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被爱情冲昏头脑,对陆明绯的话没有不依的,大手一挥道:“给他们松绑。”
他的冤种属下们敢怒不敢言,忍着一肚子憋屈给四个人解开绳子,陆明绯压低眼皮挨个与四个人对视一遍,低眉扫了一眼地上的短刀,又抬眼给百瑞使了个眼色。
百瑞立马知会她的用意,假意活动着手腕喊疼让他们放松警惕,趁其不备忽然一个转身夺过背后的人手里的刀,在场所有人马上陷入慌乱对抗中。
名扬刚想上前一步,突然感觉后颈上架起一道冰冷,陆明绯淡漠的声音在背后徐徐响起。
“别动,让你的人都把刀放下。”
“阿绯……”
名扬被她举起来狠狠摔下去,心中大喜大悲,漂亮的眼睛里又浮现一层浓重雾气。
“你骗我?”
“兵不厌诈没听说过吗?”
“你我之间用得着兵法吗!”
“你我是敌对两方,不用兵法用什么?”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
名扬喊出来时眼泪也真的断线珍珠似的掉出来,“以前在长安皇宫里,你明明对我那么好,你默默让人照顾我三年之久,站在墙外听我弹琴,把我从那个死太监手里救出来,不顾一切砍断拴着我的铁链时的身影,我至今记忆犹新,你还说第一次在囚车上见我到我就是惊鸿一瞥难以忘怀……这些,你都忘了吗!”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你要还是当年那个名扬,我照样照顾你,可你不是了,你现在蛰伏在此,伺机而动,随时会给大梁带来威胁,我便不能容你。”
名扬疯了似的,不顾脖子上的利刃转身,红着眼对她吼道:“好,那你现在杀了我!”
陆明绯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还是让刀刃浅浅抹到了他脖子,一丝血痕立刻显现在那瓷白的皮肤上。
她把刀刃贴着他脖子往外移了一分,“我现在当然不能杀你,杀了你我们几个还能走出南越吗?百瑞崔五贯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找马准备跑啊!”
“是!”
名扬的手下虽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可是自家主子的性命在陆明绯手里握着,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明绯一行五个人压着名扬下楼骑上马。
陆明绯让他们四个先走,自己压着名扬警惕的摸到小黑身边,看着一帮人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冲上来救名扬杀自己,快速腾出一只手从腰间布兜里摸出一颗烟雾弹,甩到他们跟前,趁着烟雾阻碍视野,顺势把名扬推了出去,然后熟练翻身上马,小黑一声嘶鸣驮着她扬长而去。
第二百零一章 长安贺岁
回到西北后,陆明绯马不停蹄直奔主帅大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见着陆光恕张嘴就是:“指挥使南越果然有情况,我申请两千明光铁骑前去剿灭旧南越残余势力!”
陆光恕站在地形图前,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她,眉头拧成个大疙瘩。
“果然旧南越势力未彻底肃清吗?”
“的确!我这次去亲眼所见,趁着他们现在羽翼未丰,我们要赶快下手啊!”
陆光恕皱眉摇了摇头,看着地形图道:“这件事我们暂且没办法管,一来朝廷没有旨意,我们没有权利擅自出兵。二来,前方探子来报,犬戎山戎最近筹集兵马集结粮草,还大量收购了火药原料,怕是在预谋着什么,未来不久也许有一场硬仗要打,要做好最充分的准备。所以我们西北暂时不方便腾出手来管旧南越的这桩事。”
陆明绯听了也跟着眉头紧皱,“犬戎和山戎又有动静了?大哥以为这次他们会出动多少兵马和重火器?”
“说不好,但是从近两年与他们交手中,我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所用的火器速度威力胜过从前数倍。”
陆明绯低眉若有所思的沉吟着,“突然就变好了吗?难道是有像二哥那样的高人指点?那大哥你觉得他们的火器相较于我们的谁家更胜一筹?”
“其实西北与戎人干仗干了这么多年,拿出身家性命堵在战场上的时候极其稀少,也就是当年我们祖父陆莫问与戎人在历阳关的那一次,其他多数时候都是在相互试探,跟本没交实底,你现在问我我们两方谁更厉害,我也下不了定论。”
陆明绯哎一声嘀咕道:“原以为朝堂上那些文臣十八副九转回肠,弯弯绕绕让人看着生气,却没想到战场上也是这样,也要相互试探猜忌,真是憋屈。”
陆光恕走过来,按了按她脑袋笑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猜疑。”
陆明绯嗯一声扁扁嘴,“但是旧南越这件事总得有人管管,我们管不了,那就告诉朝廷一声,让他们心里有个数。正好,父亲不是要去长安贺岁参宴吗?让他顺道提一句也好。”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父亲病了,现在卧床养病中……”
陆明绯一下急了,“什么!父亲什么病!怎么病的还能不能好!”
陆光恕安抚她道:“你先别急,能治好,只是要多多卧床修养,不宜长途颠簸去长安,我这边又没办法抽开身,和父亲几番商量过后,我们的意思,是让你以忠靖侯府四小姐的身份,携嫡长孙陆弗离一同代替父亲前去宫中。”
“我?我带着弗离?”
陆明绯挠挠脑袋,“这个……我不行吧?弗离还那么小,一来一回这么长时间,我怕照顾不好他。”
“无妨,你大嫂也会跟着你一起去。”
“那……我手下的兵也就没人带了,你不是还说戎人那边蠢蠢欲动吗?这时候我得留在军中,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啊。”
“军中和你一样的校尉多着呢,不差你陆校尉一个人,放心吧。”
陆明绯一个理由被驳回又生出一个,绞尽了脑汁的拒再次牵强拒绝他:“我离开之前在宫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去了恐怕会给陛下添堵。”
陆光恕早已看透一切,抱起胳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绯绯,我看你是怕了长安,会见到也去贺岁参宴的漠北王吧?”
陆明绯被他揭穿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他椅子上耍赖皮。
“是又怎么样?我不想去,去了怪尴尬的,不行从西北地方官员中找个靠谱的替忠靖侯府去得了。”
“当然不行,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登不了皇宫的台阶。我们虽不觉得如何,只怕宫中会觉得我们忠靖侯府目无天威,敷衍皇家。”
陆明绯烦躁的拍打着椅子扶手,“行行行,我知道了,去就去吧,正好可以想办法直接和陛下提一提南越残党这件事,那我什么时候出发?可别告诉我现在就走,我还得交代交代手下人,回府看看爹的情况。”
“你现在就去着手做吧,候府一应朝贡之物全都准备封箱装车,万事俱备,就差人了,你现在把手头的事尽快完成,顺便在军中择几个使唤着顺手的人。西北到长安山高路遥,你切记一切小心,平安回来。”
陆明绯看着他嗯了一声,转头想走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莫名难受。
她转头去看了看陆光恕,陆光恕也正要转身去自己的桌案上处理公务,看见她转过来望着自己,情绪低落眼中若隐若现着哀伤,还以为是她真的十分不想去,就走过来微微附身轻轻搭着她肩膀,柔声问她:“真的很为难吗?那咱就不去了,大哥去想其他办法。”
陆明绯心头一暖,摇摇头:“不是,我是陆家的女儿,为家里分忧应当应分,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嗯,大哥信你。”
“那……”陆明绯看着他久经沙场磨砺的刚毅的脸庞,“我走了?”
陆光恕点头,“去吧,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好,我也会照顾好弗离和大嫂的。”
她话音落下,抛却依依不舍的眼神转身,掀开营帐帘子带起一阵凉风,出去集结了收下的将士,简单交代两句,点名交出百瑞和崔五贯,带上他们俩回到忠靖侯府,三个人稍作休整,接上陆弗离和他娘亲,拉上车队向着长安进发。
去时还算一路顺风,除了天冷些路远些,大嫂染了一次风寒有些咳嗽外,没有什么太大毛病。
半个月时间走到长安,进了城后看着那人来人往的繁华街景,想起从前在这条街上的勾栏瓦舍里打过架、黑店里骂过人,被人在后面追着拉着齐云开齐思书甘静芸撒丫子狂跑。那时候的无忧无虑,对比现在在西北的无边荒凉与沙场舔血的日子,真觉得恍若隔世,物是人非。
第二百零二章 王爷王妃床上躺
虽说许久没来,但好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之久,陆明绯是十分轻车驾熟的走到皇城脚下,出示了候府令牌进入宫门,安顿好陆弗离母子,亲自监督着贺岁贡品开箱造册登记完,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宫中给各地前来贺岁朝贡的官员准备的地方去休息。
这地方虽然人来人往,略微拥挤,但比起军中环境那还是好了百倍,她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就呼呼睡着了。
中间她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出了一身冷汗惊醒,一睁眼发现自己挪了个窝,眼前陈设布置和睡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但陌生里又透着熟悉。
“醒了?”
近在咫尺的清润嗓音响起来,伴着略带清苦的幽幽沉水香,舒适又慵懒。
陆明绯却被吓一激灵,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正好面对面撞上坐在床下椅子上的人,只见那人一身云水蓝色锦衣宫服,头上白玉冠质地温润,眉眼淡淡然看着手中的书,见她醒来,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合上书本。
“你、我……”
陆明绯结巴的自己周围,“我怎么跑这松鹤阁来了?你把我弄过来的?”
齐云开起身放下书,拿过桌上放着的药箱子,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边。
陆明绯和他坐在一张床上别扭的要命,掀开被子就想跑,齐云开像是早就预料到般把她一把按回去,把她手从被窝里轻轻的又不容抗拒的拿出来,看着她手上道道斑痕,眼中又气又心疼,开口无奈的责问她:“再三答应我你会照顾好自己,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陆明绯想把手抽回去,拽了几下没抽动,索性看着他拿出一堆药瓶子在自己手上涂抹,视线从手背溜到他脸上,看着那眼角眉梢中天生寡淡凉薄的弧度和与之矛盾的一抹申请,她心里头好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低下头小声嘟囔一句:“你别对我这么好。”
“什么?”
齐云开故作听不清,往她脸前贴了贴,唇若有若无的擦着她脸颊,暧昧气息贴着皮肤缠绵游走。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陆明绯先是一愣,马上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漠北王爷你自重啊!”
齐云开翘起嘴角轻笑一声,把药瓶子盖好收进箱子放到一边。
陆明绯刚放松点警惕,他转身扑过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压在床上,照着她慌乱却又无处可避的脸亲了下去,从额头一路吻到脸颊,再到唇和唇角、下巴、脖子。
陆明绯被亲的面色通红,平时倒拔垂杨柳的力气此刻都随着骨头一起化了去似的,手上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没有,抬手棉花似的抵着他胸口,嘴里叫他的名字不像在威胁提醒,倒像是委委屈屈的对他撒娇。
齐云开解开她腰带,掌心贴着她腰侧不停摩挲那温软的皮肤,情动的她耳边低声喷洒着热气。
“绯绯……想我了吗?”
陆明绯被他摸得头昏脑热即将沦陷。幸好这时看见放在床边的那咬了一口。
齐云开吃痛才勉强松开她,陆明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齐云开平躺在床上,看着她衣带松垮发丝凌乱,微汗淋漓,胸口风景春光乍泄一笑。
“这么主动?也行,听绯绯的。”
“什么啊!”
陆明绯在他胸前捶了一下,慌忙把自己衣服整理好,齐云开起身从背后抱住她,下巴垫在她头顶上,眼中旖旎欲望还没完全消退,扫见床下那本关键时刻掉落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
“真坏事。”
陆明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扫了一眼那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着一笑。
“我看是本好书,《百穴图解》,这不医书吗?你看这个干什么?”
“想知道?”
齐云开揽着她腰,长腿勾住她垂在床下腿放到床上,掀起被子把俩人都盖住,躺着从背后环着她。
“睡一觉,起来我告诉你。”
其实闹这么一通,陆明绯也不觉得和他之间的关系那么别扭尴尬了,放开不少,就像以前一样。就算是躺在他怀里,身体也只是僵了一会儿,很快就慢慢缓和下来,甚至还觉得他怀里又暖和又舒服,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安全感环绕,让她才睡醒又感觉到一阵困意。
“齐云开。”
她费力挑着眼皮子不让自己睡,“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和离或是休了我?”
齐云开想也不想,在她脖颈后道:“因为谁也不喜欢,只喜欢你。”
这信手拈来的情话任谁听都心花怒放,只有正主陆明绯听出一缕惆怅伤心。
“可我注定不值得你这样,你总不可能等我一辈子。”
“你觉得愧对于我吗?”
“当然。”
陆明绯垂眸沉吟片刻,又补充道:“我也心疼你,你堂堂漠北王爷,总独守空房算怎么回事?”
“是啊,本王年轻力壮的年纪,王妃让我总独守空房算怎么回事?所以这次宫宴结束后,王妃直接和本王回漠北,以后的时光都用来弥补本王这两年所受的相思之苦如何?”
“你知道,不行的。”
陆明绯转过身,像个求夸奖似的小孩一样对着他道:“齐云开我和你说,这两年我吃了很多苦,军营里的生活很累,冬天特别冷,铠甲冷的都粘肉,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全在操练。但是我坚持下来了,我还上过几次战场,获了几回不大不小的战功,升了校尉。”
齐云开握着她手轻轻抚着她手背上的疤,看她眼中亮晶晶的历数自己这些成就,轻叹一声。
“绯绯,你知道做我的王妃要比一个校尉身份高出多少吗?做我的王妃,要比你现在的状况日子过得轻松多少,少受多少苦,你心里应该有数。”
陆明绯眼里光芒黯淡一层,“我知道,漠北王妃的身份比一个小小校尉高出几千倍不止。但是那个校尉,他是我凭本事,一刀一枪挣来的,我觉得可靠,有安全感。”
第二百零三章 酒后真言
齐云开看着她眼睛轻声反问:“是我让你感觉不放心吗?”
“也不是。”
她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我就是觉得任何人给的,都不如自己真刀真枪博出来的靠谱。就好比我祖父我爹娘给了我这个候府小姐的身份。但是万一有一天,我是说万一,突生变故,身份没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可是我在军中得到的校尉职位不一样,那是我从一个小兵做起,早起晚归,从无到有,学会了很多之前不会的,结识了很多义气兄弟,他们真的信我服我。即便有一天我不是陆校尉了,结识过的人仍然认识,该在的情义也在,我学过的东西本事,积攒的经验,这些东西不会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