则。”
她随手从一个将士腰间拔出佩刀，走到那个已服毒自尽的奸细的尸体跟前，双手高高举起刀，一刀砍下去，脑袋脖子分家，新鲜热乎的血瞬间喷泉似的喷出来。
鲜血喷了她一身，手中屠刀刀口滴答滴答舔着血，陆明绯望着众人，道：“这就是下场。”
雷霆霹雳手段让在在场的每一个人未有不信服者，就连陆光恕在内，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与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陆明绯判若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