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私密性很好。
整个医院都没有任何压抑的气息,连消毒水的味道都闻不到,只有浅浅的花香,绿植处处可见,在这寒冬里,徒添了一份暖意。
阮梨下到一楼,路过大堂的时候确实看见了那壮阔的人墙,无数保镖将大堂围绕成圈,像是坚固的城池。
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这样的防御。
阮梨又往前走了段路,路过一个人工的室内小花园,花园里有一间棋牌室,棋牌室里坐着几个奶奶,正在打牌。
阮梨转头看向时序,“你们医院这么人性化的吗?”她指着棋牌室,觉得不可思议,“还有棋牌室。”
时序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表情淡淡,“我怎么知道。”
“......”阮梨被人噎住,她走上前,好奇,“奶奶,打什么呢。”
她伤口不算深,医生也建议多动动,有助于恢复,本来想着多走走,多动动。
结果。
奶奶一句,“斗地主呢,小丫头,你会不会?”
阮梨:“会一点。”
其中一个奶奶激动道:“那你来替我,我正好去个厕所。”
阮梨“啊”了一声,“打钱吗?”她有点犹豫,“万一输了奶奶的钱,我还是算了吧。”
话落。
身后的男人嗤笑一声,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阮梨很诚实,“我牌品不行。”
她想起幼时,“我和我外公外婆打,我总是输。”别人长辈都让着小辈,就她家的不让,每次赢她就很得意,阮梨摇摇头,“我还是不了吧。”
奶奶拽着她坐下,“别怕,小丫头,输了算奶奶的,赢了算你的。”奶奶看了眼时序,又说:“再说了,你这后面还跟着个制钞机呢,怕什么。”
制钞机?
阮梨一双狐狸眼上挑,看向负手而立的男人,忍不住笑了下,形容的倒是挺贴切。
见此。
时序对上她视线,眉梢稍抬,落下一句,“打,”顿了下,他又补充一句,“我的人,输的起。”
奶奶又说:“看看,男朋友都让打了,大胆的来,别怕。”
其余几个奶奶等着,牌瘾很重,生怕阮梨跑了,急忙跟着说:“哎呀,小丫头别扫我们的兴,奶奶们住院呢,就这点乐趣了。”
就这点乐趣了。
这句话,戳中了阮梨的心,她想起了外公住院期间,连个陪他打牌的人都没有呢。
“行。”阮梨也不推辞,“我试试。”
一局下来。
阮梨手里拿着王炸和一条龙的顺子,本来是极好的牌,却因为多了好几张零散的小牌,很纠结,很犹豫。
奶奶扔下牌,“三连对,”她看了眼牌桌上的人,“有人要的吗?”
阮梨有点纠结,要不要炸她。
她摩挲着王炸,打算试试,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男人俯身,抵在她肩窝,她下意识看向时序,却看见时序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敛去了冷漠多了几分平静的温和,仿佛一汪清泉,干净又清澈。
“打这个。”
时序抓着她的手,把她整理好的顺子拆开,换成了连对,扔下去,“奶奶,我们出这个。”
牌落在桌面。
阮梨的心跳了跳,男人清浅的呼吸喷洒在四周,属于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包裹着她,她愣了下,居然有些赦然的感觉。
牌落下,奶奶皱眉,“小伙子,怎么还帮着丫头欺负奶奶呢。”
时序在她耳边轻笑,“奶奶,丫头是我的女人,我不帮着她帮着谁。”
这话。
有理有据。
奶奶有些吃瘪,旁人笑了,“你这小伙子,还挺疼人。”
时序挑眉,“那可不。”
牌零零散散打完,阮梨看着手上刚刚让她困扰的几张散牌,居然已经全部下完了,惊讶,“时序,我好像——”她眼里划过惊喜,贴近他耳边,像是悄悄话一样,说着:“要赢了。”
时序垂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着她高兴,也跟着笑了,“嗯。”
奶奶又打了几张,阮梨手上只剩下一个散牌三和一对王炸,她毫不犹豫在奶奶只剩五张牌的时候,扔下,“王炸。”
大小王落下。
没人要的起。
阮梨:“嘿嘿,一个三。”
牌清空。
阮梨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我赢啦。”
桌上的几个奶奶看着,从lv手提包拿出一沓现金,“还说牌不好,我看你牌好着呢。”
阮梨吐了吐舌,“是奶奶让我。”
奶奶递给她钱,“瞎说,我不可能让你。”奶奶瞅了眼阮梨身后的人,“你这男朋友精的跟猴一样,哪用得着咱们几个老东西让。”
阮梨转头去看时序,时序正懒懒的看着她,神色懒倦又散漫,她从手里分出一半的钱,“时序,给你的。”
阮梨诚实道:“你是最好的军师,”她笑了笑,“你应得的。”
时序手里多了五百,抬手掐了掐她脸,“算起来,你手里五百也是我的。”
第31章 姐姐,你装什么乖。
“怎么,”时序凑近她,贴着她耳朵,“姐姐算账算的这么不清楚。”
“......”阮梨耳朵一麻,不自在的缩了缩,没应他。
时序也没缠着继续,笑着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眼尾染上浅浅笑意。
又打了几局。
因着有时序在,每一次的烂牌都能变得好牌,到离开前,阮梨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路过小超市时,她停下脚步,喊他,“时序。”
时序停下脚步,看她。
阮梨指着小超市,手里拿着一沓钱,“姐姐请你吃东西,随便挑。”
那模样,看起来和平日里不同,敛去了勾心斗角,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天真,像极了邻家小姐姐真心宠爱隔壁家小弟弟,慷慨的要请他吃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莫名的,很温情。
时序早就看透了她,对于她什么样子都不感到意外,他欣赏了会儿她难得乖巧的样子,笑说:“阮梨。”
阮梨:“?”
时序挑眉,没应。
阮梨一愣。
时序已经先她一步走进了小超市,人站在门口,玩味勾唇,“不是要请客。”
他脸上挂着散漫的笑意,勾勒出独属于他玩世不恭的浪荡气质。
阮梨呼吸停了一下,让他这模样勾住。
片刻后。
时序走向她,捏着她下巴抬高,凑近她,低语,“怎么,姐姐打算反悔了。”
时序靠的很近,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她睫毛颤了颤,鼻尖还萦绕着男人身上清浅香气,心脏重重的一跳,她猛的转过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口。
阮梨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嘶”了声,猛地清醒过来,对上时序玩味的笑容,她毫不畏惧上前,勾住时序脖颈,带着诱惑之意,勾他,“弟弟是打算在这让姐姐把持不住,在医院里和弟弟玩变装游戏?”
时序扯了下唇角,察觉到她的变化,淡声,“走了。”
——
阮梨出院那天,时序没有来。
她没多想,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她都一一应下。
从病房里走出,又碰上了那几个奶奶,奶奶们还坐在棋牌室打牌,她笑着和她们道别,奶奶们看向她身后,“怎么,小伙子没来啊。”
阮梨一愣。
奶奶又说:“这小伙子不厚道,怎么女朋友出院这样的喜事也不来陪着。”
阮梨倒没有太在意,“他大概在忙。”
奶奶不满的嘟囔,“忙比得上老婆啊,”那天输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奶奶,她起身从包里拿过一个平安锁,“小丫头,这个你收着,保平安的。”
奶奶笑着说:“希望保佑你平安,奶奶挺喜欢你的,希望你日后都好。”
平安锁是黄金的,小小一个很可爱。
想着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阮梨从包里拿出一条定制的手链,帮奶奶戴上,“奶奶,我不白拿,这个手链是我妈妈在世的时候送我的,我和您换。”
奶奶挑了挑眉,“还分的挺明白。”
阮梨笑笑,和奶奶说了再见。
走出门。
一眼看见了阮家的车,陈蓉蓉守在门口,不如往日里那般精致漂亮,多了几分憔悴,她上前关切地问,“小梨,你身体好全了吗。可以出院了吗?医生有没有交代什么,阿姨让佣人给你熬了鸡汤,咱们回家。”
从没有过的殷切。
阮梨看着她,猜到了七八分,即使时序什么都不用做也凭着时序要和她结婚这件事,许多人在暗地里也不回让阮岳好过。
那场直播足够说明阮家人之间的复杂关系,聪明人都会明白应该怎么做,比起阮家在a市,谁也不想讨好时家?
所以,陈蓉蓉这是没办法了来找她。
阮梨什么也没说,跟着她上了车。
车上。
陈蓉蓉一直关心着她,“你看着瘦了。”
她停了下,又解释,“我和你爸一直想去看你,但是进不去,时序一直守在医院里没人进得去,你爸去谈了几次,也没办法。”陈蓉蓉叹了口气,“你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念,说小梨小时候多乖巧,都怪他不好,没有护好你。”
“其实哪里是你爸爸的错,”陈蓉蓉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是阿姨没有照顾好你,你从小失了母亲,是阿姨这些年没有做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
陈蓉蓉情真意切,任谁听了都要感慨一句,这个继母的真心实意。
阮梨听着,抬眸看了她一眼,“这里没有外人。”她语气听不出情绪,“装模作样给我看,你觉得我会买单,还是会很傻很天真的信了你的话?”
从她蓄意接近时序,到成功诱捕到这头孤狼,她就已经不需要和阮家人虚与委蛇了。
已经撕破了的脸,在怎么粘回去也会劣迹斑斑,倒不如爽快了自己,至于别人,她没有这份心去关心,也毫不在意。
“陈蓉蓉,”阮梨看着她,想到之前苏夏和她说的话,勾唇,“阮甜和宋家订婚了?”
听到这。
陈蓉蓉脸上有点挂不住,要不是为了阮甜,为了阮岳,她怎么可能低声下气。
“是啊。”
陈蓉蓉说:“前两天的事,但阿岳和宋家那个合作上的事,我也不太懂,就是宋家说,可能还是需要时序母亲那边,签个同意书,他母亲家族都是官场上的。”
“咱们生意人。”
陈蓉蓉声音渐弱,“哪里能得罪官老爷呢。”
阮梨算是彻底听明白了,阮岳和宋家在推进一个上亿的项目,但项目要在a市成功进行,就需要申请项目同意书,要有人签字,那个人和时家也有密切的关系。
阮梨想到时序,语气极为轻松,“你都说你不懂了,那我就更不懂了,生意上事情,做女人的哪里好插手。”
阮梨一向乖觉,对于阮岳和陈蓉蓉也是有求必应,导致陈蓉蓉一直觉得阮梨是个好拿捏的,只要在她面前别提她母亲,又装装可怜,她就会和以前一样听她安排。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阮梨面前栽跟头。
第32章 我有本事,弄死你。
陈蓉蓉面色有些难堪,“也不是要你懂这方面的,就是等有空了,让小序过来咱们家坐坐。”
“你们要结婚这件事,”陈蓉蓉说:“总得和爸爸还有我,商量一下。”
阮梨皱着眉瞧她,“商量?”
陈蓉蓉:“是啊,孩子结婚,不都该两家人坐在一起谈一下婚事吗。”
阮梨轻笑一声,“陈蓉蓉。”
陈蓉蓉表情僵住,总觉得她笑里藏刀。
阮梨紧接着又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陈蓉蓉:“什么?”
“我户口,”阮梨脸上闪过车窗外斑驳的投影,她笑了笑,“早在你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让阮岳转到我外公那里了呢。”
她笑的明媚,笑意不达眼底,“这么说下来,婚事是得谈,和我户口本上的亲人谈的话,那是不是得和地下的那几位谈谈?”
“陈蓉蓉。”
阮梨手指轻敲在腿上,“与其在这讨好我,不如让阮甜赶紧哄好宋颂,不然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我送的那份新婚礼物,够不够阮甜惊喜的。”
陈蓉蓉一直维持的平静彻底碎裂,脸黑了下来,刚准备问她什么“新婚礼物”,车停了下来。
到了阮家。
陈蓉蓉咬着牙,在下车前,警告,“你要是敢招惹甜甜,我弄死你信不信。”
阮梨也不是没见过她这模样,她回视着陈蓉蓉,依旧笑着,“我不信呢。”
“但有个事,我还挺信的,”阮梨下车,路过陈蓉蓉,瞥她一眼,“我有本事,弄死你。”
——
下了车。
外面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人走在院落,有种寒风透过衣服刮过骨缝的寒意。
佣人撑着伞过来,和阮梨并肩走向了屋子里,大厅已经没了那日的杂乱,变得井井有条,处处张贴的“喜”和随处可见的嫁妆放在大厅一处,处处彰显着主人家里要办喜事。
阮梨唇角微勾,看见了坐在沙发处的阮甜,阮甜看着瘦了些,眼睛微微肿着,一张小脸看着憔悴,像是被人蹂躏过的小兔子了。
见人回来。
阮甜从沙发上起来,不情不愿地喊她,“姐。”
陈蓉蓉跟在后面,怕俩人起冲突,急忙上前,“甜甜,你姐姐刚出院,你不是准备了礼物,还不拿过来。”
听到礼物,阮甜“哦”了一声,“我去拿。”
陈蓉蓉笑着,“甜甜一直想去看你,但那医院跟铜墙铁壁一样,就是进不去。”
“她知道错了。”陈蓉蓉赔着笑,“她就是被我宠坏了,没什么坏心思,这么些年,你应该明白的。”
阮梨坐着,手里是佣人提前煮好的姜茶,她自从母亲离世,在阮家已经许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待遇了。
她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姜茶冒着氤氲的雾气,她抬眸,对上陈蓉蓉的眼睛,轻笑,“陈蓉蓉。”
“累吗?”
阮梨把姜茶放下,看着下了楼的阮甜,“为了女儿和阮岳,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累吗?”
累,怎么不累呢。
但是有什么办法,一边是她爱了多年的男人,一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随便一个有点什么事,都会要了她的命。
陈蓉蓉表情微僵,“说什么呢,为了这个家,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陈蓉蓉,你猜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