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拿我东西,还白交了几个月房租,我又不是他爹,还管找孩子!”
余绍良终于说到失踪后又冒头的真正原因:
“姐,没有阿龙带我了,你先借我几万块,周转周转。很快······”
沈今今的出手也很快。
她伸手弹了余绍良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余正海和你都跟我要钱,但我的钱,只能给其中一个。”
“姐,给我!我跟你有血缘,余正海心术不正。”
戴“孝”的好男儿,已经不认爹了,妈也断了联系,他离疯个大的不远了。
沈今今挑着眉梢,摇摇食指:
“我的钱,和我对别人的道德要求一样,没有明确的立场。谁让我高兴,我就给谁。”
“怎么样让你高兴?”
“只要是强烈的、不按套路的。”
沈今今翻个无聊的白眼:
“豪门生活,太规矩了。喜欢看热闹,可惜边哥的堂哥死早了,没看到遗产纠纷的过程。其他堂哥表哥也没有死的迹象。对了,你和余正海的拆迁款纠纷,理清了吗?”
提起拆迁款,余绍良又有一肚子话。
沈今今立刻抄起黑屏的手机,装作接电话:
“喂喂喂?马上到。”
“姐,别装了,电话没响,屏也没亮。”
沈今今一毛不拔,发动车子:
“你应该感谢我还愿意装,我要真不装了,你们还得求着我装。期待你的蹦卡拉卡好消息!整个大活!”
结合舅和余绍良的话:
打了姐姐后,余绍良被阿龙带入大坑赌局,欠了债,丢了车,队伍不清的混打中断了腿……
车子飞速到了边家。
沈今今急着找边柏青。
沈青渊在家,路过沈今今,看到她的樱桃胸针,惊讶:
“你戴上了?还挺好看。”
沈今今心不在焉:
“你见过?”
关于樱桃胸针的来历,边柏青不算撒谎。
——确实和马场死掉的一条蛇有关。
蛇在荆棘上蜕皮,小时候的边柏青看到了,拿刀帮蛇蜕了皮,活活把它剥死了。
小边柏青很有爱心,把死掉的蛇带回家,要求爸妈一起哀悼。
沈青渊现在提起来还拍胸口:
“他把剥了皮的蛇放在餐桌上,让我和他爸一起默哀。我吓得汗毛倒竖。他拿我丝巾垫着死蛇,用这个胸针、几串项链绕着蛇摆了一圈。我当时真想甩他一耳光。”
沈今今低头盯着胸针:
“我现在也想甩他一耳光。他这个变态,怎么又没事儿人似的,给我戴上了!”
当时他讲胸针的来历,语气半真半假,她只当他胡诌。
谁知,假中含真。
沈青渊:
“留着吧。爱德华时期的绝版胸针,古董了。何况他没碰到死蛇。”
今天的多巴胺,居然还靠边哥制造。
沈今今忐忑不安等到庭审结束,边柏青可能又去了集团办公,忙到天黑才回家,一脸的疲惫,袖子卷到大臂。
今日是落拓公子哥。
边柏青要先洗澡再下楼吃饭,沈今今殷勤帮他拿换洗。
见边柏青坐在换鞋塌上,一条长腿曲着,一条腿伸出二里地,放松的模样,沈今今试探:
“哎,对了,马场那小子是有东北口音吧?”
边柏青面色平静,约莫两秒后,答:
“马场没有东北人。”
沈今今笑着摘下衣架上的浴袍:
“哦。那我记错了。”
过了会儿,他忽然:
“内蒙人也有东北口音。”
“哦?是吗?”
听到他本可不必的再回答,她的心忽然悬起来。
“与东北接壤的省份,也有些地区带东北口音。”
“长见识了,呵呵。”
谁知,边柏青还在继续:
“东北口音,外地人也能模仿。所以,说东北话,有时只是好模仿,不见得就是东北人。”
望着边柏青的侧脸,鬓角有种干净利落,和鼻骨的突出形成说不清的张力。
他其实很有攻击感,不过是因为长久在一起,她的主观模糊到只剩情人的视觉。
沈今今抓着他要穿的浴袍,背过去,对着镜子,心不在焉叠着。
他的鞋底踏踏,她的心头悬悬。
边柏青踱步到沈今今身后,站定,贴很近。
边柏青缓缓伸出臂弯,把沈今今揽入胸膛,淹没了她的身板。
沈今今抬起头,双眸微微紧张地望着眼神定定的边柏青。
晚上的他,解决完了外面的事,眼神里常带的三分不耐烦退却,焦点只有她。
他贴在她后背,嘴唇低到她的耳垂,沉声:
“我这样,靠在你背后,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安全感?”
——他们第一次,他在床上对她的情话。
在床下,尤其是无法对证的语境下,让沈今今心惊魄动。
真事隐,假语存。
那便只是床上情话。
第95章
生日愈近,婚期愈近。
婚纱品牌方派人从北京飞来,要给沈今今量尺寸,进行最后定型了。
之前沈今今嫌麻烦,找老裁缝量了尺寸给品牌方,但它们还是很舍得这张机票。
羊毛出在羊身上。
量完准新娘的,准新郎在一个瑰霞燃天的傍晚,载着她,去看他的礼服。
他亲自开着车,眼波荡漾,像柔柔的静湖,倒映着车窗上的晚霞。
喉结像水面上的浮标,起起伏伏,在喉头,梗着肺腑里的动情。
她侧脸深望着他。
他知道。
所以,下眼睑也不由亮起浅浅的银月。
沈今今本没想哭,但见边柏青这样外人看来似乎不会动情的男人,却眸角洇湿。
因为他的动情,而感动。
余光掠影中,因为这晚霞,在春天曾让两人躁动不安、急切试探着,一转眼,已是夏天。
春天,燃烧过去了。
心底都清楚,此生经过一次炽热的淬炼,没有精力、没有新鲜感再去同别人经历了。
只是从家去趟裁缝店,经由几条街而已,边柏青突然刹车好几次在路边。
两人也不说话,对视着,没来由吃吃笑一阵。
像背着父母偷恋的少年少女,初尝青梅的滋味。
短短行程,停顿很多次,终于到了,又在车上十指交扣。
她想起春日沌沌的下午,他醉酒,也是这样捏着她的手指。
——他,终于一点一点捏出了新的今今,有了新的人生。
裁缝店的导购,再见他们,已是身份将变,甜滋滋的祝福更多了。
边柏青是常客,虽是老板,毕竟年轻,经得起打趣,满店里纷纷讨喜糖。
沈今今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
边柏青居然双腿调皮地跑出去,号称拿喜糖。
一屋子人,扒着玻璃橱窗看身高腿长的边柏青伸腰进车里。
沈今今看见他红光满面提着喜糖礼盒,映在水水的玻璃窗上,他好看又意气风发到让她开始相信童话也会折射进现实。
边柏青把几盒比利时巧克力,派给大家。
沈今今心下一暖。
她就想不到这么仔细,完全不知道婚讯公布出去,需要提早备着这些东西。
边柏青试了试衣服,老裁缝含着糖围着他比拽着。
压根不需要改,他的身材保持相对恒定。
边柏青松快挑挑眉梢,问准新娘:
“帅不帅?”
他每问一次,她就答一次:
“帅,全世界最帅!”
边柏青被夸,抿不住嘴角,总是无声笑。
偶尔会略微羞涩地用食指蹭蹭好看的鼻珠。
没有了负担的爱情,真美好,想永生在这甜蜜里。
老裁缝又拿来手工皮鞋,让边柏青试试。
沈今今有一丝心虚——竟然不知道边柏青的腰围尺寸,也不知道他鞋子多大码。
他没有给她添麻烦,百忙中,自己置好了结婚的行头。
回家时,沈今今觉得要分担结婚时的一些麻烦,边柏青一副“有我呢,你只管出现就好了”的笃定模样。
有一晚,沈今今在梦中觉得鼻头湿热,心里使劲清明一下,发现是边柏青在黑暗中偷亲她的鼻尖。
她窝在他怀里还不够,攀住他的脖子。
他很喜欢这个回应,反抱住她,附在耳边:
“宝宝,我好爱你。”
“大你的狗胆!”
沈今今在迷迷蒙蒙中,听见边柏青清醒的笑······
新单位却有点麻烦。
领导叫沈今今去办公室:
“小余?小沈?身份变更了?怎么回事?入职审核时候才发现。”
其实没有对外解释的明确理由,编:
家庭原因,随了家里长辈的母姓。
领导还要问:
“可你父母资料那一栏,没有姓沈的。”
没招架住,沈今今哑声。
她其实,不过是个直腔子的人,并没有老练的油滑。
领导语重心长:
“不着急,回去好好问清楚家里长辈,到时候给组织一个答复。有难言之隐,也不要怕,资料手续都是完备的,就是为了堵下面个别质疑。你年纪轻轻,受单位重视,难免会得到更多关注,关注也有善意的关注嘛。”
哦——
有人投诉?
领导又关心了天青集团的经营态势,工资还是蛮及时的云云。
沈今今不怎么表态。
和边家沾上了边,从此,她不再是个人,也代表着家族荣誉。
瞬间略有压力。
一连几天,沈今今本分上班,恢复劳模与不怎么言语的状态。
倒是时常觉得新单位有新的关注目光,暗戳戳吹来几阵风:
小余?小沈?你的职业装,都是奢侈品牌吧?
沈今今总是客气笑笑,不卷入过分闲聊。
美人本来自带神秘,她越脱离群体,别人想对她的了解越迫切,她心中有数——早已成为近段时间的主要话题。
沈今今的压力,增大了。
只要有什么外出采访,同事又不愿去的,沈今今倒愿意去。
不在单位,可以多出去看看这个自出生以来,却从未能松口气了解的城。
到广电采访结束,有个漂亮但过于工整的年轻女人喊住沈今今。
对方是私聊的语气,所以沈今今感到奇怪:
“我们——认识?”
年轻女人脸红了,声音变小:
“我们见过。我是柏青的高中同学,年后在烈士陵园见过。后来在同一家餐厅又碰见过。”
哟!还柏青!
沈今今心尖被醋蛰了一下。
想起来了!女儿!
女儿请沈今今到广电外面的咖啡厅。
她们曾是隐约的情敌,但随着尘埃落定,再接触的气氛反倒开阔了起来。
女儿:
“我们广电,快要倒闭了。当年进电视台,是多么长面子的事。”
戳了心窝子,沈今今也感慨:
“报社也是。曾经记者也是人人艳羡的职业。现在我们就是拉广告的。”
女儿很有共鸣:
“我们台开始卖起猪饲料的广告,我每次播,都要忍笑。现在工资不发绩效了,我笑不出来了,播得比食品广告还起劲。”
俩人哈哈一笑。一笑泯恩仇。
女儿捧着杯子,捋下卷发,有点害羞:
“祝你们幸福。”
嗐,她心底还是存着边柏青的影子。
绕来绕去,不由绕回到和他有关的事情上。
因为得到,所以宽容。
沈今今有点点吃味,但还是:
“谢谢。到时候,叫你老同学给你下请帖。”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女儿大了狗胆,含沙射影当时沈今今和边柏青把她甩在餐厅,双双消失。
沈今今想起那晚还甩了侄子:
“哦,那晚啊,边柏青没请你吃成饭,也没个后续解释?”
女儿啜了口咖啡,低声:
“我后来打给他,他好像忘了请我吃饭的事。他可能······太忙了。”
“是我俩回家打炮去了。”
沈今今彻底除了女儿的念想。
工整气质的女儿,表情很裂。
她规矩的生活里,肯定没人敢这么讲话。
后来,她不敢怎么抬眼看沈今今了。
她们两个的余下话题,完全不再有边柏青,只聊各自职业在时代中的逆境。
回程,沈今今开着车,觉得一切都刚刚好,却又好险:
包括女儿在内,当初面对边柏青,除了爱慕,还有他广告大客户的身份加持。
如果是近水楼台的女儿和他成了,今天没有沈今今的任何水花。
命运的滋味,就藏在百转千回无可掌握却又险胜的侥幸中,或者胜券在握却又遗憾丛生的叹息中。
有了这次和女儿的正面交流,沈今今越来越喜欢外出采访了。
短短的时间,采访了各行各业的人,见证了太多变迁,是她年轻却变得老熟的时光。
思想已巨变,而她本人也没太察觉。
沈今今借外出机会,经常跑去金丽扬管辖的公司,找何逢萍。
改制后,何逢萍有点危。
各项成绩单拉,或者广告总业绩,何逢萍都是很突出的那个。
美中不足的,她的学历,在这个时代不够用。
领导们很难为了一个成长但不是不可或缺的人才违背原则。
只好把何逢萍的原有合同解除,变更成第三方外包,归入金丽扬公司旗下。
何逢萍的基本工资,瞬间降了500块,业绩提成压得更低。
纵使心胸再开阔,是个正常人就会受打击。
沈今今找了各领导,政策在上,谁也无可撼动。
她觉得亏欠何逢萍的。
每天中午,沈今今都买了饭菜饮品来,陪何逢萍一起吃。
何逢萍不客气,甩着腮帮子大吃大喝。
用她的话:
“吃没吃相,小时候饿怕了。后来逃出大山,几天没吃东西。来了城里,挣了第一份工资就是买吃买喝,才不顾明天。”