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戒——勖力【完结】
时间:2023-06-23 17:11:08

  曲开颜闻言这个词,觉得陌生且轻佻。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周某人酒品不行,“告诉你,少油嘴滑舌啊。我不喜欢这一套。”
  对面的周乘既也站起身,抄起桌上一杯刚才配给曲开颜吃面的冷乌龙茶,咕哝灌了几口,他甚至忘了,根本不是给他喝的。
  冷茶抵消一些,才沉静面色地告诉她,“曲开颜,我是你,姐姐也好妹妹也罢,我都不会抵触。”他是想告诉她……
  “你懂个屁!”曲开颜炮仗筒子,一点就着。
  周乘既顺势闭嘴了。他不是个爱说教别人的人,更不觉得“旁观者清”是时时正确正义的。
  面面相觑化不开的机锋,倒不如引开些,冷静些。
  “我去一下洗手间。”周乘既道。
  曲开颜也有点懊悔,她刚才是不是口吻很坏。再听他说去洗手间,隐隐有点恼,该不会一个晚上崩两次吧,我人品有这么差吗?我脾气有这么坏吗?曲开颜你跟姜疏桐学着做个淑女有这么难吗?
  “你车子还要不要我开?”她径直问他。
  周乘既也反问她,“不是说好的,你赚代驾费的吗?”
  曲开颜面上习得他的不显。心上得意、骄矜。
  捡起椅子上刚才丢他的开衫外套,装腔作势的市侩脸,“那么我跟他们把单据和费用要回头了?”
  周某人:“你说了算。”
  语毕,潇洒的背影去向洗手间。
  曲开颜朝他背影撇撇嘴,心想,关键时刻上厕所,肾虚啊。
  还有,这个人看着严谨客观的,却马大哈地把那块中古表扔在桌面上。“周成绩,你奶奶不把那箱子全给你是有道理的。”
  曲小姐家里家外从来甩手掌柜惯了,头回给别人善后,竟然小心翼翼起来,她暂时先给他收到自己手袋里。
  周乘既洗了把冷水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曲开颜和主厨最后的插科打诨。
  主厨先生怪小曲,闹腾死了,折腾半天,又自己开车回去。
  曲开颜发挥她社交悍匪的强项,“对啊,一开始我不想,现在又想了。”
  主厨笑得晦涩狡黠,“年轻就是折腾。”
  周乘既走过来,曲开颜恣意的笑容,抱着双臂,肩上重新披着他的毛衣开衫。
  二人皆没有开口,告辞了主厨及相熟的服务生,相约朝外走。
  直到顺利坐进周乘既的车里,曲开颜调整车座和后视镜的时候,换到副驾上饮了酒的人迟迟都没有出声。
  曲开颜自诩老司机,倒腾半天。周乘既审视一番后,不禁问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她大概开自动挡电子手刹的惯了,于是,副驾上的人提溜起她的右手,牵引她去握物理制动的手刹……她忘了松手刹了……
  这……曲开颜闭闭眼,说不尴尬是自欺欺人。
  副驾上的周乘既:“你这样代驾不仅挣不到钱,我也跟着心惊胆战。虽然也不算年轻,但三十岁翘辫子,我还是觉得有点冤。”
  笑点低遇到冷面匠,“好了啦,没那么夸张。我只是一时忘了你这个是手动手刹的嘛。”
  “……”周乘既这个疑心病鬼,“你确定你能开?”
  “我确定。”
  “曲开颜,我和你还不熟,不想因为你弄得缺胳膊少腿的,懂?”
  “哈哈哈,你少乌鸦嘴!”大小姐笑得没心没肺。
  周乘既看她这没头脑的样子,更是心回不到原来地段……
  曲开颜笑着笑着,忽然逮住他错处般地得意洋洋,她问对面人,“你刚看哪了?”
  副驾上的人严峻的冷漠。
  曲开颜拆穿他,“你看我纽扣了,对不对?”
  “扯。”一字诀,呼吸里带着薄薄的酒气。
  “你就是看了。”大小姐不依不饶。
  她已经松开了手刹,周乘既顾虑着彼此的安全,没太和她执拗,干脆附和她,“是,你当我的秩序症又犯了吧。”周某人是想说,他认同她之前的审美,你这板正正地扣对了,反而不好看了。
  岂料,他的话没出口,曲开颜倒是语出惊人,“所以你舒服了?”
  “……”身边人一时酒意全消。这个人即便瞳孔地震,面上都波澜不兴。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强迫症舒坦了?”
第19章
  某天, 和盼盼她们一道喝下午茶。
  闺蜜圈里提出一个蹊跷的说法,问是生理性的喜欢长久,还是精神上的喜欢长久。
  曲开颜国际惯例地和她们唱反调,她说是生理性的长久。
  为什么呢?
  开颜:因为审美这个东西骗不了人也骗不了自己。不是很多狗血影视剧里都有白月光这个设定嘛, 其实狗男人喜欢的压根不是原初的那个白月光, 也不是谁是谁的替身, 本质上,他就是固定这项的审美。
  精神眷恋向来不牢靠的。因为此消彼长的思想,某一天,也许你就成熟、慎独起来;某一天对方也会疲劳、甚者崩塌去。
  所以, 这个论题曲开颜趋向支持生理性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 现实、平实且翔实。
  眼前的周乘既便是最现成的例子。饶是姑姑给开颜数出那一大摞的世俗考量, 饶是曲开颜对周乘既的家庭、经济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可是感觉骗不了人,落在她眼里极为舒适区的审美熨帖骗不了人。
  最重要的一点, 与这个男人同处一片空间, 曲开颜是欢愉的。
  不悬浮, 忘记时间的赏心悦目。
  出错也不要紧,他有他的涵养和冷静自制力,来控场他们。免得一切往最俗套的剧情崩塌。
  曲开颜歪着头, 把着陌生的方向盘。她许久没有这样莫名的情绪滋生了。
  搁往常, 怕是这场“艳遇”早终止在她调侃对方的第一秒了。
  然后, 烧成一片不相识的灰烬。
  打破车里模棱气氛的是周乘既的手机来电。
  他没说谎,确实, 他的甲方真的很会挑时间, 也很有种。大晚上的,任性狂call.
  周乘既接起谁的电话, 对方说了什么,他这边回道:“回去了,约了个经验不怎么样的代驾师傅。正提心吊胆每一秒。”
  对方再说了什么。
  周乘既:“如果我死了,请你看在我临死前最后一顿是和你吃的,也趁早给我把上个案子的尾款结出来,当给我的吊唁帛金了。”
  曲开颜一面驱动车子,一面听出了他在和谁说话,这才大着胆子开腔,“周乘既,你不触霉头会怎样!”
  讲电话的人有些意外她会出声,转头来,眉眼勒令她别出声。
  那头的元小波已经哀鸿遍野了,叽里呱啦一堆咒。
  最后二人潦草结束通话。
  电话收线许久,车里都相约沉默。
  曲开颜纳闷也撇嘴,哼,凭什么不让我说话,你偷偷摸摸,我光明正大。
  车开出一段路程,周乘既才顾视着挡风玻璃,跟她说话,“你直接开回家吧。”
  “啊?”曲开颜有点意外。
  “不早了,车子先放你那吧。”春夜里,黧黑一片,飞驰间的路灯照明,染一半光芒在说话人的身影上。
  曲开颜听懂他的意思,“那你呢?”
  周乘既再平和镇定的交代不过,“确认你安全开到家,我再打车回头吧。”
  曲开颜多少有点失望,这个假正经的伪君子,“哦,你要不现在就下车吧,车子我给你开回去。”
  伪君子再程序正义不过的口吻,“我不放心。”
  “不放心我给你把车毁了?”
  “不放心车,也不放心人。”
  “……”
  曲开颜住的地方离他们刚才吃饭的店没隔多远,倒是她这样回去方便得很。然而,周乘既待会再打车回老城区就不那么便利经济了。
  偏他要这么守他的君子教养,随他便吧。
  一路驰骋,曲小姐也用事实正名了自己。
  她确实车技不差,可是短暂的高架桥下来,她临时起意拐错一个弯,原本打算从小区西门进里,一下子,车子捷径的东门就在眼前。
  她略攒了一口气,重重呼出来。倒也没绕开东门。
  门禁顺利起杆,曲开颜没开多远,车头就蹩脚地在一处空地泊停了,她陡杀的脚力,饶是周乘既一路没卸防地替她看路,也被惯性栽出来一大截再跌回椅背上。
  副驾上的人当她闹脾气呢,偏头问她,“什么情况?”
  曲开颜没作声地车子熄了火 ,拉起手刹,自顾自解安全带,却迟迟不下车。
  周乘既觉察到她不对劲,四下环黑,他只看得到她一个模糊的身影,靠近她位置的左手才要抬起来揿车顶灯时,曲开颜敏感极了,Y着他的手,不让他开也不让他动。
  须臾的安静里,周乘既能感受到Y着他手的人,掌心是潮的。
  他声音低了又低,试着唤她,“曲,开颜……”
  “我爸就是在里面出事的。”
  “……”
  “他书房在负一,从来他关上门后,就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搅他……第二天,我下楼……阿姨跟我说……我爸还没起……我在书房看到他的时候……他瞳孔都散了……整个人都僵硬了……”
  “……”
  “那年我十二岁。”
  曲开颜说,从那以后,她再没进过这栋楼。
  她只敢在同小区租了另一套别墅楼。
  从十二岁到三十岁。
  她的监护人从爸爸换成了姑姑,在法定年纪没到前,父亲所有的财产继承权全托在姑姑名下。其实这些年,曲开颜一直没和姑姑挑明的一点。她知道,爸爸死后,姑姑做过她和曲家的亲子鉴定。
  她得感谢姑姑替她正视听,倘若鉴定出来,她不是爸爸的孩子,她该要去哪里。
  即便同样是富贵日子,让她去姓陈,她宁愿什么都没有了。
  手背上湿热的力道一直攫取着周乘既,他静默地听她没头绪地说了许多,待到她勉强安静下来了,一直在下头的手,这才翻掀在上,反握住她。他想说些宽慰的话,发现那些所谓的‘都过去了’太轻飘,思忖后,才道:“嗯,你还是姓曲好听。”
  “周乘既,我的名字和陈心扉的名字,都是我妈取的。呵呵,从名字也看出来,她更爱哪一个,对不对?”
  一个开颜,一个心扉。
  周乘既对陈适逢女儿没什么过多印象,不过是恃宠而骄的千金小毛头而已。
  实则,眼前人也是。她表象,可比陈千金色厉多了。
  咋咋呼呼,黑暗里,又不堪一击。良久,周乘既用一种局外人的冷漠态度评价她们姐妹的名字,“还是你的好一点吧。”
  曲开颜不喜欢他永远壁上观的冷漠,一时任性追问他,也拆穿他的敷衍,“哪里好?”
  “霸道些。”
  曲开颜闻言,从他掌心里夺回自己的手。一心当这个词是贬义,她知道,没有男人会喜欢刁蛮任性且霸道的女人。
  曲开颜有点叶公好龙的脾性。她说喜欢可以,满嘴跑火车的耍流氓可以,但是,别人但凡给点反馈,她又不答应了。
  连妹妹一词,也觉得轻佻。
  好意赞许她的名字,又觉得别人一心在敷衍她。
  *
  曲开颜从车里下来,周乘既随即也推门下来了。
  只是她泊车的技术,真真对角线地切进来的。
  周乘既阖门之余,建设她,“你把车子停正好不好?”
  曲开颜把钥匙抛给他,嘴上散漫得很,“不好。这是我私人地方,我爱怎么停怎么停。”
  周乘既觑她脸上,依旧阴霾连绵。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开衫,站在湿冷春夜里,彼此一身清凉意。
  周乘既不再言语,他绕到驾驶座那里,重新牵开车门,对面的曲开颜以为他要修正车子,便警告他,“周乘既,这里可有监控的,你酒后挪车,小心我举报你啊。”
  开车门的人,俯身从扶手箱里翻出他的驾驶证,再阖门带着风。
  车钥落锁,车前灯呜咽地在二人间亮又熄灭了。
  他重新走到一言不合就要举报他的人面前,正色,“走吧。”
  曲开颜:“……”
  周某人:“送佛送到西。我不亲眼看着你进家门,也难瞑目。”
  曲开颜还是吃他这套,即便他把生死不忌地挂在嘴上。
  她现有住处,离她父亲原先的别墅楼,几乎隔了一个小区东西向的距离。
  直到曲开颜在一处红栅栏边停下来,周乘既才明白,到了。
  也是一处显赫的别墅楼,主人不在,里头倒是灯火通明的。
  隔着栅栏门,也能看到院子里错落有致的盆栽、卵石、草坪疏木。
  这倒不像她大喇喇的性情能拾掇出来的。
  “疏桐和孩子过来,跟我一起住。”
  “嗯。你进去吧。”
  曲开颜趁着夜色,狠狠朝他翻个白眼。你清高,你了不起。
  于是,大小姐立马翻脸,学疏桐那套,“是了,太晚了。孩子们都睡了,就不请你进去了。再会吧。”
  说着,曲开颜往台级上迈,想到什么,回头市侩嘴脸,“你把你姑姑那头的车子挪过来,记得提醒我去物业登记啊,不然停过来也是白瞎。我这里的停车费可比你姑姑那里贵多了。”
  周某人拾人恩惠,自然好脾气,“好,多谢。”
  曲开颜继续内心小剧场地骂人,猪,你就是天底下第一号正人君子大笨猪。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难怪单身!!!
  “嗯,总之你自己的事自己记着。长嘴就是拿来说的。”大小姐气焰上天。
  几步之远台级下的人,单手插袋,忍俊不禁。
  大小姐气鼓鼓走出几步远了,门外的人喊她,“曲开颜、”
  门里的人骄矜回头,“干嘛?”口吻很霸道。
  “你忘记什么了吗?”
  门里的人就差撵到他脸上骂了,猪啊,我忘了什么,是你忘了吧!
  “我忘什么。哦,我忘了提醒你,周成绩,男人在外头要保护好自己啊,大半夜的,早点回家吧。万一被人劫财劫色的就不好了。”
  门口的人,不动声色地迈上台阶。感应灯应他的脚步,亮了。披他一身的半明半昧。周乘既跟她隔着一道栅栏门说话,“头一个劫我财的就是你曲开颜吧。”
  不等她反应过来,周乘既提醒她,“把我们家老太太的陪嫁还给我。”
  曲开颜这才想起来,她包里可揣着人家奶奶一块古董表呢。
  “你不是要修吗?我帮你找人修,顺便我爸那块,我也想找出来的。”
  “喂,这块表可不便宜,你给我跑了怎么办?”
  大小姐听到了今年开年头一个笑话,她狠狠朝门口的人剜一眼,“你跑了我都不会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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