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余津津低着头朝边柏青横一个眼神。
边柏青正焦灼他同学的遭遇,锁着眉,看了她一眼。
无人可帮自己,余津津把头——
索性抬了起来。
我不怕你!
边董继续提点余津津:
“我回那人:年轻人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尤其你,和青青起点不一样,不破局,也出不了头。但是,现在外面都知道你是边家人,你今后要学着用更合适的方式解决问题。”
余津津心想,我招谁惹谁了?你又不是我领导!
好吧,不是你们背后撑腰,可能人家早叫我滚了······
但边董不是只为了在孩子面前立威,而是最终为了鼓励:
“你俩,一个集团接班人,一个记者,不管在家情绪怎样糟糕,出门必须是积极、向上、正面的,不然选你们出来做什么?在家养着,好吃好喝快乐到死,又不是养不起!带头,就要给别人希望。灰丧丧的,不像话!”
边董呵斥他俩:
“一个暴脾气,加个炸药桶,你俩今后怎么帮扶?糊涂!”
余津津赶紧挪一步,挎起边柏青的胳膊:
哥,你教的,拉所有人下水。别光我低着头听,你也跑不了。
边柏青低头看了余津津一眼,不耐烦抬头,朝爸:
“行了,行了,知道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余津津朝边董鞠个躬,俩人一起走向车子。
余津津蹭边柏青车子去上班。
车上,边柏青拄着胳膊肘在窗,望着倒退的街景,不说话。
此刻,或许他的情绪比景乱。
余津津这才梳理出,前几天边柏青问自己理想是什么,记者精神又是什么。
是他自己的理想,遭到了现实的重创,又不直接告诉她不快乐。
大约这几天形势越来越严峻,他才绷不住了。
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会因为车子是库里南,上班高峰就为他们开道。
车子堵在半道,整条道上的人,都很浮躁。
汽笛声声,此起彼伏。
明明是去上班,开始新的一天,却疲乏的像是载着已磨旧的白天。
满车厢的沉重。
余津津下了车,回头看车上一脸焦躁的边柏青。
他的双眼,不再清澈,带着别样的黯淡。
车棚顶上的天空依旧蓝,她却有点不知道蓝图会是什么形状。
倒是可以回答社长了:
小边总,也很可爱。
但,这种可爱,有种隐哀。
车子驶走,不知道他将怎样面对理想被噬的接下来。
第76章
知道边柏青心情不好,事情也多,他总是很晚回家,余津津吃完饭就抱着电脑,在客厅,写着东西等他。
他每次回来,见到她等到很晚,都会嘱咐:
不用等我,早点休息,忙完我就回家了。
虽不把坏心情牵扯给她,但他也已无多余的精力,与她甜言,或者缠绵。
他总是那样嘱咐,她总是固执等他。
有时,边董在家吃饭,看到余津津在客厅的电脑上敲敲打打,会和沈青渊笑:
“天天挎着个小包,风风火火,到点上班,按点回家,吃了饭就在那写作业。跟个学生似的。”
余津津不小心听见了,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不像边柏青的父母一样,一年经历的波折与云涌,可能比市井小巷居民一生经历的还多。
那天,只是耳闻到边柏青打电话时的几句惊心动魄,已来回反刍到生出倒刺,扎得她天天不得安生······
不用自己做家务的好处,就是有大把的时间用来伤春悲秋。
有时深夜11点多还不见边柏青,她已经幻想他被人砍了。
——何况,又有薛永泽那个杀千刀的伤边柏青的先例。
她又幻想,最好把薛永泽放出来,她会把他绑在镜子前,让他动弹不得,拿着刀片,一片片割下他的肉,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亡。
对那个贱货,她就是这么恨。
——就因为划伤过边柏青——别管怎么打起来的,谁约的谁,是不是计划周详的密谋,反正就只是薛的错误。
好在,边柏青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是倦累的样子。
见余津津还在客厅,等在荧荧的电脑前,边柏青走过来,伸手指,兜住她的下巴,速速轻挠两下:
“还不睡觉?”
等他等到太晚,她早把客厅的主灯和灯带关了,只留着电脑前的落地灯。
而餐厅灯火通明,显得客厅尤其显黑。
边柏青背朝餐厅,光明把他的轮廓描摹的尤其清晰。
他的腰线很高,站着,比放电脑的升降台还高。
高腰线,像汛期失控的水线,冲毁了堆岸,边柏青只是存在着就能给的安全感,汹涌、扑面而来。
余津津伸出胳膊,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边柏青顿在那里,伸出手掌,盖住她的脑袋,颤颤指腹,轻擦着她的头皮。
她,曾幻想着的母亲,可以为她做这样亲昵、柔爱的动作!
妈把她推到一边,让她滚远点的童年,在这里,得到了安慰。
边柏青察觉到了余津津的异样,由着她把眼泪、鼻涕蹭到他裤子上,开始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她的太阳穴:
“是不是写累了?打会儿游戏吧。”
他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知道吗?我把你的安琪拉用报废了。”
余津津起身,抹着泪,边柏青也伸手,一起拭。
他提了下裤管,蹲下身,尽量与她视线齐平,故作闯祸的得意:
“你不知道吧?”
余津津:
“什么时候?”
边柏青耸耸绷了一天的眉毛,努力回想:
“头一次请你吃饭,你在按摩椅里睡着了。我去了,你总也不醒,我就拿你手机玩,直接把你安琪拉用到掉成永恒钻石。这么久了,你也没发现?”
余津津压根回忆不起来,什么时候算第一次一起吃饭。
他亲她、她赏了他一巴掌那次?
边柏青还在回忆:
“你那时候真能睡。现在——”
他忽然降调,声音变得很轻:
“对不起,我叫你担心了。”
“坏蛋会跑到桉城来,砍死你吗?”
她只关心他当下的安危,紧张到无心回味一起的从前。
边柏青一下就笑了,立刻收敛,嘴角却忍不住括笑,他努力用认真的语气:
“不会的。”
为了增加语气里的郑重,他握住她的手,抚在他的胸口上,一字一句:
“我边柏青像你保证,我会没事。你——”
他把余津津的手转到她的胸口,拍一拍:
“——也会没事。我们大家,都会平安。要相信,还是有······嗐,见多了,应该换个词,就叫朴素正义。还是有朴素人性与正义存在。我当时纯粹是情绪激动,所以才在电话里那样讲,用词比较激烈,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保证的很好,她也信了,在他坚实的臂弯和温暖的怀抱里安然睡去了。
可第二天下楼,见边柏青着装正式,和边董在商量怎么进京,那些信又是如何带好,大伯已在那边做好了接应。
南方暂时不会去了,但是信,还是要上交。
边柏青父子在对手头的open票,现在出发,赶到机场,半小时后就能坐上去北京的飞机。
余津津扶着楼梯,心中慌到像低血糖发作。
边柏青父子雷厉风行,眼见带着包裹走出门厅了,余津津抽出腰间的红绳子,跑到厨房,摸了把剪刀,剪断一截,跑出去。
正在同爸说话的边柏青,听见身后的气喘吁吁,惊讶地回头:
“你不睡觉,起这么早干嘛?”
他起得早,一动,她压根不敢睡,时时监督着他,偷偷下楼了。
余津津说不出话,顾不上他爸在旁,她蹲下身,撩起边柏青的裤脚,把红绳子绑在他的脚踝上。
——那是保姆自己串的红绳,上面挂满了缝着艾草芯的红布小辣椒,给她辟邪、驱五毒的。
边柏青低头,看清了余津津的心思,没有拒绝,没有搭手。
他抬起头,平视着前方,下眼睑线上闪着两条极细的亮光。
晨曦中,也闪闪的。
边董轻轻踱步到前方,先去开车门。
边柏青走了。
沈青渊像无事发生一样,照例做完早日瑜伽,来餐厅吃早饭。
还笑眯眯给余津津拿马卡龙配咖啡。
剪断的红绳子不够长了,沈青渊连问都不问怎么断的,找出一根梵克雅宝的链子,拆了,帮余津津续上。
红玉髓的坠子贴到皮肤上,指甲盖那么大的微凉。
一上午,无论做什么,都有一个小小的提醒——另一截,还没回来连上。
中午,余津津开车到巷里,买鸭架,准备配刚出炉的街边烧饼。
不回边家吃饭。
——边柏青父母的味蕾已经返璞归真,喜欢原汁原味,家中菜谱几乎没什么带强烈味道的。
边柏青也是,在外面吃饭应酬腻了,吃重口也喜欢家里做的,但不放乱七八糟的添加剂。
余津津很怀念添加剂熬制的、来源不明的、狠科技鸭架子······
擦,这时时作祟的贫穷基因,吃不了细糠!
还没开到巷里,堵车的功夫,一个老头儿扒着车窗一瞅,见是个女司机,开着A8,立刻跑到车前倒下了。
草!
操作丝滑到余津津都愣了——
光天化日!监控到处!还有行车记录仪!
老头儿见车子不动,起身,噗通——跳到车前盖上了。
草?
这成精的老、□□!
也太藐视现代交警执法了!
余津津立刻掏手机,要打122.
老头见余津津掏手机,咣咣——铁拳怒捶车前盖,指着车内。
有那么一刻,余津津惊吓到了:
不会是边柏青管闲事惹到来暗杀我的吧?
草了!
余津津降下车门,就要干死老头。
派这么个玩意儿!
余津津从车窗探出身子,朝老头大喝:
“你蹲在我车前。”
老头很直接:
“给我200!给钱,给钱!不然不让走!”
纯讹钱?
一听不是来要命的,余津津还是想要他命!
余津津指挥老头:
“坐在正前方,快点!”
轮到老头一愣:
“为啥?你别废话,给钱!”
余津津:
“我怕轧不死你!快点!坐到车前面,我急着踩油门!”
老头不干了,费解:
“你有毛病?”
马场小子之一,忽然出现,抬手就提起了老头,把他从车前盖上扔下来,马上拨了交警电话。
老头一看小子的块头,掉头就跑。
小子报完警,走到主驾前:
“余记者,坐到后座,我来开。”
余津津疑惑:
“你打哪儿冒出来的?”
小子不吭声,只催着她坐到后面。
等余津津换到后座,她看见小子拽着耳机:
“我不回车上了,她现在情绪不稳,我帮她开。”
余津津立刻反应过来:
边柏青离开,但是不放心她的安全,叫人一直跟着她。
索性,余津津挑明:
“你下班你就跟着了?”
小子老实回答:
“从你早上出门。”
余津津指挥小子:
“你开过了!我得去巷里买鸭架子!”
回到原点,又见那个贼溜溜讹人的老头,他总是扒着车窗踩点,估计就是专讹女司机。
正好,交警来了,逮住了老头,二话不说就拖着他到一边执法。
老头打着提溜,想赖。
交警不撒手,拽走老头,指挥车辆有序通行。
小子打方向盘,躲开老头,不想被叫下车作证,浪费时间。
“你和这种滑头置什么气?一看就是惯犯。这次罚死他!”
余津津:
“我不会真的想轧死他。他也配叫我犯法!”
小子想了想:
“也是。这段时间,你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余津津很惊讶,撇着嘴:
“这段时间?哪段时间?你到底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小子:
“从那个姓薛的罪犯,报复社会后。边总就叫我俩换着值班,陪你上下班。”
余津津心底计算,这可不得有段时间了。
她故意找缺漏:
“我可是在小路上,叫一个疯女人堵过。也没见你们反应多灵敏。”
小子:
“那次不是我,是后面那个,他说了,他的车子就在你后面,还没准备上前帮忙呢,你已经把棉花糖糊人脸上去了。”
呱!
岂不是后来她背着他做了什么,边柏青都知道!
余津津心底偷偷幸福着,这个坏蛋,一直没把自己拆穿······
他默默的保护,迟迟才揭露,像不小心翻书,掉出几百块钱,令人有种天降般的惊喜——
和,惊吓——
余津津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那么,她找舅拿钥匙,藏起被追债的余绍良,似乎也不能成为一个只有她和舅才知道的秘密。
第77章
边柏青曾用锁眉、疑惑、不可思议的眼神,问赌徒怎么能在没得到他放出的消息时,就知道余绍良家有了很大一笔钱呢。
朝他瞒点小事,但受不了他朝自己瞒东瞒西,尤其是装逼装天真,超越了自己。
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混蛋边柏青,人滚了,把自己生活搅烂,工作都没办法正常进行!
还给他绑布缝小辣椒?!
等回来,给他拿辣椒酱护肤吧!
何逢萍敲门,约余津津一起去医院。
社长的父亲住院了,每个人出点钱,买点东西,去探望。
探望完毕,乘电梯下楼,好巧不巧,余正海进来了,喊余津津:
“你弟住院,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