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平时很少听歌，因为喜欢古惑仔的缘故, 听的又基本都是经典港乐。
她点开分类点歌里的港台经典一类, 很巧, 出现在热门的第一首歌就是《乱世巨星》。
但在点下选歌按钮的前一刻，她突然犹豫了一秒。
要不要在这么嗨的场子里再唱一首这么炸的歌呢……
就是这一秒的犹豫，她的手指停在了同在热门第一页的另一首歌上。
班上几乎没有人听过程今唱歌。
大家平时在班上聊自己喜欢的歌手的时候, 也没听程今加入过讨论。
曲风选择上, 这是个谜。
于是程今选歌的时候, 20班临时小赌坊再次开业。
有人猜她会喜欢周杰伦、林俊杰这些很火的流行歌手，也有人猜她喜欢的是黑豹乐队那种酷酷的摇滚乐队。
两方队伍各执己见，在炸裂的背景音乐遮掩下吵得不可开交。
当屏幕上出现《富士山下》的mv时，又同时熄了火。
熟悉的钢琴乐音响起的一刹那，几个喜欢陈奕迅的同学欢呼起来。
而当程今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这几个也不说话了。
原本吵得毫无缝隙的房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陈奕迅的歌调子低，一般来说不太适合女生唱，但谁也没想到，程今一张口，竟是那种自带颗粒感的烟嗓，低沉的音色里混着女生少见的温柔。
她唱的是粤语，不仅发音很标准，咬字也带着港风特有的味道，将这首悲情歌演绎得很有感染力。
不知道是谁暗中调节了屋里的光效，躁动的节奏感光点变成了水流一般的光柱，轻柔地从每个人的心上缓缓滑过。
一首歌唱完，好几秒的时间，整个房间里都没有人说话。
“卧槽，我觉得我有点理解白居易了……”
“跟小白有什么关系？”出于对古诗背诵里两位老熟人的特殊待遇，20班的人亲切地将李白称为老白，白居易为小白。
“如听仙乐耳暂明啊，牛逼。”
“今姐也太会唱了吧！”
“今姐牛逼！”
夸张的赞美一窝蜂地涌过来，又在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的时候，一窝蜂地退了潮。
KTV本就是个集体活动的场所，谁在麦上，谁就是全场的焦点。
这种注意力转移的事情时有发生，加上程今自己也不想出风头，没再点别的，几首歌之后，屋里便又重新被敲锣打鼓的阵仗占据，这段悲情乐章也被人忘在脑后。
程今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手边的位置忽然下陷。
严沫跨越大半个房间，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坐到了她旁边，上来什么也没说，就先“啧”了一声。
什么毛病？程今奇怪地抬起头，就见昏暗的灯光里，严沫向她投来的那道意味不明的眼神。
“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拥有，”环境太过吵闹，说话只能压在耳边，严沫的声音清晰又渺远，“今姐，你什么时候换风格了？变成失恋了还要暗戳戳内涵的小女生了？”
程今看了她一眼。
选这首歌不能说没有她的私心。
一方面，《富士山下》总体的风格还算安静，可以让耳朵暂时歇一歇，另一方面……
她垂眸看向手机里的聊天框。
这几天的新消息已经将那个鹰击长空的头像挤到了屏幕的最下面一排，马上就要看不见了。
消息汇总界面显示的最后一条消息依然停留在那天晚上，她发给他的邀请。
那个人没回消息，今天也肯定不会来了。
刚才坐在这里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在给这条无人问津的消息找借口。
但一想到他可能根本就没有看见，又觉得自己真是瞎矫情。
说不定人家早就把你拉黑了。
“瞎说什么，”程今怪了严沫一眼，“谁失恋了？”
*
许西泽顺着短信里的地址找到包厢房间号的时候，屋子里悠悠荡荡地响着一首悲伤情歌。
悠扬的旋律从门缝里流淌出来，和走廊周围燥烈的各式曲风显得格格不入。
本就犹豫不觉的脚步彻底停在门外。
尽管唱歌时的音调和平时说话不大一样，他还是一下就听出了程今的声音。
自从上次将程今气走之后，无论在学校还是哪里，许西泽避开了所有二人可能相见的场景。
结果还真就没再和她见过面。
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让他误以为断舍离其实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你看，只要想躲，就可以躲的干干净净。
所以只要想忘，也一定可以忘的彻彻底底。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所有的自以为是，会在那个突然收到来信的夜里坍塌破碎成满地碎屑。
只需要一句简简单单的，你会来吗。
这么多天，他对她的爱未减分毫。
可那又怎么样？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在她即将出国拥抱崭新生活的时候，难道要让一切功亏一篑吗？
大理石墙面冰凉彻骨，许西泽站在门外，不知不觉便听完了整首《富士山下》。
他也是第一次听程今唱歌，女生的声音很好听，唱腔不算成熟，但感情很浓，别有一番韵味。
这样就够了吧。
他想。
就送到这里，他来过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许西泽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包装盒。
那是他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就跑去商场挑选的一串项链。
金属材质，挂坠是一串法文字符，意思是“永远喜欢今天的我”，无论是寓意还是款式上都很有味道。
那种酷酷的劲儿，他觉得很适合她。
就是可惜不能亲手送到她手里了。
KTV前台的小哥是个东北人，操着一口纯正的大碴子味儿，人挺热情，但就是好像不太聪明。
许西泽说希望他可以用KTV做活动，而程今是他们今天的幸运顾客为理由，帮忙将这条项链送给她，他却憨笑着挠头，对许西泽说他们不搞这种活动。
这样重复了几遍，连给20班这帮混世魔王们上课都没疯的许西泽，实在是有点崩溃。
和小哥相顾无言几秒后，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当他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乔装打扮成服务员，混进程今他们的包厢，把项链丢进去就跑这种离谱主意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叫他。
许西泽回过头，发现来人竟然是尹星瑶。
出门在外，女生戴着口罩，但即使是隔着一整个大堂的距离，许西泽也能从她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看见万分焦急的神色。
尹星瑶是跑到许西泽眼前的，好像跑了很久终于得到机会喘气，她扶着膝盖，看上去疲惫极了。
“出什么事了？”许西泽收起手里的项链，问道，“别急，你慢慢说。”
尹星瑶摆了摆手，却根本没有慢下来。
“西泽，你爸，”她边喘边道，“你爸出车祸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晚啦，我在尽量调作息了！之后的更新应该都会在晚上10点-12点这个区间，以及校园篇预计还有一章就要结束啦，后面的都市篇估计会比较狗血和刺激，也会有不少甜甜甜，我要立志把小情侣成年以前的苦都补回来555感谢友友们的支持哇～～
第39章 再见了，许西泽。
长时间的嘶吼式歌唱费嗓子费水也费膀胱, 包厢门再一次开合，有同学去洗手间归来，穿过迷眼的彩灯，坐回原位, 越想越不对, 拉着旁边人道：“诶, 我刚才好像看见小许老师了。”
旁边的同学正挥着铃铛在带气氛，被扯了一下, 揉着耳朵道：“你说啥？看到谁？”
“小许……许西泽！”
程今坐的离他们不远，女生喊起来的时候嗓门不小，说话声自然飘进耳朵，她刷手机的手指一顿。
“卧槽，真的啊？你叫他没？”
“没啊，他又不是来找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
“尹星瑶和他在一块呢。”
“尹星……”接话的女生一顿，把铃铛彻底放下了, 在满场的鬼哭狼嚎里八卦道, “就前段时间传的那个, 许西泽和尹星瑶那事儿, 真的假的啊？”
“真的吧？你不觉得他俩很配吗？大学霸和女明星，妥妥的言情小说男女主。”
“那他们今天岂不是在约会！”
严沫忽然拎着两瓶冰可乐往二人中间挤, 逼得她们不得不转身让座, 因为八卦而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诶不是, 沫，那边那么大空地，你非得从这挤。”其中一人玩笑道。
严沫嬉皮笑脸地甩了句“抱歉没看见”, 转手把一瓶可乐丢在程今眼前。
两个女生便看了旁边的程今一眼。
室内光线昏暗, 她垂着脸, 从眉梢往下都陷在阴影里，分明看不清神情，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让人看着冷。
两个女生打了个寒颤，被这么一打岔，刚才的话题也没继续下去。
“咔啦――”
严沫扯开易拉罐的环，把手里的可乐递给程今，“要出去看看吗？”
程今从严沫手里接过，冰凉的触感瞬间攀上指尖。
她摩挲着手里的可乐罐子，手指拂过的地方，白生生的雾气在红色的铁皮上消散。
半晌，她轻笑了一声，拎着易拉罐去碰了下严沫的，“自取其辱？”
带着气的甜腻液体滑入口腔，将胸腹染得一片冰凉。
“不是啊，”严沫反驳道，“是他许西泽背叛在先，怎么看都是他应该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再说，你马上就要出国了，以后还不知道回不回来，有些遗憾如果留下，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程今翘着腿，手指交叉搭在膝盖上，睨了严沫一眼。
“想去就去啊今姐，”严沫昂了昂下巴，义气十足道，“我陪你。”
*
“今天外面下雨，路滑，”前台，尹星瑶倚在桌面上，气还没喘匀，“跨江大桥上又起了很大的雾，连环追尾，你爸的车也在里面，现在人已经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伤得重吗？”许西泽淡淡地问了一句，一边还示意前台小哥给尹星瑶一杯水。
小哥全程听了尹星瑶和许西泽的对话，作为一个外人都听的心惊肉跳，实在是不理解许西泽怎么能这么淡定，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奉上一杯水，便又两耳一闭，站在那装死了。
“废话，”尹星瑶喝了口水，拍胸脯给自己顺气，“不严重我至于亲自跑过来找你？医院那边贺辞和兆阳都已经去了，打你电话又打不通，你……”她顿了顿，“你见到她了？”
许西泽摇了摇头。
“那……”尹星瑶有点着急，“不是我不给你时间，主要是知道你爸出事之后，你家公司的董事们有好几个现在已经去医院门口堵着了，贺辞倒是还能应付一阵，但他毕竟不了解，兆阳年纪又太小……”
许西泽叹了口气，“走吧，哪家医院？”
“啊？”没想到他应得这样快，尹星瑶愣了一下，又心有不甘道，“没事，也没那么急，你要不还是去……”
“不了，”许西泽将放置在前台上的项链收了回来，“走吧。”
如果许群山真出了什么事，公司里有一半母亲罗向晚的心血，他不能让公司跟着倒下。
更何况，没了许群山，他就不用再这样避着程今了，见面或许也不急在这一时。
许西泽攥紧了手心的金属项链。
距离她出国应该也还没有这么快，现在去处理，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么想着，他竟不觉中加快了脚步。
“诶！你等等我！”尹星瑶扯了一下许西泽的袖口，也追了上去。
*
不知道哪个房间在唱《遇见》，女生的声音绵软清甜，有一点点跑调，但在混响的加持下，倒也不难听。
严沫抱着胳膊站在走廊的拐角，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外，又看了一眼程今。
能说会道如她，却也哽着说不出来话了。
走廊这里的位置很隐蔽，但视野却很宽敞。
程今从包厢出来之后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们知道的只有许西泽或许在这里这一个消息，人在哪，会不会已经离开，一概不知。
她连该去哪里找他都没有搞清，就出了门。
走廊回声阵阵，空旷无人，她愣在原地，仓皇落满枝头。
那个时候，程今是打算直接推门回去的。
但严沫说，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透透气也是好的，便拉着她往门口走。
结果误打误撞，刚走到拐角，就看见了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们的位置离得不近，听不清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却看得清男孩和女孩的亲密，和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
前台是整个KTV光线最明亮的地方，混着从门外照进来的光，亮得刺眼。
“我这暴脾气，”严沫转悠了两圈，没忍住这口气，“今姐你等着，我非得找他好好问问。”
程今抬手拦下她，“问什么？”
“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啊？”严沫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有钱人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
沉默两秒，程今说：“算了。”
没什么好问的，有些事情，知道了为什么，反而会变成二次伤害。
那样伤口就真的很难愈合了。
眼见为实已是最好的证明，干嘛费劲再去多问。
没必要。
程今在原地站了一会，打算回包厢的时候不经意扫到窗外，目光一滞。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绵延下起了小雪，雾蒙蒙的天地落白无声。
程今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单衣。
KTV里暖气开的足，将窗外的寒凉尽数排除在外。
耳边的音响无边轰鸣，眼前的场景悠然宁静，巨大的反差骤然降落在面前，像是囫囵一场大梦，清醒时分，恍惚不知何年。
盛夏到隆冬，两季时光，原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或许……”她喃喃道。
“什么？”严沫问。
程今却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或许从始至终，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罢。
*
跨江大桥上的车祸比许西泽想象的还要惨烈。
市立医院从上到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等许西泽他们到的时候，还源源不断有伤患从院外送来。
他们在三楼的一间手术室外找到了苏贺辞和许兆阳。
两个少年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围在中间，苏贺辞还能仗着那张不说人话的嘴应付一二，许兆阳则是彻底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