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打击是新专栏申请,遭到了领导班子的阻碍。
他们不希望有任何负面字眼,批评了“跳楼”二字,即使是正面的刑侦科普,也不允许。
在金丽扬的坚持下,好不容易改了数次稿,弄上了线,发到了自媒体上。
但谁也没想到,报社的电话被打爆。
大家才知道,这个城市里,患有心理障碍的人,数量之庞大。
他们希望得到记者们的帮助,哪怕只是表示理解,附耳听一听。
很多人,还是对记者,抱有微弱的权威,似乎她们的鼓励,格外有力量。
才第二期,也就是今天,领导们已经施压,撤掉专栏,理由充分:
我们是报社,又不是心理咨询,让他们爱打哪儿电话打哪儿去!
能靠这些人拉来广告是怎么着!
只有余津津和金丽扬在孤零零做着最后的支撑。
——才第二期,都已经有很多人表示,本来想离世,但因为看了栏目里的科普,觉得活着好像也还行,嘱咐她们千万做下去,是个精神支柱。
现在真要撤了,反而她俩成了罪人。
主任带着副,有种上台自带架空感的悬浮,对力保专栏几乎没话语权。
余津津早已心理承受能力几近崩溃边缘。
只是和边柏青不能同时垮下。
晚饭,沈青渊瞄了边柏青和余津津一眼,皱眉:
“情绪传染?过两天,你们两个出国散散心,脱离下熟人环境。”
俩人都不说话,恹恹坐在餐桌旁,不抬眼皮。
边董又催了一次余津津:
“你护照呢?上次跟你要,你就没给。找人给你们办个签。”
好不容易肯坐下来吃饭的边柏青,筷子顿住了。
余津津余光里盯着边柏青静止的胳膊,支吾:
“在原先的家里。等我时间合适的时候,去拿。”
边柏青忽然瞥了她一眼,很久才把眼神收回去。
余津津只作看不见。
反正事业受挫、感情困顿,背后的原家庭更是烂摊子一堆······
余津津触底反弹:
背着所有人,包括边柏青,广撒网,申请各个国家的学签。
孙子兵法,走为上计,古人诚不我欺!
趁着在英国的学业结束不算晚,有个底子,哪个国家收,她就跑哪里去念书。
手头的钱,能支撑一段时间的。
等没钱了,今后做个服务员也行,实在不行去菲律宾砍香蕉……
只要没国内这些乱七八糟!
余津津在忙着这些鬼头日脑时,就顾不上大少爷的情绪了。
要相信他的坚强,和他财力的支持,他总会回归到灯红酒绿中去的!
他的困难是暂时的,自己的“逃学”一旦中断,再想走,夜长梦多!
一晚,余津津在书房偷着核对准备材料。
西班牙的某学校,给了她offer.
其他的名校还没消息,余津津早等不及了。
行动,就要迅速!
门忽然开了。
边柏青进来,轻轻倚上。
余津津吓得慌忙关掉邮箱,滋嗒、滋嗒点鼠标,删除下载的表格。
还要朝立在桌前的人,做个轻松无事的表情。
边柏青没绕到桌子这边。
他望着她,居然是很久都没见到过的轻松表情。
声音恢复了曾经的磁性:
“你生日那天,得还给我生日那天没收到的礼物。”
余津津大方: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我一直很抱歉,没给你补上生日礼物。”
边柏青的双眸忽然降了明亮,喉结提到高处,深深落下来,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忍下一种痛楚的黯然:
“可是你生日,要等到一个多月后了。”
“没关系。”
余津津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可能走了······
她含糊一句:
“我礼物会到。对了,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你能给吗?”
边柏青很认真的神色,眼睛盯牢了余津津。
余津津点点头,很郑重,忍下心中猛然尖锐的疼痛。
边柏青看了她很久。
久到余津津差点就质疑起来:
他发现了吗?
不能够的,她这是第一次在家处理邮件,其它时刻都是在办公室,还会无痕处理。
边柏青点了点头,忽然朝她清澈一笑,约定似的郑重,食指隔着空气,重重一指:
“你可是答应我了。”
“是。”
最后一个礼物了,也许······也许别过后,再见,况味也变了。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余津津心中止不住的痛,眸子就有点湿。
边柏青的眉头,有一刹那的凄楚。
余津津使劲眨眨眼中的潮湿,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他几乎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什么?我好准备。”
余津津声音不由很轻,很柔。
还是舍不得他,那就用精心准备,表达郑重。
边柏青转身到一半,背影有点落寞。
他忽然掉头,作个手势,像“啪——”开了个盲盒,笑了一下,却转瞬即逝,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撇嘴笑。
带着他平日的志在必得。
……申请材料刚备齐,盲盒就开了。
——曾经期待、但已放弃了的愿望。
朝余津津求婚,但不是边柏青本人。
第79章
于心境灰茫中,专栏下线前,余津津抽离了大部分情绪,但又不知被一股什么顽强的情绪支配着,忙进忙出。
似乎真正的自己在天花板的位置,俯视着躯壳在报社的各个楼层穿梭。
要撤专栏?
对症下药!
打听社长的家庭情况,不难!
办公室的老同事都知道,社长有个女儿,研究生毕业在家四年,备考教师编,到现在,还在备考。
夫妻二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非教师或者公务员不做。
连代课老师都不舍得让女儿任职。
也可能是同事们分析的那样:
一旦考上,她这个年纪不小了,肯定要立刻结婚,做过非正式工,男方会看轻的。
余津津望着窗外的烈阳和高空。
太阳底下无新事,就当自己理解能力狭隘,才觉得高位者不会因为多喝过二两茅台,就比喝老白干的更加清明。
她又有刹那的悲哀,为着那个从高楼而下逝去的女孩。
——同样是备考,有的二战就备受责怪,有的考到第五年,马上超龄,但家中还是养着毫无产出的“闲人”。
家庭的容忍度,思来究去,和资源丰厚度成正相关。
唯一相同的,就是女儿们的命运——都是嫁人。
无论出身家庭条件如何,性别本身,就是一种共同的出身:
女人,在男人主导的社会,就是吉普赛女郎,从娘家流浪到夫家,是主流要求。
……余津津笑到无语,敲了社长的办公室。
社长一向很客气,起码表面上。
余津津聊起家常,社长很意外:
“小余,我背后对你评价很高的。你们几个一起进来的年轻人,其实你最有资格炫耀,但没听说过你又拿了什么牌子,戴了什么珠子。你和我聊这个,是拿我当自己人。唉,你那个姐姐,愁死我和你婶子!学习不行,走艺术吧,学钢琴、跳舞,从小花的钱不少,但就不是那块材料。女孩子家家的,心理敏感,还不能说多了。”
余津津当然为了保专栏!
不然那帮说给了他们有地可诉的人,忽然断了这个舒缓情绪的地方,出了事,怎么办?
反正要出国了,她一点不怯场,真要这个计谋不成,她还给领导换方子:
“姐姐学艺术的,灵性高,考心理咨询相关容易。社长您也看到了,那个专栏一出,报社唯一公开的电话,沉寂了那么多年,现在打爆了。心理咨询,是个大饼。”
社长听了,犀利地看了余津津一眼,很快笑哈哈站起来,扯些别的。
人精,还需要再多说些什么呢?
余津津还是年纪小,怕自己意思表达的还不够透彻,差点想把——
你可以给女儿开个心理咨询室,只需租个写字间,找个真正的心理师,依托自媒体打个广,不愁客源。
女儿当老板,这个够让你们体面的了吧。
但社长太精啦,不等她开口,又扯别的。
搞的余津津反而提心吊胆的:
我表达清楚了吗?他能理解吗?
此次目的不纯的聊天后,关于专栏下撤,没有等到好消息,但也没等到坏消息。
——李主任催促着,要撤了副主任插手不带他的专栏,但专栏下撤的文件,没有下来。
大办公室看热闹的眼神,降了热度。
他们只需要派活就行,斗法永远是被通知的结果。
继续为余津津和金丽扬的专栏,续着不大不小的稿子。
余津津立刻又做了极力争取,从广告费中拨钱,为选拔出的供稿人,特批稿费,不多,一篇百十来字的科普,能有个20来块。
但胜在天天出稿子,天天有进账,不挣白不挣,搞得其他人很眼红。
有之前那些发疯合集,谁也不敢来找余津津质疑,倒是耳闻过有人找了领导。
无非就是状告分配不公平啥的。
反正领导不会为了一个月600来块的稿费支出,上带着广告大客户的余津津这里找不痛快。
余津津还挺喜欢“狗不理”待遇的。
她朝金丽扬戏谑:
“我发疯,是撕饼吃,我有饼,也带上人啃啃。这两天我倒是想报复个什么,觉得报复不够大,还不如把大家打发欢气呢。”
金丽扬难得笑了,笑也温吞:
“你未来,会是个很好的领导人。”
拉倒吧!
我干完这一票,拿着大学offer,马上去西班牙沙滩晒太阳去啦!
因为西班牙那边回复了余津津的最后申请提交,她只需马上去广州领事馆办理。
广州······已经成为一个有了独特记忆的地方。
因为那次太任性、梦幻的飞行。
快到中午,有陌生号码打给余津津。
她一路绿灯到了边董的办公室。
边董正和人对接着什么,只抬了下头:
“坐。等我忙完。”
等待总是令人忐忑。
尤其是一直在家可见的人,忽然改为办公环境相见。
汇报人出去了,边董连个铺垫也无:
“给你介绍个结婚对象。”
余津津吓瘫了——
古早电视上,为了儿子前程,把女朋友支走?
但也不能随意支配别人意志,让儿子女友嫁别人吧?
老X巴子!
余津津要恼。
但因为之前对边董印象还不错,一时不知道怎么翻脸。
边董见余津津愣愣的:
“你和青青谈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拖着没意思。你有结婚的意愿吗?”
余津津吊着一口气:
“啊?······他是单身主义。”
边董保持着叉手在桌的姿势,不动。
“他说要结婚,连日子都定好了。只等你点头答应了。”
早上,那孙子还睡得呼呼的,她走,他也只是拍拍她的腰,表示再见。
余津津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
边董皱眉: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想结婚?”
“他从来没有过表达过结婚的意愿。”
反思下你儿子好不好?
边董侧着耳朵,跟怕听不清似的:
“也就是你答应了?”
余津津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呢!
什么跟什么啊!
边柏青真要有意愿,不是应该他求婚吗?
边董:
“痛快快的!距离他定的日子很紧,你还有那一大堆黑历史要清理。”
余津津憋红了脸:
“我——愿意。他,愿意?”
狗改得了那啥,很难相信嘛!
边董听见愿意,点了下头,开始打电话。
马上进来几个人,唯唯诺诺。
边董还是坐在办公桌后,介绍余津津:
“这就是余记者,等她从这出去,加紧对接。”
那帮人朝边董点完头,和余津津交换了联系方式,出去了。
边董这才解释:
“你的原家庭,有点复杂。你从小到大,成长似乎也不是很顺利,尤其留学期间,在留学圈子的PDF买也买不干净。青青的初计划是,直接给你换个身份。刚才这个团队,就是帮你做这个的。把你的要求,提给他们。”
余津津这才有点回神:
“为什么边柏青不出面?”
边董:
“他忙着具体事务,我逐步放手集团工作,所以这些家庭事务都甩给我了。他母亲更不可能搞这些,自己事业还忙不过来。再说,你忙着搞学签,准备不吭一声出去,他很介意吧!”
余津津脸上一阵热辣:
草,我准备run,居然不是秘密······到底败在哪个环节?
边柏青昨晚和她那啥来着,除了比之前温柔些,完全看不出他知道她要走。
也太史密斯夫妇了吧?
边董这才逐渐调到在家的状态了:
“你俩这段时间很消沉,当然,每个人活着都有不快乐的时刻,但排遣一下,要立刻投入到热情当中。像你们两个好皮囊、好身板,脑子聪明,受过良好的教育的,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要集中精力干事业,还浪费什么时间,对不对?”
都夸人了,余津津只好点头。
下一句,边董就是边柏青他纯爹了:
“他不高兴,你哄他,低低头,这叫善解人意,又不丢人!你不高兴,他哄哄你,你给他个台阶。他一个有钱的大帅哥,这种人不多吧?闹个差不多,给你个台阶,就下。”
余津津真是没忍住,瞪着眼看边柏青他爹。
他爹还在输出:
“先叫他对你形成习惯,戒不掉了,你那时再讲拿捏,策略,不迟!今后,我和他母亲都退了,他找谁商量?还不是找你。你伤他的心,把他往外推,他要是和别的女人养成习惯,你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