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今日是大吉【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17:17:48

  “太子殿下到!”毛逐高声道,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看向被刀架着的沈沨,文逸一惊,暗道不好;章琰眉头亦微微蹙了起来。
  “袁骁,你受陛下恩惠,食君俸禄却不忠君之事,如今还要助叛党行弑君篡位之举,你对得起你祖上吗?”唐争怒道。
  “弑君篡位?”一脸横肉的袁骁扬天笑了笑,“分明是你唐争,与章琰文逸勾结,弑君篡位。我袁骁只不过是平叛你等乱党的功臣,拥立正统太子殿下登基罢了。”
  “然太子殿下年幼,不得已请悯平君回王都涉政。”
  “你!”文逸拔剑指向袁骁。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朕竟然不知道,御林军还有你这样能言善辩之徒。”祁承带有威严的声音传来,其中竟有些许笑意。
  唐争众人立即朝祁承行礼:“臣等叩问陛下圣安!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六殿下。”
  “承蒙袁统领,朕安不了,都起来吧。”祁承抱着仅仅一岁的祁玉衡,身旁跟着徐颂卿。
  沈沨看着对面天子一家三口,下意识瞧了一眼怀中的祁宸乐。
  见到祁承与徐颂卿,祁宸乐眼前一亮,朝两人挥舞着双手:“爹爹,阿娘!”
  “宸乐。”徐颂卿眉头一蹙,不禁红了眼睛,别开了头。
  然祁承却面无表情,看向祁宸乐的眼神同看向怀中祁玉衡的眼神截然不同。
  祁宸乐似乎感受到了祁承的冷漠,渐渐放下了挥舞的手,往沈沨的怀中缩了缩。
  沈沨的肩上渗出了血,却仍然紧紧抱着祁宸乐,稍微侧了侧身子,挡住了他去看祁承的眼睛。
  “你们以为,这样便可以夺了朕的皇位吗?”祁承微微一笑,仿佛面前的宫变如同一场闹剧,“御林军听令,章卿与文卿同你们说过的话朕不再赘述,朕如今再加一条:助朕平叛者,御林军之位可行世袭;参与叛乱者,夷三族。”
  众人微微一愣。
  “陛下三思!”唐争忙道。
  “君无戏言,朕没有开玩笑。”祁承紧紧盯着毛逐,仿佛透过毛逐盯着远在晟州的祁孔。
  文逸见状忙高声道:“想想你们效忠的悯平君,你们在此为他厮杀,他却连面都不露。事成就罢了,你们还是御林军;若事败,你们只能是他的替罪羊。”
  “唐统领,杀。”祁承笑着吩咐。
  “宸乐还在那边!”徐颂卿扯住祁承的袖子。
  祁承瞥了一眼徐颂卿,将怀中的祁玉衡抱给她:“玉衡,才是你与朕的儿子。祁宸乐,是叛王祁孔之子!”
  徐颂卿一愣,麻木地抱住了祁玉衡,不可思议地看着祁承,似乎还要说着什么。
  “你本来,就没想让宸乐活下来?”
  然任何声音都被淹没在厮杀声中。
  四周厮杀一片,沈沨亦然看到了祁承的绝情,护着失落的祁宸乐躲到一旁。
  谁知毛逐竟然劈开了要砍沈沨的叛军,扯住沈沨的手臂:“沈大人,我带你与小殿下先离开。”
  沈沨一愣,茫然跟着毛逐向紫和宫门口逃亡出去。
  沈沨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前一秒还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现在却拼了性命一般保护自己与太子免受刀剑相伤的毛逐。
  “沈大人的为人小的之前听说过,小殿下的性命于新王无所谓,沈大人却是可托付之人。小的信沈大人会保小殿下无恙。”毛逐执剑杀出了一条血路,做一场豪赌。
  四面都是叛党,四面都是厮杀,来杀太子的,来杀叛军的,为了荫功杀红了眼的,亦不乏对废太子忠心耿耿殊死一搏之人。
  沈沨肩上的伤止不住地流血,一时间眼晕起来。
  “沈大人!”一支箭贯穿了毛逐的肩膀,他吃力地将沈沨往前推了推,“小的来挡住后面的人,沈大人护着小殿下快跑!”
  沈沨已经没有神思思考什么,只茫然地抱着祁宸乐拼命向前跑去。
  他想停下来,但身后的人都杀红了眼,拿着刀指着他怀中的孩子,说要杀了叛王之子,猩红的眼神让他不得不继续逃亡。
  渐渐地,他听不到怀中婴孩的啼哭,听不到天地之间任何声音,身上仿佛又被刀剑伤了几条口子,淙淙冒着血,但是他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忽然倒了下去,下意识护住了怀中的孩子:“殿下别怕,臣定保殿下安然无恙。”
第99章 初定
  一
  曾响本就是祁承安插在祁孔身边的耳目,不断往王都传递废太子复辟谋反的消息,使得祁孔在王都的心腹被祁承与沈沨一一解决了。
  且东宫十率府尽是祁承的人,王都城郊还驻扎着三千王畿卫,王都宫变本就不足挂齿,再加上祁承当着御林军的面做出的承诺,叛军的主力仅不到两日便或死或降。
  祁孔知道曾响不忠之后,其实并未把重点放在王都宫变,而是一不做二不休,以王都天子虐待亲子为由反了,杀了曾响,割据晟州自立为王,自以为胸有成竹地起兵,可以为自己挣得一地王侯。
  然祁承早就命骠骑将军东方敛从平州调了精锐镇守在晟州边地,只待晟州反叛的消息一出,便出其不意一举拿下祁孔。
  文逸回到文府的时候,已是第三日的黄昏。
  宫中本有善后的差事等着他,但府中黄氏生产的消息传来,文逸自然没有留下的心思。
  章琰索性准了文逸先回去。
  沐浴更衣焚香之后,一袭白衣的他抱着怀中的婴孩,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喜色。
  “官人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榻上的黄氏还是很虚弱,忍不住关心道。
  “一点小伤而已,娘子莫要担心。”文逸朝黄氏粲然一笑,“辛苦的是娘子。生产之时,我没有陪在娘子身边,是我的过。”
  “官人身为朝臣,心忧今上社稷,妾身明白的。倒是家里的事辛苦了岄姐姐。如今叛乱事一了,岄姐姐与沈相公也可团聚了。”
  文逸眼中笑意一滞,干笑着应了两声。
  黄氏身子弱,说了会儿话便疲累极了,文逸将孩子交给乳娘,扶着黄氏躺下,待她睡着后,轻叹了口气便出了内室。
  钟岄坐在正厅,见文逸出来,不禁打趣道:“那日府里凶险,宫变的惨烈可想一般,文小相公受累了。”
  文逸却笑不出来,垂首弯了弯嘴角。
  钟岄敏锐地看出了异样,扬了个笑不禁试探道:“想必文相公是累了,我也不多叨扰了。文相公已经归家,他是也回府了吗?”
  文逸的唇微微颤动,没有说出来话。
  钟岄挑眉:“怎么了?他还在宫里?”
  文逸为难地瞧着钟岄,缓缓摇了摇头。
  钟岄的心揪了起来,上前抓住了文逸的衣袖,焦急问道:“他如今在哪儿?”
  文逸抿着唇,不知如何同她讲。
  钟岄问不出结果,放开了文逸,又一把扯过了一旁的云朗:“你说。”
  云朗亦是为难,瞧了一眼文逸。
  “叛乱时沈沨护着太子躲避叛军,等叛军被剿灭后,便不知所踪了。”文逸沉重开口。
  “怎么可能不知所踪?”钟岄蹙紧了眉反问。
  文逸忙解释道:“皇宫宫宇众多,许是他躲到哪里了,一定会找到的。我回来的时候,今上与章大人派了不少人去找。”
  钟岄抿唇不语,思绪骤如乱麻。
  “文大人,文大人!”章琰身边的问渠焦急从院外而来。
  文逸瞥了一眼钟岄,紧张问道:“如何?”
  问渠为难地摇了摇头,瞧了一眼钟岄,上前同文逸轻声道:“找到太子殿下了,在西六宫的康成殿内。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只是发现时身旁有一滩血,沈相公不知所踪。”
  “我家大人说可能是叛乱之时,沈相公独自一人引开了追杀的叛军就,就……”
  文逸瞳孔一缩,顾及着钟岄,拉着问渠往外走了走,又忙问道:“都……都,都找过了吗?”
  问渠会意无奈道:“是,不过没有找到沈相公,清扫时在完整的尸首中没有找到。”
  “只是还有不少残损严重的尸首,辨不出人来的那些,便不好说了……”问渠压低声音道。
  钟岄本想告诉二人,自己可以听见他们的话,然而听问渠话音一落,她的心口骤然一痛。
  宫变惨烈凶险,刀剑无眼,沈沨如今还没有踪迹,钟岄一阵恍惚,脚下一时没有站稳踉跄了两步。
  “岄姐姐,”文逸连忙扶住了钟岄,“姐姐不要往坏处想,沈沨他福大命大……”
  “那些辨不出人的尸首在哪儿?”钟岄稳了稳身子,冷不丁问道。
  文逸蹙眉:“岄姐姐……”
  “带我去。”钟岄颤抖着声音,极力装出坚强镇定的样子,却还是让人听出了哽咽。
  “战场惨烈,钟娘子还是在府中等消息吧。”问渠亦是担忧道。
  “带我去吧。”钟岄摇了摇头,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至少我可以辨出来。若没有他,我们皆可安心。若有他……”
  钟岄的眼圈愈加红了:“我带他回家。”
  文逸肃然,只好点了点头:“我随你同去。”
  “你是刚做父亲的人,见血不吉。黄娘子如今体虚,你留在府中也好让她安心。”钟岄朝文逸扯了个笑,语气却是不容否定的坚决。
  二
  钟岄没有进过宫,第一次进宫竟然是为了找寻生死未卜的沈沨。
  如今的皇宫,满眼鲜红,御林军中的叛党主力已被歼灭,剩余的不足为惧。
  钟岄在问渠的护送下在数不尽的满是血污的辨不清面容的尸首中翻找着。
  章琰从紫和宫出来,受命主持清尾事宜,瞧见钟岄后有了一丝诧异。
  一旁的唐争有些疑惑:“那儿怎么有个女人?皇宫禁地岂能由她如履平地?”
  “那是沈相公家的钟娘子。”章琰喃喃。
  “沈大人,还没有找到吗?”闻言,唐争变了脸色,看着不知疲倦的钟岄翻找的动作有些动容。
  章琰抿唇,许久叹了口气:“由她去吧。”
  说罢,章琰便由另一条道离开了。
  唐争收回眼神,同样跟着章琰渐渐走远。
  宫禁将闭,钟岄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识人的小太监见状报给了王善,王善几次三番规劝无果后又报给了祁承。
  祁承正在徐颂卿的长乐宫中。
  徐颂卿躺在榻上沉沉睡着,眉头紧闭,呓语不断。
  一旁的摇篮中安睡着祁玉衡与祁宸乐。
  祁承沉默许久后抬首,朝一旁候着的霓裳问道:“太医怎么说?”
  “皇后娘娘心悸受惊,气血两虚。宫变之后娘娘心忧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合眼,殿下被安好送回来之后娘娘才歇下,而后便被梦魇着了,迟迟醒不过来。”
  祁承敛眸:“被梦魇着了?她这几日醒着的时候都见过了什么人?”
  霓裳想了想:“昨日顾贤妃来宽慰过皇后娘娘,两位娘娘在内室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一听到“顾贤妃”三个字,祁承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迟疑:“当时内室没有留人伺候?”
  “当时贤妃娘娘说有要事相商,事关太子与六殿下,不能让人知道。就连陪着皇后娘娘的德妃娘娘也被请了出来。”霓裳为难道,立即跪了下去,“是奴婢失职,请陛下恕罪。”
  祁承微微凝眸:“顾贤妃……”
  “陛下,”王善进门为难行礼,“钟娘子拦住了送往乱葬岗的运尸车,还在找着沈大人。”
  祁承瞥了一眼王善,许久叹了口气,略有自责道:“沈沨如今生死未卜,是朕的过。拨给她一些人帮着找,由她去吧。”
  王善会意:“是。”
  “去将尚宫令给朕找来,皇后的病与顾贤妃脱不了干系。”
  “是。”
  “臣妾已经将尚宫令带来了。”忽然一个身着华丽蓝衣宫装的女子进到殿中,捧着一本卷宗直直跪在祁承面前,身后跟着跪下的绿袍女官便是尚宫令。
  “陛下,如今姐姐之症分明就是中毒!昨日顾贤妃走后姐姐便觉得不适,臣妾觉得此事可疑,于是召来尚宫令暗查。查出昨日顾贤妃来时身上所染之香乃是东昌王室秘香,古书上与冬沧耳、涂浮林在一起可致人产生幻觉,重则有性命之忧!非东昌王室解药不可解。”
  “顾贤妃早在王府时便对姐姐心生怨怼,其心可诛。求陛下还姐姐公道!”
  “她以为仗着东昌与北昭交好,朕不敢动她吗?”祁承紧紧握住徐颂卿的手,眼神一凛,“去将那个毒妇带过来。”
  一旁的尚宫令有些为难,上前向祁承磕了一个头:“陛下,虽然近乎可以确信皇后娘娘之症与东昌秘香有关,也知道那日贤妃娘娘染上了那香,但德妃娘娘与臣并未在长乐宫找到冬沧耳与涂浮林的踪迹,这几日皇后娘娘也并未接触过两种药物。”
  祁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定死此罪?”
  尚宫令的眉拧成了一个结:“陛下!此事尚待继续详查,若陛下如今贸然定罪,恐顾贤妃与东昌那边……”
  祁承竟然在心里权衡起来,抿唇没有说话。
  见祁承竟有些动摇,云德妃云想衣的眼神一滞,又重重磕了两个头:“陛下!此毒凶险,若三日内未解,姐姐便有生死一劫了!臣妾请陛下抄查彩鸾宫,逼顾贤妃交出解药!”
  祁承又瞧了一眼徐颂卿,站起了身:“朕去彩鸾宫见她。”
  “陛下如今切不可在此事上畏缩犹豫!”云想衣心忧地看向榻上的徐颂卿,扯住了祁承的袖子求道。
  “朕知道。”祁承的脚步顿了顿,又抬步走了出去。
  三
  宫中宫室都被清点了一遍,仍然是没有任何消息,钟岄的心愈加绝望,开始一门心思扑在运往乱葬岗的尸首上。
  因为她得了祁承的默许,得了几个人手帮着找,虽然还是需要一个个辨认,但搬来翻去方便了许多。
  钟岄从夜里找到了天亮,片刻没有合眼,但仍然没有沈沨的踪迹。
  死伤人数实在是多,都要一批批运往乱葬岗,没有人会等着她。
  天渐渐擦亮,钟岄累极靠在宫墙微微喘息着。
  她面色苍白,眼下乌青,满手满身的血污,甚至浑身上下都是血腥的味道,狼狈至极。
  忽然一块帕子递到了她面前。
  钟岄抬首,疑惑问道:“不知这位军爷是?”
  唐争抱拳行礼:“御林军左统领唐争。”
  钟岄撑着宫墙直起了身子,向后退了一步颔首行礼,声音细弱,礼貌而疏离:“妾身见过唐统领。”
  唐争见钟岄有戒心,连忙解释道:“当初沈大人在郸州的作为在下早有耳闻,只是仰慕沈大人大义,没有别的意思。”
  钟岄闻言,这才小心接过了唐争手中的帕子,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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