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萧方向盘一打,准备绕路走,颜辞却提议道。
“我看也不远了,就两公里路,把车停在这附近,我们步行走过去吧?”
堵着的车又多又杂,多的是车绕道走的,掉头也要费时间,他一思量,一脚油门将车开进了附近的停车场,采取了颜辞的建议,弃车步行过去。
沈平萧背着她的行囊,这让她回想起当初在蒙顶山相遇的场景。
“你知道地震那时候,我为什么要去蒙顶山吗?”
再提起这地方,沈平萧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沈平萧的眼里只有路和方向,压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蒙顶山,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景点。
他只能凭借地震这个关键词,推断出颜辞所说的,是他们相遇的那个地方。
“我是去求姻缘的,我听当地人说,那里的一棵千年红豆树特别灵,如果找不到正缘去那树底下许个愿,它就来了。”
一开始颜辞只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去探访未知,现在她是真的信这树有灵,有求必应。
可不是真的灵,把沈平萧送到她面前来了。
“什么时候,我们得一起回去,还个愿才是。”
沈平萧回想起当初,若有所思。
“说来也巧,我和那几个弟兄一起进灾区的时候,那条路一直好端端得,就到那忽然拦腰横断,要不然也不能逼得我们,不得不翻山进入。”
树神有灵,一线红缘,如今已死死得缠绕在他们的小拇指上,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分别多久,都斩不断。
两公里的路很长,却又很短,像他们甜蜜美好的瞬间一样,从倒数开始,就在慢慢缩短。
火车站人来人往,他们却不再伤感。
因为彼此都知道,她此去追逐原野。
颜辞笑对离别。
“沈平萧,你想我的时候,就去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你要相信我也会在那一刻,紧紧得盯着它们。”
“我们一起等待,会有某一年,某一天,不用再互相告别。”
第三十一章 深造
帝都,某连锁咖啡厅。
颜辞品尝着满口咖啡豆的回香,琢磨一会儿要怎么跟钟培解释。
说来也奇怪,按照钟培的习性,颜辞摆烂这么久,她早该追过来当场催工了。
可这一次,不仅颜辞不思进取原地踏步,她也安静得离谱。
钟培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十分钟。
“喝什么?”
“冰美式。”
颜辞一愣,“你不是不喜欢喝苦咖啡的吗?”
钟培神色恹恹。
“只要生活足够苦,美式都能是甜的。”
她像是被抽干了精气,面容憔悴无精打采,拿出仅有的一点热情喝咖啡都感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颜辞断言。
“你有事。”
钟培晃着杯子,平淡道。
“我和袁俊,分手了。”
“你们这才谈了多久,谁提的?”
“我甩的他。”
虽然是钟培提出的分手,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喜欢了?”
钟培随手搅拌着,“也不是,就是觉得我每天这样,还是一个人,我都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
颜辞知道,她和沈平萧攻克了频繁异地的难题,但是钟培和袁俊没能熬得下来。
“也许你们可以试试找个平衡。”
钟培悲观道。
“找什么呀,我不可能放弃我的工作,他也不可能放弃他的,我们每天就只能靠网络、靠电子设备,去对着一张平面图抒情,你觉得这像话吗?”
“可是你现在放弃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颜辞说的是实话,她那张脸憔悴得妆容都遮不住。
钟培不想再聊这个,一口喝了一大杯咖啡,苦得龇牙咧嘴。
“说吧,无缘无故飞帝都来找我,有何贵干。”
她刚失恋,颜辞还要在这个时候告诉钟培,她打算放轻这商志这一块的决定,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给你找不痛快。”
“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都一起来,我扛得住。”
颜辞将已经办好的学籍信息递到她面前。
“钟培,对不起,我这次来,是来批减产申请的,以后我可能被办法做这么重的任务了。”
她捧着学籍信息仔细看,确实在意料之外。
“你要回去深造?”
“这个决定,我也考虑了很久,这个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也许再开阔一下自己的视野,才能收获更好的景象。”
钟培盯着这份学籍信息沉默许久,忽得喜笑颜开。
“你说得对,故步自封只会困死自己,任何喜欢的、向往的都应该放手去搏一把。”“颜辞,祝你前程似锦,学成归来我仍旧在,这样我还能在你的名头上,再添两笔浓墨重彩。”
有孙教授的钦定,颜辞很快以研究生的身份重回学校。
与一路升学而上的常规路子有所不同,在外闯荡过后再回来求学,有种返璞归真的既视感,心也更加踏实,学得也更加卖力。
生活的骤然转变也没有改变颜辞的性格,她也依然是独来独往,因为专业的稀缺性,在学校也没交多少朋友,能叫得上名字的除了孙教授,就是食堂打饭的阿姨。
混了个脸熟,每次都多给几块肉。
颜辞端着餐食挑了个空位坐下,掏出手机翻到与沈平萧的聊天界面,发现她上午九点发的那条讯息,还是孤零零得在那。
沈平萧没有回复,就代表着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或者视频。
之前他有提前跟颜辞打过招呼,最近勐海在加强各卡口的检查力度,人手紧缺,他要轮班,没有及时回复消息就是在执勤。
颜辞退出聊天界面,瞥了瞥现在的时间,中午十一点五十分。
“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
她自言自语得嘟囔,却也只能在这儿对着这空无一人,独自发表意见。
一个人影从后方飘过来。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颜辞掀起眼皮,是一个模样俊俏,气质青涩的男生。
虽然不明白食堂还有这么多空位,他为什么偏偏就选这里,出于礼貌,还是向他摇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男生也没有冒进,保持着距离,坐在她的斜对面。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颜辞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压根不是什么偶然碰巧,这男生肯定已经观察过她一阵子了。
她不回答,男生却把这样的反应当默认。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广延,是地质勘查工程专业的大四学生,孙教授也是我的老师。”
呵,连她是孙教授底下的学生都摸清楚了。
颜辞可不是学校里被撩一下就脸红的小女生,一顿饭都吃不安生,索性放下筷子,当面对质。
“你想干什么?”
石广延确实张弛有度。
“没什么,交个朋友,同是孙教授的学生,以后总有机会互相交流。”
他说的话挑不出毛病,颜辞也不好再挑刺,索性自己换了桌安心吃饭。
石广延没有再跟上来,各自埋头干饭。
不一会儿,沈平萧来电,她忙不迭得接通,余光一瞥,那小男生也已经走了。
“怎么忙到现在?”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过卡的车特别多,就耽搁了一会儿。你怎么样,在学校还习惯吗?”
颜辞瞬间感到稀奇,她一个走南闯北的老江湖,放古代高低是个女侠客,收了心在这深造,还能受什么欺负不成。
但是又觉得,沈平萧那是在担心自己能否适应枯燥乏味的求学生活。
“还好,又不是光对着课本学,也是要撩起袖子下地的,没那么无聊。”
“就是有点想你。”
她把一颗心,分成两瓣用,一半用来装自己,一半用来装沈平萧。
电话那头的沈平萧听到她的倾诉,转头抿唇望向天,用克制的笑来隐藏自己嘴角溢出的幸福。
颜辞不满他从来不用言语表达这些喜怒哀乐,半逗乐半强迫得挑衅道。
“沈平萧,别光顾着乐呀,你有没有想我?”
他闷闷得回。
“嗯。”
“嗯是什么意思,想还是不想?”
他单手叉腰,一会儿低头,一会儿仰头,嘴角飞扬,就没掉下来过,被颜辞问急了,还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梁,在原地打转。
“想。”
颜辞暗暗翻白眼,逼他说个“想”都费劲,让他开口说喜欢简直能要命。
“闷葫芦……”
两边都安静下来,这时颜辞听到他那边隐约传来救护车的笛音,心瞬间吊上来。
“我怎么听到有救护车的声音?”
沈平萧咕咚咽下一口水。
“耳朵真尖,什么都瞒不过你,没什么大事,出了场小车祸,小二轮抢道被压了脚,来拉伤者的。”
颜辞持着怀疑态度。
“真的?”
“还不信,等着。”
电话空音了一会儿,聊天框弹出沈平萧发来的消息提醒,再一点开,是他临时拍的车祸现场,担架上确实躺着一个普通人,只不过因为距离过远,看不清伤在哪。
“看到了吗,证据确凿,你可别再冤枉我。”
“我冤枉你?我这疑心病治不好,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平萧宠溺道。
“好好好,我的锅,我的错,我全权负责。”
颜辞把饭戳成蜂窝,小声嘀咕。
“你负责,不还是我担着……”
他在那头轻声叹息,颜辞话锋一转。
“好了,快去吃饭吧,你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休息,晚上再聊。”
沈平萧吞吞吐吐,“颜辞。”
她现在都已经摸清楚这家伙什么脾性了,只要他用这种欠了巨债的口吻唤她的名字,就必然没什么好事。
后面再接上一长串沉默,那必定又有什么事要委屈她了。
她猜也能猜到,“怎么,晚上还得轮值啊?你这都已经站了多久得岗了,都不让人休息的吗?”
沈平萧干巴巴得解释。
“人手不够,野蜂又有别的事要忙,我得在这守着。”
颜辞兴致立刻掉下来,尽量不让他听出来闷闷不乐。
“那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我还看了勐海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雨。”
从那出来之后,颜辞就养成了每天都要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汉城这边什么情况她都不清楚,倒是勐海那边如何时刻关注着。
这些沈平萧自己都没注意的小细节,她一直放在心上。
“你放心,我的疼痛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颜辞又气又心疼。
“好很多,那也是没好。”
“算了算了,反正左右你的事我也插不上手,老天爷要下雨我也阻止不了,除了做一些无谓的提醒,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沈平萧信誓旦旦得保证。
“我一定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他哄个人都像宣读誓言一样,颜辞憋着笑。
“行啦,快去吃饭,哪怕多休息几分钟也是好的。”
“嗯,那我去忙了,你晚上别等我,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结束了这段短暂且珍惜的通话,颜辞脸上不自觉爬上的笑容也退散开来,换上无奈和牵挂交织的面容。
爱上这样一个人,她不仅慢慢学会了体谅和妥协,也慢慢学会了如何哄劝自己。
她扒上两口已经凉透的饭菜。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第三十二章 挑衅
“小辞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的学生,叫石广延,我都叫他小石头。”
孙教授引荐,颜辞中规中矩得点头示意,当不认识。
石广延似乎也清楚她不乐意套近乎,便也没有做什么热情的举动。
“这一次外出考察,小石头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今后大家打交道的机会有的是,慢慢了解。”
石广延又得体又主动。
“那我去为大家准备一些必需品。”
待他走开,颜辞才向孙教授试探道。
“教授,您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好徒弟嘛。”
孙教授心里的憋屈略吐露一二。
“你应该懂一点,石广延这孩子,家庭条件好,当初到我这专业,也是调剂过来的。”
“你也知道,这行吃苦遭罪还没什么回报,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留下来呢。”
颜辞半开玩笑。
“也就是我,被孙教授逮到了。”
出发那天,年龄最小的石广延懂事得挑起重担,把孙教授的行囊放好,自然而然得接过颜辞的。
“饮用水在这。”
即为同僚,就要放平心态,人家压根没做什么逾矩之事,又何苦自作多情得端着偏见。
颜辞顺手取了两瓶,还随口夸了一句。
“谢谢,考虑得很周到。”
石广延一边将各种精密仪器归纳好,收拾出空位来存放东西,一边和她聊天道。
“你叫我矿哥就行,从小到大,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石广,大版本的矿。
颜辞被逗笑,“我可比你大了好几岁。”
石广延都收拾完毕,双手按下车后备箱门。
“那这么说,确实不能占你便宜。”
颜辞往驾驶侧走去,还没摸着门把手,就被他抢了先。
“我来开,你去坐后排。”
颜辞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客套什么,钻进了宽敞的后座,手一放就碰到了一点毛茸茸的触感。
三床毛毯,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边。
孙教授坐上车,第一时间就是感慨。
“小石头的车就是宽敞。”
颜辞一惊,“教授,这车是石同学的?”
“你以为,学校哪来这么好的条件,给我们安排这样的车,你看看这空间,我这腿都能伸直。”
颜辞又特地去看了看毛毯的牌子,算是对孙教授所说的,石广延的家庭条件好有了新的认知。
等他也跳上车,趁打火热车,颜辞主动问了他一句。
“石同学,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石广延从后视镜看向颜辞,亲和一笑。
“搞房地产的。”
颜辞眉毛都快抖成波浪,实在是不理解,家里这么有钱,不出国砸个常春藤,或者搞个双一流的热门文凭,为什么要跑这儿来学什么地质勘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