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也没有问一句,空腹跳了一上午舞,午饭没给她留,她吃什么。
妈也过来,躬着身子,赔着笑:
“好闺女,你弟还没找媳妇,腿这样可不行。咱们余家的香火,还靠他续下去呢。”
余津津好想冲口而出:
我马上改姓了。
但她忍住了。
为了一时逞快,影响人生进程,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余津津吃完豆花,拿锉刀磨着指甲边:
“你们都是聋子吗?我不姓余。余正海骂你的时候,我知道,说你带个野种来的。余绍良你爸是个大乌龟!余绍良你是个乌龟王八蛋!”
余绍良扒着车窗:
“姐!都是一家子,一个妈生的!”
“我跟你不一个爸!”
余绍良和妈都急了:
“一个妈生的,就是一奶同胞!骨肉相连!”
没用的时候,赔钱货。
用得着了,上赶着绣到一个族谱里。
灵活可爱。
余津津纠正余绍良的吐字归音:
“gu,骨——肉!不是狗肉!余绍良,你怎么现在说话跟含着个脚后跟似的,听不清!”
余绍良呲呲嘴,指着靠近门牙的一个豁子:
“给人打没了。”
余津津哈哈笑了:
“这个我有经验,你妈更有经验!打碎了牙往肚子咽。生活很美好的,谁知道不死之后有什么后福!余绍良,说不定你超度了,还有人给你烧纸飞机过去呢,你在那边吃香喝辣,戴着墨镜当皇帝。”
余绍良急哭了:
“好姐姐!只有你能给我找最好的骨科专家了!打我的,毁了我半月板!”
毁了半月板,已经是落下终生残疾了。
余津津心中一时黯然。
舅可以间接给她教训,狠到这个地步,已是超出了一般的内斗。
余津津收起指甲刀,脸色无情:
“余绍良,你从来也没骨气,半月板不要也罢。”
妈吓得双眼惊恐,要说什么,却一时说不出话。
余津津盯着余绍良,神色平静:
“我给你找医生的话,第一件事,就是你得和你妈达成一致意见。”
余绍良急迫:
“姐姐姐,您说!我什么都答应。”
余津津:
“需要封闭治疗,估计好几个月。你妈不许陪着。”
余绍良满口答应。
妈不干了,跳脚:
“我不陪着?我不陪我儿子?我儿子需要我怎么办?!”
余绍良推了妈一把:
“我姐好不容易答应,你别添乱!!”
妈见不得这世上的最爱被夺走。
老公不拿她当回事,女儿是给人养的赔钱货,难道连她肚子里出来、脐带连着的骨肉也要被挑拨着带走?
这个世界,谁都在背叛她,对她只有夺钱、夺青春、夺尊严。她习惯了,也不信任。
只有唯一的儿子,是她精心呵护,准备依靠到老的,她决不允许胳膊肘子往外拐的拐走!
余津津的拿捏,非常精准。
妈是女人,是老练的女人,扫了表情寡凛的余津津一眼,就知道:
她是故意的!是报复!
妈拽着余绍良,好言好语哄他:
“我的儿,妈带你回家,总有好的办法的!妈伺候你一辈子!”
余津津发动车子,朝余绍良耸肩:
“那我没有办法了。你们回家保守治疗吧。”
余绍良见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飞了,朝妈发疯:
“X你妈的老X货!天天就会嘴上那套甜而不实的!少拿哄烂男人的那套来糊我!你叫我和我爸头顶上不名誉了半辈子,还要毁我下半辈子吗?!”
余津津没耳听,开走了。
报复,开了头,压根控制不住它的结局。
因为人是活的,活着就有不可控。
不可控的,是日积月累由情绪变成的性格。
余津津也说不出为什么,把车子开到天青集团不远处,约出了舅。
舅恰好从外面回来,停车在余津津车旁。
他不下车,从车窗上横眼:
“什么事?”
有过分钱的合作,本可以伪装下客套,但现在余津津要跟边柏青结婚,威胁到了舅的利益,他懒得装了。
余津津:
“你得赔我弟医疗费。”
“滚。”
可能心算到,这也算承认他找了赌徒纠缠余绍良,他立刻加一句否认:
“我认识你弟是谁?”
余津津面色不改:
“被你放出他手头有钱的消息,被你出卖,被打残的人。”
舅黑脸:
“我他妈既不认识赌……堵大门口胡言乱语像什么样子!谁认识你弟哪根葱!快走!这是我们办公的地方!”
余津津讽刺一笑:
“那我会让你记忆特别好起来。刻到你的DNA里。”
舅不屑:
“少他妈威胁我!你以为沾上边柏青,你就稳了?早着呢!离你们结婚还有一个月的变数呢。”
“我逆天改命。一个月,说不定还有提前出丧的呢。”
舅忽然从车窗甩出一百块钱:
“打发狗。”
余津津开了车门,下车,捡起一百块,走到舅的车窗前,弹了下钱,嚷的司机不敢回头。
一字一句:
“这一百块,是给你买花的。你听着,我还说过,我换的法拉利,必须是你买。”
舅哈哈笑了:
“滚蛋!天方夜谭!”
“你外甥前一个月还不婚主义呢,马上要结婚了。他们全家都被洗脑了。我是女巫。”
“傻逼。白日妄想。”
余津津脸上没有受辱的神色,临上车,朝舅作个枪毙的手势。
舅脸上抽了一下。
隔窗对骂后,余津津作无事发生,下午上班还解决了单位几个归岗产妇的难题。
这是有女领导了,几个产后同事才逐渐反映:
能不能空出闲置办公室,她们不在孩子身边,需要定时挤·奶·水。
余津津听得一头雾水。
女同事们给她科普。
余津津这才知道,这事儿跟人的三急似的,憋不了。
她立刻找了个空的办公室,让人打印了“母婴室”的A4,就这么用起来了。
晚饭,边柏青央求出去吃。
可能感情日渐稳定,他心情奇好吧,有点撒娇的意味。
将近一米九的撒娇,多少有点叫他快点打住的意思,余津津爽快答应。
在一家装修颇具中式风格的豆花庄,大堂里架着老式的石磨,还在出着新鲜的豆浆。
热汽蒸腾,恰逾傍晚,恍如敞梦,暂离人间。
满堂满楼冒着浓浓的豆浆味,熙熙攘攘的人声,清脆的杯碟相碰声,让余津津有种充盈的还是人间好的感觉。
边柏青清净惯了,俩人要一个包间。
临窗,低头就能看到古建筑的巷子,白墙灰檐,暮色降临后,电灯笼亮起来,一路红到心底。
心头像化了一滩红蜡烛油,烫。
他们四目对着,痴望很久。
边柏青清澈的眼底有种动情,眼波忽然莹莹的,握起余津津的手。
“好喜欢恋爱。”
他突然说。
余津津笑话他:
“难道你以前美人相伴的时候,没有一丝恋爱的感觉?”
边柏青有点激动:
“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不信,你坐过来,听一听。”
余津津挪到对面,倚着边柏青,送上耳朵。
他抱着她的脑袋,捂到心口处。
哦,不是说给她听,是让她听他的心跳。
余津津也真的被触动。
她其实很怕真的走心时那种感觉——
心头总是刺过不能直线的疼,弯弯拐拐、急速的一道划痕,酸痛,失衡,四肢僵麻,总感觉下一刻要猝死。
她突然:
“老公,我很怕失去你。”
边柏青使劲搂余津津在怀,吻错乱在她的发间:
“你第一次叫我老公。不会的,我不会失去你,你也不会失去我。”
老派跑堂打扮的服务员端着锅底推门,照例吆喝:
“麻辣、原汁双拼锅底——哟,二位歇歇嘴儿,趁热!不打扰二位。”
余津津慌乱推开边柏青,把头别在他肩膀上。
哭笑不得。
边柏青毫无羞色,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缓缓从她衣服里抽出。
服务员对完菜单,关上门。
余津津转过头: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吃饭。”
“人家看到了!”
“接个吻,谁不接吻?”
“你也不怕,也不害臊!”
“我亲自己媳妇儿还害臊?怕的都是见不得光的!”
边柏青拿过一小碗冰豆花,小碟里居然有坨白蜜。
他把蜜搅在冰豆花里。
余津津惊讶:
“这里不是主打锅底豆花,涮鱼片什么的吗?怎么还有甜的?”
边柏青得意地挑眉:
“你跟我形容过甜豆花有多美味,我让他们提前冰了一碗。蜂蜜还是我交代现买的呢。他们店长还说,甜的能吃?等今后店里上了这道冰豆花,卖得好,我得来要抽成啊。”
他开玩笑。
余津津想了想,也许蜜水豆花是个心结,虽然没有说出背后的难堪,但也跟边柏青和何逢萍不小心提过。
而他们,都记在了心底,在某一天,抚慰了余津津心里的伤痕。
边柏青笑着递碗来,冷不丁被余津津吻到他折腰、俯身、热烈。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你好:
又逢高考,祝你前程似锦。
第83章
余津津忽然有了三个团队,准备结婚前的事情。
其中一个团队,人数最少,却是她心底最喜欢、沟通意愿最强烈的:
协助她报备户口变更等事宜。
一个是婚礼流程筹备小组:
先记录她的要求,然后跟其他家庭成员协调。
第三个是结婚礼服负责小组,余津津对待可能最不认真。
她还要上班,应付三个小组,只能把碎片时间留给礼服小组。
基本要等到晚饭后。
余津津有时伏在茶几上,有时坐地上、趴在床上,开着远程视频,涂涂画画,沟通婚纱设计。
边柏青每晚都会每间屋子找来,凑近,环着余津津,拽过草纸:
“婚纱选好了吗?我能看了吗?”
语气里带着温柔的期待,说话时喜欢把热息喷到她的发间。
草纸总是画的乱七八糟,余津津没有绘画天分。
但边柏青很会吹捧:
“哇哦,很棒,这是你的设计吗?”
余津津其实有点受不了他常常的溢美之词:
“大哥,我感觉一个多月,设计加制作,还要国外运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行我们买件成衣吧。就穿那么一会儿,也穿高定?”
脱离工作状态的边柏青,总是双眼温柔,双腿盘在她的胯后,下巴磕在她肩头,握着她攥笔的手,一起涂深草纸上的婚纱线条:
“当然穿高定。放心吧,他们会做到的。时间紧迫,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该考虑的,就是选择喜欢。”
“这可是XX牌!”
一个明星们走毯时,喜欢借的品牌。
“那怎么了?一个牌子而已。他们创牌子,找明星穿,你以为最后把这个牌子推销给谁?就是我们这个消费群的人啊。所以,高定的昂贵里,包括了耐心和解决能力。相信他们,会做到的。”
他甚至开玩笑:
“放心吧,就算是在月球,明天你要,他们也会雇丘比特,用箭给你发射过来。Biu,biu——”
他的手指,指着她的心口。
“你别说,他们是真的温柔啊,倒着时差,也精神百倍哈尼,哈尼叫我。”
边柏青得意:
“不温柔能行?你以为秀场他们请妈坐前排,是因为什么?我们在真金白银的消费啊。”
重新翻起虚荣心,余津津很爱唾手可得。
吻吻财主。
但——
定制服务的新鲜,不出一礼拜,余津津体验过,完全失去兴趣,甚至有点抱怨:
团队逮着她一个人磨,新郎倒是清净!
边柏青就穿本地那家裁缝店的,量体裁衣,用他的话:
男的也没什么款式,不要花式款,结完婚,还可以其他场合穿,一举两得。
他倒会省俭!
加上婚纱制作时间紧迫,还要考虑到品牌方手头的原料,有些配饰已经来不及全球采购,余津津索性一推而就,只追求简约,剩下的,扔给品牌方发愁去。
放弃一项折磨,余津津立刻感到轻松。
心想,怪不得沈青渊整天把家务事都甩给边柏青他爹了,费半天心思,完全不见好!
真不如去外面,搞搞工作,偶尔划水,整体上有业绩,谁不呱唧呱唧鼓掌?
马上,余津津就会触类旁通了,对婚礼流程团队说自己没要求,自己光参加就好了。
可能团队朝边柏青转达了,在余津津上班的时候,他打给她:
“打了卡,就来我办公室办公吧。不耽误写东西,你在这,我工作效率还能提高。我们还能商量婚礼流程的事。”
小嘴儿抹蜜了。
余津津坐在边柏青办公室,却变成俩人各忙各的。
他在突击婚前的工作,已经尽量不出省市的差了。
但分司太多,事务繁杂。
待了两天,俩人几乎没有商量过婚礼的流程。
余津津又悄悄搬回自己办公室。
不停感慨:
之前和自己恋爱,他时间怎么挤出来的。
只有没感情羁绊的何逢萍,隔三差五报来好消息,大广告没有,小广告不断。
隔着中秋还有好几个月,她连报社和食品厂的联名礼盒广都签了。
一个在外地打拼的女孩,没有人脉,全靠自己业务技巧,难以想象她下的功夫和努力。
给余津津长了脸,她能做的,就是敦促财务别压何逢萍的提成。
社长有一点好,只要出业绩,批钱不算慢,不像有的领导,靠这个拿人拿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