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神探搞钱我们是认真的—— 陆南楼【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8 23:02:02

  他亦没好气地答道:“这个案子处理好了,就差不多了。”
  “哦,那你好好处理。”纪氏点点头,一转头,又将自己埋入那堆料子里,和花嬷嬷研究起花色来。
  许遵气得拂袖而去。
第3章 乡野村姑,也配称妙?
  去蓬莱,也不过大半日车程。
  到了地儿,钱良弼率手下迎上去,态度恭敬又热情,不过许遵的态度却始终淡淡。
  “下官准备了酒席,还请……”
  “直接去县衙大牢吧,顺道把凶手的口供和死者的验尸笔录拿给我。”许遵打断道。
  “是。”钱良弼向身后手下使眼色,示意他按照许遵说的去做。
  钱良弼视许遵为心中大拿,一直想要学学人家是如何年纪轻轻就爬上四品的。同样都是科举出身,同样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自己到底差在哪里?今日一瞧,钱良弼心中忽然明白几分,原来人家比他勤奋呐!这不吃不喝查案的精神就够自己好好学习学习的。
  当衙役将桑云提上来时,许遵愣了一下。
  汴京的娘子们环肥燕瘦,风情万种,只是一旦失了富贵,便望秋而落。这样一个乡野间的姑娘,双目间透露的光亮,有种野蛮生长的意味,被枷锁铐住,反倒经霜弥茂。
  桑云听说知州大人亲自过问这个案子,心中还想着,该是个怎样两鬓如霜的老人家,却不料这会儿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却是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神仙哥儿,一时也是看得痴了。
  许遵只是愣了一下,桑云却是愣了好多下。所以当许遵先回过神来时,看到这姑娘竟像个花痴一般盯着自个儿。顿时不悦,刚刚对她产生的一丝稀薄好感,立刻消失殆尽。
  “我刚刚看了你的案宗。说说吧,你为何伤了死者后,去衙门报案一次,死者死后,你又去衙门报案一次?死者离家后,你俩是否又见过面,并且发生过激烈争执?”
  桑云这才从许遵好看的皮相中回过神来,低下头回道:“是,我出去找他,在孙珠的房子里找到他,人都死了,他却还惦记人家的财产,想顺走些什么。我气不过,与他争吵起来,然后杀了他。”
  “听起来,是失手杀人。”许遵淡淡地说。
  桑云眉间蹙起,过了会儿,才点头道:“是,我不是有意的,情绪激愤之下才错手杀了他。”
  许遵纤长而白皙的手指一上一下,漫无目的地叩着桌面。众人以为他还要问些什么,他却起身开口:“暂时先这么着吧。”
  陪审的钱良弼一愣,就……这么结束了?桑云也很懵,居然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她被重新带回牢内,许遵回头多看了她一眼,却是将她从上看到下,目光在她的鞋底停留片刻,而后移开。
  “许知州,现下还早,下官备下的酒席……”钱良弼围了上去。
  “钱知县备下的酒菜也别浪费了,你自个儿吃了吧。我要去案发现场看看,留下一个带路的,其余人等,就各自散了吧。”许遵再次拒绝钱良弼的好意。
  钱良弼很是无奈,却不得不听从他的。
  许遵坐上马车,被带往案发现场——孙寡妇的家。
  途中,钟大掀开车帘,看到路边有人在卖炙兔肉,味道香得很,不免被勾起食欲,他开口道:“公子,您真不饿?其实钱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咱们吃了饭再查案也来得及。”
  许遵冷淡道:“不是不饿,而是不喜欢跟这些只懂虚与委蛇的老头儿一道吃酒。”
  钟大点点头。自家公子出身好,长得好,读书好,不喜欢和这些老头儿搅和在一起,清高些实属正常。
  不过,许遵不乐意和钱良弼这些老头儿一起玩,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太不讲卫生了。喜欢喝酒,还不爱洗澡,身上臭烘烘的。他连王安石都嫌弃得很,更不必说钱良弼这些人。
  到了地儿,许遵下马车时,觉得眼前一亮。
  孙寡妇的宅子,是一处位于老街坊尽头的小民院儿,有点偏僻,但从外头看,修整得很是清爽。花木布局上,都用了一番心思。本以为,修园墅业是文官们共同的志趣,没想到一个寡妇也颇暗其道。
  “这个寡妇虽然年纪轻轻死了丈夫,但是个妙人,只可惜命薄了些。”许遵评道。
  钟大没能明白自家公子口中的「妙人」是什么意思,猜想着应该是好看的意思。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公子只看了房子一眼,就能断定主人好看。
  “公子,其实那个桑姑娘也是个妙人,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犯人呢。”钟大跟了一句。
  许遵脑子里立刻浮现桑云的花痴相,蓦地黑了脸,嫌弃地回了一句:“乡野村姑,也配称妙?”
  钟大耸拉下脑袋,不再言语。
  现场早已被封锁,许遵几人在钱良弼手下的带领下,顺利入内。
  一进院子,许遵的目光立刻被屋檐下那口巨大的水缸所吸引。
  “这就是淹死死者的那口缸吧?”许遵开口询问了一句,却已是走到缸前,向内探去。
  “哎哟,许大人,千万不能太靠近了。”钱良弼的手下惊叫起来,见许遵向自己投来不解的目光,忙看了眼四周,神神秘秘地解释道:“还没过头七呢,都说淹死的人会变成水鬼,魂魄一直留在原地,等着拉下一个人,寻找替身,自己投胎去。”
  钟大听闻,周身起了一圈鸡皮疙瘩,连刮过的秋风,就感觉像是从鬼门关吹过来的。
  许遵再次黑脸,“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再次将头伸向水缸内,细细地观察水里的物质,以及水缸缸壁上的痕迹,再联想起自己看过的验尸笔录与口供,心中存了疑问。
  “这案子应该没这么简单,凶手没说实话,验尸笔录也有问题。”许遵开口道。
  钟大和钱良弼的手下皆是一惊。
  “其一,验尸笔录上记载,死者鼻腔内虽有蕈样泡沫,但总体干净。可你们看,前几日一直下雨,雨花将屋檐上的脏物冲入缸内,水质并不干净。其二,水缸缸壁没有任何抓挠的痕迹,死者一个男人,被女人将头摁进水中,逃不过死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丝挣扎都没有?这显然不可能。其三,刚刚提审凶手,问起杀人时的过程,凶手答得十分干脆且细致,我多说一句她这算是失手杀人,这么简单的一句,她倒是硬生生反应了一小会儿。这些,难道不可疑吗?”许遵指出三点疑问。
  钟大慢慢悟出什么,“按照人的正常反应,她将杀人过程说得这么流利。要么就是被问过太多遍,要么就是自己早在心中编排好了。至于其他的,她得想想自己说的话,与先前的口供是否矛盾,这才迟疑。所以,这位桑姑娘在说谎。”
  “尸体现下在哪儿?”许遵问钱良弼手下。
  “在义庄。”他回道。
  许遵回头吩咐钟大:“让黄明子即刻来蓬莱,本官要重新验尸。”
第4章 重新验尸
  黄明子是登州府衙的仵作,家中三代从事这个,正儿八经的「验三代」,技艺十分精湛。虽说是个吃皇粮的,家中也算小有薄产,却至今没有小娘子敢嫁给他。一半是被他家世世代代从事的职业吓跑,另一半被他喜欢睡在验尸床上这个癖好吓跑,再加上,他这个人性格无趣,惜字如金。据说每天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就更与小娘子无缘。
  在这位「验三代」来蓬莱县前,许遵先去了一趟死者韦大家中。
  天气阴晴不定,钟大被许遵指派出去前,还是晴天,抱着热腾腾的炙兔肉进来后一刻,大雨倾盆。
  “这炙兔肉生意真不错,最后一只兔子,被我买了。”钟大喜滋滋的,当然,他感觉庆幸的事儿不止这一件,还有不曾淋到雨也算。
  许遵洗了手,拆了油纸,撕下一只兔腿,其余的,都扔给了钟大。
  于是,钟大感觉到庆幸的第三件事儿来了:跟着公子,时时刻刻有肉吃。
  热乎的兔肉色泽金棕,入口醇香粑软的,一点膻味儿都没有。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炙兔子的香气。
  许遵细嚼慢咽,将一只兔腿慢慢吃完了,洗了手,这才说道:“这几天,天气都不好,一直下雨,唯一晴天的那日,正是桑云自首被捕的那日。”
  钟大咬着兔肉,囫囵着点头。
  “牢内的犯人不会有机会换鞋,桑云穿的应当是自首那日穿的鞋子。”许遵随手从柜子底下拿出一双鞋子,将其中一只翻转过来,指着道:“登州地方的女子流行穿弓鞋,就算是民间女子要下地劳作。但为了体态优美,总会选择穿小两码的鞋。脚的着力点在脚尖,所以鞋头很容易磨损,也正是如此,更容易藏泥纳垢。这家里的每一双鞋子都洗刷得很干净,桑云穿在脚上的那双,虽然脏,却并不沾泥泞。”
  “所以……韦大死的时候,桑姑娘可能根本就没出门!”钟大填饱肚子,立刻脑子活络了起来,很快领会自家公子的意思。不过,想明白这一点后,他又有了新的问题,“如果桑姑娘不是凶手,她为何要认罪,而且还是自首?”
  许遵望了眼屋内摆设,说道:“仅凭鞋子这一点,只能证实她当日可能没出门,但不一定能证实她没有参与作案。也许,她有帮凶,也许,韦大的死亡地点根本不是孙寡妇的屋子。”
  “你看看,房间就一间,里头有床被褥,外头也有一床。这夫妇俩连睡都睡不到一处,可见关系足够差了。换句话说,桑云就算没有作案时间,也是目前来看,最有作案动机的一人。”
  钟大摇摇头,“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许遵望向他。
  “啊?我是说,这桑姑娘长得这样好看,又人缘儿好,本可以过得轻松美满,结果遇上这样的叔叔和这样的丈夫。”钟大由衷说道。
  许遵表情嫌弃,“好看?我看你真该去洗洗眼睛。”
  头一低,许遵发现自己还捏着桑云的鞋子,烫手似地把鞋子丢了出去。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黄明子终于赶到蓬莱县县衙。
  钱良弼面对上级许遵,大气不敢出,面对上级手下的仵作,也是格外客气。不过,这名仵作对他的客气视若无睹,一来,只说了一句:“尸体呢?”
  钱良弼内心觉得憋屈,却不敢冲黄明子发难,见跟在自己身后的衙役一副懒散模样,上去就是一脚,“还不快送黄仵作去义庄验尸?”
  衙役承受了知县的这股无名火,却不敢叫屈,忙领了黄明子去。
  另一边,许遵也接到消息,他与钟大去到义庄时,黄明子已经在了。他在停尸房里焚烧皂角,再以麻油涂鼻,最后将事先备好的一小片生姜含入舌下。
  两人目光相撞,不过是互相点了个头,没有多余的礼数。
  黄明子在里头验尸,许遵叫人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外。他虽尽职尽责,但尸体的臭气着实令他无法忍受。再者,黄明子的水平,他一向放心。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黄明子便从停尸房出来,令小吏将验尸笔录交给许遵。
  “死者口鼻腔有蕈样泡沫,较为干净,无泥沙或其他异物,但出现出血损伤的迹象。死者颈部、手臂没有明显受伤痕迹,指甲干净。面部有较为固定的尸斑,可以判定为死者死前脸上覆盖过什么东西所致。”黄明子一口气将验尸的结果说完了。
  许遵看了看黄明子的笔录,又想起自己上午看的县衙仵作的验尸笔录,蹙眉道:“尸斑、出血损伤和指甲这些,蓬莱县的仵作居然都没验出来。”
  站在一旁的小吏听到这话,替钱知县捏了把冷汗。
  毕竟,县衙的人办事不力,等同于钱知县办事不力。一桩看似普通的杀夫案都办不好,升迁大概是没有指望了。
  黄明子面无表情地回道:“新鲜尸体难以看出尸斑的形成变化。至于指甲这些,容易被常人所忽略。”
  许遵点点头,不懂就问:“一般在脸上覆盖什么,能让面部形成这种固定尸斑?还有,出血损伤这个……一般来说,只有被掐死或者捂死的人才会有啊。”
  说着说着,他忽然眼底一亮。
  根据以往经手过的案子的经验,许遵立刻想到一种杀人的可能性,能够完美地将这些现象纳入。可是,这也太……
  “贴加官的刑罚一般专用于宫廷,民间女子杀人,是如何想到这种方法的?”许遵脱口而出。
  在场之人,除了黄明子,所有人皆眉心一跳。
  所谓的「贴加官」,就是将人绑在一张特制的「刑床」上,固定住手脚,使其不得动弹,然后用高丽纸沾了水,一层一层叠加糊在犯人的脸上,使其无法呼吸而窒息死亡。
  这种刑罚一般作用于宫女、太监,或是犯错的低等嫔妃、臣子等,令他们在无法忍耐的痛苦之下,开口说真话。
  “难道……凶手是想从死者口中套出什么话来?这才选了这种杀人方式。”钟大在一旁猜测道。
  不过,一个地痞无赖,能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叫人用这种方式从他口中套话?还有就是,「贴加官」只是一种刑罚。若是犯人在溺毙之前说了真话,有时也不一定就要死。所以,凶手的目的是为了套话,一不小心失手杀了韦大,还是就是要让韦大在痛苦中死去?
  看似简单的一个案子,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第5章 再会村姑
  黄明子一直没有说话,见许遵已经从自己的验尸结果里理出头绪,便作揖告退。
  帮他记录的小吏跟了上去,讨好地说:“多谢黄仵作替我们县衙仵作说话,牛仵作年岁大了,眼神不好,有疏忽也正常。”
  黄明子看了这名小吏一眼,一句话没说,直接拂袖走了。
  小吏愣在原地,心中想着:这府衙的人怎么脾气一个比一个怪,许知州虽然清高,好歹人家是个四品官。这位黄仵作,如此没有礼貌,他难道比许知州还厉害吗?
  义庄门外。
  钟大请示许遵:“天色晚了,咱们还继续查吗?”
  许遵向后看了一眼。义庄早早地掌了灯,屋檐下挂着的大白灯笼在风雨钟翻飞不断,几分萧瑟,几分凄楚。
  若人死后真有魂魄,每一个魂魄大概都渴望洗清冤屈,魂归故土。
  “查。”许遵说道,“去将报案人传来,我有话要问他。”
  县衙的众人嘴上不说,心中叫苦不迭,平日里这个时候,兄弟们早就回家一壶酒、一碟子肉,婆娘孩子热炕头了,这会儿却被迫杵在这里。
  报案人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儿,在老街坊一带卖炊饼。此刻早洗了脚,打算安歇,毕竟明日还要早起,却硬生生被县衙的人传来问话,心中不免有气。
  “你且将你是如何发现韦大尸体的过程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许遵坐在堂上,说道。
  “大人,我说过了呀。我每日寅时起,去老街坊卖炊饼。那日,天不亮,我路过孙寡妇的屋子前,差点被什么绊了一跤。下雨天,路上只我一人,我以为有鬼在绊我呢,吓得我呀,走得快了。但我看到孙寡妇家的院子门是开着的,心里好奇,就又回头去看。这一看,吓得老汉我魂都没了。韦大倒在水缸下面,整个人都泡肿了,可吓人了。我就赶紧去衙门报案了。”老头儿想起当日情景,还心有余悸。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