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走下台阶,秋月忙忙搀起沈氏,她笑得温和:“沈夫人久等,只我们娘娘今日身子不爽利,恐不能见客。”
  沈氏不敢有半句不是,只道是自己来得不巧,改日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丝毫不敢提今日是皇后宣自己进宫,又故意让自己在宫外跪了两个时辰。
  秋月笑笑,将手中油纸伞递给沈氏身后的侍女:“娘娘还有一句话,要奴婢带给沈夫人。”
  沈氏正色:“秋月姑娘请说。”
  秋月走近,只用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前儿沈将军,是否去了西山的乱葬岗?”
  沈氏陡然一惊,目瞪口呆,立在雪地中的身子摇摇欲坠。
  “他……”一口气险些喘不平,沈氏惊慌失措,“将军他只是、他只是……”
  秋月笑而不语,只抿唇笑看沈氏,示意她隔墙有耳。
  沈氏双目怔怔,终于知晓皇后今日为何唤自己进宫。
  是提醒,亦是……警告。
  她怔忪,少顷,方屈膝福身:“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妇知道了。”
  和聪明人讲话,果真容易许多。
  秋月莞尔。
  “雪天路滑。”秋月目光在沈氏双膝上轻轻掠过,她意有所指,“沈夫人还是当心些,莫再摔了。郡主若是知道,定然担心。”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明晃晃的敲打。
  双膝隐隐作疼, 沈氏强颜欢笑,朝秋月道别,扶着侍女的手缓缓走出坤宁宫。
  背影寂寥, 终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秋月抬眸望一眼灰蒙天色。
  快变天了。
  坤宁宫内,檀香依旧。
  湘帘半卷, 案几上设炉瓶三事, 皇后轻倚在紫檀嵌理石拐子纹太师椅上,染着凤仙花汁的长指甲轻揉眉心。
  宫人跪在一旁, 拿着美人锤轻轻敲着。
  闻得秋月进殿, 皇后声音轻轻:“……她走了?”
  秋月福身:“是。”
  她自宫人手中接过美人锤,伏身半跪在脚踏上:“娘娘叫奴婢带的话,奴婢带到了。”
  皇后未曾睁眼:“她是个聪明人。御膳房今日送的鲜虾蹄子脍我吃着不错, 让人给长安送去。”
  秋月轻笑:“哪里还用得着娘娘说,奴婢早让人送去了,想必这会, 沈夫人也到了蓬莱殿。”
  皇后终抬眼,笑着睨秋月一眼。
  果真是她的心腹丫鬟, 想的和她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秋月轻轻敲着:“说起郡主, 奴婢倒想起一事,昨儿郡主, 陪着我们殿下去了观德殿。”
  皇后猛地坐直身子:“你说甚么?”
  她紧张不安,是源于一位母亲对孩子最真挚的担忧,“何时的事,衡儿、衡儿如何了?好端端的, 他怎么会突然想去那一处?”
  秋月忙搀扶着皇后坐下:“娘娘放宽心, 殿下无事。只不过是这些年未碰弓箭,不似之前那般娴熟罢了。”
  她笑笑, “殿下能走出来,娘娘该欢喜才是。且殿下这般坦然,那些满脑子坏水的瞧见了,定然气坏。”
  皇后缓缓抚平心绪,揉着眉心轻叹:“倒是我多虑了,衡儿这孩子,本就不需要我操心。”
  秋月轻声细语:“娘娘是关心则乱,哪里是多虑。”
  说话间,忽而听见宫人通传,说是六皇子让人送了鹿肉来。
  皇后当即扬起唇角:“快让他进来。难为这孩子,我不过随口一说,他真让人送了来。”
  秋月跟着笑:“六皇子本就是一心向着娘娘的,自然将娘娘放在心上。”
  皇后弯唇:“我倒是忘了,煜儿如今也大了。”
  也差不多可以谈婚论嫁了。
  ……
  裴煜的鹿肉,自然也送至蓬莱殿。
  沈鸾身子不爽利,只让茯苓和绿萼几个小丫鬟分着吃。
  她斜倚在天然罗汉床上,头嗡嗡的,瞧着那鹿肉只觉得油腻腻。
  “快拿远了去。”
  沈鸾揉着眉心,“我瞧着眼睛都疼。”
  沈氏坐在漆木圆凳上,端一碗莲子粥,好说歹说,总算让沈鸾吃下半碗。
  绿萼捧着沐盆进来,伺候沈鸾净手,又笑道:“夫人可要吃一点鹿肉,才刚小厨房烤了送来,这会还烫着呢。”
  沈氏拿巾帕捂住唇,笑着拒绝:“我向来不吃这个的,你们吃着便是。”
  绿萼福身,笑言:“皇后娘娘刚也差人送来了鲜虾蹄子脍,郡主这会多半吃不下。夫人若想尝尝,奴婢叫他们端来。”
  ……皇后娘娘。
  沈氏双眸怔忪片刻,强压住心底的骇意:“放着吧,留着卿卿晚上吃也好。”
  沈鸾病怏怏卧在罗汉床上,颇为好奇:“今儿是怎么了,都送了吃食来,偏生我又吃不下。”
  沈氏正正沈鸾身后的青缎靠背引枕:“有人念着你,这还不好?”
  “我要他们作甚,我只要母亲一人足矣。”
  沈鸾搂着沈氏撒娇,她嘴甜,不过片刻便哄得沈氏心花怒放,搂着沈鸾直喊心肝儿。
  “卿卿就会哄母亲,若来年你进了东宫,也只要母亲一人不成?”
  沈鸾闹了大红脸:“阿衡是阿衡,母亲是母亲。”她窝在沈氏怀里,“卿卿就算嫁了人,也是母亲的孩儿。”
  沈鸾自沈氏怀里抬了头,兴许是适才吃了药,沈鸾这会掐着手指头,开始算账。
  “今年的长寿面,母亲还未曾给我做。”
  沈氏拥着沈鸾:“是母亲的不是。若知道卿卿惦记着,母亲该早点递牌子进宫。”
  沈鸾跟着点头:“若是昨日来了,天也放晴,不叫母亲摔了。”
  她仍忧心忡忡,目光往下望,“母亲真的无事吗,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连着跪了两个多时辰,膝盖青肿得厉害,不可能叫沈鸾看不出。
  沈氏只得找了借口,说是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好不容易才将沈鸾糊弄过去。
  不想沈鸾这会又提起这事。
  她忙忙摇头,急着推却:“哪里就这般金贵了,不过是往日在家,不常走动。”
  那膝盖的伤万万不可叫沈鸾看见。
  沈氏弯眼,让侍女将一个青墨花绫水红里的包袱抱来,她小心翼翼解开。
  沈鸾好奇凑上前:“这是甚么?”
  沈氏笑吟吟,拿着虎头鞋轻捧在手心。
  那包袱裹着十来双虎头鞋,还有小孩的衣物,皆是沈氏一针一针做的。
  沈鸾目瞪口呆,随之而来是愕然和羞赧:“母亲怎的、怎的这会就备这些?”
  到底还是小姑娘,沈鸾双颊泛起红晕,羞红了耳尖,只拿丝帕捂着脸。
  沈氏笑睨她:“小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这衣jsg衫鞋子,得多备些。”
  沈鸾一张脸红得滴血:“那也不用这么早就备下,我、我还没和阿衡……”
  面红耳赤,沈鸾支吾着,说不出半个字。
  她又想起沈氏先前送来的画本,双颊愈发滚烫。
  沈氏拍拍她手背:“哪里早,母亲还嫌做少了。“
  沈鸾错愕不已:“母亲这些日子在家,都是为的这个?”
  怪道沈氏这段时日总闭门不出。
  沈氏笑着颔首,她垂首敛眸。沈鸾看不见的地方,沈氏唇底泛起几分苦涩。
  她不过是怕来不及,怕自己等不到沈鸾孩子出世那日,所以才早早备下衣物。
  那虎头鞋做得实在精致,一双老虎眼睛栩栩如生,针线讲究。
  沈鸾拿在手心把玩,倏然又想起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女红,沈鸾悄声哀叹:“我若是像母亲就好了。”
  沈氏本在神游之中,闻得这话,通身僵住。
  却听沈鸾缓缓道,“若有母亲这手艺,我的香囊早做好了,何至蹉跎至今日。”
  沈氏不动声色松口气。
  沈鸾仰起头,笑眼弯弯:“我小时候,母亲也给我做过虎头鞋吗?”
  沈氏轻笑:“那是自然,如今那虎头鞋母亲还收着呢。”
  沈鸾:“我生辰是在冬日,母亲怀我本就辛苦,还要操劳做这些。”
  十月怀胎,沈鸾想想就怕:“母亲,你先前怀我的时候……”她忽的怔住,“母亲怎的脸色这般苍白,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适?”
  “不、没……”
  结结巴巴,好半晌,沈氏方将话补全,拉着沈鸾坐下,“不过是前几日熬夜狠了,这会头泛晕,过一会就好了,不碍事。卿卿方才说的什么?”
  沈鸾撇撇嘴:“也没甚么,不过是想问母亲怀我的时候,是否辛苦罢了。”
  沈氏眉眼低低,不敢直视沈鸾的眼睛:“自然、自然是辛苦的。只女子都有这一遭……”
  沈氏低着眼,不知道在说谁,“捱过去就好了。”
  .
  沈鸾的风寒断断续续,一连咳嗽半个多月,终渐渐好了。
  年关将至,皇宫处处张灯结彩,蓬莱殿各处石栏上系着玻璃绣灯,檐角下高高悬着七彩琉璃牛角灯。
  金碧辉煌,彩烛相映。
  一众宫人遍身绫罗绸缎,仙袂翩跹,自游廊下穿过。
  皇帝今夜在通天阁设宴,携文武百官及后宫嫔妃,召见天竺使臣。
  晨光微露,沈鸾早早起身,茯苓和绿萼相伴左右,搬来妆匣,伺候沈鸾梳妆。
  茯苓掀开一个汝窑瓷盒,数十支白玉簪花棒并排列着,细拈了一根出来,为沈鸾描眉画妆,对镜点朱唇。
  双面兽耳三足香炉染着青烟,沈鸾周身懒洋洋的,身子还未痊愈,晨间起来时,还咳嗽两三声。
  绿萼端来一碗雪梨银耳羹:“郡主多少吃一点,润润嗓子,仔细今日嗓子疼。”
  说着,仍不放心,又叫人送了香玉丸来,拿香囊装着,绿萼细细交待:“若是嗓子疼,吃上一颗也可好些。”
  沈鸾忍俊不禁,笑绿萼小题大做。
  绿萼透过铜镜轻剜沈鸾一眼:“郡主若早点听奴婢的话,何至于受这半个月的罪。那酒也是能吃着顽的?今日陛下宴请天竺使臣,郡主多少顾着自己,那席上的酒可别乱吃。”
  沈鸾忍不住笑:“你就在我旁边看着,何至于现在就提醒?”
  绿萼摇摇头:“奴婢便是念上一路,郡主能记得两三句,奴婢就该烧高香拜佛了。”
  沈鸾无奈:“哪来这般夸张,我又不曾顽劣。”
  “确实不曾,然郡主吓坏奴婢的事可还少?别的不说,就是前两年,郡主和六皇子从宫宴上偷偷跑开,也不知道是哪个宫人乱嚼舌根,说在冰湖上垂钓如何如何有趣,唬得你和六皇子当了真。”
  那年大年三十,沈鸾和裴煜两人差点掉落冰湖,唬得一众宫人吓坏胆子。
  提及往事,沈鸾禁不住笑开:“那是他们说烤鱼得冰钓着才好吃,谁知道那湖面那般薄,敲一下就碎了。”
  绿萼连连摇头,也幸好裴煜这两年收了玩心,一心扑在军营上,否则叫他们悬心的事可不少。
  天色尚早,往常这个点,沈鸾仍酣睡不醒。榻上的汤圆似乎是听见沈鸾的声音,缓缓睁开眸子,矜贵自榻上跳下,迈着小碎步,跳至沈鸾怀里。
  茯苓和绿萼见着都笑:“这猫儿成精了不成?奴婢抱着都不肯依,单就愿意郡主一人抱着。”
  沈鸾出口澄清:“汤圆怕生。”
  茯苓挽唇:“算来汤圆也是和三公主有缘,怎的前儿奴婢见着三公主来,汤圆也不肯叫……”
  “在说我什么?”
  倏然,一人风风火火进来。
  
  裴仪一身紫色缎绣月季花鸟纹宫衣,一头青丝梳了飞仙髻。
  猩猩毡帘掀开,露出裴仪一张白玉精致小脸。
  沈鸾怀中的汤圆见是她,懒懒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爱答不理。
  裴仪瞪圆眼睛:“忘恩负义。”她高高仰着头,目光一点点在沈鸾脸上逡巡,心下狐疑。
  怎的病了这半个多月,沈鸾虽说是清瘦不少,然脸上看着半点病气也无,好似比先前还好看了?
  裴仪难以置信摸摸自己脸颊。
  若是自己也感一次风寒,会不会也如沈鸾一般?
  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沈鸾轻声:“你来做甚么?”
  依俗例,这个点裴仪该是在坤宁宫请安的。
  裴仪不以为意。
  左右无甚大事,蒋贵妃仍在禁足中,坤宁宫只其他公宫妃如彩蝶簇拥皇后。人人带着笑脸,说尽好话。
  裴仪嫌无趣,找了借口,偷偷溜出来。
  偌大的皇宫,她竟无处可去。
  “皇兄忙着接待天竺使臣,二皇兄据说昨夜还在斗春院歇着,一掷万金只为博斗春院花魁一笑。五弟……”
  裴仪忽的收住声,和铜镜中的沈鸾对上视线,她轻哂:“我这个五弟可真是好本事,居然说动父皇让他前往天坛的祭天大典。”
  往年的祭天大典,只有皇帝宠信的皇子才被允许参加。二皇子裴冶因不学无术,至今未曾去过。
  裴晏本是最不受待见的皇子,如今却越过二皇子,得以前往祭天大典。
  蒋贵妃在宫中闻得这消息,连着摔坏好几个花瓶。
  裴仪捧着脸,幸灾乐祸。
  再看沈鸾,却是兴致缺缺。
  她今日起了早,加之又吃了药,这会已然昏昏欲睡。
  裴仪气急,声音却低下许多:“沈鸾,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沈鸾慢悠悠:“在听。”
  裴仪气恼:“那你怎么不说话?”
  沈鸾实话实说:“对他没兴趣。”
  “那你对甚么……”裴仪搜肠刮肚,忽而想起什么,她眼睛一亮。
  “我听说这回天竺的大公主和二王子也来了,据说他们天竺的公主自带异香,纤纤楚宫腰。我虽没见过她,然听旁人说,但凡见过她的男子,无不为她驻足。”
  裴仪双手捧颊,对着沈鸾一阵笑,“你还不快换件好看的衣衫,省得叫人比下去。”
  沈鸾面不改色:“阿衡不是那般肤浅的人。”
  秋眸轻抬,沈鸾一双笑眼盈盈,“可惜了,若是公主有我这张脸,也断不会有这种担忧,公主不回宫换衣衫吗?”
  “你……”
  挑衅落空,裴仪气得瞪大眼,“我才不需要换衣衫呢,丑人才需要在衣衫下功夫。”
  转首瞥一眼沈鸾怀中的汤圆,裴仪轻哼,指桑骂槐,“叫什么汤圆,该叫白眼狼才是。”
  茯苓和绿萼忍不住弯唇,目送裴仪跺脚离开。
  绿萼笑弯眼:“三公主还是老样子。”
  这年一过,又该长一岁,然裴仪还是喜欢和沈鸾拌嘴。
  沈鸾轻瞥一眼窗外:“裴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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