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皇帝气急攻心,挥袖洒落案几上的笔墨纸砚:“混账!居然还敢叫朕的长安……”
  一想到信中所提及的女子的现状,若非裴晏发现及时,沈鸾也有可能落入那贼人手中。
  皇帝怒发冲冠,手背上青筋暴露。
  若是长安遭遇不测,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
  皇后坐在下首,她柔声,仙袂翩跹:“陛下息怒。”
  “……朕怎么可能息怒?”
  皇帝不听劝,怒气自心中起,连皇后的面色都不曾给。
  宫人跪在地,瑟瑟发抖,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皇后面不改色,只垂首敛眸。
  忽然有人来道:“陛下,净远道人来了。”
  皇帝脸上怒意渐消,眉宇间缓缓染上笑意:“快请进来。”
  余光瞥见下首的皇后,皇帝皱紧眉,摆手叫人回宫。
  天阴沉沉的,秋月手执一把油纸伞,陪着皇后缓缓走入雨幕,她轻声细语:“娘娘,这天冷路滑,还是坐步辇罢。”
  “不必。”皇后唇角微弯,让宫人远远跟着,身边只留秋月一人。
  红墙绿瓦,高高的宫墙伫立,举目望去,只有灰蒙蒙的天空。
  皇后唇角勾起一抹笑:“秋月,你说他可笑不可笑,一个坑蒙拐骗的道人,居然也能深信不疑……”
  秋月面上一惊:“娘娘!”
  她左右张望,深怕隔墙有耳。
  皇帝近来越发迷信那净远道人的话,听说还炼制了不少丹药,只为见那已逝之人一眼。
  皇后轻嗤,染着蔻丹的指甲修长。她是不信那净远道人的胡言乱语,不过若是皇帝因丹药驾崩,太子提前继位,皇后倒是喜闻乐见。
  她轻捏丝帕,眼底掠过几分狠戾:“可惜了。”
  可惜那泥像没将沈鸾送出城,不然这会她名声尽毁,性命攸关,哪里有可能登上太子妃之位。
  忽然想起还有漏网之鱼,皇后皱眉:“那倒是个忠心的,不愧是陛下亲自挑的人。”
  她侧目,声音阴沉,“……可曾做干净了?”
  秋月压低声音,小心扶着皇后:“娘娘宽心,底下人来报,是亲眼见那人溺在河中的。就算是神仙去了,也救不了。”
  绿萼忠心护主,皇后送去那手指头,本就是恩威并用,她若是识趣,皇后或许能饶她一命。
  然若是……
  皇后低声一笑:“罢了,不说那晦气的。煜儿今夜可是要过来?”
  秋月道了声:“是。”
  皇后眉开眼笑,行至坤宁宫时,忽见裴衡的车舆,皇后眼前一亮:“衡儿也来了?”
  一家子难得团圆,裴煜还未进宫,皇后已叫人摆下杯盘果菜,都是往日裴衡和裴煜爱吃的。
  裴衡伸手挡住,他唇角挂着浅浅笑意:“母后不必忙,儿臣今夜来……”
  皇后眉眼笑意满满,她笑得温和:“……衡儿可是寻母后有事?”
  裴衡颔首。
  那双如墨眸子平静无波,烛光跃动在裴衡眉眼,他轻声,似乎只是在道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儿臣是来和母后道别的,卿卿有难,儿臣想明日启程,前往天水镇。”
  轰隆一声惊雷滚落,顷刻间,整座皇城像是浸泡在雨水中。
  皇后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她怔忪,随后扬起一点唇角。
  皇后的手指紧紧攥着裴衡的衣袂,她语无伦次,圆瞪的双眸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衡儿,你刚刚……你刚刚说什么?”
  皇后心神恍惚,“长安已经脱险,你去做什么?长途跋涉,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再有,你堂堂一国储君,怎可随意离京?你这是要急死母后吗?”
  皇后泫然欲泣,话到最后,嗓音已经带上哭腔。
  秋月移步上前,搀住皇后,她同样也是焦急万分:“殿下挂念着长安郡主,也总该为娘娘着想。娘娘前些日子才犯了头疾,这几日方好了一点。殿下这一去,娘娘定然忧心。”
  雨打芭蕉,大雨瓢泼。
  裴衡静静端坐在轮椅上,月白织金锦宝相花纹长袍宽松贵气,他一言不发,只是双目深深凝望着皇后。
  院子外一道银闪电落下,横跨在太子和皇后中间。
  皇后趔趄往后两三步,她睁大了眼。
  须臾,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皇后沉声:“秋月,你们都出去罢。”
  秋月视线在皇后和太子之间来回打转,福身道:“是。”
  垂手服侍的宫人鱼贯而出,坤宁宫烛光辉煌,落针可闻。
  皇后唇角扯起一点笑:“你都……知道了罢。”
  裴衡目光幽深,紧攥的双拳暴露出他隐忍的怒气:“为什么?只是因为卿卿她不能……”
  不过只是洪太医的一面之词,且子嗣艰难,并未等同于没有。
  “你以为母后不懂吗?”
  皇后崩溃,歇斯底里。
  自到天水镇后,沈氏明里暗里,都问过大夫沈鸾的身子,无一例外,答案如出一辙。
  “她那样的身子,你又是这般的性子,宁可为了她也要和母后作对!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进了东宫,衡儿……”
  皇后目光悲怆,“你还会纳侧妃吗?堂堂太子,身下未有一子,你觉得朝中的文武百官,能答应吗?”
  雨水如泼,大雨倾盆。
  殿中光影绰绰,凌乱落在皇后眉眼。
  裴衡绝望闭上眼睛:“就因为这样,你就要了卿卿的命?”
  皇后苦笑:“……母后也是走投无路。”
  皇帝对沈鸾那般看重,皇后虽不喜她作自己的儿媳,却也不想沈鸾落入其他几位皇子手中,没的便宜了其他几人。
  当今之计,沈鸾唯有一死,方可破局。
  “好一个走投无路。”
  悲悯的目光轻抬,裴衡低低笑了两三声,望向皇后的视线失望透顶。
  他头也不回转过身。
  天边惊雷滚动,震耳欲聋。
  “――衡儿!”
  摇曳光影中,皇后缓缓跪落在地,长长的宫裙曳地,她声音哽咽。
  “算母后……算母亲求你了,别去天水镇,好吗?”
  ……
  ……
  一连下了jsg三日绵绵细雨,天空终于放晴,得以重见曙光。
  茯苓款步提裙,眼角的泪痕未干,裙裾偶有丁点泥土沾上。
  茯苓心不在焉,险些迎面撞上一人,待看清是沈氏后,慌忙福身:“夫人恕罪。”
  “起来罢。”
  沈氏细细端详茯苓的面色,她轻声,“可是去见绿萼了?”
  茯苓声音哽咽:“是。”
  河里一直寻不到人,茯苓不甘心,又沿河一家家敲开农户的门,然无一人见过绿萼。
  茯苓刚刚出门,就是为绿萼烧纸钱,还为她立了一座衣冠冢。
  沈氏长长叹口气,又叫人拿来五百两,给绿萼家人送去。
  茯苓哭着替绿萼收下,擦干眼泪往楼上望。
  那扇木扇门依旧紧闭着,光影重重,照不到屋子。
  自那一夜后,裴晏不许任何人靠近沈鸾。能在客栈神不知鬼不觉带走沈鸾,定是沈府家丁出了内鬼。
  茯苓想近身伺候沈鸾,也被裴晏拒之门外。
  她想为自己抱不平。
  沈家的家丁不见得干净,那裴晏呢?
  五皇子和沈鸾曾交恶过,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好的。
  然,转首见沈氏未曾对裴晏说过半句的不是,茯苓又讪讪,咽下所有的不悦。
  只闷闷在楼下守着。
  天色渐黑,隐约还有歇斯底里的哭声传来。
  茯苓双手环着膝盖,默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侧耳听着隔壁酒楼掌柜的哭声。
  不单是他们家,家中曾有女儿曾被神女带走的,这几日皆是愁云惨淡,哭声不绝于耳。
  有人心疼女儿,哀嚎不止,也有人将女儿视若耻辱,一条白绫命其自尽于高梁上。
  春日的暖阳也吹不散天水镇的阴霾。
  李贵拱手立在插屏外,一一将这几日的见闻告知,那豪绅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在笼中被那藏獒啃下四肢,全身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李贵:“那丸药是他在一个江湖人士手中买下的,据说温水服下后,立刻见效。轻者手脚无力,重者神智不清。”
  许是怕沈鸾挣脱逃跑,那人给沈鸾喂的丸药,加重了剂量。
  手心的青玉扳指终被捏碎,碎片扎入裴晏手心。
  李贵目瞪口呆,惊呼:“主子!”
  “无事。”
  慢条斯理松开紧握的拳头,裴晏低低笑了两三声,“丸药……谁喂下的?”
  “是沈家一名厨子,他收了贿赂,在郡主茶点中……”
  “剁去他一双手,丢进那兽笼。”
  “主子!”李贵低低垂眼,斟酌许久,终还是大着胆子提醒。
  沈鸾失踪,裴晏出动所有暗卫,这事已引起京中诸位皇子的注意。
  李贵低头:“那豪绅只剩最后一口气,若是再有人死在我们手上……”
  到那时,只需一道弹劾的折子,足以叫裴晏前功尽弃。而裴晏,不过是在为沈鸾出气而已。
  “……那又如何?”裴晏轻飘飘,漫不经心朝李贵望去一眼。
  他唇角勾起一点笑。
  “李贵,你……僭越了。”
  ……
  青纱帐幔低垂,天水镇愁云密布,独沈鸾依然静静躺在榻上。
  眉若青黛,杏眸轻阖。
  裴晏垂首,他这几日寸步不离,眼底血丝重重。
  看着叫人望而生畏。
  “卿卿。”
  光影交错中,裴晏忽的低低笑了一声,“你若是一直这样,也不错。”
  不会说那些令他生气的话,也不会从他身边逃走。
  只是他的……卿卿。
  鸦羽睫毛轻垂,裴晏一双深色眸子晦暗阴郁。
  他手指轻轻往下,轻而易举笼住沈鸾的手。
  十指相扣。
  熏香氤氲,紫檀插屏上悬着一盏小巧的玻璃绣灯。
  裴晏俯身,薄唇停留在沈鸾上方一寸之距时。
  倏地,睡梦中的沈鸾睁开了眼。
  茫茫白雾中,沈鸾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四目相对。
  沈鸾惊恐往后退去,心口剧烈起伏:“……你是谁?!”
  她不记得裴晏了。
  ……
  房中青烟未散,缠绵春日融落在窗下,沈鸾卧在榻上,一双杏眸警惕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眼皮上下眨动。
  屏风之外,王大夫拱手,轻声:“许是之前那丸药的药效还在,过几日,应当就好了。”
  除此之外,沈鸾身子并无其他不适。
  裴晏送走王大夫,背手走进暖阁。
  榻上的沈鸾柳眉轻蹙,一双眼睛戒备不安:“……你是什么人?”
  沈鸾咬紧双唇,后脑勺疼得厉害,记忆空白一片。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鸾轻声:“还有,我是谁?”
  光影横亘在两人中间,裴晏缓步,轻轻踏入那日光中。
  “卿卿。”他轻声,“这是你的小名。”
  沈鸾眨眨眼,懵懂片刻:“那你又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屋里?还有,我……我家人呢?”
  声音渐微,隐约透露着沈鸾心下的不安。
  裴晏倏然一怔,随即扬高唇角,他一字一顿:“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在你屋里。”
  谎言天衣无缝,裴晏信手拈来。
  额角隐隐作痛,沈鸾双手抱头,冥冥之中,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她是我的妻。”
  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极了……裴晏。
  沈鸾双眉紧皱,试图找回那句话的前因后果。
  然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双手紧紧环着膝盖,沈鸾抬眸,视线在裴晏脸上一点点掠过。
  良久,屋里终于传来一声响。
  沈鸾轻声道:“……你骗我。”
第七十一章
  春光拂照, 房中的双面兽耳三足香炉香烟缭绕,茫茫白雾氤氲而起。
  沈氏站在下首,手中的丝帕紧紧揪成一团, 目光慌乱不安。思绪乱糟糟如麻线,脑中只剩下裴晏刚刚那两句――
  沈鸾失忆了, 少则三五日, 多则十天半个月能好。
  还有,裴晏在天水镇买下一处别院, 他已带着沈鸾过去。
  往日, 她这位作母亲的,只和沈鸾相隔一墙,那时裴晏虽不让她见人, 然知晓沈鸾在隔壁,沈氏一颗心也安定些。
  而如今……
  裴晏堂而皇之带走沈鸾,未曾提前告知于她。
  沈氏双唇嗫嚅, 身子落在春光中,丝毫感觉不到片刻暖意, 摇摇欲坠。
  “五皇子……”
  她深吸口气, 强颜欢笑,“妾身是长安的母亲, 且长安有婚约在身,五皇子这般……可曾为长安想过?若是让京中之人知晓她和五皇子共处一室……”
  “那我求之不得。”裴晏慢条斯理。
  郎窑红釉茶杯轻轻搁在黑漆描金杯盘中,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似是在警告。
  裴晏漫不经心朝沈氏望去一眼。
  沈氏为之一振,目光怔怔, 后脊生凉。
  她难以置信望着端坐在梳背椅上的裴晏, 这样的慵懒从容,任谁见了都猜不到, 眼前这位,是明蕊殿被皇帝遗忘多时的皇子。
  沈氏强撑着:“五、五皇子这是铁了心要毁了长安……”
  裴晏双目阴冷,光影照不见的地方,他一双黑眸沉沉:“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倾慕卿卿许久,想上门求娶罢了。”
  “……什、什么?”
  沈氏瞠目结舌,面露恐慌之色。
  裴晏弯唇。
  他声音极轻极轻,有那么一瞬,沈氏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就是不知道该去沈府求娶,还是该去西山那座无人问津的衣冠冢?”
  万籁俱寂。
  倏地。
  一声莺啼自窗外响起,簌簌扑落一地的春光。
  ……
  别院内。
  两侧抄手游廊散落着日光,金漆木竹帘半垂,隐约可见园中的雀儿鸟儿在相互追逐。
  檐角下悬着的檐铃随风晃动,叮咚作响。
  沈鸾倚在楹窗下,半摘窗半支着,好春光从窗口悄悄探入脑袋。
  园中悄然无声,偶有奴仆身着青灰长袍,步履匆匆,垂手低头,不敢朝沈鸾投去一眼。深怕扰了佳人的安静,叫那阎王似的一个人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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