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急了,站起来乱走、动员的声音:
“你们别都不说话,叫我自己在这得罪人!私底下聊的时候,不是都拿她当笑话吗?就余津津那个气质,那么原始,一看都带着邪乎!走哪儿破坏到哪儿!她除了长了个女人脸,女人该有的气质,她有一点吗?!青青,你又不搞兄弟连,你找她!”
其他几个亲戚,一听被出卖,立刻倒戈,纷纷朝沈青渊和边董表态:
“孩子大了,找谁,是他的自由。我们觉得青青喜欢,比什么都好。”
舅骂其他亲戚们:
“我操!我算看出来了,你们都姓边,可着我姓沈的练!”
其他人不吭声。
沈青渊拍了两下手:
“这不挺好吗,马上加入个姓沈的。”
舅可能气糊涂了:
“谁还姓沈?”
边柏青提醒:
“我要娶的,马上姓沈。”
舅立刻恶心:
“我操。”
边柏青带头起身的声音:
“我召集大家,不是商讨我结婚行不行,而是——通知。散会!”
多双脚起立的声音。
舅四处留人:
“这就完了?边总怎么走了?我······”
气得他大喘气。
一听边柏青走了,余津津立刻失去继续听录音的兴趣。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说话很少。
她还挺喜欢知道其它角度的他。
其他人可能怕滞留在舅身边会让边柏青误以为站队到舅,纷纷出去了。
只剩两口子,舅在会客室急地跺脚:
“完蛋!要是赵楚楚,进来了只会晕乎乎做豪门少奶,对我们没什么威胁。姓余的才多大?才多长时间,她就把小妹一家子弄得跟洗了脑似的!绝对引狼入室!从第一眼,你看她那个眼神,里面透着狠!我才说了她几句,她有600句等着我,可恨的,青青那个暴脾气,光知道吃冰淇淋,也不管管那野娘们儿!瞧给她惯的,保不齐,他巴不得养虎为患!就她一个穷酸的出身,这辈子都没见过小妹家别墅的一半,头一次去,不怯场,就敢当着那么多有头有脸的撒野。哼,现在她都不消停,进了门,得了势,说不定咱俩就被饿虎扑食!”
草,不先惹人不就好了?
犯贱!
舅妈也急:
“那怎么办?她在英国待过,等进了门,还不把我四处卖英爵的活抢了?你听听你妹的话,还要培养她接手事业!我娘家侄女,你不说做到副经理,今后主理珠宝店有希望了吗?你又怎么办?她跟你有仇,又在外拿着广告业务练手,外甥跟你不对付,两口子联起手,抢你的业务线怎么办?她,就是你妹一家子引进来,除我们的!”
余津津瞬间明白了!
哦,怪不得舅那么讨厌她呢,并非无缘无故。
而是边柏青把她带回家吃饭,舅和舅妈试探了一句,就觉得是个刺头。
想让她丢丑,知难而退,彻底滚蛋,出局利益瓜分······
所以会对她最“在乎”的余氏香火灭火。
嘿嘿嘿,余绍良,替死鬼。
下午的阳光,异常的金洒洒的,余津津拉起办公室的窗帘,让阳光彻底洒到身上。
她转着身,看着自己像镀了层金,像浴火重生后的新身。
有的时候,是敌人告诉自己的价值。
那些没有被妈、社会文化纠正过来的“女性恶劣”,没有舅妈那种森严的秩序感,带着她不自知的原始力和破坏感,让他们感到侵略与危险。
知道危险要来了吗?
而我,就是危险。
……晚上,回家,只有余津津和边柏青在家,他的父母不知道出去应酬客户,还是那帮亲戚。
边柏青有点疲惫,但压根看不出他在白天经历了舅情激愤的反对。
余津津有刹那间的往坏处想:
真有他欺骗她的那一刻,她也不会分得清他撒谎的样子。
吧台边,余津津坐在边柏青的身边,挽着他胳膊,倚在他肩头,喝他杯子里的酒。
他看到了,笑着侧过脸,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一说话,热气喷在她的头皮。
“又喝?”
余津津眯着眼,伸出一只胳膊,弯到边柏青脖子位置,伸手指,抠抠他的喉结。
“喝!满腔焰火,加点油!”
边柏青主动伸伸脖子,由着她抠他的喉结:
“天天爱说些轰轰烈烈的胡话。”
余津津一抬眼,觉得灯光炽热,指挥边柏青把灯光调暗点:
“吧台,搞这么亮干嘛!”
“那我们去看电影?好久没看电影了。今天算有心情。”
有心情?
余津津偷笑,因为你独断专行的一票通过制、不通过的治一治吗?
俩人相互搂着,提着酒瓶和零食,去了二楼影音室。
从余津津存的片源里,随便调出很多年前的一部电影——
女主隐瞒身份,去刺杀特务。
不知看了多久,余津津有点饿,要边柏青拿零食。
他开了盒巧克力豆,捏了一粒,送到她嘴里。
暗调的电影,沉梦般的影音室,脚下是吞没足音的厚厚地毯。
一切都是软的。
而边柏青本柔和的手指,忽然把巧克力豆点到了余津津上颚的深处。
他手指的温度,她口腔的温度,把巧克力豆融化了。
长的手指,退出的速度,变得迟缓。
擦过她上颚,她竟然能感觉到自己上颚的筋脉。
太像曾经一次,他的“Kneel”.
余津津马上脸红心跳。
黑暗里的心跳声特别嘹亮,边柏青可能还嫌不够。
余津津感到熔岩般烫热的吻,落在了脖子上。
她总是不知道,他下一次还能有什么新奇。
他抱着她,站在了荧幕前。
那束荧光,照亮了余津津光洁的皮肤。
颠倒间,她不小心瞥见投影幕上自己的影子。
头发被颠来颠去,像燃烧的火焰。
而边柏青长身立着,像支蜡烛。
缺了谁,都完成不了一场燃烧。
幕布上,还有一对。
非常出名的无删减细节,和外面这俩差不多过分。
余津津的听力开始出现紊乱。
有时听着是自己的,有时听着是电影里的女主角的。
有那么一刻,她出现意识上的短暂错觉。
两个人的游戏,乱得像是四个人。
分不清真的,也理不清假的。
只有拥抱的此刻,才知道怀里的才是真的。
她望着荧幕上自己的影子。
头发映成的火焰,燃烧到旺盛。
而她的声音,像浴火中的凤凰……
第82章
幸福来了,却有点怀疑它的真实性。
晚上睡觉,余津津会有微微的恐慌。
即使边柏青就在旁边,就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俩人掌心烫热,蒸出细细的汗,他也不肯撒手。
余津津怕这一切,都只是从前觉得日子过不下去时,催眠自己的梦。
先惊醒的,居然是边柏青。
——因为余津津要擦擦手心里的汗,一抽手,他察觉到了,用大掌,使劲扣住了她的手。
余津津小声,怕真的吵醒他:
“我只是擦擦汗。”
边柏青睡音浓重:
“不行!不能走!”
“不走,真就只是······”
边柏青在梦里吭唧了一声,侧翻身,死死压住了余津津。
他身上没赘肉,看着精健,其实肌肉才重。
而且个头高。
简直是座山。
余津津被压得喘不过气。
一开始,觉得甜蜜。
她推了他几下,他索性钳制住她的一条胳膊,继续他的梦。
不到一分钟,甜蜜要变辱骂了:
“起开,起开!你是头牛吗?!我膀胱快让你膝盖顶炸了!”
“不让你走。”
“我走你大爷家,我走!跟你说了800遍,我只是擦擦手汗,逼逼个没完!装个屌·毛的深情!”
趁着边柏青不清醒,余津津什么都敢骂。
“谁叫你还准备一声不吭,就想丢下我就跑国外!你说,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现在是不是就去西班牙斗牛了!”
月光中,边柏青气呼呼睁着俩大眼,一下从梦中彻底醒过来。
她也清楚,他有点轻微的被弃后遗症。
他高傲惯了,从家里到社会都有人捧,没受过奇怪的窝囊气。
现在的姓氏身份都要换了,余津津才不承认曾经的所作所为,扳住边柏青的脑袋,把他摁到在枕头上,换了体贴的语气:
“你睡懵了,那都是你做的假噩梦!”
以为边柏青消停,又续上梦了,谁知余津津的小腿肚子上来了一脚。
她嗤嗤笑:
“发什么神经!当时抓包我,你都不算账,现在想想又不忿了。”
“你这个渣子!你心里都明白,你也从没主动哄哄我!”
“等我姓了沈,给你当了二姨,可这劲儿哄你个大外甥······”
话音未落,余津津从床上出溜下去了。
——边柏青甚至还用脚趾飞速钳了她腿肚子一下。
他:
“叫你胡说!”
余津津从她睡觉这边的地上,绕着床,悄悄爬到边柏青那边,一下冒出脑袋,扒住他的胳膊,想吓他一跳。
不料,边柏青窝在床上,没动静。
余津津失望:
“啊?没吓到你。”
边柏青忽然上身跃起,发出吓唬人的声音。
吓得余津津啊啊叫。
边柏青笑地倒在床上,滚到她睡觉的那边,伸手,只用腕力,就把吓得大喘气的余津津拉上床。
他很开心:
“像不像你每次朝我作对,都没落到你想要的结果?”
余津津幸福满满:
“不一定哦,你不婚,不也要和我结婚吗。”
她忽然有点正经:
“因为我想走,你就同意结婚,会不会并不是你心里百分百的愿意?算威胁吗?”
边柏青握着余津津的手,敲在自己心口处,认真答:
“我百分百愿意,没有一丝不情愿。”
“那你父母婚姻幸福,你为什么不婚?”
他思索了一下:
“我说不出太全面的原因,但很重要一点,我不需要从婚姻里获得什么,这件事就不必要。如果是别的女人提结婚,避免大家的后续麻烦,我会选择绝对的中断关系。而遇到你,有区别对待。我也不认为你能从婚姻里得到的,比我们不结婚时,得到的更多。不知道我表达的清楚吗?如果你觉得哪句让你不舒适,请告诉我。”
余津津心惊了一下。
边柏青在默默等她的回应,发现她不说话,马上变得紧张,攥了攥她的手,声音降调,在夜间分外温柔:
“哎,请你不要多心。是我哪句表达错了?”
余津津有点慌:
“你又不是满脑子非结不可的盲目,那我们,不要结了吧。我其实知道了,你待我很好,很包容,今后可能再也不会遇到你这样的人。但是,你觉得婚姻可有可无,那还干什么鸡肋事儿。”
边柏青急地拧开床头灯,翻身,脸凑脸,表情凝重:
“你听清了,我边柏青,这辈子,只结一次婚,而且不离。是和你,只能是你。”
夜,柔和了他脸上有些锐利的线条,他,只是个好看的年轻男人。
余津津捏捏边柏青严肃的脸:
“不离?你要是出轨,我可不会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不能刺向我自己。”
边柏青很痛快:
“行!刺向我行了吧?我要是婚后出轨,不,我要是和你在一起后,沾过其她女人,你一刀捅死我!”
余津津坏笑:
“我不,捅死你犯法。我捅你犯错的地方。还不是割以永治,而是剜,连最底下、最深处的根子,斩草除根。我查了,也就罚200块钱,我先垫付!”
她故意翻身:
“我钱呢?!”
边柏青推着余津津的肩膀,死死把她压在床里,狠狠拧了她鼻子一把:
“真够狠的!扇我,骂我,还要剜我!你够判个虐待罪了。你放心,我不会出轨。”
“你保证你的,我可不下这种保证!万一你哪天不行了,我要善待我自己······”
不等余津津话完,边柏青咬住了她的下嘴唇。
疼得她快哭了。
然后,余津津反复被拷问:
“行不行!”
“这样够不够善待你的?”
“不许出声!忍着!”
······
每一天都梦幻,过得像假的。
只有舅嘴里的天坑,才会让余津津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余绍良和妈,在报社不远处的拐角处,拦了她的车。
他们吃了教训,学会了不在大门口。
很微小的进步。
相当于没进步。
余津津没心思搭理他们,不减速。
妈扑着身子就横冲了过来。
余津津只好踩刹车。
妈一手扳着后视镜,一手招呼坐在轮椅里的余绍良。
受了伤,余绍良还胖了,倒是妈的脸色,上次是黄,现在是灰,还是黯淡的灰,毫无光泽。
余津津不忍直视,像看两个残废。
堵在路上不合适,妈让余津津挪到路边,拽着她的收视镜,像牵着一头驴的耳朵,怕驴跑了,不撒手。
余津津见余绍良从轮椅上站起来,走路有点瘸!
看好戏的心情,忽然高涨起来。
余绍良扭扭歪歪到主驾的车窗,要弯腰说话。
车窗升上。
余绍良跪下。
车窗落下。
余绍良苦着脸:
“姐,你和边哥认识的人多,给我介绍个好点的医生,我的腿,不能落下病根啊!”
余津津拿过早上何逢萍给买的蜜水豆花,埋头吃。
就只有那么一次,她随口说过,很怀念小时候胡同里5毛一碗的蜜水豆花。
快一个月了,何逢萍还记得。
就像余津津记得,好容易手头有余钱买了一碗,而没有买给弟弟,被妈当众扇了一巴掌,夺走了豆花,转头给了儿子。弟跳着脚笑话姐:吃独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