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了。
难怪他眼里都是她,却下意识不肯触碰。他为了一个数步之外的朦胧背影,可以忍痛不与她相见。
殷长衍呐,你真的令人心疼。
等等,既然都是入梦,殷长衍是不是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抱殷长衍?
“殷长衍。”
殷长衍怔了一下,唯一的声音,是听错了吗?
带着不确定缓慢回头。
王唯一跑上前,张开双臂去抱殷长衍,脸上带着明亮的笑,“殷长衍,我在身边,我一直在你身边。”
“香燃尽了,姑娘。”耳边突然响起声音,是魏璋。
王唯一猛地惊醒。
她回到静室中。
魏璋正执笔在灯笼上作画,盯着最后一截紫红色的香燃尽,白色香灰掉落在香炉中。
“我差点儿就见到殷长衍了,差一点儿就能抱他,你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叫醒我。”王唯一急道。
“你这是在训我?姑娘,二重梦很危险,我可是在救你。”魏璋视线移回到王唯一身上,眉头拧起。
“......对不住,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口不择言。你别生气,你让我帮的忙我一定应允。”
“是么,那魏璋先替未来的自己谢过姑娘。”魏璋放下画笔,有点儿好奇,“姑娘,梦就那么好吗?你和殷长衍不管不顾不计代价进去,只为一个虚假的相见。”
“有人在梦中求升官发财,有人在梦中求妻妾成群......为这一己私欲沉浸大梦,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王唯一摇了摇头,“我承认,美梦的诱惑很大。可是,梦就是梦,不是现实。假梦早应醒来。”
“豁,说得这么干脆。那梦中之人呢?梦中的情感呢?就此舍弃?不要了?”
“梦是假的,情是真的。假梦可以慰藉,但要尽快醒来。情永存心间,承载所有的梦。”
魏璋愣了一下,脸上笑意越来越大。好一个‘梦假情真,是梦早应醒矣。’
这世上,竟还有人与他有同样的看法。
“王唯一,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志同道合感觉的人。”魏璋有点儿舍不得她离开,“你的梦要醒了,我期待着我们再一次相见。”
“不用舍不得,我这一觉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你。”王唯一身形随着紫烟一起消散。
魏璋说:“哈哈哈哈好。”
提起笔继续画灯笼。
鬼使神差地,笔尖在美人裙摆上画了一朵栀子花图案。
王唯一眼前一黑,而后睁开眼。
是无量涧。
回来了。
王唯一提着裙角匆忙离开,“魏璋,你先坐,自己喝茶吃点心。我想见殷长衍,我要去找他。”
走得着急,没注意到身后魏璋神色不对。
魏璋手背蹭了蹭素布灯笼上的美人图。
原来是她。
他会心一动,以笔入画留在素布上的人竟然是她。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刚刚才想起来?
魏璋捏起半块枣泥酥,放进嘴里。清甜的枣泥味儿从舌尖绽开,很好吃。
眼疾手快接住掉落的酥渣。
原本应该扔掉,却学着她的动作一点点舔干净。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看文去了,两个,武侠文霹雳江湖之青衣+po的蝴蝶效应,我看得完全停不下来,根本没法写自己的。
话说回来,这一章,就问你甜不甜!!!!!!
第95章 第 95 章
◎含着◎
殷长衍一直站在花窗下。
离得太近, 会招唯一烦。他怎么能让自己处于那个不妥的境地呢。
走得太远,又有点儿放不下心。虽然魏璋性情冷淡,可他好歹是个男人, 还是个相貌相当出色的男人。
当然,他不认为魏璋有那个心思。魏璋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少年时在做月事带房间管理者之前,又曾干过半年的“葬花匠”。
“葬花匠”, 负责处理望春楼死去女支子的小厮。
在这半年间, 魏璋清楚地意识到“情”是人所有防线中最不堪一击的一环, 于是早在他认情识爱之前, 便先决定扔掉这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两人同住时,魏璋曾因殷长衍过于重情而训他, 骂的还很难听。
同样的,他也不觉得唯一会移情别恋。唯一说过只爱他一人。会变心的人又怎么会是他娘子王唯一。
隔着花窗看, 只是好奇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认识。没有吃醋, 真的一点儿都没醋。他可以保证。
魏璋怎么坐下了?
坐姿雅致, 显得人越发端庄。
......刚才他走的时候为什不顺手把椅子拉走。
魏璋向来浅眠, 按理说对声音很极度敏锐。他什么时候受了伤, 得唯一靠那么近才听得清。
能轻易被人所伤......魏璋,你最近修炼懈怠了。
活该。
等等,魏璋手里那东西......他要引唯一入梦?!
王唯一周身萦绕紫气, 轻轻地阖上眸子。
殷长衍走上前。
魏璋回头, 食指比在唇间, 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呦, 终于肯出来了?”
“你让她入梦, 这样很危险。”
“说得好像是我蓄意引诱她一样。殷长衍, 是她想,我才做的。”魏璋说,“而且,谁叫我有求于她。我也没办法。”
殷长衍垂下眸子,“别拿你的把戏弄到她身上。再有下次,我会出手。”
“豁,难得见你有别的情绪。看来今日我所行不虚。”魏璋从刚才起就闻到一股石头烧干的味道,“殷长衍,你家的锅子一直在干烧,没问题吗?”
殷长衍一愣。
锅刚烤完红花馅饼,忘熄火了。
这口锅是他从以前居住的家里带来的,禁不起任何闪失。
起身离开。
等殷长衍背影淡出视野,魏璋脸上再没半分调侃之色。
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素布灯笼,语中透着一阵无奈,“王唯一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殷长衍,你依旧活在过去。明明是高高在上的近神人,却被一个情字缠得半疯半妄、不得解脱。殷长衍,你是修炼之人,应当知晓,情念缠身,等同于废功判死呐。”
王唯一睫毛微动,面上有悲痛之色。
哦,她要醒了。
正好,他忙完了,该轮到她做事儿了。
王唯一猛地睁眼,手撑着躺椅坐起来。没安静三秒,提着裙角匆忙起身,“魏璋,你先坐,自己喝茶吃点心。我想见殷长衍,我要去找他。”
魏璋:“......”
行吧,他时间多,也不是不能耗。
突然,指节顿了一下。指腹停留在美人仁慈心善那一面。
一些早已扔掉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
魏璋抬头,看着王唯一离去的方向。
......怎么是她。
竟然是她。
王唯一的直觉一向很准。没有原因,她就是知道殷长衍在厨房。
很快找到人。
殷长衍背对着她坐在厨房里。
她没有意识到不对,正常人谁会坐在厨房。
“殷长衍,我叫你好几声,怎么不答话。”王唯一快步上前,殷长衍怀里有一口锅,“抱着一口铁锅做什么?底都掉了。”
殷长衍手心部分烫了一圈细密的泡。
“殷长衍,小心手。”王唯一反应过来,打掉锅,去抓他大掌。
殷长衍空洞孤寂的眸子在看见王唯一的一瞬间重新染上情绪,眨了一下眼睛,“别碰,小心烫到。锅子烧坏了,我下午就出去重新买一口。”
他后退半步。
怕她被锅烫到,更怕自己碰触到她,然后这么美好的场景会突然扭曲而后涣散消失。
“你避什么避?”王唯一哪儿能顺他的意,稍微屈膝,跳到他身上挂着。与他鼻尖相抵,“殷长衍,你看清楚,摸一摸,我是活人,不是魏璋素布灯笼里那一碰就碎的浮光掠影。”
殷长衍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手慢慢抬起,小心翼翼地碰她的脸。
戳一下。
很快陷进去,又软又弹。
再戳一下,指腹传来细腻滑嫩的触感。
还有点儿温热。
他爱不释手地玩儿,王唯一渐渐有些忍不了。
“你是打算给我戳一对酒窝出来吗?你指甲很长,一戳一个印子,我疼。”
王唯一低头,含住他修长颈项上的喉结,将冰凉纳入湿热的口舌之中。
是蓄意报复,也是起了色心。
客栈时,他在她身前挡阵法,她就很想含一含这个喉结。
让冰凉玉石在她唇舌之下一点一点变得温润。
第96章 第 96 章
殷长衍眸子微动, 低头看着王唯一。
“你做什么?”
王唯一凑上去,舌尖慢条斯理地舔了一下喉结,在上头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这不是很明显么,舔你。”
他当然看见她在做什么,但是,没有必要。
戳过她的脸, 碰过她, 已经确认她并非大梦一场, 不必像个小动物一样舔上来。
殷长衍指节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是一个下意识婉拒的动作。
“唯一, 我知道自己没有做梦,你回来了, 你真的回到我身边。”
厨房确实不是一个能办事儿的地方。到嘴的肉飞了,着实令人遗憾。看殷长衍的样子, 他不愿意。
王唯一啄吻了一下他的喉结, 一触即分, “你做不做梦其实跟我关系不大, 我就是起了色心。要不是地方不对, 我舔完喉结,下来就要睡你,管你愿不愿意。”
殷长衍怔了一下, “哈啊?”
心口收紧, 下意识凝神屏息, 但更多地带着一点期望。
这世上只有唯一说得出这话, 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吓了一跳, 耳畔后知后觉地攀起一片潮红。
“手出来。”王唯一说。
“嗯?”
“你的手, 不是烫伤了么。”王唯一从袖口取出瓷瓶, 殷长衍乖乖地把手摊开在她面前,“好多泡,很多还是细细密密的小泡。这种最难好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热锅会烫伤人么。抱锅做什么。”
手心敷了一抹清凉,殷长衍不错眼地瞧着她明媚认真的脸。
那是你买来的东西。你死后,我将它回收,带在身边。
面条也好,馅饼也罢,吃什么都无所谓。但只有站在灶台前做饭的时候,我才能找到一些‘唯一在身边,没有远离’的错觉。
铁锅坏掉了,你在世间存在过的最后一抹痕迹也没了。我没法儿无动于衷。
好在,你回到我身边了。
殷长衍说,“我去买一口新锅,要一起去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等我。”王唯一涂完药,顺手把药瓶给殷长衍,“魏璋还在院子里等我,我该去见一见他。”
殷长衍:“......”什么事儿是他不能知道的。
殷长衍:“我可以帮忙。”
“你的好意心领了。但魏璋找的人是王唯一,那这件事,也许只有王唯一能做。”
这是一个提醒。王唯一不喜欢被人偷偷地看,无论这个人是谁。
殷长衍抿了抿唇,他可以不介意让他们独处,“无量涧梨花长得不错,要不要取一些花露路上喝?”
“花露不都是清晨限定么,这个时辰能有?”
“花露一直有,采不采得到,端看个人使用的方法。”殷长衍笑了一下,“我觉得,我这方面还行。”
十八年的时间褪去殷长衍本就不多的稚气,妻儿的离世、剑堂师兄弟的枉死、卫清宁的背离、李卿之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一件事都在他脸上留下显眼的痕迹。
他一笑,狭长的眸子几乎眯成一条缝儿,端的是一副人畜无害。可谁都知道眯眯眼睁开时,底下的都是阴暗面组成的怪物。
......除了王唯一。
王唯一说:“加点儿蜂蜜,我喜欢喝甜的。”
“好哦。”
殷长衍扣住她的肩膀,唇舌下移,学着她的样子舔舐她的脖子。
酥麻、冰凉、一股痒意顺着脊梁直冲天灵盖,身子要软成水。
“去吧,唯一。”
王唯一:……
王唯一:唯一去个鬼。顶着满脑脖子的痕迹她哪儿来的脸去见魏璋!!
作者有话说:
从小殷变成老殷后,心也开始阴了
第97章 第 97 章
◎吻痕◎
啊啊啊啊烦死了。
这一片斑驳红痕要怎么遮掉。
难不成要在脖子上围一条丝巾?!
这么热的天, 一围立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吧。
王唯一长呼一口气,“殷长衍,你存心的, 你害我没脸见人。”
是,殷长衍就是不想她见魏璋。最好她哪儿都不去,只围着他打转,眼里只看他一人。
“我都苦恼成这样了, 你还笑?!”王唯一气笑了。一会儿愤愤不平, 暗骂殷长衍不做人事儿, 一会儿又觉得愧对魏璋, 叫他久等。
这一小会儿功夫,脸上眉毛眼睛就没重样过。
殷长衍目不转睛地瞧着。梦中, 她只有一个一成不变的背影,而今, 鲜活得要命。
殷长衍终归是舍不得王唯一苦恼, 等她平静下来, 缓声道, “走吧, 换一身衣服,能遮一遮脖子。”
他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无量涧有女人的衣服?
难怪他没以前乖,果不其然是外面有人了。
王唯一亦步亦趋跟在殷长衍身后, 打算看一看那可能存在的女子。
噫, 这不是她住的房间吗?
木制衣柜打开, 里面全是衣服。
殷长衍曾把临江边家里的布料拿出来, 每个晚上都坐在桌边为她缝衣服。往日堆在角落成堆的布料变成一排排颜色各异的衣服。
殷长衍挑了一件碧青色长裙给王唯一, 叫她去屏风后面换上。
等了一会儿, 她在屏风后有点儿久, “唯一,衣服不合身吗?”
王唯一声音闷闷的,“这就出来了。”
衣服是交颈长裙,样式新颖、别出心裁,碧青色一如水洗后的天空,清爽干净。衣料上等,出自明炎宗,千金难求。
可是,衣服不合身。肚子部分很大,装下一个孕肚刚刚好。
突然很想她那没出世的孩子。
殷长衍也想到了。
沉默了一会儿,说:“脱下来,我给你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