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夸奖,余津津撩撩白裙,笑嘻嘻的坦诚:
“可我心肝是黑的。”
边柏青被逗笑,微卷双掌在嘴边,用余津津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喊:
“Black u,white u,I love u.”
黑心肝他都不嫌。
余津津高兴地朝他拜拜,甩着裙摆,作天使的双翼,跑回屋里。
她也不知道这一出是为什么,有种在经常做大boss的眼底明目张胆发疯的快感。
边柏青love的black小天使去报社打完卡,立刻冲向了医院看热闹。
热闹浑身缠满绷带,嘴里含着泵,鼻子插着氧气管。
余绍良艰难地发出声音:
“姐,你还来看我,谢谢姐。”
余津津穿着白纱裙,在余绍良床头边,提着个粽子,问:
“你看这粽子缠得,一圈一圈的,像不像你?”
“······”
搞不懂姐姐的意思,余绍良肿胀的眼皮一抬。
“我不吃,姐。”
余津津剥粽子皮:
“不给你。吃什么补什么,你吃了一层一层包着的粽子,回头还叫人打成这样。”
她一口咬掉粽子的三分之一。
恶狠狠的下嘴,又满脸的无辜。
每次,她恶作剧之前,胃口都出奇地好,心情尤为轻快。
比如,泼边柏青他舅红油漆前,她啃了一整个大包子。
黑肝天使:
“余绍良,医生说你这个情况会死吗?听说你都尿血了。”
余绍良的眼珠在肿眼眶里转得费劲,他哼唧一声:
“姐,你关心人的话,有点特别。”
“哦,我都给你藏那么严实了,你是怎么叫那帮人找到的?”
余绍良突然恨起来,在病床上扑腾,愤恨:
“都怪妈!我恨死她了!你都说不要她去看我,她还端着一锅老母鸡汤去,那帮人跟着她,就找到了我。非说我带着很大一笔钱跑了,打我,让我交出那笔钱。天杀的!爸转厂的事,才有眉目,谁告诉他们钱已经到手了!差点揍死我!刚送医院时候,我都昏迷了!”
余津津哈哈大笑。
余绍良惊讶:
“姐,你笑什么?”
余津津反应很快:
“笑你妈!什么老母鸡汤?”
余绍良像提起什么恶心似的:
“我都说了定外卖,她非嫌外卖没营养,在家炖老母鸡。那些人赖在家里不走,肯定也想吃老母鸡来着,谁知道,妈连砂锅都端走了。他们起了疑心,跟着妈,就找到了我藏身的楼栋。”
“妈的爱”又毁掉一个。
妈正进门,余津津转头,她掩盖都不带掩盖的,自跳狼人杀。
“你儿子挨打,和我脱不了干系。”
第71章
妈听了余津津的话,立刻上脸。
余津津笑眯眯且平静地望着妈。
妈满脸的怀疑神色。
她对女儿永远有这种不信任的警惕。
——曾经,她找不到一卷夜里搓麻才挣的2000块钱,大早上把余津津叫起来好几次,摸她褥子的每个角,翻她睡衣和衣柜的每件衣服,掐她身上每块肉。
先哄:
你真是需要钱,跟妈说,妈给你,别偷着拿。
后来骂:
我替人养着小表子,早晚入别人家的门,偷到管饭的恩娘家。
恰好,余正海一身酒气的回来了,余绍良才偷偷告诉妈:
妈打完牌不早了,睡得死,钱叫爸偷着拿走了,不到一晚在外面花天酒地造光了。
睡眼惺忪的余津津,在15岁,已经能十分明白妈那种永远怀疑的神色。
——把她当个临时住家的外人。养她,觉得亏死了。
老公再胡闹,关起门,他们还是一窝,而女儿,越大,心越往外歪。
——果然,妈使劲端着,还是忍不住:
“你做了什么?把你弟弟伤成这样?”
余津津神色淡定:
“告诉借房子的人,余绍良有钱,他就忍不住想揍余绍良。替天行道?我也搞不懂。”
妈脸上立刻怒云升腾。
肯定考虑到余津津背后现在有边柏青撑腰,敢怒不敢言。
还要表现出侥幸:
“我不信。我不信······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余绍良喝止了妈:
“你要不会说话,你出去!”
妈一愣:
“你说我?你姐?”
余绍良在病床上扑棱:
“我说我姐干嘛?你整天脑子昏!我姐脾气是不大稳,但一说藏身,她就大方借房子给我,还特意嘱咐了,你别去找我、别去找我!省得叫人跟了!是不是说你!我是不是也说过你,别去别去!是你聋!你一只老母鸡暴露了我藏身的地方,还反过来怪我姐!你怎么当妈的!”
妈受不了被儿子指责,又担心他乱动碰到伤口:
“你别急,再伤了身子,落下病!”
她溜了余津津一眼:
“这是咱娘仨闲聊,这么分析。谁真赖你姐姐了。她哄我,我哄她,我怎么会当真!”
草,以前清清白白没偷钱,非要诬赖。
说了好大儿挨揍和自己有干系,倒洗白白了。
余绍良的眼睛,肿得完全看不出什么眼神,话也不清,朝妈泄不完的怨恨:
“真叫你恨死个我!我和我姐关系不差,都怪你天天自作聪明!我姐知道我受伤,马上来看我。小时候还省钱给我买过蜂蜜小面包和老酸奶呢······”
余津津差点笑出声来。
又被余绍良的无意间道破“姐弟关系不差、妈自作聪明”剪断笑意。
兄弟姐妹,一个家庭长大,只要不是反社会人格,会有天然的亲近。
基本全是父母发蠢,人为的破坏了那份天然,使得手足反目成仇。
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病床上的木乃伊朝余津津:
“姐,你别理她,她上年纪了,整个一老年痴呆!”
可能十几年前的老酸奶还能发酵余绍良,他酸斥妈:
“真有你的!谁的房子说借就借?那么现成?你出去借一个,我看看!赌徒天天赖家里,我姐天天在边哥家,压根不是一路人,她怎么指挥到赌徒揍我?你叫边哥知道了说这话,够你喝一壶!”
女儿把心肝扒给妈,她也犹疑的像只狐狸,总觉得里面掺了什么。
儿子噼里啪啦一顿斥责,妈的脸上又柔又讪。
余津津也不知道发出了怎样一声笑,朝妈摊手:
“电话里,你说没主意,叫我来。我来了,你不信我。那我不给你添堵,一会儿该给儿子倒血尿啦。”
妈变了笑脸:
“哎呀——瞧你姐姐,还是那么小性儿!听不准别人说话,就开始上脾气。”
余津津冷哼:
“你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什么脾气、秉性,不征求别人意见时,谁当面评价都是找揍。”
女儿,越来越不吃自己那套。
妈讪讪的望着余津津。
余津津抓起床头柜上的一把杏,全砸在余绍良头上。
“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上吊死人。你幸亏这不是李子吧!”
病床上、地下,滚满了杏。
她其实心底也有点难过妈被儿子贬斥。
猝不及防。
是砸的余绍良嗷嗷叫,吓得妈也哎呀、哎呀个不停。
真是母子连着筋。
一个挨揍,俩人疼。
余津津真换了小性子的模样:
“我不揍你,叫你儿子代揍!余绍良,今后你妈再扭曲我什么脾气秉性,我还揍你!”
她拽拽裙子,站到余绍良床头:
“为了来看你,瞧我穿得,像个天使。余绍良,你妈再惹我,我得给你雕个大理石天使,立你坟头上,一直瞪着你、踩着你。”
余绍良不怪姐姐,艰难地逐妈:
“出去,出去,妈,你出去!别叫我看到你!净帮倒忙!瞎能!”
母子关系出现裂痕,余津津意满离。
一转身,余绍馨提着东西,带着一个男的进病房了。
男的眼尖,盯住余津津,热情谄媚:
“姐!姐!我哥最近可好?”
余绍馨上前,怯生生看着余津津的脸色,垂下睫毛:
“姐,这是我一直交往的小······”
余津津不理余绍馨,知道男的问候的是边柏青,翻个白眼:
“你哥好不好,我认识你哥是谁!”
男的毫不介意,笑嘻嘻:
“你家我边哥,集团的边总,最近可好?”
余津津装听不懂:
“这是兄弟俩?”
男的朝余绍馨:
“姐真幽默。真高兴认识姐。”
余家,算是完了。
这都召来的什么玩意。
余津津毫不客气,朝男的大声:
“那是你叫傻逼余绍馨小产,她没把我骂你王八羔子、软蛋的话传给你!”
一帮完蛋玩意!
余天使没耐心玩下去了,回办公室当驴去了。
不到下班,小唐就敲门,热烘烘请余津津一起晚饭逛街。
正巧何逢萍在这汇报前段时间的工作成果。
她在报社出道晚,但天天不闲着,开着小电瓶车四处扫街,拉来了一个广告。
余津津拒绝了小唐。
她认识的小唐,基本客套素养都做不到,蝇头小利就当面计较到容不下人,喜欢拉帮结派。
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和这种人的关系维护上。
小唐出去,何逢萍撇嘴:
“她这是定亲黄了,想通过你,打入富二代交友圈。”
余津津头也不抬:
“有闲工夫浪费在混圈子上,还不如想想怎么打发好自己呢。”
何逢萍:
“你整天自己在办公室不知道,好几个朝我打听,我是你的亲戚,还是边总的亲戚。不然,你不会给我弄这么个工作。”
“那是因为:第一,你做过多年销售,我看你在珠宝店的胸牌上已混到四星,其他人不过二星、三星。说明你是有综合销售能力的。而广告部,需要这种人。第二,你很会找机会,也大胆。我卖珠宝失败,你能立刻介绍到典当行。第三——”
余津津抬起头,很认真地望着何逢萍:
“——边总醉酒找我的时候,很暧昧,换做别人,知道是男女纠缠,不会理会,而你说他,要好好说话,还想帮我叫警察。你很勇敢,很义气。”
何逢萍笑着捂捂脸:
“你夸的我不好意思了。当时哪想那么多。”
“你很聪明,也刻苦。一个月,自学完了办公软件,现在已经用得很熟练了。现在又有了独立业绩,你比外面那些怂蛋,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何逢萍赶紧:
“我本科报名完了,书领了,在学了。报的工商管理。”
余津津点点头:
“万金油专业,用在销售,足够了。已经到报社了,那些免费的杂志和书,有空领回去看看,少和外面那些人一起浪费时间。他们是熬退休。报社虽不景气,那是客观环境的原因,任何个人也左右不了。但是现在外面的机会很多,谁也说不准未来。”
“我明白。我以前是从山村里逃婚出来,不停赶路,缺吃少喝的,以为走不出来了。但揣着我姥姥给的150块钱,也就一步步活到现在了。电瓶车也是我自己挣钱买的。”
余津津忍住脸上的动容,坐在办公椅里:
“好,你把这个广告合同签完,我再找你聊别的。”
何逢萍出去对接广告合同去了。
余津津心底一直想着沈青渊的话:
提拔人,也有意思的。
给别人希望,也开阔了自己。
幸好没和小唐一起吃去,边柏青打进电话:
“你在哪儿?”
语气不大好。
余津津心中一紧:
“你怎么了?”
“出来。”
边柏青自己开车,早上出门时光鲜帅气,到了傍晚,面色微沉,领口拽松了,袖口随意挽着,散发着焦躁的气息。
余津津坐在副驾,望着他,问了几遍,他也不开口说发生了什么,只敷衍:
“没事,逛逛。”
却皱着眉。
逛逛,逛到清吧。
俩人吃着沙拉和小食,喝着酒,听驻唱现场唱歌。
余津津一度怀疑,边柏青是不是发现自己和舅分了账,他生气这是一种背叛。
可他即使焦躁,对她还是很体贴,不是针对她。
边柏青是个情绪管控能力很强的人,但今天格外反常,沉默,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停响的电话,他也不接。
最后,他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接了电话,开始处理未完的工作。
终于,等他挂了电话,余津津关切问:
“是不是集团······”
她嫌说“要倒闭”不吉利,换了个词:
“遇到发展困难了?”
边柏青皱着眉,过了几秒才听见似的,他终于抬头一笑:
“你是想说倒闭?”
余津津心中一动:
自己的心里话,他总是知道。
边柏青伸出手指,越过桌面,蹭蹭余津津的脸颊,但很快因为存着的心事,收手回去。
过了会儿,他才:
“如果天青倒闭了,意味着什么?”
吓得余津津心中尖叫:
不要!我要你富贵一生,哪怕今后你再和我无关,也不愿看你落难!
边柏青:
“就算我倒了,天青绝对还会运转,变卖、吃老本,也能拖个十五年、二十年,不成问题。”
余津津略微舒口气:
“那你怎么这副样子,好吓人,从来没有过······”
边柏青微转着酒杯:
“如果天青急速倒闭,如果,非机关单位会大面积失业。你知道涉及到多少个行业吗?波及多少家庭吗?中青劳力领不到工资,无法养家,会造成更深远的什么影响吗?就算天青想倒,银行第一个不答应,政府不答应。它们会出面救天青的。”
他抬眼一笑:
“你放心好了。”
余津津终于有点笑模样。
边柏青朝她轻碰酒杯,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