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许西泽将她拒之门外。
程今愣了一下,才收回抬到一半的脚。
“你没事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许西泽倚着门,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只挑了下眉,似乎认为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这种拳头接连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终于也勾起了程今的脾气,她不想再迂回,便直接道:“没什么,就是我刚回学校,听说了你和星遥的事,这个传闻是不是太荒谬了些,你和星遥,怎么可能……”
“是真的。”许西泽忽然打断了她。
平静的语气里仿佛藏了针,尖锐得像是严冬的冰刃。
程今哽住喉咙,所有的情绪瞬间凝滞在脸上,只余愕然。
半晌,她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一双狐狸眼紧紧地盯着面前人。
“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给小许点一首《演员》……咱就是说今天造的孽以后都会还的,小许你……我只能说自求多福这样子(阿门)
ps.今天这章比较短小,因为作者刚说过二阳症状很轻就啪啪打脸了QAQ白天一直在发烧加浑身酸痛,晚上才有点精神,不过现在感觉好多了!(希望不要再打脸了求求
第37章 你知道她会恨你吗?
“我说, ”许西泽平静地看着程今,“我和星遥的事,是真的。”
程今怔了两秒,不怒反笑, “怎么可能?这大早上的, 你逗我玩呢?”
许西泽抓门框的手紧了紧, 像是没了耐心,“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等一下。”程今往前一步, 抬手抵住了门。
同一时间,像是故意躲她似的,许西泽往后仰了身子,退进了屋里。
程今看着他,视线落在男生乍然收回的小臂,睡衣的料子看着不厚,却恰到好处地遮掩着主人的皮肤, 某种猜想跃入心头, 程今眼神一变, 担忧道:“是不是你爸?是你爸逼你的对不对?他又打你了?”
许西泽张了张口, 刚打算说什么,就见女生又往前上了一步, “你让我看看。”
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轰然闭拢, 门廊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在二人之间投下一道惨白的光柱。
许西泽的后背已经抵上门后的山水屏风,退无可退。
却还是抬手挡下了程今伸过来的爪子。
“你干什么?”许西泽拧着眉,没等人回答, 又道, “跟我爸没关系。”
“我不信, ”程今说,“你又不喜欢星遥,如果不是你爸……”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许西泽忽然道。
程今眨了下眼,没等理解了这句,便听许西泽又道:“星遥跟你说过,我们两家有婚约的事吧?”
像是有人寻到她记忆深处,找到某个不是何时被埋藏进深处的心结,又用生涩的双手把它生拉硬拽了出来。
程今听见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婚约?什么婚约?那不是星遥开的玩笑吗?”
“谁会拿那种事开玩笑?”许西泽说。
“可是,”程今争辩道,“婚约是上一辈人的一厢情愿,永远不要自己限制自己的未来,这还是你跟我说过的话。”
她回忆起了当初将此事抛之脑后时的想法,就是因为觉得许西泽是和她一样的人,因为他们都不甘于服从命运,就算不择手段,也绝不会被轻易拿捏。
然而如今,许西泽却站在她面前,冷冷地说:“程今,认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如果我对星遥没有感情,你以为她为什么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这个在你看来如此可笑的婚约,又为什么可以一直存续?”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
她怔然地看着许西泽,却发现自己再难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那个心结终于还是没能解开,细密的绳索逐渐收紧,快要勒得她喘不过气。
“那我们之前的那些约定呢?”粗重的呼吸里,她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如果你喜欢的是尹星遥,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许西泽,你把我当什么?”
许西泽僵直的后背紧贴着屏风,被上面雕花的纹理膈得生疼,明明挪一步就可以避开,他却始终站在那里,好像在用那痛觉提醒着自己什么。
“因为星遥喜欢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希望我可以帮你,”他把自己摘得像个局外人,“倒是你,这样突然闯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这些,你是把我当什么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倒塌,狼藉满地,以至于程今本该可以,却没有发现许西泽话里巨大的漏洞。
明明许西泽和她相识在尹星遥出现之前,他们之间的很多故事,根本就和尹星遥没有任何关系。
她缓缓抬起双眸,已经有些许泛红的眼眶露出凶狠的意味,这么久以来,程今已经很少再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什么也不是,”她说,“许西泽,你什么也不是。”
“轰――”
防盗门再次开启又关闭,迎面而来的风刮得锋利又刺骨,许西泽闭了闭眼,好像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浑身的筋骨尽数归位,转身,却又停住了脚步。
“都听见了?”他低声道,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到了惊人的程度。
尹星遥一脸担忧地走过来,发现他没什么事之后,便又变成了无语凝噎的表情,“废话,不是你让我在这等着的吗?”
许西泽现在的思维已经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学霸,他木然看了尹星遥几秒,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自嘲地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见他脸色不好,尹星遥想上去扶,却被他轻轻让开,她只能垂手站在旁边,无能为力,“你让我等在这什么意思?还想当面表演给她看是吗?我是立志要当个演员没错,但你写的这个剧本也太瞎了。”
“效果到了就行。”许西泽轻声道。
“你……”尹星遥简直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行,你要效果是吧,那你说说,为什么又没叫我出去?”
门廊的墙上开了一扇窗,许西泽朝窗外看去,女孩远去的背影坚定而决绝,漂亮的高马尾迎风扬起,向着光的方向,连头也没回。
“还是没忍住,”他喃喃道,“心软了。”
尹星遥失语片刻,无奈道:“你知道她会恨你吗?”
说完,她紧跟着又叹了口气,“算了,你肯定知道,疯子。”
*
从许西泽家出来之后,程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
久到她被路边的鸣笛声拉回神,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绕了一大圈,居然又回到了御景庄园的门外。
不明真相的门卫还在热情地和她打招呼,问她是不是忘了东西。
程今只好摆手,尴尬地转过身。
双手塞进口袋里的时候,有什么质地坚硬的东西磨了一下指尖,她抽出来一看,顿时哑然。
那是她从临歧市买的一对手链,一只白猫和一只黑猫,东西很朴素,充斥着手工制品的风格,连个塑料包装都没有,却承载着她难得少女的心意。
如今看来,这心意还真是可笑。
程今冷笑一声,把两只手链团成团,一起丢进了路边的草丛。
没走两步,她又返回这里,弯腰进了草丛,从满地的落叶里捡走了那只白猫。
在泥里滚了一圈,小猫淡金色的眼睛被尘土迷住,砂砾顺着落成了两行脏兮兮的泪痕。
程今用拇指将污渍擦去,小猫脸上狡黠的神情便又重新展露出来,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难过。
程今曾经也想做这样的人,直到她发现,原来小孩子真的会把什么都想的很简单。
其实她根本就做不到。
*
程今回到教室的时候,上午的课已经快结束了。
她站在门口,突兀地喊了一声“报告”,便头也不抬地回了座位。
物理老师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中年女人,从画满滑轮的黑板上转头看了程今一眼,没去管,却在下课之后把人揪去了姚爽的办公室。
那天中午,程今被摁在办公室训了整整半个小时,等到食堂的时候,窗口已经不剩什么菜,大半都凉了。
她就着凉掉的饭菜胡乱扒了几口,午休时间,胃里就开始一阵一阵地冒酸水。
或许也有早上吹了冷风的缘故,严沫发现她状态不对,伸手去碰,触到了满手的滚烫。
医院的诊断是急性肠胃炎,需要吊三天水。
学校联系了她当时留的紧急联系人,她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从公司匆匆赶来的程传学。
不知道是马兰联系的他,还是那次她来学校的时候悄悄改了档案。
那一瞬间,程今忽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光阴,过的好像一个笑话。
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她躺在床上,房梁上的白炽灯因为头晕目眩而晃出了重影,浪潮一般无休止的反胃中,她拉住了床边程传学的手。
“帮我办出国吧,”她一眨不眨地望着灯光,把眼睛瞪得酸涩一片,“我想越快越好。”
高中校园里总是很难存住什么秘密,程传学前一天来帮程今办转学手续,第二天,20班的人就听说了风声。
同学们先是因为程今突然要转学的事震惊,继而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从未出现过的英俊男人身上。
程今没有瞒着大家,挑些能说的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众人听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恭喜。
那个年纪的孩子藏不住情绪,想说的话咽进喉咙却又全都显在了脸上。
程今看了看围着自己一圈的愁眉苦脸,笑着说:“有时间在这哭丧着脸,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刚从老姚那听来的消息,待会上课她要突击检查《赤壁赋》。”
一群人“嗷”地一声,又飞快地转回了自己的座位,刚才还略显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朗朗书声打破。
高中生活就是这样,好像无论周围发生什么大事,都比不过一场随堂测验带来的冲击更多。
程今转学的消息也成了平淡生活里的小插曲,日子还在继续,唯一的变化是,那个从前总是不学无术,好不容易对学习上了点心的姑娘,似乎又成了各科老师的眼中钉。
因为她不管什么课都捧着一本英语书。
但他们又没什么立场指责她,末了只能轻飘飘地提点其他同学,不要向她看齐。
这期间,一中还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中最轰动的是许西泽作为国家代表队的一员出征英国,捧回了一座金灿灿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奖杯。
这在中国高中生数学竞赛史上,都是不可多得的一笔荣誉。
朱斌兴奋得就差拿个大喇叭公告全宇宙,大红喜报在教学楼的连廊贴了整整一面墙,挂着许西泽那张让无数迷妹心动的脸。
说来也怪,自从那次在他家分别之后,明明每天都会从高二教学楼楼下经过,程今却再也没在学校碰见过他。
唯一的相逢只有那张海报上的照片,他的底子是真的好,简单的一张证件照,也透着那股清隽迷人的味道。
起初,程今走到那里的时候还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经过的次数多了,她便也能混在其他哄笑着经过的女生里,时不时还能不带感情似的跟着感慨一句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帅脑子还这么聪明。
大概什么感情在时间的流逝里都会变得麻木。
临近期末的时候,程今终于办齐了全部的手续,却在无意中听闻,20班的同学似乎想给她办一个欢送会,时间就定在她生日那天。
但那其实不是她真正的生日,只是马兰捡到她的时间。
程今不是个喜欢扫兴的人,当然没有告诉同学们这个真相。
她只是默默定好了当天的饭店,又在附近的KTV定了个巨大的包厢,然后才转头告诉大家,怎么说都该是她请客才对。
那天放学之后,姚爽叫她去了一趟办公室,还了她一个被遗忘了许久的东西。
――苹果手机,许西泽给她的那一个。
如今的她挥挥手便能定的起一个容纳四十人的包厢,她再也不缺钱了,拿到这款手机的时候,不知为何,却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它贵重无比。
在姚爽的办公桌里躺了太久,手机的电量早已耗尽。
晚上回到家,程今顺手给它冲上了电。
因为账号已经在另一个设备登录,聊天界面的所有信息都停留在了手机被没收的那一天。
那个名为“泽”的老鹰头像还占据着置顶的位置,孤绝地横在那里。
或许是夜晚的别墅太过空静,叫人滋生些白天难有的情绪,鬼使神差地,程今点了进去。
最新的几条消息,是那天下午,许西泽左右等不到人,追过来的几条问她安危的话。
明明早就看过,里面的字眼却还是莫名戳得她心头一跳。
窗外的枝叶在风中飒飒作响,天气已经冷到听不见鸟雀虫鸣,程今窝在床脚,不自觉翻起了从前的聊天记录,越翻,越觉得冰冷的胸膛逐渐涌上一股热流。
原来有些感情,即使过了再久,也很难真的麻木。
床头柜突兀的震动唤回程今的思绪。
她拿起那部现在正在使用的手机,发现是白天定的酒店和KTV给她回了预定成功的自动回复。
她盯着看了一会,复制全文,然后退出短信界面,打开Q|Q,翻到了那个许久没有联系的账号。
粘贴,发送,接着,又跟了一条消息。
大概是疯了吧。
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她久久地看着屏幕,长舒了一口气。
跨越了中间空白的三十五个日夜,在这个没头没尾的夜晚,许西泽的手机里,沉寂多日的聊天框突然收到了两条消息。
最新的那条只有四个字,写着――
你会来吗?
第38章 瞎说什么,谁失恋了?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能容纳四十多人的包厢大得仿佛能在里面划船, 一帮小屁孩们没见过世面,从进门起一直嚎到刚才,竟然一点没累,唱这种高难度KTV保留曲目时, 嗓子依旧坚强, 音响的混响合着四面八方的鬼哭狼嚎, 听得人心惊胆战。
气氛嗨得不行。
作为本次聚会的核心人物,程今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被哄上台唱歌的。
她生性脾气爆, 但其实不怎么喜闹,之前在那家KTV打工的时候,她一般都会随身带一副耳机,没事做的时候就窝在离包间最远的前台,靠距离和物理隔绝两种方式来降噪。
今天这个场合,大家都玩嗨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基本就定了整个场子的基调, 往后的歌一首比一首劲爆, 以至于被推到点歌台的时候, 程今恍恍惚惚, 竟然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的耳膜有没有穿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