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绿萼躬身,为沈鸾打起猩猩毡帘,她笑言:“郡主怎么不添件狐狸里鹤氅,这般冒冒失失出来,冻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鸾不以为然,只道:“绿萼,取我的大红羽毛缎斗篷来。”
  绿萼愕然:“郡主要出门?”
  “自然。”沈鸾眼睛笑如弓月,“这杏花酥过夜就不好吃了,我给阿衡送去。”
  ……
  红墙绿瓦。
  廊檐下檐铃随风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东宫宫墙高伫,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只剩白茫茫一片。
  东宫书房。
  裴晏坐于下首,晋城赈灾一事,皇帝全权交予太子操办。
  “殿下,这是吏部刚刚呈上的……”
  话犹未了,忽的见来福匆忙躬身走近,俯身在裴衡耳边低语。
  
  裴衡弯弯眉眼,颔首:“我知道了。”
  裴晏:“皇兄可是有事,若有事,我明日再……”
  他拱手,想着起身告辞。
  “不必,你坐着便是。”裴衡弯唇一笑,“只是长安送了东西来,我去去就回。”
  裴晏怔忪片刻。
  裴衡目光不动声色自他脸上掠过:“长安气性大,若我不出去,恐她又恼了。”
  ……长安,长安。
  裴衡言语透露的,无不在说他和沈鸾关系的亲昵。
  裴晏垂首敛眸,一双黑眸晦暗不明。喉结滚动之余,只剩下酸涩一片。
  他不知自己回了什么,亦不知自己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多久。
  只隐隐记得,再次抬首时,忽而听见游廊下沈鸾的笑声。
  “――阿衡!”
  裴晏为之一震,恍惚间还以为沈鸾唤的是自己。
  他僵硬着身子抬眼,透过那扇月洞窗,远远的,瞧见沈鸾自竹椅轿而下。
  沈鸾一身大红羽毛缎斗篷,头戴着朱红雪帽,她手里还揣着一个小手炉,遥遥朝裴衡飞奔而去。
  笑靥如花,眉宇间神采奕奕。
  仔细瞧,方发现沈鸾怀里还抱着几株红梅。
  裴衡笑着接过:“上回的红梅还好好的,怎的又拿新的过来。”
  沈鸾将怀红梅递与裴衡,眼睛弯弯:“不过是寻个由头来见你,阿衡怎的还道破?”
  裴衡笑着摇头:“是我的不是,卿卿莫怪罪。”
  沈鸾别过脸:“哼。”
  雪地中顷刻多出两道人影,天虽下着小雪,然沈鸾兴致高。
  裴衡劝说人无果,只得让来福取了竹青油纸伞来。
  沈鸾不肯接:“小雪而已,淋着才好顽。”
  
  裴衡无奈:“若是受了风寒……”
  沈鸾捂住双耳,不悦皱眉:“阿衡你怎的和绿萼一样了。”
  裴衡面不改色:“我有点冷。”
  沈鸾立刻松开手,急急从来福手中接过油纸伞,又将怀里的小手炉塞到裴衡手中。
  她面露懊恼。
  裴衡自脚伤后,双脚便受不住寒。每逢天寒,裴衡总要寻太医来东宫针灸。
  绿萼和来福对视一眼,都叹果真只有裴衡有法子。先前他们说破嘴皮子,沈鸾半个字都不肯听。
  沈鸾推着轮椅:“阿衡,洪太医近日可来过东宫?我先前听姚绫说,西域有一种神草,据说能治百病。”
  雪中二人相谈甚欢。
  裴晏站在月洞窗下,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园中踏雪前行的两人。
  他听见沈鸾一声声娇娇柔柔的“阿衡”,看见jsg沈鸾望向裴衡深情脉脉的双眸。
  裴衡不过是淋了一点雪,沈鸾竟慌乱成那样。
  檐角遮挡,裴晏一张脸沉在阴影之中,白净的手指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犹如阴曹地府索命的厉鬼。
  当时送沈鸾青玉扇坠,不过是想讨沈鸾一点欢心,他以为沈鸾会喜欢的。
  裴晏咬牙,唇齿间血腥味浓重。
  似乎是有所发觉,园中的沈鸾忽然抬起头。
  光影绰绰,沈鸾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月洞窗下站着的裴晏。
  唇角的笑意顷刻烟消云散,只余气愤和厌恶。
  “阿衡。”沈鸾双眉紧拢,目光直直落向裴晏身上,“他怎么也在这?”
  裴衡似乎方记起书房还有一人,迟疑片刻,方道:“五弟找我,是有要紧事。”
  朝堂之事,沈鸾不便多言,只闷闷不乐:“那我先去……”
  裴衡不动声色:“书房烧着地龙,先去书房。”
  他抬眼,“你若是怕见到五弟,也可……”
  沈鸾当即冷下脸:“我何曾怕过他了?我就是不喜欢他而已。”
  昨夜沈鸾大张旗鼓去明蕊殿,裴衡自然也有所耳闻:”你昨日半夜带着人去,是为了甚么?”
  “没什么。”沈鸾撇撇嘴,“不过只是一块扇坠,也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我就没见过这般小气之人。”
  裴衡抬眉:“……扇坠?”
  沈鸾细细将昨夜之事道出,又觉自己在理:“明明是送我的生辰礼,我为何不能自己处置?”
  沈鸾实在不喜欢裴晏,她实话实说,也不担心隔墙有耳,“若是早知是他送的,我定不会收下。”
  裴晏笑言:“扇坠,是你先前想要送我的那枚?”
  沈鸾重重点头:“正是,若不是……”
  话音未落,忽而见裴晏自月洞窗下走来,他一双眸子晦暗,耳边来来回回,皆是裴衡那句――
  是你先前送我的那枚?
  气息渐沉,裴晏低下眼眸,只听骨节咔嚓。
  双手紧握,他快要将自己的关节捏碎了。
  园外雪花渐渐,扑天的雪花好似要将大地埋没。
  一入书房,沈鸾立刻唤人将熏笼移至裴衡身边。
  裴晏就站在下首,然沈鸾好似都没看见。
  她眼中心中,只有她的“阿衡”。
  “阿衡,我做了杏花酥,你可要尝尝?”
  ……杏花酥。
  裴晏猛地仰起头。
  案几上,八角攒盒中摆着精致小巧的六块糕点,顶上是用花汁点缀的杏花。
  那杏花酥,沈鸾也曾给他送过。
  只不过被裴晏一手掀翻了。
  后来沈鸾再给他送,也只是被他随手送给奴仆,或是丢给野狗作腹中食。
  喉咙酸涩,裴晏紧盯着那杏花酥。
  兴许是他目光过分灼热,沈鸾不悦抬眸,狠剜裴晏一眼。
  警告。
  她宝贝似的将杏花酥抱在怀里:“这是我给阿衡做的,只能阿衡吃。”
  裴晏稍顿。
  这话他以前也是听过的,只不过那时沈鸾喊的,都是自己。
  沈鸾瞪着裴晏,一时之间竟僵持不下。
  裴衡无奈弯唇:“暖阁博古架上有一个青瓷盘金玉盘,那玉盘精巧,用来放杏花酥再适合不过。卿卿,你去取了来。”
  沈鸾微怔:“……我?”
  虽是狐疑,然沈鸾也没多问,应下往暖阁走。
  茯苓和绿萼紧随其后。
  
  行至半路,沈鸾仍不放心,又偷偷折返,透过月洞窗往里瞧:“阿衡,你不能让别人吃了去。”
  裴衡哭笑不得,又打发来福去小厨房取温酒来。
  一时之间,书房只剩他和裴晏二人。
  他转而朝裴晏道:“卿卿只是说笑,五弟别往心里去。”
  “我自是知道卿卿是在说笑的。”
  四下俱寂,裴晏忽而低笑出声。
  他抬头,眸中清明一片。
  裴衡笑意收敛,只沉沉盯着人:“五弟,长安是你的……”
  裴晏轻哂,他一步步逼近,身影渐渐笼于裴衡头顶:“朕以前竟不知,皇兄竟对做我的赝品这般感兴趣?”
  他定定望着裴衡,忽而俯身,在裴衡耳边落下数语。
  “或者,朕该唤你――”
  “废、太、子。”
第三十七章
  光影横亘。
  殿内烛光点点, 映照在裴晏晦暗不明的一双眸子中。
  他一步步走近,颀长身影挡住月洞窗透进的所有光亮。
  裴衡瞳孔骤缩。
  他仰头望着头顶的裴晏,有一瞬间, 好似又回到了裴晏血洗东宫那一夜。
  漫天的殷红血珠犹如天将大雪,厮杀声、尖叫声、哀嚎声, 此起彼伏, 络绎不绝。
  裴衡只能屈身坐于轮椅上,眼铮铮看着东宫宫人被斩杀。
  看着裴晏居高临下。
  那双眸子黑沉晦暗, 他提着剑, 一步步朝裴衡逼近。
  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彼时的裴晏,也如眼前这般阴翳,似是自阴府前来索命的恶鬼。
  裴衡听见他自称“朕”。
  听见他唤自己“废太子”。
  ……废太子。
  就如现在这般。
  那段被幽禁在东宫的噩梦犹如阴霾, 又一次笼罩心间。
  裴衡心口一颤。
  紧攥的手指掐疼掌心。
  他定定望着裴晏,紧绷的面容稍显舒展:“五弟真是糊涂了,竟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
  裴晏不动声色站直身, 只眸光睥睨轮椅上的裴衡。
  他轻哂:“皇兄真是好计谋,赶在卿卿生辰前, 将我打发去了晋城。”
  然裴衡千算万算, 没想到裴晏动作那般利索,日夜兼程, 在沈鸾生辰前一日赶回京。
  戴在裴衡脸上的温和良善面具终被撕碎。
  裴衡言笑晏晏,笑着望向裴晏。广袖轻拂,素净手指轻轻在轮椅上敲着,他仰头望着裴晏。
  “所以, 五弟现在是想找我算账?”
  朔风凛凛, 廊檐下悬着的檐铃震得厉害。
  裴晏眸光深沉,他勾唇:“我自然是想……”
  忽而, 裴衡掩唇,连着咳嗽两三声。
  他身子本就孱弱,一张脸苍白如窗外白雪,裴衡双眉紧皱,似痛苦不堪:“五弟日后还是莫……”
  裴晏面色如水,他咬牙沉声:“这里没有别人……”
  倏然。
  廊檐下檐铃响声清脆,随之而来的是沈鸾行色匆匆的身影。
  那抹嫣红斗篷犹如冬日红梅,猝不及防闯进殿。
  “――裴晏!”
  猩猩毡红软帘,目光所及,却是裴晏步步紧逼的背影。
  沈鸾怒不可遏,提裙奔至裴衡身侧。
  她昂首,一双琥珀杏眸除了戒备警惕,再无其他。
  “你作甚么?”
  沈鸾质问连连。
  裴晏未及开口,忽听轮椅上的裴衡无奈唤了一声:“卿卿。”
  ……卿卿,卿卿。
  沈鸾的小名。
  前世沈鸾哀求了裴晏多回,他都不肯唤一句,而现如今――
  裴晏低垂眼眸,簌簌睫毛掩着。
  他敢面不改色戳穿裴衡的身份,然在沈鸾面前,他却连半个字都不敢提及。
  那段往事,是裴晏的噩梦,也是沈鸾的噩梦。
  裴衡似是算准了这点,温和眉眼弯弯:“五弟适才没作甚么。”
  他悠悠瞥裴晏一眼,漫不经心启唇:“不过是想问我婚事备得如何,卿卿莫错怪了他。”
  沈鸾明摆着不信,只当裴衡性情良善,替裴晏寻了借口。
  裴衡轻声细语:“青瓷盘金玉盘取来了吗?”
  沈鸾目光立刻从裴晏脸上挪开,抱着攒盒行至裴衡身前。
  那杏花酥做得小巧,如核桃一般大小。
  沈鸾双目熠熠,等着裴衡尝第一口。
  裴衡抬眉:“你未曾尝过?”
  沈鸾坦然:“自是没有的。”她眼睛笑如弯月,“本就是给阿衡做的。”
  话音甫落,又仰头,眼睛泛着期冀:“如何,好吃吗?”
  裴衡笑而不语,只从青玉盘中捡起一块。
  沈鸾茫然接过,轻咬一口,眼底疑虑渐消,眉宇间只余熠熠神采。
  “先前茯苓说我聪慧,我还当她诓我,不想竟是真的。”她低眉,“只这杏花酥,味道淡了些,若再甜一点就更好了。”
  沈鸾轻声呢喃。
  裴晏站于下首,闻言,猛地抬起头。
  他不爱甜,先前宫人做膳食,总会少添半勺蜂蜜。
  沈鸾这习惯,应当是那时留下的。
  那本该是属于他的……杏花酥。
  案几上的杏花酥还剩一半,触手可及。
  身后宫人瞧见,忙自御膳房取了新鲜的糕点来,放在裴晏身前的案几上。
  裴衡淡淡看他一眼,语气稀松平常,他唇角挂着浅浅笑意:“这是我适才吩咐御膳房做的杏花酥,和长安做的……”
  沈鸾偏首,目光直盯裴衡,清清嗓子,提醒。
  裴衡挽唇无奈:“御膳房做的,虽不及长安,然也不差,五弟可要尝尝?”
  太子挑衅显而易见。
  裴晏躬身抱拳,垂首敛眸:“谢皇兄。”
  书房笑声不断。
  只要在裴衡眼前,沈鸾似有无数话可说。
  她笑盈盈,同裴衡相jsg谈甚欢。
  瞅见裴衡案几上的温酒,沈鸾好奇,也要讨半杯来喝。
  裴衡移开酒盏,不允。
  他今日只穿一件刺绣盘金广袖长袍,慵懒矜贵,兴许是方才喝了酒,裴衡眸光懒懒。
  长袖一挥,轻而易举取走沈鸾眼前的酒盏。
  沈鸾气恼瞪人。
  裴衡笑睨:“瞪我也无用,卿卿莫忘了,前年中秋节,你不过是喝了一口酒,险些走错我寝殿……”
  沈鸾酒量浅,平日里又有茯苓和绿萼盯着,断然不会轻易给她酒。不想那一日裴衡生辰,绿萼错眼没看,沈鸾遂偷尝了半口。
  醉得不省人事不提,还将东宫当作蓬莱殿,茯苓和绿萼好说歹说,沈鸾都不肯走。
  留在殿中服侍的,自然是东宫的宫人,闻言人人抿唇偷笑,显然是忆起沈鸾那夜的荒唐。
  沈鸾气急,顾不得礼数规矩:“昨儿是我生辰,我如今大了,再不会了。”
  裴衡笑着摇头,不将沈鸾的话放心上。
  殿中其乐融融。
  宫中的旧事,裴晏自然未曾听过。
  他之前,从未被允许赴宴,更不知沈鸾的旧事。
  案几上的温酒一杯接着一杯,银白青铜酒壶很快见了底。
  喉结滚动,裴晏拿眼看沈鸾,耳边嗡嗡,好似只能听见沈鸾的笑声。
  她笑着央求:“阿衡,我就喝一口,断不会出事的。”
  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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