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近了于宛才看清水果罐摸样,很熟悉,跟她曾经用来哄陆经宇的水果糖如出一辙。
Sober&Fall
此刻里面的水果糖都被倒了出来,五颜六色的纸皮糖果混成一堆,陆经宇正敛着眸,专注地将水果糖按颜色分类,额发自然下垂,阳光透过碎发间隙洒下来,在眉眼处投下好看的阴影。
于宛在原地驻足几秒,捏着奶茶袋子的手指捏紧又松开。
算了,再见最后一次吧。
她敲了敲门,走进去。
里面的人都望过来。
陆经宇也望过来。
只一秒。
淡漠移开视线。
于宛维持住友好的笑容,“我刚刚请剧组喝奶茶,多买了四杯,看到你们门开了索性就送过来给你们喝。”
肖逢笑着客气道了声谢,接过奶茶。
于宛看向地面的两个纸箱,“你们这是?”
肖逢:“这间训练室的所有权已经归还给学生会了,我们是来清理东西的,准备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宿舍。”
于宛了然的点点头,环顾四周,曾经的乐器和物品都不见,地面角落被打扫得空荡整洁,连灰层都望不见了,只剩下墙壁上棕白的隔音棉,看着有种萧条感。
于宛情绪有些低落,眸光不自觉地飘向倚在桌边的男生。
肖逢递了奶茶过去,陆经宇没抬头。
“我不喝。”
肖逢看向于宛,“学姐.....”
于宛目光在陆经宇手中的纸皮糖果上。
糖果按颜色被分成了三类。
他将其中一类绿色的放进玻璃瓶里,不急不徐,专心致志。
一些情绪在胃里翻搅,烦躁、伤心、失落、怒意......最后化作一股冲动,直冲脑门,不管不顾地从嗓子里跑出。
“反正也是多余的,不要就扔了吧。”
陆经宇停下动作。
空气在此刻凝滞。
另外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出。
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肖逢像拎了个炸弹,进退都不是,欲言又止,“小宇....这.....你....”
陆经宇抓起黄色的糖果扔到玻璃瓶里,眼里满是平静、漠然、事不关己。
奶茶从肖逢手中坠落,摔到垃圾桶里,发出一道重音,沉重窒闷的回荡在训练室里。
于宛一颗心同样坠入谷底。
有电话音响,是他的。
“行,我知道了。”
陆经宇寥寥几个字便结束通话,一堆橙色的糖果塞进裤兜,直起身。
“他们到了,我先走了。”
肖逢应声,“好。”
他从身边经过,熟悉又清冽的青草气息飘进呼吸,于宛下意识抬眼望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截冷淡干净的下巴。
这时肖逢的声音又响,“对了,窗台上那两盆小金砖你还要吗。”
“不要了。”
于宛回过头,那抹高瘦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长桌上,透亮的玻璃瓶里,剩下数颗黄绿交替的糖果。
于宛向肖逢和木鱼告辞,自己也该离开了。
肖逢送她到门口,于宛转身前忽然顿住。
“那两盆绿植可以送给我吗?”
肖逢:“可以啊。”
于宛走到窗台。
拉开窗帘,灼热阳光刺来,她不自觉眯起眼。
等眼睛适应温度,楼下一辆宾利吸引了视线。
宾利前站了两个人,一个身材敦厚,鬓角的头发略微秃,双手恭敬地交叉在胸前,站后一点的位置,感觉是司机。
另一个于宛认识。
华睿国际的董事长,陆长天。
身穿剪裁优良的定制西装,四十多岁的人依旧英俊高大。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皱纹,反而为他添上成熟稳重,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
陆经宇从楼里走出来,阳光笼罩在身上,也融化不了脸上的冰霜。
陆长天看到他脸上倒是笑得很开心,快走两步到他身边,想搭他的肩膀。
被陆经宇扬手避开,直接拉开车门,日若无睹地坐进去。
陆长天脸上浮现无可奈何,朝司机摆摆手,坐进副驾驶。
宾利驶离,窗户半开。
陆经宇手肘搭在窗沿,眼梢耸拉,冷峻的眉宇皱起不耐,
轿车混动着车轮疾驰而去,掀起路边灰尘飘扬。
肖逢不知何时走了过去,也注意到了刚才楼下的几个人。
“那是陆经宇他爸。”肖逢说。
“你应该知道陆经宇的家世吧,华睿国际唯一的继承人。”
“这事我也是最近听封行说的,你别看陆经宇那个人平时事不关己,好像谁都不在乎的摸样,但他骨子里一直都是傲的,他确实也有骄傲的资本,成绩优秀又有才华,连家世都这么卓越,活该他骄傲。”
“所以学姐。”肖逢看着于宛。
“卑微低头的事他不会干,也不该干。”
于宛看向窗台上的两盆绿植。
小金砖长时间没被浇水,枝叶枯黄。
于宛想起刚见到它们的时候,枝叶浓绿养眼,生命力很旺盛。
那时肖逢告诉她,陆经宇每三到五天都会给它们浇水。
他说没想到陆经宇竟然懂得养植物,宿舍里也有他养的绿植,平时对人话都说不了两句的人,照顾这些植物时居然格外耐心勤奋,也是奇了怪了。
因为是她教陆经宇养这些植物的呀。
于宛此刻在心里默默说。
于宛说的话,陆经宇会一直记在心里,就像使徒信仰耶稣,忠诚、坚定。
可是信仰一旦崩塌,曾经虔诚追崇的美好都是假的,连窗边的叶子都不愿再往里浇水。
于宛揪掉泛黄的枝叶,语气轻轻,像中药里飘散的热气,泛着淡淡苦涩。
“我知道。”
陆经宇是骄傲的。
于宛知道。
一直都知道。
所以才会用那种方式离开他。
第38章
夜幕降临, 北泉黄溪江畔亮起了灯,雍容华贵的古典复兴大楼倒影进江面,在纸醉金迷的灯火照射下变得越发妖艳。
这是北泉最繁华的地界, 华灯如星, 人流如织,富人的名利场,普通人头破血流也要到达,
“御宴皇宫”就坐落于此,北泉市宴会界的“东方明珠”, 占地数万米,巍峨宏伟,夜色迷离下甚至辨认不清有几层。
今晚此刻,“御宴皇宫”灯火通明,展厅被布置成数种主题, 雕栏玉壁上镌刻着形状不一的四个字:
华睿国际。
门厅处各种豪车接踵而来, 车门打开, 下来一位又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或者身着华贵晚礼服的女人,他们彼此寒暄,笑言和悦,踩着鲜艳的红丝绒地毯走进金碧辉煌的宫殿。
金漆雕花的圆柱拱门两侧站有两排着正装的迎宾, 看见客人来谨之又慎地引导。
今儿是华睿国际四十周年庆典,董事长陆长天作为“御宴皇宫”的半个主人,特地交待过, 今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不能有一丝差池。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正门。
车门迟迟未开。
司机兼陆张天总助的刘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的男生。
他脑袋斜靠在车窗上, 目光安静地落在车窗外的处处逢迎, 漆黑的眼平静, 像荒芜地里即将枯萎的小草,风雨也好,烈阳也罢,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停泊小哥从远处过来。
坐在副驾的陆长□□他温和的笑了笑,说再等一会。
然后手掌撑座椅里,转身看陆经宇,“怎么了?后悔了?”
没过一秒,他自顾自嘀咕:“后悔也没用,是你自愿受我威胁的,谁让你那么冲动打了海家小孩,被我抓到把柄的,而且我只是随便试了试,没想到那个叫于宛的那么好使。”
陆经宇上大学离家后,陆长天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他。
知道他嫌麻烦,不想让外界知道自己是创作词曲人L,默默为他筑起一道防护屏,拦住一切想要扒进来的人。
正在北泉艺术学校拍摄的电视剧《闪光星》是因为陆经宇,陆长天才投资的。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见到他,就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和他的学校沾上关系,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儿子青春里偷偷留下的一抹痕迹。
前不久听说他把海家小孩打了,打听一番知道是因为一个叫于宛的女人。
是他当时的女朋友,陆长天知道于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抱着试试的态度试探他,想让他以陆家公子的身份出席华睿国际四十周年,否则就把他因为于宛才打海叨阳的事情,捅到海家父母耳中,海家父母不敢动他,但能动得了于宛。
没想到陆经宇真答应了。
陆长天想想其实挺后悔的,义正言辞的跟陆经宇说。
“我事先跟你说明白了,你要是恨我的话就只能恨一点点点点,多了就不礼貌了,因为你想啊,我第一是有原因的,华睿国际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想让我唯一的儿子出席这有错吗?没错吧?第二我已经跟你保证过了,这种手陆我只对你用这一次,我这就属于知错就改的行为了,第三......”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陆长天对上了陆经宇的眼神。
陆经宇的长相很有攻击系,五官清晰且有骨骼感,眼皮薄而锐利,面无表情的时候是凶而冷的,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尤其是冷冷的不说话就盯着你看时,像深渊里正在静静凝视你的兽,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扼住你的喉咙。
陆长天瞬间乖乖闭了嘴。
几秒后。
陆经宇下了车。
随着一双长腿落下,红丝绒地毯上走来两个气质卓越的男人。
“御宴皇宫”门前的人不由得都噤了声,纷纷侧目看向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少年。
有好奇女人眼中浮现惊艳,问旁边的男人:“站在陆董旁边的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
“他啊。”男人答非所问:“今晚儿上除了陆董,谁面儿最大?”
“难说。”女人面露纠结:“传说陆董的儿子无心继承家业,华睿国际的股东们私下里都打成花了,不是这个让自家儿子进公司,就是那个让自家女儿分管大项目,那么大的上市公司,谁不想分一杯羹?”
“而且我听说前排坐着的那几个老总儿子连今晚儿上穿什么都在暗自较量,全在争夺今晚儿上除陆董外最亮的那颗星,吴董儿子是一身荧光绿配红皮鞋,张董儿子西装里面穿了件钻石马甲,就等着开宴的时候给大家亮个相!”
男人下巴点点前面俊朗冷清的少年。
“有那位在,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啊?”女人浮现惊讶,“他是穿了红皮鞋还是钻石马甲啊?”
说着眯眼探头打量少年的脚底。
“......”男人无语,“我的意思是,他就是陆董传说中的儿子陆经宇!”
女人嘴巴微微张大,脑子还理智着,拨弄着手腕的卡地亚手镯无所谓说:“那也只是占了个好听的名分而已,我听说他早就跟家里断绝关系了,现在手上肯定没什么华睿国际实权,说不定连我都不如。”
男人笑了笑,故弄玄虚:“你觉得你面前的这栋楼怎么样?想要吗?”
女人从上到下扫了眼金碧辉煌的“御宴皇宫”,毫不掩饰渴望。
“那我告诉你,它的主人就是陆经宇,这栋几个亿的楼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懂了吗?”
女人嘴巴长得更大,这回是真愣住了。
“龙王的儿子是贾龙王,就算到了另外一片海域,骨子里的血脉也不可能变,这是永远的事实。”
男人看向女人,语气严肃:“等会见到那位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了吗?”
女人愣愣的点点头。
“除了陆董,今晚属他最大。”
会场内。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个人来陆经宇面前举杯寒暄了。
都说陆家这位公子孤傲冷僻,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不管什么人走到他面前,他都只是颔首点头,冷冰冰的,像是例行公事。
有人举杯想向他敬酒,他倒好,一句不会喝驳了所有人的面子。
又一个老总面色铁青的离开,陆经宇事不关己,眼神到处散淡游荡。
前面陆长天刚刚结束和一个老总的敬酒,刘助理走过去在他身旁低语。
“陆董,晴天贸易的秦董听说感冒得挺严重,有传染的风险,怕是不来了。”
“不来正好!”陆长天怒气冲冲,“奸诈狡猾的老东西!寻都那块地为了拿下它我不知道花了多大精力去准备,他明面上帮我,实际上转头就自己去竞标了,真是防火防盗防不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老东西,干脆病死吧,来了我也把他轰出去!”
一个侍应生从面前走过,陆经宇口正好渴,玻璃杯里咸红液体混着碎冰,分不清是酒还是饮料。
陆经宇没太管,想着就算是酒酒精度数应该也不高,开口叫侍应生。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陆经宇从托盘处拿下饮料,眸光扫过,见到位不知道又是哪个董的男人带着助理正走过来,戴着口罩,步伐稳重。
陆经宇面色闪过不耐,倒也没走。
一个年轻小总迎面与男人打招呼。
“秦总?您不是说生病不来吗?”
“陆董今儿这么大日子,我怎么着也得前来恭贺啊,哈哈。”被叫秦董的人话没说两句,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微白的脸。
陆经宇眉心蹙了蹙,目光凝在他手中的绿色口罩上。
感冒了就在家好好歇着,出来当病毒有意思吗?
他眉头皱得更深,抬手想提醒陆长天这有个移动的传染病毒,不想死就离他远点。
“这”字还没出口,陆长天转身,看到了秦董。
刚刚还不悦的一张脸堆满了笑。
“呦,秦董,你不在家好好养病怎么跑这来了?”
陆经宇抬了小幅度的手臂僵持在衣角处。
他看到刚刚还恨不得想杀人的陆长天,高高兴兴地握上秦董的手。
“你说说你,要是被风一吹病得更严重了可怎么办?”
秦董脸上同样是笑:“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要来啊,我还担心你嫌弃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不让我来呢。”
“你这话说的。”陆长天大笑两声:“我当然巴不得你来,你放心,有我在,你带病来华睿国际四十周年盛典的事情绝不会被新闻写成,晴天贸易老董故意携带病毒传染给死对头华睿国际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