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木桌,配了两把椅子。有客人来拜访时,就邀客人一起品茗吃点心。
殷长衍环视四周,“缺了把椅子。”
王唯一拖了个高凳子,“我坐凳子舒服。”
椅子让她给劈了当柴烧。
一看见椅子,就回想起她跨坐在他腿上颠了一宿。
嘶,简直没脸见人。
快住脑,别想一些不合时宜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吃饭吃饭,我炒的菜可香了。”王唯一把松仁玉米和白菜炖豆腐往殷长衍面前推,大口吃干炸肉段。
殷长衍吃饭安静惯了。放下筷子,“那是什么?”
“干炸蘑菇。”
“好吃不?”
王唯一吞了一大口,“不好吃。”
“我能尝一尝吗?”
“......裹了鸡蛋液炸的,你吃不成。”
殷长衍筷子一顿,夹起豆腐慢慢吃了起来。
大掌骨节分明,同样的筷子在他手里显得又短又小。
要不是它死死地扣紧她的肩膀往下压,她都不知道被颠出去多少次。
......快住脑!!
一口肉堵在喉咙里下不去,王唯一咳嗽得耳根发红。
殷长衍放下筷子,一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显然,他也知道这样没用。
起身道,“粥熬得差不多了,我去看一看。”
掺了姜丝的白米粥在锅里翻滚沸腾,已经煮开。放鱼片大火烧个几秒就可以出锅。
给粥铺一层鱼片盖好锅盖,殷长衍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柴。
嗯?柴看着有点儿眼熟。
是椅子。
椅子腿部分有一道蜿蜒往下的痕迹,底部留着半截铜钱大小的精,斑。
殷长衍侧头。
她每吃一口干炸肉段就享受般地长舒一口气。凳子过于高,挨不着地的腿快乐地晃来晃去。
柔软的布料被带起一截,偶尔露出纤细的脚腕。
她吃不下那么多,溢出来。也许先顺着小腿,然后经过这块粉色的脚腕,在地面滴答成一滩水渍。
桌子腿在灶膛里被火苗吞噬,每隔一会儿发出“哔波”响声。
鱼片粥端在桌子上。
王唯一舀了一大勺,满足地眯起眼睛,“鱼片没有肉片嫩,却也是满口咸香。”
“火候大了些,我重新熬一锅。”
王唯一按住殷长衍,从他手里夺回粥,“我又没怪你。你这逆来顺受的性子要改一改,坐下一起喝。诶呀,你不吃肉,那这锅都是我的。”
王唯一心里藏了一件事,想了想还是坦白好一些。
“我口味变了,这几日就喜欢酸涩的青桃。听说怀孕的女人会变口味。我是不是有了?”
殷长衍愣了一下,向来沉寂无波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涟漪。
很快恢复如常。
“我们成亲还不满一个月。按新婚那天怀上来算,至少得等下个月才有反应。”
“可我现在开始吃青桃了。”
“ ......也许因为家里只剩青桃。”
听起来很有道理。
王唯一特别高兴,风卷残云,刮干净锅里最后一口粥,“我们什么时候搬家?我找时间跟小晴、季川流道别。”
殷长衍沉吟片刻,“后天吧。”
“行,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明炎宗临江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大部分家当能处理的话就处理掉,等过去了再置办新的。路上的吃食、净水也得备一些。殷长衍衣服不要了,明炎宗会发宗服,质量、款式都是最高端的。
王唯一盘算着整理东西,殷长衍按住她。
“怎么了?”
“找个大夫瞧一瞧。”上次他下了狠劲儿,有些后怕会撞坏。
王唯一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有孕”那事儿,“你不是说我吃多了?”
殷长衍手虚扶着王唯一的腰,步子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慢一些。
“我说得不算,大夫才算。”
大夫把两人赶出来,让过一个月再来。
王唯一乐颠颠的逛街置办东西。
殷长衍问药徒,“今日是几号?”
药徒跨进去半个脚,翻了个白眼,“客人,您都问三遍了。今日是十八号。”
十八号。
下个月十八号过来看大夫。
殷长衍默念几遍,似要把这几个字刻在脑子里。
王唯一、殷长衍用了一天收拾好行李。一些拿不动的直接送给院子主人。
院子主人乐得沾喜气,大手一挥免了这几天的房租,“这叫还喜。别拒绝,除非你们不想我家儿子沾到喜气。”
王唯一只得作罢。买了好多时兴果干、坚果点心、书籍送个院子主人。儿子别提多开心啦。
明炎宗有一笔奖金,二十两银子。殷长衍把钱给王唯一。
王唯一在原来数额的基础上又贴了五两银子还给小晴。
“殷长衍考上明炎宗,我现在不缺钱。你用钱的地方多,快收下。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来明炎宗临江找我,我一定给你撑腰。”
从望春楼出去的钱向来没有回来的时候,小晴就没想过王唯一能还。
可不仅还了,还多出五两。
搁在钱袋的五指收紧,小晴点点头,“我晓得了。唯一,赵公子最近没提过月事带的事儿,殷长衍要是在明炎宗干不下去,你就回来。”
“真的?好好好,我跟他说。”这赵公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湘儿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听不下去,“小晴,殷长衍是高升。我还没见过送别时一个劲儿咒人家垮台的。”
“说的是说的是,瞧我这张嘴。你一定能跟着殷长衍过上好日子。”小晴顿了一下,骂骂咧咧,“你不去伺候雪娘,来我这儿做什么?”
“原以为这里有负心娘骗钱话本子,过来看热闹。害我白高兴一场,走了。”湘儿拧着臀、莲步轻移走开。
王唯一说,“湘儿本性仗义,关键时候靠得住。”
“我清楚,我就是看不惯她嘴贱那德行。”小晴说,“我不能去送你,祝你一路顺遂。从此之后,我们各自安好,有缘再聚。”
“好,有缘再聚!”王唯一笑得特别灿烂。
季川流不在,说是半掌柜带着出远门进修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不会再回来。
王唯一虽然遗憾,但也遥遥祝愿。
王唯一、殷长衍租了一辆牛车。后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两人挥着鞭子,赶往明炎宗临江。
第18章 第 18 章
◎新家◎
“你就是殷长衍吧。长得真俊,这几年的新弟子都不及你。”明炎宗弟子吴锁忍不住一看再看。
殷长衍没说话。在望春楼被夸相貌出众一向不是什么好事儿。
“新一批弟子都已入住,就差你。”吴锁依依不舍移回目光。执毛笔在殷长衍名字上画一条竖线,合上册子夹到腋窝下。
取下墙上挂的最后一串钥匙走在前头,“跟我来。”
“嗯。”
是个不爱说话的。吴锁话多,边走边说,“每个新来的弟子会分到一个院子,有高楼密林里的,有临江的。高楼密林里的说出去比较雅致,但住久了就知道人得过日子,雅致没用。临江院子最好,摸鱼洗衣不要太方便。”
殷长衍跟着吴锁临江走了数里,七拐八扭之后看见院子。
院子是一个小二楼,推开北窗就能俯瞰江面。比殷长衍家两倍还大。外围绕了一圈水刺篱笆,圈出来的地里种着菜。
很明显前主人的种地功夫不咋滴,这么多品种,死得五花八门,愣是没一个活的。
王唯一坐在行礼上,已经规划好后续哪块地种什么。听到动静转身,“回来了,取到钥匙没?”
“你比我先到。”
“谁叫我会看路观图。”
吴锁眼睛亮了一下。明媚活泼,娇俏灵动,一看性格就很好。“这位是?”
殷长衍把钥匙交给王唯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形将吴锁的视线挡了个十成十。
“我娘子。”
极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吴锁。
一股凉意从脚底爬到后脑勺,吴锁打了个冷颤。
王唯一蹲下身子从行李中刨出一袋炸好的红薯片。本来是送给季川流的,可他不在。“劳烦这位师兄走一趟,这包红薯片我自己炸的,可好吃了,你当个嚼头。”
吴锁受宠若惊,抱了个满怀,“我、我可以收吗?这怎么好意思。”
殷长衍就是个锯嘴葫芦,半天撬不出一个字,这姑娘嫁过去日日对着一张冷脸绝对会无聊。
“我就住巷口,一般在亭子里烤鱼钓虾,你空闲了就寻我。我手艺在这一片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吴锁闻了一下袋子,怪香的。
王唯一乐得直点头,她跟同门常在亭子那儿蹭烧烤。与吴锁相谈甚欢相见甚晚,已经在讨论下次见面拎什么菜。
吴锁搓了搓胳膊,不是错觉,有点儿发冷。“临江就是风大,你出门时记得多添一件衣服。我回去披个外套。”
王唯一目送吴锁离开,“师兄慢走,师兄常来玩儿啊。”
“别看了,搬家。”
王唯一挽起袖子,“你心情不好?这叫礼仪,迟早你会学的。”
殷长衍一肩挑起所有行礼进屋,王唯一放下衣袖,蹦蹦跳跳跟进去。
一层近水湿气大,住不了人。划分开来,分别做厨房、客厅大堂。二层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王唯一看中小的。
想搬。
殷长衍一言拒绝:“留给孩子。”
“没影儿的事情,你别瞎说。”王唯一兴致勃勃比划着小房间买床,再让老板送几个靠垫,到冬天窝在靠垫上晒太阳。
“怎么会没影?我每次都弄进去。”殷长衍盯着王唯一肚子,下个月十八号,就能知道结果。
......是是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快闭嘴吧。
王唯一和殷长衍同住大房间。
东西不多,大概傍晚时候,王唯一和殷长衍搬完家。一些小物件随后再添就是。
气喘吁吁坐在床上,王唯一朝后一摊呈“大”字展开。手脚发软,这辈子不想再搬第二次家。
不远处。
殷长衍蹲下身子擦地板。拧干抹布,水淅淅沥沥地流进盆里。“身上都是灰,洗一洗再睡。”
“要洗你洗,我动不了。”
“行。”
擦洗声一直持续到深夜。王唯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肩膀被轻轻地推了一下。
“嗯?”王唯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撑开灌了铅一样的眼皮,殷长衍都重影了。
薄唇一张一合,“洗一洗再睡。”
他到底擦洗了多久,空气中满是水汽。
良久。
王唯一说,“要洗你洗。”
她衣服被剥开,凉意袭上脖子。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了。
殷长衍正抱着她放进装满热水的浴桶里。
王唯一跟白条鸡入砂锅一样垂死挣扎,“你趁我神志不清占我便宜,你不要脸。”
“是你要我洗,我才动手。”
噫,好像确实是这样。
热水好舒服。
王唯一在热水中快慰地舒了一口气,胡搅蛮缠,“我没让你瞧我。”
殷长衍很听话。
闭起眼睛,修长五指揽起她的长发、撩起水慢慢清洗。
指腹探进头皮,轻轻地搓。冲干净,取一根簪子绾起来固定在头顶。
王唯一有点儿怕他的指甲。太利了,刮在皮肉上一定会疼。事实证明想多了,头皮舒适到简直要飞起好吧。
边享受边睡过去。
蛾眉微蹙。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大半条胳膊没在水下,挽起的衣袖打湿,颜色很深。
她扶着浴桶急着起身。浴桶窄小,只能先蜷着身子,再立起来。可这一蜷,又不可避免地将他送往更内里的地方。
“别动。”殷长衍轻声道。
王唯一语气中透着担忧,手搁在他小臂上,“你才别动,我跟豆腐脑一样脆弱,指甲划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有分寸。”
“你没有!!要是有,你现在会卡住动弹不得?!”
“若非你突然起身......罢了,别多想。”殷长衍不再解释,低下头神情专注。
王唯一腹诽,怪她喽?他动手之前怎么不问她一声。
“你想做什么呢?”
“清理。上次弄得深。”殷长衍慢条斯理道,“而且,你算不上勤快。”
可是她没让他帮忙啊啊啊啊!!
王唯一双手捂脸,耻辱,简直是人生耻辱。没面目见人了。
快结束吧!
这个世界毁灭吧!
热水在他面部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原本清晰的面容变得朦胧,唯那一双薄唇似含了刀片一样,每一次开合都泛着鲜红。
不能再看下去了。
王唯一脑袋往后靠,颈项抵着浴桶边沿,全程头望天数天花板上的木头。
殷长衍胳膊带起水中涟漪,而余威更多地扑向她那一边,搅得她一片混沌。
很久之后。
殷长衍抱着她回床上。
她筋疲力竭沉沉地睡了过去。
殷长衍拿出干净的帕子细细地清理手指,擦去尖细指甲上的透明水渍。
“我说过有分寸的。”
不像她。
第19章 第 19 章
◎刮到了(大修,请重看)◎
殷长衍一大早出门,带回一份热气腾腾的豆腐脑。
淋一点儿酱油、香油,放几粒黄豆,点缀些葱花,香气扑鼻。
豆腐脑好吃是好吃,但她有点儿咽不下去。
“不合胃口?”
是也不能承认啊。王唯一抓起勺子划分成块,“没。”
门口传来声响。
吴锁抱着名册,屈指叩门,“殷长衍在不在?”
身后跟了一个人,面容清俊、贵气逼人。除了赵宣,还会是谁。
“师兄,你找我烧烤么。等我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就走。”王唯一喜滋滋道,搁下勺子起身。
“烧烤随时约,我今天来是为一件事情。”吴锁看了一眼赵宣。
明炎宗给每个弟子都会配备一个小院子。世家公子瞧不上,大多出去自己住。尤其赵宣,连来都没来过。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开口要回院子。
“是你!你也住在这一片吗?”对一个自来熟来说,没什么比他乡遇故知更快乐。王唯一认出赵宣后眉开眼笑,“鸳鸯节,水明桥,我送了一只沙鸭子给你。想起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