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酒花事录——椛媱挽辞【完结】
时间:2023-07-03 14:36:28

  枯酒花事录
  作者:椛媱挽辞
  简介:
  世有双生花,此长彼消,此消彼长,却共存亡,缺一不可,花雕想,这大概说的就是她和花伶吧。
  五岁那年,她们沦为孤儿,被不同的两个师父收养——沈佳期和慕卿。一个唱戏,一个酿酒,两姐妹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沈佳期也唱旦角,水袖青衣,顾盼神飞;慕卿身负异香,不得已男扮女装;女子上不了戏台,花伶便女扮男装;临初城,花雕指着不远处的青楼说想去逛逛,慕卿:“好的,男装安排上。”
  从此,师父们男扮女装,徒弟们女扮男装,拨弄政局,搅动乾坤,各种装……
  此为《未名嫁衣》前篇
  包括《双生》、《酒尽桃花凉》、《戏子入画满临初》三部分,分别讲述的是姐妹二人、花雕和慕卿、花伶和沈佳期之间的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雕,花伶 ┃ 配角:慕卿,沈佳期,白无垢,玉龙吟 ┃ 其它:姐妹情仇,酿酒,戏曲
  一句话简介:师父是女装大佬啊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双生1
  夜凉如水,天边眨巴着零碎的星子,像无数双窥探天机的眼,瘆人得要紧。
  阳气渐生,万物开始慢慢苏醒,四周村庄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偶尔嘹起几声狗吠。
  一名妇人拉着辆发出“吱吱呀呀”声响的小板车,走过乡间碎石斑驳的泥泞小路。
  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枯草上还席卷着寒霜,人走在天地间久了,连眉毛上都结了一层薄霜。
  暗夜里看不清她憔悴暗黄的面容,只听见她踉跄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印在黄土里发出的声响,那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锁,沉闷且腐朽,伴随着她仓促的呼吸声,叩开了四合的雾气。
  妇人心中焦灼不堪,村子离集市远,照这么老牛拉破车般走下去,怕是要花上两个多时辰。
  板车上的两个小女孩挤着半张满是补丁的破棉被睡得正香,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知觉。
  开始有稀疏的灯火点缀在夜里,和天边的星子一同融进变浅的雾气中。远处的山中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那声音透过空气传入耳际,愈显得夜色凄凉。
  蓦地,车轮撞到了一块大石,咯噔了一下,那个妇人也不应景地咳嗽起来。随即,妇人单手握拳,顿了顿气息,却发现有温热的液体自手掌铺开来,她毫不在意地在衣裳上蹭了蹭,又将手扶上板车把手,继续行进着,如漆般的黑夜掩盖住了她嘴角渗出的血红色。
  大概是因为感受到身下有动静,车上的一个小女孩突然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问了句:“娘,我们要去哪里呀?”
  “乖,娘今天带你们去集市上买东西,你们再睡会儿啊,一会就到了。”那妇人语气中透着虚弱,只顾着往前赶路,并未回头看她,也没有像过去般伸出手来抚摸着她哄她入睡,眼角却泛出莹莹的泪光。
  心尖尖上的肉啊,再怎么舍不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几个月前,大夫就告诉她,她得了重病,要尽快医治,而彼时身上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一双女儿也还小,没什么自理能力。而现在,久病成痼疾,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家里根本揭不开锅,这村庄又贫瘠,邻里乡亲都吃不上一个饱饭,哪里又会有人收养她们。与其等着她们被活活饿死,不如赌上运气为她们寻得个好归宿。
  那个小女孩也未多想,以为又是像往常一样跟着母亲赶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车上还有另一个小女孩,睡得很沉,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露出浅浅的鱼肚白,集市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地开了门,寂静的长街逐渐有人声沸起。
  “姐姐,娘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集市的一角,站了两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其中一个揪着小辫,歪着小脑袋,问另一个。
  “可能要一会儿的吧,娘亲说她去买东西了,要我们乖乖地待在原地不要动,只要我们一直在这里,娘亲买完东西回来就能找到我们啦。”另一个小孩子和身旁小女孩的呆萌不同,眉宇中多了几分伶俐,颇有当姐姐的风范。
  闻言,先开口的那个小姑娘不吵也不闹,只是双手环抱着腿,把脑袋搁在膝盖上,一双水灵的眸子呆滞着,数着面前来来去去的人脚。
  “卖烧饼咧,新鲜出炉的热乎烧饼,不好吃不要钱……”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喷香的小米粥,一文钱一碗咧……”
  叫卖声此起彼伏,一阵“咕噜”声从其中一个小女孩肚子上传来。
  “姐姐,我饿了。”没过一会儿,那个小女孩又委屈巴巴地望着旁边的姐姐,揪了揪她的衣角。
  那个被唤作姐姐的小女孩咬了咬嘴唇,舔了舔上面的死皮,有些无可奈何地望向她:“我也饿了。”
  又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
  太阳上像是笼着一层薄雾,虽然已经垂到头顶,却感受不到半丝热气。两个娃娃口中的娘亲依旧没有回来,倒是她们的停留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来往的人群对她们指指点点。
  “怕又是哪家丢的娃娃吧,唉,年纪这么小,真是可怜。”
  “可别碰上了人贩子,好好的小丫头,平白无故让人给糟蹋了。”
  ……
  这年岁并不太平,时常有穷人养不起孩子,便把他们丢在了大街上。
  有些大户人家心善,见着了这些孩子,便捡回去当了小厮丫鬟;也有人贩子瞅见一些水灵俊俏的小女娃子,将她们卖去了烟花之地;有些孩子年纪稍微大点,就自力更生,成了街上的叫花子;更有些孩子运气不佳,生生被饿死街头……
  一番议论后,有好心人前去搭讪,打算将这两个娃娃送回去,以此劝返她们迷途的爹娘:“你们家住哪里啊?我送你们回去。”
  那个姐姐见状,摇了摇头,满脸的委屈,眼含泪花,看着面前的人。而妹妹只是呆呆地问了一句:“你见过我们的娘亲吗?她在哪里?”
  看来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处,爱莫能助,那个路人摇摇头,走了。
  沈佳期本来只是出来采购的,看到路上有人围成了一圈,像是在议论着什么,便朝人缝里瞥了一眼。
  闲来无事凑个热闹,大抵都是人之常情。
  只一眼,沈佳期看到了有一个小女孩咬着嘴唇,眸子里尽是委屈不甘。而那双眼,灵动温婉,却也暗含风情。
  沈佳期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就是她了,错不了。
  而相比之下,旁边的那个小女孩耷拉着脑袋,毫无精神,只是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木讷至极。沈佳期看了,不禁摇了摇头,心里叹了句,这娃娃不是个好苗子。
  沈佳期是京都临初柳源戏班的管事,手下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走南闯北,到遇见这一双姐妹的时候,已经名躁耿安国了。
  立马有人认出了沈佳期:“哇,那不是柳源戏班的沈管事嘛,这两姐妹要是跟了他,怕是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啊。”
  “不过是一个唱戏的,能有多受待见,更何况还是两个女娃娃……”
  这话说得虽然刻薄,却也不假,戏子在当下都是一个嘲讽的词。再者,在耿安国里,女子身份低微,是断然不能抛头露面,登上戏台的。
  从路人的闲言碎语中,沈佳期也得知了一二,大概意思是,面前的这两个女孩被家人抛弃了,沦落街头,现在她们俩只得听天由命。
  沈佳期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儿,打算一走了之,可脑海中回想起那双眸子,不由得又有一点遗憾,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能浪费了?
  思绪良久,顿足,转身。
  “你要不要跟我走?”沈佳期蹲在地上,问大花。
  “你是谁?娘亲说了,就让我们呆在这里,她会来接我们回家的。”大花的眸子里闪着光亮,满脸好奇地问沈佳期。
  那光亮,是一种期待,是在半晌等待后有人能来带她回家的开心。
  “我是你娘亲的朋友,她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就是让我来接你。”
  是“你”,不是“你们”。
  大花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即又狐疑地问道:“那小花妹妹呢?”
  沈佳期含笑道:“一样的,待会会有人来接小花走的,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娘亲。”
  “那娘亲哪里去了呢?”一旁沉默不语的小花,突然开了口。
  “娘亲她出远门了,这段时间让我们来照顾你们。我先带走姐姐,待会有个人也会来带走你的。”沈佳期面不改色,从容答道。
  啧啧啧,果然戏折里多的是虚情假意的桥段,吃瓜群众们纷纷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人。
  “小花乖,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的。”大花摸了摸小花的头,
  “嗯嗯嗯!”小花乖巧地点了点头。
  许是有些不放心,沈佳期又摸了摸一旁小花的头,将手中的两个肉包子递给她:“待会如果有个长得坏坏的人来带你走,千万不要答应他,带你走的人,一定是面目和善、眉清目秀的。”
  “嗯嗯嗯嗯嗯!”小花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了谢,又接过肉包子,递给了大花一个,满心欢喜地啃起来,末了,抬起满嘴油污的小脸蛋,问了一句:“那是谁?”
  “你们娘亲没有告诉我呢。”沈佳期不忍打破她的美好幻想,继而补充道。
  罢了,沈佳期牵着大花的手,长叹了句:“若是有缘,你们两个娃娃会再相见的。”
  大概是还小,两个孩子还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同时一脸懵逼地望向他。
  却不知,这两姐妹自从别后,就天涯两地,各处一方。所谓的有缘,所谓的再见,到最后都成了薄凉的空欢喜的一场梦。
  慕卿在不远处的馆子里点了一碗葱油面,小二立马麻利地端了上来。
  只见缺了个边角的茶色瓷碗里,粗细均匀的面条配上了浓郁的浅黄色汤底,上面漂浮着一层雪白的肉丝,还撒了些许翠绿的葱花。
  香气迎面扑来,慕卿吸了吸鼻子,心里默念了句:食已饱腹,夫复何求?
  其实他老早就出现在了这片集市,也看到了那一双姐妹,只是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没有太在意。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更何况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会去收养两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呢,更何况天下穷苦的孩子多了去了,他又不能见一个就收养一个。
  也许是好奇在作怪,慕卿看着那个男人带走了其中一个孩子,也想知道另外一个孩子会被谁收养。就坐在面馆的那方长凳上,点了瓜子花生和茶水,摊开书页,悠哉地看起来,时不时还往街角的那个小姑娘那里瞟两眼。
  一个素昧平生姿色平平的女子,馆子里人来人往,食客络绎不绝,鲜有人注意到慕卿。倒是小二,多少有些嫌弃慕卿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举动,又不好直言相对,屡次投来不悦的目光。
  这目光若是利箭,都能把他射成筛子,慕卿跟小二对视过几次,眼神一次次躲闪后,终于下定决心,唤道:“小二!结账!”
  “好嘞,客官!”看着她面前堆积成山的瓜子花生壳,小二拿了抹布和撮箕,满心欢喜地跑过来报账。
  “姑娘,一碗面,五碟瓜子,两碟花生,一壶上白雪茶,一共九十文钱。”
  慕卿递给小二一袋子叮当作响的钱币,里面都是一文一文的,慕卿也不知道有多少钱,但九十文钱,肯定是有的。
  “不用找了。”
  “谢谢姑娘。”小二谄媚地接过钱袋子,不用说,这圆鼓鼓的一袋钱付账肯定绰绰有余。
  慕卿没有再理他,将面前的书卷揣进怀里,伸了个懒腰,径直出了店门。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搬了板凳,坐在桌旁点着袋子里的钱币数目,只觉得刚才那姑娘虽然样貌平平,身上却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那异常好闻的胭脂香味,再比如说人傻多金。
  嘿,好家伙,总共一百三十二文钱呢。
  没走两步,慕卿就看到那个被留下来却一直没有人带走的孩子。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却还在那里,整个人在灯影里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眼神怯怯地不敢四处张望。
  大概是听见了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那个小团子开始不住地战栗,犹如惊弓之鸟。
  心中的某根弦在那一刹那被触动,曾经他也是一个人,走南闯北,无人可依,比这不知道要狼狈多少倍,只是那时的他已年少可自食其力,不像面前的女孩子,还这么小。
  一整天,她只吃了沈佳期给的那个包子,滴水未进,说不定还很冷、很困,一定很无助。
  几乎是不加思索的,慕卿朝她走过去。
  “别怕,我不是坏人。”
  小小的女孩子抬起头来望向他,脸上泪痕斑驳,问道:“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慕卿不知道白天的大家跟她说了什么,只是现在他突然想给她买点吃食,毕竟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大半天米水未进了。
  慕卿没有回答,只是拉过她冰凉的小手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掌间。
  那双小手的触感很柔,很软,像刚出锅的馒头。
  “饿吗?”
  小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定是饿坏了吧。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拐角,一名妇人,眼神痴痴地窥探着不远处的这两人,看着慕卿拉着小花走进了旁边的店铺,眼角闪过些许晶莹的泪光,心想着:真好,孩子们都有了去处,我这样离开,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吧。
  对,她就是舍不得两个孩子,可她能怎么办?丈夫早亡,虐疾缠身,两个孩子还小,都没有谋生的手段,若是不托付给别人,自己死了以后她们要怎么办,想到这里,妇人又抹了一把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这原来是个悲剧,后来在构思途中作者被自己虐哭了,决定把它改成HE,小可爱们可放心食用。
第2章 戏子入画满临初1
  沈佳期穿了件深灰色的褂袍,戴着一顶黑色的圆帽,背着手,高大魁梧的背影映在大花的眼眸中像是座小山丘。
  小小的她心思细腻,早就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的娘亲抛弃了她,而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要把她带回去。
  娘亲为什么要把她和妹妹丢掉?大花不得而知,也不敢问,只是跟在沈佳期身后的一段距离内,紧咬着嘴唇,保持着和他一样的速度,踩着他的影子步步前行,乖巧且沉默。
  沈佳期走得快,她就迈开小小的步子,加快速度,两步当一步走;沈佳期放慢脚步,她就紧跟着,大跨出一步。
  殊不知,她这一举动完全被沈佳期看在眼里,沈佳期心里乐道:年纪虽小,却是个识时务的孩子,真乃可教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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