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注视她眼睛，“你有喜欢的人吗？有的话还是要大胆说出来的，别憋在心里。”
甘静芸脸色微红，却连连摆手：“没有，我没有。”
陆明绯看破不说破，“没有就没有，不管怎么样，自己活的开心就成了。”
“嗯。”“对了明绯。”
甘静芸忽然严肃沉重起来，神情中流露一丝悲悯。
“兰娘娘没了。”
陆明绯嘴角笑意收紧到无，“兰娘娘？齐思书的母亲？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没的？”
“去年六殿下生辰的那天，本来好好的，忽然就当着众人的面，兰娘娘吐出一口鲜血，没等太医赶来就暴毙而亡。”
“怎么会这样？她才多大年纪，三十多不到四十而已……那齐思书……他……”
陆明绯懊悔的跺了下脚，“我昨天还对他吵吵叭火的……早知道！”
“你别内疚，六殿下看着还好，皇后娘娘给兰娘娘办了一场风光的丧礼，追封了兰妃，六殿下也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如今对外也可以说六殿下是中宫所出的嫡子，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被人轻视了。”
陆明绯越听越觉得还想有哪里不对，低声重复着：“身份变成中宫所出的嫡子了……”
“明绯你在想什么？”
甘静芸也不是丝毫察觉不到这里面隐情，却还是坚信不疑道：“我知道你的怀疑，但是不可能，我相信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陆明绯收起疑虑笑一声，“我也没说什么，没事，没事。”
话毕两个人相对沉默一阵，甘静芸为了转移话题拿出一身红白宫服给陆明绯。
“明绯你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参加宫宴的衣服，还有这这幅耳环，你还记得吗？我们一人一对来着，你离开长安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我都替你好好收着呢。”
“谢谢静芸。”
她摸了摸那身样式大方得体，料子也好的衣服，“但是我是代表候府来的，宴席我得坐朝臣那边，可能没办法穿这身后宫女眷们的衣服。”
“啊，是这样啊。没关系，你那么努力在军中拼得一个职位。要是还把你分在后宫女眷的一边才不合适。哎那明绯，你现在有没有朝服穿？”
“那还真没有，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本来都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更别提专门的朝服了。”
“这怎么办？你既然代表忠靖侯府来，能不能穿侯爵的衣服？”
“这可不行，忠靖侯的朝服只有忠靖侯才能穿，我八辈子也穿不上那衣服。”
“也是啊。”
甘静芸期盼的看着她，抱起她胳膊一笑，“今天过年我们四个终于又在一起了，一定妖好好的热闹一场。”
“一定，我们四个还像以前一样，去城楼上看灯火！”
第二百零六章 宫乱
大年初一那天，宫里早早的便人来人往，可是虽然人多却着实不算热闹，男男女女老的少的，一个个低着头，眼睛叽里咕噜转着，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不像来过年的，倒像是来遭罪的。
陆明绯一整天陪着陆弗离母子，直到有人来请她们赴宴才整理好穿戴出门，陆明绯亲自送她们母子去长乐宫入后宫和朝臣女眷的席，等着两人落座后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个宫人悄悄拦住，恭恭敬敬的请她回到皇后下面第一桌的位置。
陆明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象征着显赫身份的空位置，回头对他们道：“那不是我的位置。”
“那就是您的位置，王妃娘娘。”
陆明绯眉头一皱，“漠北王让你来的？我要是以王妃的身份坐在这里，那长乐宫忠靖侯府的位置岂不是空着？”
“这个您不必担心，王爷娶您为妻，与候府结亲，他自然就可以代表忠靖侯府。而且王爷叮嘱您细想，指挥使夫人是第一次进宫，带着一位三岁小公子坐在女眷堆里头，那是人生地不熟，母子俩肯定浑身不自在，万一再被多事的欺负了呢？您若陪在一边，岂不是就能周全照顾您的长嫂和侄儿了？”
陆明绯直白问他：“他在搞什么东西？今年这个宫宴能安安生生的过去吗？”
“王妃您是王爷心头的肉，一切只需要听王爷的安排，一准没错。”
她不咸不淡的嗯一声，“我不听他的恐怕也不行。”
“王妃您请。”
陆明绯撇了他一眼，扭头折身返回去，在众人眼光的注视下坐在那个属于漠北王妃的位置上。
当一群珠光宝气的后宫娘娘公主和官员家眷们坐在一起，脂粉香气都呛鼻子的空间里混进一个衣着简单除了颜色鲜亮点没有任何花样，脸上不失粉黛，头发也只是高高的炸了个马尾用红色发带束着的人时，她就当仁不让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陆明绯，世家女子中的异类，长安贵女们的公敌。
于是不出意料的，她被以主齐心尧和其他官眷贵女们一顿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酸讽，陆明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动过滤屏蔽掉一切难听的话，专心致志的用桌子上精致菜肴和果脯点心把嘴塞满，还把陆弗离抱过来喂他吃饭，遇见他特别喜欢吃的东西直接让宫人再上两盘，吃不完的还要打包带走。
齐心尧看她这样反应自讨了个没趣，皇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觉得尴尬就赶紧把安排的歌舞叫上来助兴。
正当一群人听曲赏舞时，长乐宫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一群御林军带着刀剑乌泱泱闯进来。
“所有人不要妄动！否则休怪刀下无情！”
一众女眷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他们凶神恶煞的拿刀指着吓得花容失色，全都抱头攒在一起，惊叫声一浪赛过一浪高。
陆明绯迅速从混乱和震惊中反应过来，拍桌站起来赶紧把陆弗离母子护在身后，警觉的看着朝自己这边走来的两个御林军，手中已经把桌上盘子里插在烤肉上的小刀握在手里。
“王妃娘娘。”
那两个御林军似乎没有恶意，态度还出乎意料的恭敬。
“请您和指挥使夫人以及小公子移步。”
陆明绯沉声压迫道：“你们可知你们现在在做什么？这是某乱！大逆不道诛你们九族都不为过！”
“奉命行事而已，请王妃和陆指挥使夫人及陆小公子移步。”
陆明绯撇了别人一眼，都挤作一团瑟瑟发抖，身后的陆弗离母子也怕的直哆嗦，她迟疑片刻，抱起陆弗离，冷声对那两个御林军说：“前面带路。”
她们三人被带出门，在漆黑的宫道中摸着黑走。
原来宫里每条路都亮亮的点着灯，即使没什么人走的路也是如此，到了年节时候还得多加几盏，照的灯火通明的，看着人心里都暖和。
现在可好，只有前面那俩人其中一个手里举着个火把，勉强照亮前面的路，却也驱散不了这长夜里的幽寂寒冷和山雨欲来的动乱危机。
她仰头看看天空，月黑风高，像被泼了一桶墨水一样漆黑单调。
“王妃娘娘。”
前面那两个人忽然停下来，转头对她低头抱拳道：“属下就送您到这儿了。”
“什么……”
陆明绯正疑惑着，两道人影突然从路口宫墙后面转出来，借着火把的光芒一看，竟然是凌摩和祥雷。
在看清他们俩的脸的那一刻，陆明绯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的颤抖着声音问他俩：“齐云开……他和齐思书，他们俩到底在干什么啊……”
凌摩道：“您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属下不便多嘴，请您和夫人小公子回松鹤阁避乱。”
陆明绯沉默片刻，爽快的同意和他们一起走，让习惯了从前那个叛逆少女陆明绯的凌摩和祥雷都有点不适应了，生怕她反悔，赶紧把她们三人护送到松鹤阁。
到了地方陆明绯把陆弗离母子安顿好叮嘱两句，走出房间把前两天叫过来也在松鹤阁住下的崔五贯和百瑞叫出来，让他们俩和祥雷凌摩互相认识。
“他是百瑞，他是崔五贯，都是我在西北军营一同吃饭训练过来的好兄弟。”
祥雷凌摩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介绍这俩人是什么意思，只能讪讪微笑着点点头，这时忽然听见嗖嗖数声划破空气的尖锐刺耳异响，烟花蹿到夜空上一齐满天璀璨，几个人都一起抬起头来看，陆明绯脸被异彩纷呈的火光照亮。
她低下头，莫名其妙的问了祥雷和凌摩一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们认识我手下这两个兄弟吗？”
祥累凌摩懵懵摇头，陆明绯捋了捋身上衣服，转身朝着门口，呼了一口气。
“因为我要跑他们俩得替我拦着你们！”
第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她人已经飞跑出去几步，等凌摩和祥累反应过来时崔五贯和百瑞也反应过来了，上去拖住他们俩，四个人缠斗的不可开交。
第二百零八章 逼宫退位
陆明绯卯着一口气在黑夜中快跑穿梭。直到看见前方火光离乱的未央宫才缓慢停下脚步，面对的那边吵嚷声脚步声不觉于耳，与背后无边无际的落寞孤寒简直冰火两重天。
她攥了攥拳头，瞳孔中倒映着那千万点火光，毫不犹豫的继续朝前走去。
“什么人！”
还没走出两步，一队御林军呼啦跑过来对她兵戈相向。
陆明绯站在他们包围圈里，目视前方道：“漠北王在不在里面？”
“大胆！你是何人也敢探听王爷之事！把她给我拿下！”
“不怕漠北王把你们碎尸万段就尽管来！”
不知情况的御林军们被她这一句话唬住，有一个人上前一步凑过去看了她一眼，“难道你是……王妃娘娘？！”
“啊！”“这是漠北王妃！”
“王妃恕卑职们有眼不识泰山！”
得知她身份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慌忙围着贵了一圈，“请王妃恕罪！”
陆明绯指了指其中一个身材相对瘦小的人，“你，把铠甲和头盔脱下来给我。”
被她指到的人不敢质疑他，忙不迭把身上铠甲扒下来，头盔双手递上给她，陆明绯接过来穿戴好，快步走进未央宫宫门，进去一看人群黑压压的挤水泄不通，原本该歌舞升平享受美酒佳肴的宴席变成一片狼藉，来参加宴席的官员老老实实的被监管在御林军眼下。
在那群人里头陆明绯没有找见齐云开和齐思书，她绕到后殿，门口同样有重兵把守，领头的一眼就认出她来，陆明绯正好也懒得装了，把头盔一下摘扔在一边，威逼利诱他们放自己进去，守卫们软话说尽了死活不敢放她进，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打开，齐云开逆着里面的火光站在门口。
陆明绯看不太清阴影中他脸上表情，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见里面齐思书和皇帝齐颉的身影，齐颉坐在桌前在写什么东西。
他人比她走的那会儿瘦得都脱了相了，瘦骨如柴看上去十分虚弱。而齐思书手里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站在一边，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写的东西。
“绯绯。”
齐云开声线阴冷，叫她名字时让她不禁激灵一下。
“你不该来这里。”
陆明绯指了指里面的齐思书和齐颉，眼睛里全是难以相信。
“你们在干什么？”她压低声音也眼盖不住此刻的震惊崩溃，“你们是想逼宫吗？”
齐云开把门带上，转身按着她肩膀带着她走下台阶，一手拍了拍她肩头，手又顺着脖颈移到而后把她鬓角碎发塞了塞。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我说的是这个吗！你们现在可是在宫中发动兵乱，囚禁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女眷，现在又在干什么？逼迫陛下写退位诏书立齐思书为储君？齐云开你和齐思书你们两个！这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啊！”
齐云开手又移动到她脖子后面，手指停留在后脖颈上，轻轻捏了捏她颈椎。
“你怕了？”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们为人臣子，齐思书更是陛下之子，你们这样！你们是要做乱臣贼子吗？”
“陆明绯。”
两人正在僵持，齐思书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中慢慢卷好齐颉刚才写的一纸召书。
“齐思书……”
陆明绯看着齐思书走过来，觉得他现在十分陌生，他从来不会叫她全名。
齐思书眼神阴翳，又夹杂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兴奋激动，看着陆明绯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
“陛下叫你进去。”
陆明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着他，说出不出任何责问或者是其他什么话，她又看了看齐云开，相对两无言，从两个男人之间擦肩走过去，走进房间里，见着皇帝齐颉虚弱的扶着桌子站起来，勉强对着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小明绯来了。”
陆明绯赶紧走过去扶着他坐下。
“陛下还好吗？您是不是……是不是得喝药，太医给您开了药了吧放哪儿了我现在给你选过来？”
她扶着他好像在扶着一根在水里煮烂的面条，大劲儿不干敢使，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忙。”
齐颉轻声告告诉她，眼中一片淡然祥和。
“陪我坐会儿吧，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好像比以前黑了点，但是更有精气神儿了。”
他看着陆明绯一双异瞳，语气离充满羡慕：“眼睛也更亮了，我记得以前你在宫里住着的时候你这只金瞳颜色没有这么明显来着。”
陆明绯强行挤出一个微笑，“陛下怎么把我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很喜欢明绯你，也跟羡慕你，你有想法，有主见，桀骜、张扬，爱憎分明，有很多人爱着你，你就想一个小太阳，热烈赤诚，是那么干净纯粹的一个人。”
齐颉一低眼，自嘲笑一声，“我这一辈子，活的真窝囊。都说当今陛下仁慈心善，脾气秉性极好，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脾气呢？可我必须得憋着，总以为以后会好的，可一辈子从未好过，我为自己的懦弱付出过很多很多代价，做着一个傀儡皇帝，也没能保护今生挚爱之人，更对不起辛苦抚育我的母亲，她用她的命换我得到这个皇位，我却就这么敷衍潦草的过了一生。而现在，我也要看着我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
说到这里齐颉眼睛里闪着泪光，笑的心酸无比，扶着桌子站起来，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仰天尽情吼叫发泄：“我这一生，窝囊！失败透顶！”
宣泄完满怀愤懑，他也脱了力气，像只断了线的风筝瘫倒在地上，离他最近的陆明绯一个箭步冲上去也没能扶住他，只听咚一声，他那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栽在地上。
“陛下！”
她和齐云开齐思书都冲过去扶起齐颉，抬起他脑袋时它头上那顶金冠掉在地上。
“陛下，您怎么样？我去找太医！”
齐颉拉住陆明绯，眼睛却紧紧盯着齐思书，用干哑的嗓叫了他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